,以保证江南的和平稳定。
这样提案很符合顾英的心思,在他接到的来信中,大部分叙州商人也都对介入东南对抗感到不安——除了军火相关的商行外,大部分老板都觉得这场战争和他们无关,反倒可能会影响他们的生意。
普通的同秀才倒是比商行的老板们更有正义感,他们通过报纸了解到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觉得这种巧取豪夺是不对的。不过这些人最关心的还是如何保证自己不受到类似的迫害,比如帝国议会很快就高票通过了禁止在帝国境内因言罪人,在永历天子回国大明律重新生效前,不允许因为言论来给人定个谋反罪名然后抄家杀头——这个提案同样深受商行老板的欢迎,他们不希望自己会落个和那些东南缙绅同样的下场。
“开始对这个提案进行表决吧。”旁听的刘曜觉得发言已经很久没有新意了,就在旁听席上高声嚷起来,青城派也认为东南的事情和四川没有丝毫的关系,反正清廷迫害士人也好不迫害也好,四川都要继续和清廷打仗。但东南的督抚是值得争取的对象,将来说不定还会是和川军共同作战的方,至少没有必要把他们逼回清廷那边去。
参议院议长的发言得到了主持人的影响,很快两个票箱就被摆到了台子边,个代表肯定个代表否定——议会不允许匿名投票,所有的代表都必须明白无误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时顾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将会对这个倡议投赞成票——只是个倡议,应该对保国公没有约束力,对吧?如果保国公认为议会的见识浅薄不符合他的心意,那他就抛开议会的提案自行其是好了,顾英对此是不会有什么反感的,他和其他同僚都不认为保国公会没有独断专行的权力。
“老夫有话要说!”
投票过程中,大门口突然传来声饱含怒(shubaojie)气的大喝,顾英回过头,就看到书院的陈祭酒站在议会的大门口。
陈佐才大步向讲台走去,主持人急忙跑过去解释:“老宗师,这投票都开始了,已经不能发言了。”
但陈佐才根本没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讲台前,陈佐才进来的时候,正好轮到书院的体育老师格日勒图投票,而且已经把他的那张票大半塞进了表示赞同的那只票箱里,就差松手了。陈祭酒的怒(shubaojie)吼声让格日勒图个哆嗦,回过头看到陈祭酒大踏步地走过来后,格日勒图急忙又把票从箱子缝里面拉出来。
“你投赞成?”
才把票拔出来,陈佐才就已经走到了格日勒图的背后,陈祭酒在票箱上扫了眼,然后虎(fuguodu.pro)视眈眈地看着他的体育教授:“这提案是不是要提督停止支援东南士人?”
“哪有?”格日勒图那张圆脸上挤满了笑容:“老宗师误会了,我们只是建议保国公保持中立。”
陈佐才二话不说,举起手杖就去敲格日勒图,主持人急忙抱住他:“老宗师,您不能在这里打人!”
“老夫还不能在这里说话呢!”陈佐才大声反驳道,根据邓名的规矩,只有帝国议员或是被咨询的官员才能在这个讲台上讲话。
这时格日勒图已经捧着他的那张票逃开,陈佐才瞪了蒙古教授眼,没有追击而是登上了讲台。
“你们都是懦夫!”陈佐才走上台后就是声大喝:“邓提督从来就看不起士人,所以他只卖军火却不肯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老夫对此点儿也不奇怪;而你们——”陈佐才重重地在讲台上顿了顿他的手杖,再次重申他的观点:“都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你们让我想起了吃绝户的那些愚民愚妇——”陈佐才又是声断喝。
对于“吃绝户”这个词,顾英有着切身的体会,他祖父有八个儿子长到成年,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八个儿子带着十几个孙子围着祖父的病床,那阵势让全村都里羡慕不已。
陈佐才在讲台上讲得声色俱厉,而顾英也被对方的言语唤起了儿时的记忆,他七叔的身体不太好,而且也只有个儿子。在顾英这个堂弟才六岁的时候,七叔就过世了,剩下七婶子个人含辛茹苦地带着孩子——不少人都在背后低声地议论,说七叔的孩子身体和他爹样不好,病歪歪地大概养不活。
不知道七婶子是不是听到了这些议论,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那些围绕着他们母子的复杂目光,反正从那时起,顾英就不记得七婶子还有过笑容,而且总是像母鸡样地紧紧护着她的独子
不过终归还是被大家说中了,七婶子的儿子没能活过八岁。那年顾英十岁,他记得家里片欢腾,父母并没有感到什么悲伤,而是觉得两年的盼望总算成真兴高采烈的大伯早早叫来了个人贩子,把小堂弟安葬后,大伯就把哭天喊地的七婶子交给了人贩子带走,然后带着兄弟们涌进七叔家里分东西——顾英他们家好像分到了把铁锅,几把斧头之类的。而村里的邻居们也都跑出来看热闹,不少小孩还在边上高声喊着:“吃绝户,吃绝户!”,七婶子被外乡人带走的时候,这些孩子就高声地叫着;顾家兄弟分东西的时候,孩子们还是在这样喊着,他们的父母望向顾家兄弟的眼中,也都带着羡慕之色;等到分完了东西,把老七家的猪宰了炖肉时,村子里的邻居多半也都分了碗,“吃绝户吃绝户!”那时孩子们叫的更高兴了,就好像是提前过年了样。
“愚民并不为他们兄弟家绝户而感到悲伤,反倒欢天喜地,不过他们的高兴不是没有原因的。”陈佐才在台上高声喊道:“他们年到头吃不饱饭,因为兄弟的孤儿死了,他们吃了绝户就能让自己的孩子多口饭,他们的孩子就有可能活下去;没有人会管这种事,因为对吃不上饭养活不了孩子甚至要把刚出生的女儿溺死的人家来说,没有比这口饭更重要的事情。哪个缙绅敢管吃绝户的农民哪个官吏敢把吃绝户这事入罪,老夫就要戳他的脊梁骨——你饱汉不知饿汉饥!但尽管如此,老夫还是要说,这都是愚民!愚妇!”
“而你们这帮东西!”陈佐才举起拐杖,平端着横扫过全场:“你们不是吃不上饭啊,老夫甚至教你们认字了;而且你们还不是自己去抢,而是让别人上,自己在后面等着分东西——搁在村里,你们就是那群连踹寡妇门的胆子都没有的熊包,你们会羡慕地看着别人踢开门,把寡妇牵走卖了,然后能讨个饼子就心满意足的家伙——懦夫,都是懦夫!老夫看不起你们!”
陈佐才气得暴跳如雷,用拐杖狠狠地指距离他不远的格日勒图:“是不是该轮到你投票了,过来!投你的票!”
前禁卫军身材魁梧的格日勒图畏畏缩缩地走到陈祭酒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票往“反对”的箱子里塞去。
“懦夫!你不是本来要投赞成的吗?要是你当着老夫接着投赞成,老夫还会高看你眼!”陈佐才狠狠地拿手杖敲了格日勒图下:“你这辈子就配教体育,你会写字也没用!”
“老宗师息怒(shubaojie),息怒(shubaojie)!”连旁观席上的刘曜杨有才都跑过来搀陈佐才了。
“这事是你们搞出来吧?”陈佐才厉声喝问道。
“就是参议院指示的!”不知什么会后刘晋戈站到了陈佐才背后,正冲着青城派掌门副掌门横眉立目。
“冤枉啊,老宗师,要是他们通过了,我们参议院是定要否决的!”刘曜没时间反击说刘晋戈也参与了,只能先洗白自己。
陈佐才愤愤地走了,比来的时候更加怒(shubaojie)不可遏。
而投票仍在继续,轮到顾英了,他走到投票箱前,沉思了下,最后把他的哪张扔进了反对的票箱里:“我现在吃得饱饭了。”
第49节风气上
还在叙州的邓名接到了院会的提案,其中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只是表明了院会的态度,要求帝国政府和军队为汉人的知识份子记录历史的自由做出更多的努力。
“我们身处战争之中,”邓名并没有立刻把手下叫来宣读文件,而是看着那份提案自言自语:“如果不是在这个疯狂的时代,文字狱的对错即使是个中学生都应该知道对错,都会不假思索地选择站在汉族知识份子边吧,哪怕这个中学生的户口本上写的是满族。而战争扭曲了人的是非观,让人觉得这些人的家产似乎更重要,其实也扭曲了我的,如果放在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不会如此态度暧昧,在这个问题上犹犹豫豫,而是会旗帜鲜明,用我全部的力量去与汉文明的敌人作战。”
邓名召集了叙州周围的军官,向他们宣布了参议院和帝国议会的提案:“院会命令,我们应该做的比现在更多。”
“比现在更多?”不少人都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做什么?”
“院会还不不会下命令,”邓名觉得也是不敢下命令给自己,所以才给了这么个几乎没有约束力的提案:“就我的理解,因为我们反对清廷因言罪人,所以正在进行的活动,比如向被迫害的士人提供军火和其他军事帮助,这些活动都要保留;而我们还需要提供更多的帮助,以完成院会的命令,比如协助被迫害的读书人逃离清廷控制区,在以后同清廷的交战后,主动替他们向清廷索取赔偿,等等。”
根据之前邓名下达的命令,明军是不干涉清廷地方官的司法权的,比如攻破九江后,邓名就不释放牢狱中的犯人——而根据般争霸天下的原则,这些犯人都会被编入明军的军队。路过清军控制区的时候,明军也不会阻止清军的衙役捉拿杀人抢劫的大盗,如果山大王却有绑票抢亲的劣迹,明军也不会承认他们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友军,而是听任清军围剿。
这种政策是邓名和湖广两江总督的默(zhaishuyuan.cc)契,多年来直如此,因为邓名认为不能因为王朝争霸而去破坏这种保证地方百姓生命安全的秩序。在山东和浙江,扶清灭明军和靖难军依旧(fqxs)遵循传统的争霸路子,虽然有大量缙绅参与,但对土匪和罪犯也要比川军宽容的多——邓名甚至下过命令,如果有土匪趁着明军过境的机会试图攻击湖广和两江的城镇,那明军应该支援城镇的守卫者。以前多次出现过土寇看到明军过路,清军退缩到府县防守就出来大肆绑票勒索,那时邓名就会下令明军抓捕,然后递交给清廷的府县去审问——比如朱国治在邓名下江南时丢光了安庆周围的绿营,其后很长段时间就是明军肩负起维持地方治安的责任,逮捕了大批山贼头目移交给蒋国柱派来的官员。
以前邓名只干涉清廷对同情明军的士人的镇压,比如每次邓名下江南跑来要求起事的士人,邓名就明确要求价两江总督衙门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位于明军保护名单上的人犯下命案被追究的话,明军也会要求两江总督衙门提供确凿的证据。
不过今天邓名修改了这种政策:“如果江南或是其他什么省的清廷官员试图因言罪人,即使这个罪犯不支持我们,我们也不能坐视,应该帮助他和他的家人进入我军控制区。”邓名斟酌了下:“不过院会并没有明确要求我们为此和蒋国柱开战,所以还是不要武力威胁了,江南大乱对帝国不定有利,暂时我们也控制不了江南,所以我军依旧(fqxs)不介入。”
七月中旬,南京,两江总督衙门。
江南的证券交易不久前在扬州大张旗鼓地开张了,南京这座城市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蒋国柱没干把证券交易所开在这里而是挪到了运河入口的位置,那里也不是林启龙或是周培公的衙门所在地。
北方的百姓或许还蒙在鼓里,但东南的缙绅和胥吏很快就纷纷得知朝廷已经默(zhaishuyuan.cc)许了漕运改革,而四川的银行也开始努力推销发行他们的漕运债券来分摊风险筹集资金。将来如果运作顺利的话,四川的银行还有在武昌九江扬州和杭州几大交易所里出售更多债券和股票的打算。
“朝廷已经下令给浙江,让赵国祚立刻给明史案结案。”个幕僚向蒋国柱报告道,这次朝廷彻底推翻了之前的结论,皇上和太皇太后下达了圣旨懿旨,宣布大清尊重中国和儒家传统,对之前历朝因言罪人的行为深恶痛疾;这次明史案的爆发也是朝廷受到了小人的蒙蔽比如吴之荣,误以为这是桩谋反串联。
现在既然查明这只是庄允城在书写历史,而不是进行谋逆串联,那朝廷自然收回成命,至于书中那些有争议的用词和称呼,以及年号不奉本朝正朔的问题,太皇太后表示这她根本就是笑置之——清廷气量宏大,根本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虽然庄允城等人在遇到冤屈时手段过激,没有向圣明的天子和朝廷解释而是武力反抗,但考虑到朝廷有错在前,太皇太后也代幼年的皇上表示:“天下有罪,罪在朕躬”,庄允城的罪行律赦免。
虽然朝廷为了面子没有明说,但蒋国柱听说还有个招安问题——虽然北京赦免了庄允城,但对方肯不肯接受赦免,是不是会老实地交出府县还是问题。在四川人的斡旋下,赵国祚同意暂停湖州嘉兴两府的科举,让庄允城和他的同盟把持这两府的官职,等到什么时候庄允城等人觉得放心了,同意交出被他们窃取的府县衙门了,那湖州和嘉兴的科举才可以回复,这两府的士人也才能出去做官;除此以外,庄允城他们还要保证缴纳应付的朝廷正税,取消靖难军的称号改编为绿营,杭州给靖难军十个营四千兵马的编制,庄允城集团可以从应缴纳的税款中截留相符的军饷,将来恢复科举后这些军队也可以被保留为两府的官兵。
“这是四川领事的公函。”幕僚又拿出另外份文书来,这是四川派驻南京的办事处送来的,上面明确表示四川不会参与到清廷策划的文字狱中,而且还会努力帮助被陷害的人逃离。
“只是逃离江南吗?”蒋国柱问了声,脸上神色不变,文字狱这件事几起几落,开始让蒋国柱也显得很担心,暂停过进度。但现在两江总督重现变得宠辱不惊起来,又开始罗织罪名,显然是准备大干场。
“是的。”
“唔。”蒋国柱点点头,甚至没有把四川领事的公文仔仔细细地看上几遍(fanwai.org)。
“朝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明史案是因言罪人了,但其他的是不是还不好说,而明史案之所以变成因言罪人了,也是因为庄允城势大难制了。现在朝廷要集中力量对付邓名,对东南也有所提防,朝廷虽然不想丢面子,但也绝不会投入巨额的人力物力在东南。”蒋国柱在心里琢磨着眼前的局势,反正只要浙江能够把漕运给北京送到,北京暂时机会继续对浙江睁只眼闭只眼——有漕运那局面就没有继续恶化,对付邓名到处都需要用钱,北京肯定也是能省则省,只要灭了邓名或是完成议和,那在集中力量收拾浙江的麻烦或只是庄允城或是还需要加上杭州恢复朝廷威信也不是迟。
而江南这边的哭庙案和奏销案,北京可还没有定性是不是因言罪人,蒋国柱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只要这两案的涉案人没本事闹得和于七庄允城那么大,那这就不是因言罪人而是罪有应得。而是不能能够闹得和庄允城于七那么大,明显问题的关键还是在
“不是邓名。”蒋国柱想也不想地否认了幕僚的猜测:“赵国祚就是这里搞错了,他以为最关键的人是邓提督,所以直想收买邓名就够了;而本官开始犯的错完全样,幸好赵国祚的前车之鉴,让本官没有错到底。”
“真正的麻烦还是这些缙绅本人,如果他们肯团结起来对抗本官,邓提督怎么都会卖给他们军火,又能赚钱,又能牵制本官,还能削弱朝廷的威信,他何乐而不为?光给他银子有什么用?他卖大炮步枪不是样有银子嘛。”蒋国柱扫视了幕僚们眼,对他们说出了自己苦思所得:“但如果这些缙绅不团结起来抵抗,那邓提督也不会派兵替他们出头。”蒋国柱发现,在这个问题上成都和北京的态度实际是完全样:如果缙绅闹大北京就招安,成都就支援;如果缙绅束手就擒的话,北京就要江南将其定罪,部分抄查的家产上缴朝廷,而成都回来推销债券。
“所以奏销案的人员名单,应该用新的办法来定。”蒋国柱以前制定名单的原则是:有钱对朝廷不敬有过逃税行为对大明;而蒋国柱拿出来的新原则是:没买邓名的枪,没有反抗。
“凡是和四川有联系的缙绅,律不列入名单,本官可以给他们亲口保证,但他们也需要回报本官的好意,不去串联,不转卖四川的步枪给更多的人——”蒋国柱对幕僚口述战略:“而那些和四川没有联系的人,守财奴,胆小怕事的,都是此案的罪犯。”
第49节风气下
金圣叹是哭庙案的主角,这位才子因为名头响亮,所以邓名打算给他特别优惠,给他笔秘密贷款帮助他购买军火抵抗——贷款是邓名为金圣叹担保的,而保持秘密性是邓名为了不给自己造成太大的负担。不过金圣叹却谢绝了邓名的好意,当安乐思返回吴县时,金圣叹明确表示他不会诉诸武力。
“步枪的威力非常可观,足以保护金先生和你们的朋友。”安乐思等军火商给邓名的报告里,就称金圣叹为哭庙案众多当事人中最勇敢的,也是众人的领袖,所以只要金圣叹愿意振臂户,吴县周围的缙绅定会群起响应。
“这并非我所愿。”金圣叹摇头道:“我不能让本地父老因为我的念之私而遭遇兵灾,我也不愿意为了自己活命就打死衙役,何况安老板不是向我保证过,保国公会设法救我们出去四川吗?”
“保国公确实这样保证过,但事情不定能够办妥啊。”安乐思更希望金圣叹能够领到吴县缙绅和蒋国柱打起来,这对他的军火生意会有益处,而且根据安乐思现在的理解,邓名似乎也希望和东南督抚作对的人越多越好。
“那也是我人性命不保罢了,要是我为了自己活命就去杀伤无辜,我又算什么呢?”金圣叹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坚决,明确表示他绝不会参与任何抵抗官府的运动,更不会去领导它。
“如果金先生不肯做这件事,那也许您的朋友也会被诬陷入狱,最后死在狱中或是被处死,我可不敢保证保国公定能够把你们都救出去。”安乐思进行了最后次尝试,他也听过说金圣叹对清廷对清廷始终心存幻想,当初顺治曾称赞过金圣叹的才学,听说此事后金圣叹还因为被满清皇帝赏识而生出感激之情。
“那也不会比引起战火死的人更多吧?”金圣叹反问道:“不过其他人要和官府对打,我也不会拦着他们。”
安乐思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认为在有了浙江庄允城的前例后,只要吴县缙绅表现得足够团结就能让两江总督衙门谨慎从事,但这同样是他的猜测,并不能给百分之百的保证。而且金圣叹信佛,和很多僧侣论经说法,对战争和暴力有种严重的排斥心理。
“既然如此,我当然也不能强求金先生,不过你们不反抗的话,我敢断定哭庙案必定被翻案,你们都会被抄家流放。你们赶快把行走不便的幼儿托付给亲朋照顾把,然后收拾细软上路去四川,省得被锁拿下狱,遭受酷刑后再走。”安乐思说着就掏出了另外封信,这是朱之瑜托人送到江南的,如果金圣叹他们决心抵抗的话,朱之瑜交代过就不用把这封信拿出来了:“舜水先生打算在叙州开办座书院,保国公和叙州官府已经答应全额提供书院所需的费用,这是舜水先生给您的信,他希望您肯去叙州做书院的教授,最好立刻动身。”
而且只要金圣叹肯老老实实地离开江南,蒋国柱都愿意提供些方便,最好金圣叹能把其他起到领导作用的朋友也都带走,这样吴县的缙绅士人就是片散沙了,蒋国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罗织罪名——反正金圣叹也没有多少钱,放他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这样还给了四川个面子,金圣叹是蒋国柱翻案后势必要捉拿的祸首,要是他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走,而四川还定要保他的话,搞不好江南和四川又会发生冲突。
“我没有教过书。”金圣叹有些不知所措。
“舜水先生知道,他说没有人天生就会教书,就像他以前也没有办过书院样,他想请金先生到叙州教授文学诗词。待遇不足以让金先生大富大贵,但肯定足够家老小衣食无忧了,如果您肯入川的话,叙州书院会支付您家路上的所有开销。”
到七月底的时候,庄允城和杭州已经基本完成招安谈判,除了允许湖州和嘉兴两府暂时控制在靖难军手中以外,还有些人被当做替罪羊推出来让靖难军安心。
明史案是吴之荣揭发的,多年来再向县府省上告——吴之荣曾在湖州任职,明史案也是发在他的任上,政治嗅觉灵敏的吴之荣感觉如果不首告撇清自己的关系,那将来就会跟着起倒霉——在邓名的前世吴之荣的猜测很准确,湖州府只有他作为首告没有倒霉还分到了庄家的家产。在这次的招安条件中,吴之荣因为无事生非的罪名被剥夺切官身问绞——北京的意思本来是夺官了事,将来或许还可能起复,但杭州方面觉得此事都是因为吴之荣而起,而且此人身为朝廷官员居然没有正确判断出庄允城造反的危害,直接造成了杭州全面误判形势,不把他绞死了赵国祚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除了吴之荣还有査继佐,如果没有査继佐早检举庄氏明史狂悖忤逆,吴之荣根本不会注意到此事,也不会为了撇清自己向杭州举报。不过査继佐并不是满清的官员,对于庄允城的造反并没有直接责任,赵国祚琢磨了下,就大关给査继佐定个流放的罪。根据事先和四川的协议,浙江的流放犯都可以销售给四川,所以赵国祚就询问张韬要不要这批犯人。
“现在大明天子南狩,根据四川先行的法律,这大概是蓄意谋杀。”张韬评价道,他已经把四川的法典送给了赵国祚套,所有罪名都可以通过意愿和行动来确定:“査先生的智力如果能意识到他的举报可能会害死数百上千人的话,那他的举报行为在四川就是蓄意谋杀。当然,帝国不会管发生在江南的事,不过庄先生朱先生等人都和帝国关系良好,如果我们收留査先生在四川教书的话,可能会让庄先生他们误会。”
说完张韬摆手表示放弃:“査先生的家人我们都愿意接去四川,并为此向赵总督付钱,但査先生本人还是去宁古塔吧,我们不好连他都管。”
由于嘉兴府不在杭州的控制中,所以嘉兴府沿海地区也无法向明军移交,讨论完查继佐的事情后,张韬就提此此事:“浙北的禁海区被庄先生他们自己用了,所以我们希望能赵总督能够补偿,于行长提出把宁波府的镇海县全部化为禁海区。”
“整个镇海吗?”赵国祚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反问道:“那本官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总督希望获得什么?”
“本官需要个保证,如果李率泰和耿继茂来打浙江的话,明军不会袖手旁观。“赵国祚显然盘算过这个问题很久了,飞快地答道。
“如果福建绿营和耿继茂的藩兵进军浙江的话,那多半赵总督已经被宣布为叛贼了吧?”张韬痛快地答道:“没问题,只要赵总督和清廷或是打着清廷旗号的军队交战,我们就会坚决站在赵总督边;如果赵总督在作战目的是独立或是接受招安,我会联系军火商出售步枪和大炮给赵总督;只要这些武器真的被用来和清军交战,我们就会继续出售更多的武器给赵总督。”
在张韬和赵国祚谈判的同时,庄允城和他的靖难军同行也在商议下步的行动。
“几百年来,我们江南士人就是全力供子弟读书,学习诗词。”庄允城对着大群从明史案死里逃生的同伴说道:“只要有子弟考得功名,家族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就不会被官府欺负,不会被栽赃陷害。”
正是因为这些好处,所以在士人心目中,读书是唯的正经事,只有把书读好才是有出息有家族责任感的孩子,家族的安全和延续也完全寄托在这些子弟身上。就算不能考取功名,只要在士林中有良好的名声,官府多半也会给面子,真要遇到事也不会找不到门路。
“不过现在不是这样了,既是有功名在身,即使在士林享有盛誉,朝廷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这次要不是我们奋起反抗,仅靠科举得来的功名是保不住我们的。”庄允城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头脑很清醒,知道这次若是束手就擒绝对要全族覆灭:“这次保住我们族人产业的是什么?是步枪!是大炮!”
差点因为家产丰厚而招来灭顶之灾的朱佑明深有同感,他从来就没有参加过明史案,但大祸来临时无论是明哲保身万贯家财还是缙绅身份都帮不了他,现在朱佑明也在庄允城身边附和道:“正是如此,乱世还远远没有过去,而三百年来的规矩恐怕也不复存在了,逢此大变之时,如果不知变通就会成为宗族的罪人。”
庄允城把儿子庄廷钺叫了出来,展示给朋友们看:“小儿这就要去四川,老夫交了笔银子让他去保国公的军校学步科。”
“犬子也要去四川,他学的是炮科。”朱佑明跟着大声说道,他和庄允城样给四川交了笔银子,让儿子朱念绍成为了四川军事学院的另外个士官留学生:“还有愿意同行的吗?”
“算我个,我好几个儿子都成年了。”
“还有我的儿子和侄子,他们也得为宗族出力。”
“还有什么科,马科也得有人学吧?犬子从小就喜欢骑马!”
庄允城和朱佑明的号召,得到了湖州嘉兴缙绅地主的热情响应。
第50节动向(上
浙江的领事和舟山的使者起到达,向邓名报告镇海已经回到明军手中,张煌言正忙着把大批浙东军从舟山搬迁回镇海,与他们起重返大陆的还有郑袭郑瓒甘辉的部分手下。与此同时,张煌言还想请邓名出面和郑经谈判,把鲁王还给浙东军。
这世朱以海尚在,张煌言不断向鲁王汇报好消息,本来和文安之样郁郁而终的朱以海也撑了下来。不久前张煌言更多次派出使者,告诉鲁王镇海即将回到明军手中,他马上就有机会再次踏上祖国的土地了。不过郑经和他父亲样怀疑张煌言想另立天子,所以迟疑着不肯交还鲁王,现在张煌言收留了郑袭伙儿,和郑经的关系非常糟糕,所以就希望邓名出面来劝郑经放人。
“国姓爷若在,肯定是不会放鲁王去镇海的,”虽然郑经已经用朱经自称,不过除了他的部下外,所有人都依旧(fqxs)视“国姓爷”为郑成功的特定称呼,由于郑家的内讧,在邓名身边青云直上的穆谭对邓名的忠诚隐隐已经超过了对郑经的:“国姓爷想拥戴提督为皇上”见邓名眉头皱了下,穆谭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过现在延平王永历已经正式承认郑经继承延平郡王王位和讨虏大将军官衔。担心的恐怕就是张尚书立鲁王为天子后,鲁王会因为这些年被软禁的不满,报复延平王。”
“能怎么报复?剥夺延平王的官爵,宣布延平王为叛逆?”邓名反问道,按说鲁王是不会头脑发昏做出这种事来的,现在的鲁王和张煌言君臣可不是二十多年的那对了,因为挫折而变得成熟稳重。这次张煌言请邓名帮忙的时候,就赌咒发誓说他只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恩王再次踏上故土,绝对不会尝试拥立鲁王再次挑起明军内讧——邓名相信张煌言的诚意。
而且朱以海也不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宗室子弟了,就从他能通过张煌言想把王位传给邓名,就能看出现在鲁王也没有了争夺名份的心思——如果浙军成为明军中最大的势力或许鲁王张煌言君臣这份心思会重燃,但现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最大的威胁反倒是郑袭郑瓒绪伙儿,他们出于对郑经的仇视说不定会撺掇鲁王自立,然后宣布郑经是叛逆,把延平郡王的爵位从郑经手中剥夺交给郑袭。不过按说鲁王和张煌言也不会为他们的私怨再次挑起桂鲁内讧,鲁王和郑袭郑瓒绪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情。
任堂极力赞成张煌言的提议:“天子南狩很多年了,天下士民无不灰心失望,现在要是有位太祖亲藩返回国内,无异于旭日东升,定能让海内忠义之士欢欣鼓舞。我看这事很好,对国公的大业也是非常有利的。”
“士民什么时候灰心失望了?”李星汉生气地说道:“国公次次征讨江南,就算以前灰心失望也早就重新人心振奋了,而且鲁王回来了,将来张尚书是不是又会动什么拥立的念头?”
“当今天子安好,就算有不忍言之事,东宫仍在,张尚书凭什么拥立鲁王?镇海是国公拿到手的,鲁王在安全后才回来的,要是他真的想重返故土,完全可以和国公样乘船登陆啊,国公不是带着几百个人就登陆山东了吗?”赵天霸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远远超过大部分李定国手下的部将了,他甚至代表邓名掌握过川军的指挥权,当时听他号令的甲士军队的规模甚至比晋王的部队还要庞大,不过赵天霸依旧(fqxs)对鲁王充满警惕:“啊,对了,这镇海只是弹丸之地,赵国祚也不是什么守信的君子。”赵天霸转头望向邓名:“国公不应该同意把鲁王接回来,这镇海不安全啊。”
在四川军方的这个小规模会议上,只有任堂同意帮助鲁王返回镇海,赵天霸倾向于反对,穆谭举棋不定,李星汉等着邓名的决定,而周开荒言不发,显得心不在焉,很可能正在琢磨中午的菜谱。这种涉及到大明宗室的事周开荒从来都不怎么关心,不久前王光兴也派来过个密使到成都,报告邓名东安郡王想到成都来生活时,周开荒才破例地说了句“这需要问问虎(fuguodu.pro)帅还有南安侯郝摇旗的意思。”
邓名得到消息,今年东安郡王突然认定了自己就是楚王世子——他怀疑这里面也有巩焴的功劳,以前朱盛蒗可能只是怀疑,很可能是巩焴在听到风声后推波助澜——而且东安郡王还听说成都的生活条件要比房县好很多,所以就希望搬到本家控制的地盘上去享福。
“我会写信给延平王的。”邓名斟酌了下,决定要帮张煌言这个忙:“如果个人的愿望是返回祖国的话,我们没有什么道理去阻扰吧?”
当然,邓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张煌言和郑袭他们去信,要他们保证不挑起事端,鲁王只能以亲王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呆在镇海,不要去尝试恢复监国地位。
今天召集军方高级军官开会,第个原因就是通过他们了解下各派系对鲁王的看法,现在邓名只要问问这些部下就能了解到全国各路明军对件事的大致看法;而其次就是要和他们讨论吴三桂的新动向,对于邓名来说,鲁王的事情要比吴三桂的来信更重要,因为平西王距离邓名的活动范围非常远,而吴三桂是外敌,而鲁王问题如果处置不当可能会引发内部矛盾——要是说什么也不同意鲁王返回,张煌言可能会心生不满,觉得邓名在提防崇明舟山,也信不过张煌言的保证。
“吴三桂又给杨阁老去信了,再次试探他是否可以反正,我觉得吴三桂是快忍不住了。”按照时间推算,这封信大概是吴三桂在得知清廷中央军从淮扬战场退回徐州后写的,直到现在吴三桂也搞不清杨在领导的御林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个劲地写信给杨在试图通过这条线搭上永历天子和马吉翔马首辅,但没想到他的去信统统被杨在转给了成都和昆明。
李定国见信后倒是要求杨在设法联络永历天子,询问天子就此事的意见,但是杨在却极力反对,称现在无论皇上下达任何圣旨,都无法确定是不是出于永历的本意,杨在还用永历几次发给白文选和邓名退兵敕令举例,这让李定国也无话可说。而白文选马宝贺九义他们也纷纷附和,认为皇上和首辅的意思难以揣测——他们不好意思当着李定国的面说根本靠不住,不过背地里都是这个看法——见大家态度如此致,对皇上本来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李定国也就没有坚持要让永历乾纲独断,他也承认很难说圣旨到底是永历还是莽白的意思。
“吴三桂再次重申他的要求,希望大明保证他的亲王地位,他希望也能和晋王蜀王和孙可望样获得个字王,这个要求上次吴三桂就说过了;而这次吴三桂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拿出了具体的报效办法,吴三桂表示他愿意统帅大军进攻湖南,先和我还有夔东诸帅联手灭了张长庚,在取得湖南后他就会把贵州交给晋王。”
“吴三桂这是饿坏了吧?”赵天霸从邓名的话中感觉到吴三桂对湖南的渴望:“湖南盛产稻米,多半吴三桂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粮食,是不是他还建议五六月出兵?”
邓名把吴三桂的信往下看了看,点点头:“没错,吴三桂建议我明年年初出击湖北,吸引张长庚的注意力于湖北,然后他以此为筹码向清廷和张长庚要笔协饷和军粮。等他拿到了这笔军粮后,就会在四月底五月初反正,全军攻入湖南,然后和我们联合解决张长庚。嗯,五月去湖南正好,不会影响湖南的耕种,等吃完了他骗来的助饷后也该秋收了,吴三桂果然打得好算盘。”
“而且吴三桂肯定认为和我们起解决张长庚更容易,而相比湖广绿营,尚可喜耿继茂孙延龄的藩兵明显更不好对付。”赵天霸继续说道:“所以吴三桂多半会信守诺言,把贵州交给晋王,这样就能让晋王的兵马去两广福建啃硬骨头,他和我们起去江南吃肉。”
“吴三桂的儿子不是还在北京么?”任堂提出疑问:“他手下的十万大军都能听他的?这可都是虏廷豢养多年的军队,而且虏廷多半也在其中广布眼线,扶植了不少派系吧?”
“吴三桂是不会在乎个儿子的,而且他说不定又办法把儿子从北京搞出来,”见部下脸上颇有不信之色,邓名笑道:“休要小看了平西王,这家伙心狠手辣,手腕高明,他在贵州忍好几年,我估计他已经把虏廷安置在他军队中的钉子都拔光了,人心也都安抚好了。”
至于借口,邓名忍不住想到吴三桂会不会又称他留在北京的小妾或是儿媳这个可能性比较低或是儿子的小妾被索尼抢走了?吴三桂冲关怒(shubaojie)为红颜,从山海关打到了友谊关,这次再冲冠怒(shubaojie),又从友谊关打回山海关去?
第50节动向下
涉及到未来数年的战略,邓名就请巩焴和李嗣业都来参加会议。巩焴虽然没能从文安之那里要到四川巡抚,两人还大吵了几次,不过文安之并不反对由他来协助四川闯营的旧(fqxs)将——文安之明白巩焴和夔东众将的关系更好,比自己更受他们的信任,所以文安之认为巩焴能来做这件事对抗清大业确实更有利,文安之只是不同意让这个烧大明历代天子神主牌的人再来当大明的官。
而李嗣业这次又来成都,是为了建昌的事。听说冯双礼退休狄三喜等人去了汉水后,昆明觉得邓名迹近于并吞西营秦蜀两系,昆明的西营对此也感到受到了威胁。不过现在成都对昆明的支援依旧(fqxs)很重要,而且邓名也在第时间派使者去昆明向李定国解释,称这不是他的授意,而是因为冯双礼集团和贺道宁集团拍即合。为了缓和因为成都吞并建昌导致的紧张情绪,李定国就让他的世子再跑趟成都,重申两家的和睦关系,同时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