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和明军静坐了很久了,杰书渐渐克服了自己的紧张情绪,北京的文书里的不耐烦也是显而易见:“到底是打,还是先去收拾在山东登陆的邓名,你们两个人倒是给个准话。”
“奴才以为应该等下去。”李国英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坚持遏必隆提出的战略:“贼人师老兵疲,而两江官兵会不断地恢复元气。贼人迟早要退兵,或是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山东必定不是邓名,奴才确信他的主力就在这里。”
“到底还要等多久,五个月,十个月?还是五年十年?”杰书的口气变得更加不耐烦,见李国英下子回答不上来,杰书就冷笑了声:“你真是属乌龟的,怪不得邓名拿不到你的重庆,而你五年来也无尺寸未进。”
遏必隆倒是认可李国英的建议,不过正如康亲王说的,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两江的官兵来助战?要是再拖上几个月不见动静,而且邓名确实带着大军去山东了,那失去耐心的北京怒(shubaojie)之下说不定会给他扣上个贻误军机的罪名。上次高邮湖之败,遏必隆的名誉就已经受到影响。
“我看我们还是进攻吧,”杰书打算强攻明军的营地看看:“说不定都是虚设的旗号呢,被我们冲就垮。如果贼人很强,确实是川西贼的主力,那我们至少心里也就踏实了,知道邓名肯定没有走。”
顿了顿后,杰书又补充道:“就算邓名真的去山东了,而这里的留守兵力也很强大的话,我们打仗再退兵,也好和朝廷交代。”
这种强攻的事情,当然不会让珍贵的八旗去干,杰书决定派北方绿营打头阵。
第29节解围下
邓名跟着扶清灭明军离开莱州的时候,大清任命的知府熊森正被缙绅议院好吃好喝地软禁在城里。
莱州的缙绅议院成份复杂鱼龙混杂,尤其是听邓名宣布他不会立刻派大兵来山东后,议院有不少人更是琢磨着要留条退路。本来都自建团练了,这和杀官造反也没有什么大区别了,但邓名不断给大伙吃定心丸,首先就是法不责众,清廷再蛮横,也不敢把半个省的缙绅和大侠同盟都杀光;其次就是邓名还传授给他们不少理由,光是清除小人不行,“清君侧”这个口号已经被古往今来的叛贼用烂了。
“你们完全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为了保存效忠朝廷的火种而不得不委曲求全,”邓名估计随着扶清灭明军的不断壮大,迟早缙绅议会会意识到他们根本不用怕山东总督,不过现在还是需要继续给那些墙头草壮胆,毕竟现在缙绅议院里的墙头草还是大多数:“只要全胶东的缙绅都参加议院了,那清廷就会大赦,不然胶东这个地方就无法统治了;但如果你们心慈手软,让大批缙绅得以置身度外,那清廷就找得到帮它维持统治的助手,你们被赦免的机会就会小很多。”
邓名的鼓吹让更多的缙绅横下条心,要把每个邻居都拉进议院来。这样做不但壮大了缙绅议院的实力,而且也让他们的党派更加复杂,不但没法把高云轩这些邓名特意培养的军官踢出胶东的扶清灭明军,反倒要极力拉拢他们——等关系混熟了,高云轩等人应该也能在议院中找到自己的同盟。
因为大家都惦着在邓名撤兵后接受清廷的招安,所以现在大家也不敢把事情做绝,更不会有人挑头说要杀熊森熊知府。开始还有人担心这会导致邓名的不满,但邓名却慷慨大度地表示他不会质疑莱州议院的决定,这是他们山东人的内政。
三堵墙的军官对邓名的决定也有疑问,虽然邓名保证过要尊敬莱州的缙绅议院,但熊森等人是清廷的正式官员,而且杀了他还能起到投名状的作用。
“不错,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投名状,不过缙绅们也很清楚这点,他们肯定会竭力把自己撇清,我要是强行让他们参与,多半会激起反抗和不满;而且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有几个人沾上血洗不干净了,他们和那些没沾上血的就不是家人了,其他人也会琢磨着把他们献出去给清廷当下台的台阶。不行,我希望他们福祸与共,要倒霉谁都别想跑,这样他们才能合作得更好。”邓名觉得熊森不死也有其他的好处,比如让他多看看缙绅议院和自己合作的内幕,将来缙绅议院迟早会觉得这人是烫手的山芋,放又放不得,杀也杀不得:“还有最后点,要是我想杀熊森,说不定立刻就会有人去向他买好,说不定还会协助他出逃来为自己赢取清廷的赏识。而现在我不杀熊森,这些墙头草就没有买好清廷的机会。嗯,不错,会儿我要贴个榜文,宣布我有意赦免熊森,想劝说他为我效力。熊森将来肯定也会利用这个为自己脸上贴金,称他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守住了大清的臣节——这样清廷说不定就不会追究他的失土的责任。不是有买好清廷和熊森的机会吗?我先把路都走了,让缙绅们无路可走。”
因为邓名和缙绅议院各有算计,所以熊森和其他知县都得到了不错的待遇,被俘后没有个人被处死。
在进入登州府后,扶清灭明军包围了县城,做的第件事就是威逼拉拢本地的缙绅参加议院。虽然对熊知府为首的外地流官很客气,但对于本地妄图独善其身的缙绅,扶清灭明军可是点不客气。山东缙绅之间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般都会找到他的世交同窗甚至是老师去劝说,大部分缙绅扛不住人情加威胁,就此加入了议院,向扶清大业提供粮饷和兵员。
但有时也会碰上那么两个顽固分子,说什么也不肯和大伙儿共患难。这个时候,扶灭明军就会按照在莱州的老办法,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公审他的通邓罪行。如果这个时候该人幡然悔悟,还是可以进入议院的。有两三个刺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哭哭啼啼地宣布支持扶清大业。在扶清大军敲锣打鼓地护送着他们头戴金花,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时,他们往往还在痛哭——不过扶清灭明军对此视而不见,议院里的人大都是过来人,他们把这称之为“喜极而泣”;当上议员后,还会给他们家里挂上个“忠君爱国扶清灭明”的大匾额。谁敢在夜里偷偷摘下来,那就是现行通邓犯——在裹挟缙绅入伙方面,缙绅议院是做得越来越纯熟了。
但是有两个不开眼的死硬分子,在公堂上依然高呼着“誓死不从贼”,被污蔑为贼的缙绅议院同仁当然大怒(shubaojie),把两个叛贼都拖出去砍头。其中个在侩子手面前时,仍在大喊着:“吾今日不愧大清,不愧皇上”。这个私通邓名的叛贼被处死后,缙绅议院把他的家产都充作军需,所有人甚至包括他的朋友和亲戚都冲着无头的尸体吐了口痰——这丧尽天良的家伙,居然想独善其身,靠出卖大伙儿的性命来向清廷邀好,真是死有余辜。
自打去年的年中以来,牙山上的于七所部就直度日如年。位于接官亭的于七大庄园被杰书给烧了,这可是当时山东乃至全中国最大的私人别墅。康亲王见到接官亭于家庄园的规模后吓了跳,因为这个庄园居然比他的亲王府还要富丽堂皇。
接官亭再向东,就是牙山山区,方圆七八百里。于七和他的同盟藏身其中。被康亲王大军驱赶入山的义军高达十几万人,其中固然有不少是于七的朋友,但更多的是周围的百姓,还有些没有功名的小地主以及他们的佃户。
见到牙山山区的地形复杂,而且于七经营了多年,防备十分坚固,杰书和遏必隆就放弃了强攻的念头。他们命令军队环绕牙山,在各条通道上都设立了营寨岗哨,然后把周围的侠客山贼农民百姓驱赶进入牙山山区。每次有大批民众被清军赶来时,岗哨就放开条路让他们进山,然后再关闭通道不允许他们离开。
虽然于七很有钱,也事先储备了不少粮食,但十几万百姓加上他们的亲属,能在年内就把于七的储备吃个精光。虽然康亲王在江南告警后离开,但余下的清军依旧(fqxs)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康亲王的部署,严守牙山周围的通道,不允许任何人活着离开。
在看到大批难民涌入后,于七的些盟友就意识到了威胁,些人主张坚决驱赶,绝不允许他们靠近山寨;更有些山贼主张干脆把百姓杀了吃肉,就当是清军给赶两脚羊来了,等清军意识到他们的计不能得逞后,也就不会继续赶人来,那样清军就还是需要强攻牙山,或是提出议和的条件。
于七在起义后直优柔寡断,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残忍,他不但没吃老百姓,而且还接纳他们进入山寨,提供给他们必要的口粮。那时祖泽溥也参与围山,发现于七的行动后,这个和父亲起守过锦州的宿将哈哈大笑,恭喜康亲王叛贼不足虑,并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的百姓驱赶入牙山地区。
今天,张定南张大侠带着弟子们巡视防区。
杰书离开山东以后,兵力不足的清军没有驱赶更多的百姓进山,让于七的崩溃来得晚了些。尽管如此,牙山的储备还是见底了。现在百姓多得已经无法靠山寨容纳了,很多人就徬着山寨搭建简易的帐篷,带着家人躲在里面,靠于七每日分发的点粮食度日。
已经是冬天了,山寨发给这些难民的口粮配给已经减少到了每人每天二两。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张定南从难民营前走过时,些百姓用明亮的眼睛盯着他——据说越是快饿死的人,眼睛就会显得越亮。
不远处个人冲着张定南行人磕头:“给个馒头吧,把小女领个走吧。”
跪在这个人旁边的两个女孩,个看上去十二三岁,另外个可能也就是八九岁,她们的头上都插着草标。她们的母亲已经在痛苦中死去,而父亲依旧(fqxs)幻想着有个能让他女儿吃饱饭的人来领走他的孩子。
昨天中军帐里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军粮已经不可能支持到正月之后,很多山贼都强烈地要求于大侠停止给难民供应粮食。
他们对着于七叫道:“如果好汉们都饿死了,那这些百姓还是活不了。”
在众人的威逼催促下,于大当家的竟然流泪了,他称这些百姓都是他的乡亲父老,也是因为他起兵才受到的牵连,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呢。
想到这里,张定南长叹了口气。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他很容易看清于七的问题:于七没有孤注掷的勇气,对清廷始终心存幻想;也没有断臂求生的狠辣,眼看山穷水尽了,还是没有杀出去和堵路清军决死战的勇气。于七的才能只配做个大侠,除了心性以外,也缺乏军事能力——于七之所以没有突围的勇气,也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离开牙山就会战败。
不过,若是张定南被换到于七的位置上,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得比于七好,能够狠下心吃人,或是练出支敢死队去突破清军的封锁——不过,张定南觉得自己至少敢去尝试下吧。
昨天的会议后,于七宣布,好汉们的口粮也要加以削减,以图坚持更长的时间,等待局势的变化——再拖上几个月,好汉们恐怕连去尝试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难道就这样活活饿死在这里吗?
“师父,师父!”正当张定南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个亲传弟子满脸喜色地跑过来,远远地就冲着自己大喊:“解围了!官兵解围了。”
“什么?”张定南大吃惊,心里不禁又腾起了希望:“难道朝廷真要大赦了,要招安我们了吗?”
第30节成长上
因为扶清灭明军占领了莱州府,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攻入登州府界,登州方面就不顾起地把包围在牙山四周的清军调回去了。如果被扶清灭明军断了登州清军的老巢,那牙山前线的两万清军也就成了丧家之犬了,游弋在渤海上的福建明军也可以直接利用登州的港口和扶清灭明军取得联系。
直到包围牙山的清军撤离后,于七等人还被蒙在鼓里,他们并不知道包围圈外发生了什么事。由于粮食耗尽而且屡战屡败,义军就连突围求援的行动也早已停止,完全是在包围圈中困守。得知清军居然退走后,张定南边派心腹子弟去核实,边急忙向山寨里的各位头领们报告。
很快,于七等众首领就闻询赶来,这时张定南还谨慎地在山区的外围探查,生怕突然遭到绿营部队的偷袭。其他首领也都有类似的担忧。大家整整折腾了天,不断地试探着前进,扩大搜索范围,但发现清军的封锁线上已经空无人,各个路口上都无人防守。
当天太阳下山后,牙山派出敢死队摸黑潜入以前的清军军营,证明确实没有什么埋伏,清军是实实在在地撤退了。根据敢死队对清军营地的侦查,他们发现营地里的灶已经有好几天没用了,看起来清军主力可能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这几天守在营里的不过是些故布疑阵的断后部队。今天最后批断后部队撤退时,有部分绿营士兵纵火焚烧了些哨所,浓烟冒起,这才被巡山的张定南大侠的手下看出破绽。
虽然急迫地想知道清军到底为什么离开,不过由于义军事先不知道清军撤退,也多日没有尝试出去抓俘虏了解敌情,所以大家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有些人甚至怀疑这是登州部队回府城过年去了。这种猜测虽然很多人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其他人的猜测同样是毫无根据,就是那些怀疑明军发生影响的人,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江南的战局吃紧,还是山东的周边又出什么乱子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出去收集粮食。”张定南大侠依旧(fqxs)担心清军去而复返,对于和绿营在野外打正规战他是完全没有信心,眼看山寨里就要断粮了,那不管清军到底因为什么原因退兵,抓住这个机会储备粮草才是当务之急。
大家纷纷给张大侠的主意叫好,于七也拍板定下来,全军出动,到周围去收集粮食——经过这几个月的围困后,于七的威望降到了很低的水平上。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他既无战胜清军的手段,也没有带领大家取得赦免和招安的方案,简而言之,现在牙山包围圈里的各位首领都明白,要是清军又回来了,大家继续跟着于七多半还是死路条。
趁着收集粮草的机会,有几个首领不辞而别,带着手下逃出了牙山这个看起来很好但其实却是死地的根据地。其他人也私下嘀嘀咕咕,商议若是清军真的又回来了,大家就这么呆在山里被包围着,就能拖延时间获得宽大处理么?
不过于七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人有办法,对于如何打败山东的绿营,大伙儿都点儿主意也没有。这些日子来交锋多次,别说甘陕绿营和中央军,就是山东绿营,他们也次都没有打赢过。哪怕只打赢仗,也能给大家点鼓舞,但总打总输,最勇敢武艺最高强的好汉们也都喋血沙场,这让活着的人们实在看不到希望。
“如果朝廷要招安我们,我们的条件应该是什么?”全军出去搬粮的同时,于七又把首领们找来议事。当初造反的时候大家心气挺高,纷纷表示领头的于七爷说什么也得拿个总兵当当,其他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也都得分个副将参将的,最起码也得捞个将军当当。
不过被包围在牙山多日,大伙儿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康亲王大军进入山东以来,清军的战事异乎寻常地顺利,所以清军就不打算宽恕任何路江湖好汉。在牙山遭到围困后,义军中也有意志不坚定的人出去投降,但清军却不肯接受,而是尽数屠戮,并驱赶进来更多的百姓。这让大家都知道旦山寨被攻破,无论男女老幼,这牙山周围的好汉山贼或是百姓都肯定会惨遭屠杀,所以才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现在清军突然退兵了,手下也纷纷出去给山寨补充粮秣,大家的信心又恢复了些,无论清军是想回府城过年,还是需要增援其他战场,那都说明清军没办法长久地在牙山周围耗下去。既然清军耗不起,那义军就又有了谈判的余地。于七认为,至少可以说服清廷赦免牙山里所有的人——看到清军把更多的乡亲赶进山后,于七就意识到清军打算彻底屠灭栖霞周围的居民,而于七认为这是他给乡亲们招惹来的祸害。
“原来我还有个把总的差遣,现在我也不要了。”以前于七能够让山东布政使忌惮,也不是因为他的把总身份,而是他密布山东的江湖朋友,操控在于氏手中的大笔黑道买卖,以及于七多年来积累下的巨额财富。而现在于七几乎失去了他所有的切,他在城中的买卖都干不下去了,江湖好汉死伤惨重,剩下的人也对他感到失望,而于七的财富也在这次起兵中花去了七八成。
虽然很多人都感到咽不下这口气,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就让很多好汉失去了斗志——争富贵失败,自己人头落地也就算了,还让宗族跟着起覆灭,还要送家乡父老起去死。
只有极个别的好汉表示既然起兵了,那就和清廷不共戴天,他们向于七告别,带着他们的手下离开,返回各自的山寨。
在牙山周围的义军正忙着搜集粮草搬运回山时,邓名已经带领军队与登州绿营发生了好几次交战。
扶清灭明军成立以后,组织结构和原先的义军有了很大的不同,缙绅们送来了子弟和佃户,而且还说服了不少绿营军官加入到军队中。除了莱州的绿营以外,甚至连青州府派来的杨秋及其部分手下也摇身变成了扶清灭明军的军官。
邓名开始并不打算过多干涉扶清灭明军的建设,只打算提供必要的军事训练。不过看到大批绿营军官加入后,邓名忍不住开始介入,把这些人抽出来组建了个教导营,凡是青州府莱州府的军官,都被放在这个营中负责训练新兵。
今天扶清灭明军继续向府城方向开进时,遇到了兵力高达数千的大股绿营部队。
“好多的人马。”看到这支绿营出现后,高云轩的脸色郑重起来。
他在邓名的提议下,被缙绅议院任命为扶清灭明军的总兵。不过这支军队与其说是高云轩在指挥,还不如说是邓名在控制,从分队行军,安排路线,到扎营形成掎角之势,以及粮草运输和人员机动的道路分配,基本都是邓名和他的部下在负责,高云轩等人就在边上看着。
随着邓名声令下,扶清灭明军就急忙摆开阵型准备迎战。现在带队的军官除了高云轩这样的江湖好汉,还有不少是缙绅家的秀才。这些军官也习惯了从邓名的手中接过命令,在登州就是这样,每次都是保国公在战前发号施令,在战后把大家聚集起来讲解战术安排的理由,而高总兵则和其他人样只有在边上听着的份。
“国公再考虑下,提督我军的军务吧。”在大家乱哄哄地布阵的时候,高云轩又次说道。缙绅议院里直有很高的呼声,那就是让邓名出任扶清灭明军的提督,不过被邓名婉言谢绝了。
现在邓名依旧(fqxs)摇头,身为大明的保国公,巩焴还到处煽风点火想要坐实邓名的大明宗室身份,他要是当了扶清灭明军的提督,似乎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好吧,其实邓名倒不太在乎张煌言他们会怎么腹谤,反正他们也不会拿棍敲他,但奉节的文督师是个槛。邓名从巩焴那里知道,由于他想让烧神主牌的巩焴担任大明巡抚的职务,文安之就已经很不满了,若是知道邓名不但亲手拉出支扶清灭明军,而且供给他们兵器,还赤膊上阵出任该军的提督,说不定文安之又会生气了。
两军列阵完毕,很快对面就开始敲锣打鼓,起向扶清灭明军发出怒(shubaojie)吼声,而扶清灭明军这边也不甘示弱,朝着对面的清军喊打喊杀。
“这些清军有点意思。”邓名看了会儿,不由得对这支绿营刮目相看。扶清灭明军这边人数过万,而且后面还不断有人陆续到达,清军那边明显人要少。以邓名在登州攻伐的经验,看到扶清灭明军人这么多,还有盔甲盾牌,被喊上会儿后,清军就会出现逃兵了。
而对面的清军士气不堕,也没有看到有大批士兵开小差从阵后逃走,说明这不是支由县城兵丁组成的普通营兵。
“让三眼铳大队出击!”邓名用力地挥手,身边高云轩的传令兵急忙发出旗号。前面的军官看了会儿,大部分人都正确地理解了邓名的命令,很快,数百名步兵就走到阵前,手持从祖泽溥那里缴获来的三眼铳,向着敌军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第30节成长下
经过长期的训练后,川军现在都能做到踩着鼓点前进,即使是战前才征召来的士兵也在日常军训中接受过足够多的训练,完全能够理解和服从军队的金鼓旗号。但扶清灭明军依旧(fqxs)做不到,现在只有少量军官明白擂鼓就是前进,但还是经常会搞错,或是听不清鼓声而瞎走通。
“砰!”
“砰!砰!”
三眼铳响成了片,听到这齐射声后,全军都为之振,因为经常有人嚷嚷听不清鼓声,邓名也无法分辨他们到底是真的听不清,还是不愿意上前打仗,所以就暂时改用三眼铳来发令。不得不说这东西用来指挥的效果比金鼓要好很多,谁也没法再说什么没听见了。
第次发铳就是要军队注意:我们要开始进攻了,做好准备。
上万的明军已经恐吓了对面的清军半个时辰了,可对方还是没有出现大量逃亡,这让扶清灭明军意识到对面乃是劲敌,不少官兵都心里打鼓,希望能够再多吓唬对方会儿。见邓名宣布要进攻了,不少士兵心里惴惴不安,但也只好打起精神准备进攻。
随着第二声铳响,三眼铳大队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整排的扶清军都跟在后面前进。三眼铳的射击相当响亮,还能腾起不少烟雾,起到些遮蔽敌人视野的作用,开始邓名用三眼铳做指挥器材时,还把不少扶清军吓倒了——那些新参加军队的秀才和佃农的见识还不如江湖好汉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大声的炮响,被雷霆般的铳声惊得腿软。
不过邓名告诉他们这也就是听个响,而且根据邓名养马的经验,只要见识过爆破城墙后,战马就不太害怕铳声了。事情的发展也验证了邓名的判断,听过几次城墙坍塌的巨响后,扶清军对铳声确实不太敏感了。
不过对面的清军受到的影响不小,这批清军是刚从牙山前线撤下来,计划返回登州的,不想前面的友军都过去了,他们却被扶清军堵在了后面。由于和义军交战过,或是至少见过中央军和义军交战,所以对面扶清军发出的凶狠吆喝并没有吓破这些清军的胆子,他们甚至还反着叫嚷,想吓跑对面的些胆小鬼。
不过这个计划没有成功,对面的扶清军明显战斗力远在义军之上,看到好几千清军大声叫唤,还拼命地用武器碰撞盾牌,居然义军没有大批开小差的。当扶清军向清军发射火铳后,清军的士气更受到沉重的的打击——对面的贼人拿的不是木棍而是刀剑,而且他们居然还有火器,不但不逃跑还试图和官兵打上仗。
扶清军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前排的三眼铳大队都是扶清军中的精兵,由特别勇敢的好汉和特别老实的佃农组成,由腔热血的年轻读书人带队。扶清军的精锐除了这些火铳手外,还有大盾牌兵,大部分也都是读书人带着的乡下佃户。
传统的阵容般是有两大类,种就是炮灰先冲,精锐压阵,这般会在优势情况下采用,比如进攻的时候。这种阵型的好处是炮灰承担较大的损失,压阵的精锐能够保证炮灰发挥更大的作用,消耗更多的敌人——不过在旗鼓相当和防御时不好用,因为万炮灰反卷,可能会把精锐也冲垮,所以在敌人有可能反击的时候要非常小心。
另外种就是统帅带着精锐家丁冲锋陷阵,鱼腩部队在两翼摇旗呐喊,邓名在胶水河战破祖泽溥就是很典型的个例子,在确信胜利唾手可得后,鱼腩们就会奋勇参战,帮着追击溃兵抓俘虏。这是在人数处于下风时,封建军队常用的野战战术。
而今天邓名采用的是他在莱州摸索出来的新战术,三眼铳大队开道,同样精锐的大盾部队环绕在军队四周,把整支军队都环绕起来。
刚才扶清军主力向清军吆喝的时候,大盾兵就没有参与,而是把他们的盾连接成墙,形成道连绵的木栅栏围子。当三眼铳大队发射第响后,大盾部队就抬着木栅栏和盾牌,和主力起缓步前进。
今天邓名根本没有进行什么中央不动两翼包抄的战术,而是全军像乌龟样慢慢地向敌军蹭过去。走了段路后,见清军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邓名就急忙命令停止前进。随着第三声火铳声作响,扶清军立刻集体止步,四周的大盾兵不管不顾地把盾牌和栅栏插入地下,埋头填上土,重新形成道环绕全军的栅栏墙。
在军队进行土木作业的时候,扶清军的各级军官就认真地观察着对面清军的动作,看他们是不是有发起冲击的可能。
当确定清军无意进攻,刚才的阵小马蚤动只是因为明军的威胁导致他们的应激反应后,邓名就让已经装填完毕的三眼铳大队再次开火,这时大盾部队已经把原来阵地上的木栅栏和大盾都挖出来运到新的临时营墙里了,现在刚埋下的墙不动,扶清军又开始全军向前蠕动,进步缩短与清军之间的距离。
如果邓名带着卫队冲锋,估计可以拿下对面的敌军,但邓名不能把山东所有的野战都打了,重要的是设法培养扶清军的战斗能力,而这种乌龟大阵邓名觉得最适合扶清军现在的士气战斗技巧和人员组成。
无论是敌军还是我军,最头疼的事情恐怕都是明目张胆的战场开小差行为,严格说起来,邓名的大乌龟阵并不是他的首创,当初戚继光在北方组建车阵,最主要的目的也是防止士兵在战场上公开结伙逃跑——戚继光说,车子围,就给士兵种在城郭中的感觉,让他们觉得逃离车阵反倒不安全;而且有车墙拦着,士兵也不太容易逃跑;不管敌人从几个方向来,车阵中的士兵都朝向阵外,胆小的也不知道逃出阵会不会正好撞上侧翼包抄过来的鞑子骑兵,也就不跑了。
总而言之,车墙起的作用主要是防备自己人逃跑,而给敌骑冲锋制造麻烦反倒是次要的目标。无论是邓名的扶清军还是山东清军,他们的素质都还不如戚继光手下的北方边防军,而邓名已经意识到车阵的部署里面确实包含着深奥巧妙的心理学,他没有足够的大车和拉车的牲口,就干脆让军队背着营墙前进。
如果邓名手下的军官有湖广绿营的素质,他也不会为扶清军设计这种战术。钟祥战役前,湖广绿营中还有不少军官曾经有过与李定国孙可望乃至贺珍郝摇旗十余年交战的经历,对野战也有比较多的经验。但现在扶清军的军官除了侠客就是书生,他们对战争的理解就是在山寨里防守来拿人的县衙衙役,或是宗族械斗的时候坚守围子或水坝。因此军队背着营墙往前挪,反倒比较容易发挥扶清军军官的能力,他们站在栅栏后就有了重返械斗场的感觉,可以比较熟练地控制手下的士兵各司其职。
缓慢地挪到了距离清军百米内,扶清军拒绝继续前进,而是认真地加固营墙,并向敌人射箭。
如果扶清军装备的火器不是三眼铳而是鸟铳的话,邓名觉得乌龟阵都不需要冒险挪得这么近,可以在百五十米外开始进行加固,然后躲在栅栏后向敌人不停地开枪,耗尽敌人的耐心,迫使他们来进攻扶清军的寨子或是主动后退——那样就搬着寨子再跟上去。
扎好栅栏后,扶清军和清军就开始了激烈的对射,刚才扶清军往前挪的时候,清军就直在放冷箭,有好几十个扶清军被放倒在地。现在总算可以还手了,扶清军仗着人多势众,很快就把刚才吃的亏讨回来了,激斗了半个时辰后,扶清军和清军的伤亡都接近百人。
这种战斗让邓名的卫士们感到十分沉闷,不过扶清军的军官们却渐渐进入状态,在栅栏前吆喝着,指挥着士兵们奋勇作战——自从邓名提出这个战法后,就得到了缙绅议院发自内心的喜爱,他们拥有最多的粮食和农民,这种战斗虽然节奏缓慢而且迟迟难以分出胜负,但却容易演变成缙绅最喜欢的平稳消耗战——没有大起大落,不是夜之间暴穷暴富的赌博游戏,而是实打实地拼家底。
在栅栏后负伤的士兵被拖到阵中得到照料,此时那些好汉都开始羡慕佃户,因为他们都有族人在侧,负伤后也能得到同族人的悉心照料,而且两个表现勇敢的负伤壮丁,还得到了同村读书郎的亲口保证,说回去后就跟族长说,给他们在族录上记上功。
战局不断向着有利于扶清军的方面发展,而关键是几台简易抛石车终于被拼起来了。搭好抛石车后,扶清军就开始轰击清军的阵地,让对方的伤亡速度进步加快,同时沉重地打击了对方的士气。
看到清军开始有人借着躲避石头而脱离阵地后,扶清军军官终于看到了野战胜利的曙光,更加卖力地向对方阵地抛过去石头,而清军统帅也必须做出抉择:到底是暂且后退撤出敌人的投石车距离呢,还是主动去攻打对方的木栅栏,把敌军驱逐出战场?
前者可能会导致大批士兵把撤退误认为败退而开始逃跑,而攻打木栅栏也有危险,毕竟扶清军人数更多,而且还有防守的优势。
第31节呆仗上
清军的统帅林峰林总兵注意到,虽然对面的敌人看起来很多,不过完全没有展开进攻的队形。扶清灭明军似乎有些骑兵,不过这些骑兵没有在两翼排开,而是缩到步兵阵地的中间去了。因此林峰怀疑对方是没有经验的将领,从对方士兵的动作看,好像也不是什么强军。
因此林峰最终还是下令进攻,再这么被投石车砸下去,那军队的士气真要散尽了。考虑到对方似乎没有进攻的意图,林峰犹豫了下,决定采用炮灰在前的进攻方式,让自己的镇标督战,让营兵们先上。半年来绿营在胶东大地所向无敌,仗着这个锐气,绿营士兵响应了将领的号召,呐喊着向扶清灭明军发起了冲锋。
在扶清军的第道木栅栏后,密密麻麻地站着手持长枪的扶清军士兵。
曹新木是个本分老实的佃户,祖父在明末大乱的时候带着全家从河南逃到山东,被家姓瞿的官宦人家收留,成为了瞿老爷家的佃户。后来满清入关后,瞿老爷趁乱塞了点钱给胥吏,给曹新木的祖父办了户籍文书,让他们成为名正言顺的山东人。
无论是去世的祖父还是中年的父亲,都告诉曹新木要感恩,要知道很多起逃荒的河南老乡都饿死在乱世中了。听说周围发生乱事后,瞿家就把佃户聚拢到庄园里,挑选精壮的青年守卫坞堡。曹新木被选中了,他的父亲母亲和兄弟都在坞堡里,如果真有贼人攻来了,他也决心死守在坞壁上。
不过后来风声突然转变,老恩公去潍县转悠了圈回来以后,宣布要大家出击剿贼,虽然离开坞堡让人有些心里不安,不过作为个佃户曹新木也没有什么选择权,就跟着瞿秀才——瞿木山,他们老曹家恩公的孙子起出发了。
因为曹新木的名字里也有个木字,所以五行缺木的孙少爷认为他会给自己带来福气,就把曹新木任命为贴身护卫。到了潍县城外后,瞿秀才宣布城外的人不是贼,是讨贼的盟友,而守在城内的人才是贼。盟友炸开了城墙,曹新木就跟着进去了。讨贼的行动很顺利,他们把化妆成县太爷和衙役的贼人都打垮抓起来了。瞿秀才既然这么说,那就定没错。
接下来又跟着队伍路南征北战,曹新木护着瞿秀才进了莱州府城,路上虽然节节胜利,但曹新木却是越来越糊涂。明明他们说的是报效朝廷,是大清,可路上却是和清军在打——后来瞿秀才也不说知府衙门里的人都是贼人化妆的了,但是说这些官员都从了贼,他们通邓!所以要讨伐他们。与此同时,邓名却大模大样地在中军帐呆着,瞿秀才还每天去接受邓名的培训,从邓名那里分得战利品和装备。不过既然是瞿秀才交代的,那就照着做就是了。
莱州府城对曹新木来说无疑是大开眼界,毕竟以前他连邻居村都没有去过,光是潍县就让他看得兴奋了好几天,更不用说府城了。离开莱州向登州进发的时候,即使是如同曹新木这样老实巴交之前从未离开过出生地周围二十里地的的农民,也觉得扶清军干的事和他们嘴上说的正好相反。实在忍不住去问瞿秀才的时候,对方还长叹声:“老曹啊,我是怕你糊涂,所以才没有和你仔细说”瞿秀才解释了会儿后,曹新木更加糊涂了,不过反正瞿秀才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办就是了。
敌人冲过来的时候,曹新木挺身站在瞿木山的身前:在进入登州前,几十个跟着瞿秀才的壮小伙都有些抵触情绪,因为他们觉得离家太远了,平生第次出门,总惦念着赶快回家看看。不过瞿秀才说这是潍县有名的夏老爷的军令,大家还是要继续前进,而每个人的功劳瞿家都是记得的。
瞿秀才写了封信送回老家去,封口前还读给这些佃户听,信里把他们好好地夸奖了番,让瞿老爷免去这些人家的部分租子;几个表现出色的,瞿秀才还让他爷爷吩咐管家给他们换块肥田;至于特别出色的保镖曹新木,瞿秀才让家里给他说门亲事,不要找什么佃户的女孩,要给他找个富农家的姑娘,将来等回家了,还要让他去领份收租分田的差事。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谁想伤了瞿秀才根寒毛,就除非从曹新木的尸体上踏过去。即使不幸战败了,曹新木也绝不会丢下瞿秀才逃走——其他同来的人应该也不会,他们就算感激程度不如曹新木这么高,但如果瞿秀才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是逃回家也会被爹妈打死,然后去老爷那里领受严惩。
看到清军冲过来的时候,曹新木背后的瞿木山也是神情严肃,虽然出身缙绅家庭,很早就考得了功名,不过本质上瞿木山也是个乡下孩子。离开莱州的时候,瞿木山心里也十分不情愿,觉得于七的死活和自己的家族没什么关系。不过夏捷夏老爷是潍县最有见识的长辈,在济南都住过好几年。既然夏老爷说这是唇亡齿寒,要出兵拯救于七,那瞿木山这些跟着夏捷起离开潍县的年轻书生当然服从命令——在离开家的时候,祖父就反复叮嘱过,不许不听夏大伯的话,否则回去后家法伺候。要是做出什么欺心的事,莫怨族谱除名。而且瞿木山的妻兄妹夫也都跟着起来了,要是他丢下亲戚跑回家,那肯定会连累得祖父全族都在家乡抬不起头来。
保国公的川军虽然不多,但都是了不得的精兵,在初次见到保国公后,他的卫队就表演过队列变换,当时把瞿木山和亲戚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不过保国公说那些东西扶清灭明军时学不来,不用说骑兵队列,就是步兵的左右旋转,没有小半年都教不会他们手下的兵。事实证明保国公并不是蔑视他们,到现在别说队形变换,就是旗号,瞿木山都还经常看错,稍微生僻点的旗号他还会忘记其中的含义——远远不如三眼铳的信号简单易懂。
当然,简单易懂的代价就是别想施展什么复杂战术动作。以瞿秀才他们的水平,也根本不可能执行的了。如果野战时需要不停地旋转以面对包抄的敌军,那扶清军自己就会陷入片大乱。现在就方便多了,大家把邓名围在中间,缓缓地向前挪,不管敌人在哪个方向,立下栅栏后大家就都朝着外面看,守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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