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隐藏着清军士兵或是能够用来引火的东西。
“他们怎么会跑来这里?”师爷的第反应也是其中有诈,两艘漕船失控也不会顺江漂流出二十里来,清军怎么会不救援满载钱粮的船只呢?再说这两艘船既然能在党守素的军营前恢复控制,那他们就应该能在更上游的位置抛锚停船。
不过明军的哨兵搜遍(fanwai.org)全船,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而他们还记得党守素的交代,那就是定不许抢夺漕船;既觉得蹊跷不愿意放人,又限于军令,值勤的水营军官就派人来请示将令。
“嗯,我和你们去看看把。”师爷知道值勤的官兵既然起了这么大的疑心,那定检查得很仔细,所以他觉得也只有放人——这不是什么大事,师爷完全可以替将军做主。其实若不是清军有偷袭图谋而只是起简单的事故的话,外面的值勤军官都没有必要派人来请示——不过在下令前,师爷改变了主意,决定自己也去转圈,观察下那些清军的神态。
“什么银子?”师爷和传令兵的对答被声断喝打断,他们闻声望向中军位置,看到党守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正抬着头看过来:“我好想听到你们在说银子,还有粮食。我的银子怎么了?”
“将军的银子没事。”师爷赶忙让党守素安心。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交代了遍(fanwai.org)后,党守素沉思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说:“我亲自去看看。”
披上斗篷,党守素就大步流星地走向帐外,师爷紧跟在他的身后,卫士们也纷纷尾随而出,举起火把,把党守素周围照得通明。
走到江边时,早就得到消息的值勤将领把清军士兵都押解了过来,大部分清军都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只有个为首者被警惕的明军带到了党守素身前,跪在地上回答党守素的问话。
和刚才说的样,清军称其中条船在运河口失控,另外条试图救援的船也被它拖往下游,都卷入了江流中。直到距离明军营地不远处才恢复了控制,然后就被党守素的水营快船截住带回江边了。
“我上船去看看。”党守素大手挥,就带着师爷和几个亲兵跳上了漕船。虽然是晚上,但舱里的银条依旧(fqxs)散发出诱人的光华,而那层层的包裹也不能完全挡住新米散发出的稻香。
“刚收的稻谷吧,真是好闻啊。”党守素深吸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丝陶醉的神采来,他随手抓起了几根银条在手中把玩片刻,然后轻轻地把除了根外都放了回去。
拿着这最后根银条,党守素跳回了岸上:“把那个头子带过来。”
押送钱粮的清兵头目又被带了过来,党守素上下打量了番,脸上露出个讥讽的笑容:“什么样的漕船,会不把银子和粮食分开装,而是混在起?”
“我们江西都是这样装船的。”清兵点头哈腰地说道。
“放屁!”党守素笑骂道:“虽然我没有劫过漕船,但我也知道有银船粮船之分,这分明是用钱粮来晃老子的眼睛。”
说完,党守素低头深深地看了那银条最后眼,然后就用力挥,把它掷回了船上:“你们是提督派来的吧?回去告诉提督,不用试探了,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党守素就喝令道:“把这些假扮清兵的家伙给我打回船上去!”
党守素的士兵齐声答应,通乱棒打出,打的那些清兵抱头鼠窜,都逃回了船上。
看着两条漕船拔锚,在夜色中缓缓向上游驶回去,党守素哼了声:“想罚老子的银子,会有那么容易吗?我说到做到,绝不会拖大伙儿后腿的。”
和师爷回到营帐后,师爷就又拾起那本《春秋》要继续给党守素朗诵。
“等等!”党守素举起右手阻止了师爷的举动,他左手伸入怀中,摸了摸自己正飞速向柔软平滑方向发展的小腹,对师爷苦笑道:“再学《春秋》,我人都要废了啊。”
“那东家想念什么?”师爷也不勉强,根据他的经验,党守素会在百个字以内进入梦乡,这么多天以来将军就直在开头这点地方上徘徊。
“师爷教我画画吧。”党守素确信自己是没法学关二爷了,不过不是还有张三爷嘛,听师爷说张三爷好画画,尤其善于画仕女——美女,咱也喜欢呐。
“不是说党守素是个大老粗而且还特别贪财么?不是说闯贼都是头脑简单的蟊贼么?”在党守素营地上游数里外,停着十条漕船,刚刚去过明军营地的两条船没有返回运河,而是来这里和同伴汇合。
这些漕丁和押送人员都是毫无战斗经验的兵丁,他们觉得自己那套被江流卷到下游的说法毫无破绽,但想不到明军从巡逻兵丁到统帅,就没有个人相信。不过幸好船里真的都是漕运的好东西,所以明军虽然连船底都派水鬼下去摸了遍(fanwai.org),也没有发现任何威胁。
“现在怎么办?”个小头目问道,这些人路押送着漕船前来,虽然银山触手可及,但却无法可想,只好把这份贪念压在心底。
看到了驻扎在扬州的明军大营,这些人的心思就再次活络起来,明军距离运河这么近,显然是有切断漕运的企图吧,而且就算有顾忌和默(zhaishuyuan.cc)契,银子摆到眼前总不会不动心吧。
这些官兵也没有什么太周密的计划,他们打算用刚才编的那套谎话,让党守素吃下两船钱粮,然后他们把十条船统统报了折损便是。
“事到如今——”领头的人咬牙,计划已经暴露了,如果不让大伙儿都发财,那肯定会有去告密的:“只有不做二不休。”
第07节演变上
看到明军距离己方非常近的时候,底层的漕丁和服徭役的民壮或许只是感到紧张,不过对于船队的押送军官来说,他们很明白这又是上层和明军达成了默(zhaishuyuan.cc)契。绿营军官并不知道达成协议的己方高层到底有多么高,也不知道明军那边的合作者是哪个等级的;不过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是四川人,因为面对川军时,类似的怪事发生过不止次。
押送这十条漕船的军官把心腹叫到了起,远远避开了其他人:“高看党守素这个蟊贼了,没想到也是个无胆鼠辈。银子我们是不能还回去的,走漏了风声,我们样得杀头。”
如果党守素拿下了银子,绿营官兵就会把服徭役的人杀了,将尸体往江里抛,粮船点上火,银子分了,再报个被明军小股军队劫了漕船,兵丁都跑了民夫被抓走了,谁还能查出来?哪怕就是明军把押送那两条船去的弟兄杀了灭口,这边只要掏出抚恤银子补偿他们的家人就行了,而且对上面报告的时候也更加逼真——我们还做了番抵抗不是?
要是大家拿不到封口银子,就会有人觉得白忙场,怒(shubaojie)之下去密告,或是心中郁闷和旁人说走了嘴,这该如何交代?就是大家都守口如瓶,脱队好几个时辰,直到天黑才回去,又该怎么解释?
“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刚才押送船只去明军营地的人首先表态。下午分手时他都有了掉脑袋的决心,他被党守素杀掉后,只要其他人肯按照誓言养好他的家人就行——不过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而且这两年明军从来没有为难过小兵,有时候还会发给遣散费。这个人走的时候虽然知道有被杀的危险,但也觉得未必就定会死,毕竟党守素也是西边来的,行事风格可能也受到邓名的影响和控制。
不过没想到党守素受邓名的影响太厉害了,居然能白白放过送上门的银子粮食,搞得现在是骑虎(fuguodu.pro)难下。
“还是按咱们原来商量好的干,兄弟们不能白冒次险。我豁出去这条命,去见咱们的游击。”领头的千总说道:“你们先把人船都看住了。”
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要干到底了,不过既然党守素没拿,那这事就不容易遮掩过去。既然清军和明军的高层有默(zhaishuyuan.cc)契,那就定有消息交流渠道。不过押送千总估量,渠道不会很畅通:要是党守素拿了两船东西,这边问过去,那边回个“有”字,具体多少就说不清了;不过若是根本没拿,败露的可能性太大,必须要贿赂自己这边的人了。
众人听脸色都吓白了,他们这是杀头的大罪,当初要不是认为定能用明军做幌子混过去,谁敢干这趟买卖?现在去行贿上官还不是自寻死路么?
“兄弟们都玩命了,我也不能没担当。”这个有担当的千总叫道:“你们先别回去,要是我天亮前还没回来,你们就分了银子逃走吧,能逃几个是几个吧。我就是去搏下,要是行了的话,我们还能看见家人。”
在千总想来,十条漕船上的东西都丢了,上头的游击也得落些干系。要玩就玩把大的,干脆把游击也拖下水,让他出面去报个被明军偷袭了,大不了就把大头孝敬给将军得了,起码换条生路。
“刘吉,你好大的狗胆。”王晗听完手下千总的报告后,个劲地冷笑。刚才听下属报告说突然有十条漕船下落不明,王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里面可有两万石的粮食和万两的银子呢。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负责这次漕运的副将不会饶了王晗的。
只要个命令,王晗就能把刘吉推出去碎尸万段,不过他的同伙可还在外面呢,就算都追捕回来了,几条船的粮食多半是保不住了。
而且王晗也确实有些心动了。他不禁想到,在得知有十条船不见了的时候,他的第个念头也是被附近的闯贼劫去了,要是明天早上还寻不到的话,王晗打算先把被闯营劫走这个猜测报上去的。所以刘吉的设想,其实蛮有合情合理的地方,就是手段有点粗糙,而且没有经过认真的琢磨。
不过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也不会让王晗做出监守自盗的举动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刘吉抓起来,不会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导致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可现在江西的情况很不正常,在川西大军的压力下,江西认购了大批的债券,张朝为了脱身,还不顾切地答应以后明军可以用债券来购买江西的瓷器。库房已经被掏空,瓷器交易的获利还打了个对折,再加上今年漕运任务的压力江西的财力已经彻底枯竭,拖欠军饷这种现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发生了,现在却突然在江西死灰复燃了。
不仅如此,江西巡抚衙门还公然把种债券塞给了军队,看见上面印着“大明战争债券”几个字,王晗真是欲哭无泪。上峰已经交代了,不但现在付不出银子,只能拿债卷充数,以后的年里还要继续发这个当军饷,而且比例还可能会越来越大。只有等到邓名还了银子给巡抚衙门后,王晗才能用这个债券去找巡抚衙门要银子。
为了推卸责任,江西巡抚衙门还发了封很卑鄙的公文给军队,里面宣称,查到有明军细作在江西境内推销种“大明战争债券”的东西,听说下面有人贪污军饷去购买了敌国的这种债券,要求各营将领严查内部有无此事,然后据实上报——为了影响,这份报告也要秘密递交,不许闹得尽人皆知。
在巡抚衙门的威逼下,王晗已经按照上司的意图上报他军中绝无此事,他本人也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会贪图点利息真的是很可怜很可怜的点啊而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现在巡抚衙门里保管着王晗的这个报告,要是他敢用手里的债券威胁上官,巡抚衙门立刻就能把黑锅扣在他头上,按照颠倒黑白蒙蔽官府的罪名治罪。
巡抚衙门可以把债券当成银子强行摊派给王晗,可王晗又能摊派给谁?要是他发给手下然后被捅出去的话,巡抚衙门那边可是有他的保证书的,他只能含冤而死,然后做成个铁案。因此王晗不但要为手里的这些债券提心吊胆,满心盼望着年后川军能还给巡抚衙门银子,好让巡抚衙门补偿自己,更得面对下面的官兵因为欠饷而发出的牢马蚤和抱怨。为了安抚手下,王晗甚至自己掏过两次腰包了。
“要是不而再再而三地拖欠军饷的话,刘吉或许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吧?”看着低头跪在下面的千总,王晗心里突然升出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起来吧,刚才你说的话,本将就当是做了场梦,什么也不记得了”
王晗给刘吉仔细地交代了遍(fanwai.org)他该做的事,那就是他确实是被明军劫了,把东西都丢了,如果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晚上的事也是他刘吉个人干出来的,王晗根本不晓得内情。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杀之恩。”刘吉千恩万谢地出去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而且还能正大光明地回家了。不过他知道孝敬游击的那份银子是不能少的。
“去吧。”
把刘吉送走后,王晗琢磨了下,让亲兵把手下的其他几个千总都叫来,暗示他们每人都报点损耗——这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多增加点收入,还有层目的是让大家都弄湿手,免得有人眼红去告密。
此番江西送来的是漕粮五十万石白银百五十万两,王晗手里大概掌握着五分之,他打算报个二十万两被劫的损失,半用来安抚下属,剩下的半除了自己那份,还需要打点下此行的押送副将。
交代清楚任务后,王晗就让亲兵抬着五万两银子跟自己趁夜走趟。
见到副将后,王晗就报告说明军违反了默(zhaishuyuan.cc)契,袭击了他手下的些漕船,当然这些袭击行动王晗都不是目击者,而是手下送来的报告。王晗深知漕银被夺罪责重大,所以趁夜来负荆请罪,希望副将看在他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帮他说几句好话。
王晗离开后,江西的漕运副将围着那箱银子转了好几圈。他见多识广,所以立刻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说好话的好处费,只能是监守自盗的封口费。
“你这是狗胆包天啊!”副将在心里骂了声。
刚才王晗边请罪边诉苦,因为军饷不足,所以士兵没有士气拼死保卫漕船。王晗还隐隐地提到,前些天副将让他认购战争债券的时候,他也没有二话,所以希望副将能够帮助他渡过这次的难关。
里边的潜台词副将完全听得明白,而且也引发了他的共鸣——都怪那可恶的战争债券,作为副将,他比手下的将领损失更大啊。
“布政使都买大明的战争债券了,我就不能替大明劫次漕银吗?”副将哼了声,终于下定了决心:“来人,去把各押送官都立刻喊来我这里。”
第07节演变下
即使刨除各项减免,以及给吴三桂等三藩的拨给,今年还会有总计四百万石的漕粮和千万两白银从扬州进入大运河,路向北送往燕京。
自从成祖定都北京以来,运河就是支撑王朝的大动脉,没有漕运的支持,北方的万里边防就根本无法维持,朝廷也无法运转。清廷入关以来的二十年的横征暴敛,让北京的国库重新充盈起来,即使漕运时断绝也不会像崇祯那样立刻咽气,不过同样会造成重创。漕运断绝年甚至比十万军队被歼灭的伤害更大,不用很久,只要三到五年没有漕运,清廷对北方绿营就会失去控制,对蒙古的恩威并用政策也无法维持。
正因为漕运是如此的重要,让聚集在山东的杰书大军也有投鼠忌器之感;北京朝廷也深感两难,既想出兵确保漕运安全,又因为没有长江水师而深恐弄巧成拙,最后同样选择暂且相信李国英的分析,希望利用邓名的贪念来形成默(zhaishuyuan.cc)契。
和历次样,林启龙在漕运开始前就从总督衙门所在地淮安赶到了大运河的扬州,他会亲自在扬州监督交接工作,办妥后他会带着漕运官兵全程护送漕运船队入京——设立这个总督的目的就是为了漕运保驾护航。抵达扬州后林起龙就可以看到驻扎在对岸镇江的邓名大军,也深知漕运是否通畅完全在于对方的念之间。
期间林启龙已经几次收到蒋国柱的亲笔信,对方要他定要帮忙向朝廷保证漕运的安全,以避免在淮扬江南爆发大战。
“蒋国柱就是怕把他的地盘打烂。”今晚入睡前林启龙看了会书,虽然明军就近在眼前,但林启龙对完成漕运任务并不担心,他已经买了邓名的战争债券,蒋国柱的几次来信也说明江南和川军又达成新的协议了。不过林启龙并不因此感到多么庆幸或是开心,因为他赶到自己被困得越来越紧了,以前只是担心清廷家,但现在头上却有了两个婆婆。
周培公此时也来到了扬州,他的剿邓大军还远远地呆在庐州府,见到林启龙后周培公也大谈遵守与邓名协议的重要性,称这又是项双赢的协议。对此林启龙表面上赞同,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是蒋国柱和邓名在双赢,和我无关。”
至于周培公极力推销的成立长江剿邓中队事,林启龙也是没有什么意愿,因为这要花钱,花很多的钱。而林启龙没有府县的地盘,只有条运河,他不愿意花钱帮别人养军队,更不用说漕运总督衙门作为最有钱的总督衙门势必还要承担最大比例的军费。
每年输入运河的银赋极为可观,但真正能抵达北京的也就是半而已,比如今年的千万两白银,进入国库的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万两——实际北京今年要求东南输送的正税也就是这么多。运河上有种目繁多的维修花销,有火耗漂没,有漕工钱粮,有船只整修。而事关运河这条大动脉,无论明清朝廷都处处优容,只要能把朝廷要的那份银子送入北京,设施维修所需概好说;而漕工是不是需要安抚以保证工作效率,朝廷对漕运总督衙门也是相当信任,只要要求不过分断无不准之理。
除了维护费用的结余外,漕船也贯夹带货物的,虽然从明朝开始就对漕船的大小有严格限制,但各省的漕船都越修越大,最后发展到运六百石粮的漕船实际装载能力是三千石以上,五分之四的载量都用来运货。这种庞大的漕船经常造成运河堵塞,而且如果不是实在走不了,运河也因为疏通经费被大量贪污克扣而非常搁浅的话,各省非得造出能和海船媲美的漕船不可来。
把守在扬州运河入口的河道官兵则雁过拔毛,不缴纳税费就是合格的漕船也别想进运河,而只要按规矩办事,艘艘几千石的漕船都会被认为是合格的六百石漕船而得到放行。当然,特别过分的漕船即使付再多的好处费也别想过关,比如几年前湖广官兵就制造了种类似砖头的漕船,为了多装货吃水极深还是大方脑袋,不但航速慢的如同蜗牛爬,而且旦沉没还能完美地堵塞航道。这种漕船漕运总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驶入运河的,朝廷固然在维护费漕工工钱上很好说话,但要是不能按时完成漕运,总督大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各种收入加起来,不算下面官兵和各级衙门勒索到的财物,漕运总督衙门自己就可以拿到白银三百万两以上,而漕运总督自己能分得五分之到十分之。即使刨除了给京师里达官显贵的孝敬,林启龙也是大清列位总督中当之无愧的年薪第,甚至超过后几位收入的总和。
有钱但是没地盘没兵,事关林启龙性命的漕运也被捏在邓名的手里,结果就是林启龙不得不认购了四百万两白银的大明战争债券,其中二百万是惩罚性的,因为林启龙违反了邓名上次与他签署的崇明商税协议——这二百万两白银邓名同意给林启龙两个月的时间去筹措。
如何填上这个大窟窿让林启龙愁白了头,为了度过眼前难关,保住漕运和性命,他不但把宦囊所积都变成了大明战争债券,而且还挪用了漕运总督的公款其中不但有明年的河道维修经费,还有衙门官员胥吏的分红——这次漕运填不平这么大的个窟窿,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二百万。
“要是康亲王南征导致漕运断绝,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林启龙喃喃自语道,不过凭他个手里没多少军队没地盘的总督,也挑不起和邓名的战争来,而他又不敢在奏章里不按蒋国柱的意思写,那样就会把蒋国柱和邓名的仇恨全都吸引到他自己身上:“要是康亲王和保国公厮杀阵,打个两败俱伤就好了。”
如果真爆发了战争,对蒋国柱张朝来说会很麻烦,因为中央军和明军都在两江的地盘上打起来了,他们若是严守中立势必让朝廷震怒(shubaojie),可如果参战又会惹恼四川,更不用指望邓名还钱了。不过林启龙没有类似的担忧,因为林启龙没地盘,河道官兵的武力也不足以承担镇压漕工反抗以外的任务,扬州淮安有战斗的守卫部队也都是两江的绿营,真打起来,即使是无知如康亲王的统帅,就是征召附近的县丁也不会要求只会设卡收税的河道官兵加入决战。邓名同样不在意林启龙的军事力量,甚至还向林启龙保证,只要他肯购买债券,邓名就保证他能按时完成漕运任务。
因此如果大伙打起来,林启龙就是唯不会遭到损失的那个人,而且也不用担心经济损失——就算漕运买卖做不成,至少那二百万的惩罚性债券也不用买了。
江西的漕运押送副将来求见漕运总督时已经是中夜了,不过此时林启龙依旧(fqxs)没有入睡,还在案头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书籍。
这本让漕运总督废寝忘食的书并不是什么先贤著述,而是本剿邓总理衙门从四川走私来的本书,主题就是论在当年复杂形势下的斗争策略。
和邓名前世的那位铁血首相同时在天上玩五个球的手法相比,现在保国公的外交手腕还很简单,但对闻所未闻的四川大众来说,这依旧(fqxs)造成了严重的示威混乱。明明是敌兵却不打明明是敌财却不抢——很多人都感到脑子不够用了,因此当这种尝试解释帝国策略的书籍出来后,书院的教授都竞相购买,除了好奇心以外,他们也有工作上的需要,完全不懂其中的道理就无法给学生们解答疑惑。
而拿在林启龙手里的这本书是位名叫叶天明的商贾写的,也是四川各本尝试解读邓名行为的书中最受欢迎流传最广的本。这本书几乎就是用白话文写就的,其中还有大量和邓名的私人谈话,更是完全从商人的角度来对邓名的行为进行解读。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本书林启龙已经读过好几遍(fanwai.org)了,开始对叶天明商贾身份的那种鄙视也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对于眼前的复杂局面,林启龙和四川的同秀才样有茫然失措之感,以前的斗争哲学很简单,只要听从朝廷的命令,去咬所有不打“大清”旗号的贼人就行了。
但现在完全就是大乱斗,有时需要和朝廷斗,有时要和贼人斗,还有时要和那些背叛朝廷的二五仔斗;些时候需要联合贼人斗朝廷,些时候要联合其他二五仔斗贼人,看起来有时也有联合朝廷和二五仔斗贼人的可能。而且斗争形势也是多种多样,不仅有军事斗争还有谈判斗争,以前军事斗争就是为了消灭敌人,谈判斗争即使劝降;但现在不但目的多样化了,而且军事和谈判还互相渗透——现在谈判中和军事样会有佯攻和主攻,又是甚至军事进攻和谈判要求互为佯攻和主攻。
以往积累的官场经验已经完全不够用了,而林启龙从叶天明的这本书中汲取了不少营养,比如作者在解读邓名对江南策略时,还形象地用吃鸡来打大方:鸡很好吃,也能滋补身体,但不能口气四五只地吃,不然会撑死的,而鸡肉虽然不能多吃,但鸡汤多喝点没什么事——作者把邓名次次的东征比喻成炖了锅又锅的鸡汤,并进行了高度赞扬:喝汤同样有滋补效果,还不用担心被活活撑死,可谓两全其美。
这本书的扉页上,还有邓名给的友情推荐——因为涉及到很多私下谈话,所以叶天明在出版前交给邓名过目,邓名还给他的时候就附赠了这句推荐语。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林启龙轻声念着这句话,不知为什么,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他。
就在林启龙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打算去就寝的时候,卫兵在门外报告:“总督大人,江西的漕船出了点事,好像是被明军劫了。”
“什么?”林启龙大叫声,颤抖着问道:“是川军还是夔东贼?”
“尚不清楚。”
“让他进来。”听漕运出事了,林启龙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就让卫兵领人,不过心里也有些疑惑:“有协议漕运还会出事?这是邓提督和蒋国柱张朝谈崩了吗?是不是我有机会不用买剩下的二百万两债券了?”
在江西刘吉几个时辰前下定决心去向游击请罪并尝试拖长官下水时,完全想不到对这件事会在夜之间演变到何等田地。
第08节升级上
江西将领的报告内容和他的部下王晗也差不多,那就是他得知有部分漕船遭到了明军的袭击,而且分布相当广泛,大概造成了数十万两银子的损失。江西将领表示鉴于明军靠得如此之近,漕运受到了些影响也是无可避免的,他诚恳地希望漕运总督能够帮助他向朝廷辩白此事。
临走时副将留下了两只银箱。看着这些东西,林启龙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毫无疑问是监守自盗,而他的职责就是制止这种行为。虽然河道官兵并不具有太强的战斗力,而且这些江西绿营也不是林启龙的直属部下,不过林启龙代表着清廷,只要个眼色就能让这些武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几年前毫无疑问林启龙能做到这点,虽然他是个干瘪老头,但即使面对着几十个全身披挂的绿营将领也不会感到点畏惧,作为堂堂的总督,林启龙只会让别人感到畏惧。即使没有大群的甲士站在林启龙的背后,性情凶暴的将领在他面前也会恐惧得像绵羊般,明明知道下刻就要被拖出去杀头,也只会哭喊着求饶,而绝对生不出丝反抗的心思来。
来人已经走了,恭敬而且客气地向林启龙道别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漕运总督的衙门,并没有因为他犯下的大罪而牙齿打战浑身颤抖。
直到这时,林启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害怕自己,因为自己不可能把对方拉下去杀头,更不可能靠纸公文就让江西巡抚把这帮罪将满门抄斩。林启龙又低头看了看对方送来的两箱银子,这些并不是买命钱,只是简单的分赃封口费。
“明知邓名就在镇江,明知周培公的剿匪大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朝廷的大军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山东,盼着邓名自己走人。”林启龙又是声轻叹,目光回到了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那本书。没错,邓名凡事讲求利益,因此他从来不把人逼入绝境。这固然说明邓名的手腕灵活,但反过来说,邓名也没有要求对方无条件投降的实力;现在,东南督抚就不用说了,连在山东统帅大军的亲王,连北京的朝廷也都要采用更灵活的手腕,而不是唯贼是讨。朝廷也没有绝对优势了,自古三百年大劫胡人无百年之运,难道天下的大势终于要逆转了吗?
朝廷需要林启龙保证五百万两漕银能够如数入库,要求他亲自押送漕运船队到京:“如果我不送五百万两,而是三百万两,朝廷会因为我短少了二百万两而震怒(shubaojie)呢,还是因为我在明军围攻江南的时候还能送去三百万两银子而嘉奖我呢?”
放在以前,林启龙是绝对不敢动动这个念头的,莫说二百万两,就是二万两二千两甚至两都不敢短少,这是朝廷的明令。要是林启龙干不了,有的是人抢着来干这个漕运总督,林启龙的人头正好用来震慑他的继任者,警告后来者不要拿朝廷的命令当儿戏。
但今天林启龙不但敢想,而且还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二百万两正好用来买保国公的债券,这不是他派兵劫漕运,我没有理由不买他的债券。我这次就不去京师了,继续呆在淮安了,我就说我在后面监督漕运。朝廷会知道我是害怕惩罚,应该会安抚我,毕竟我还是完成了大半的漕运任务。如果朝廷真的要罢免我,后面还有人敢做这个漕运总督么?谁敢说干的比我好?而且而且要是真有什么风声,我大不了逃去保国公那边去,我买了他四百万两银子的债券,他总得还我部分吧,总得保我衣食无忧吧?”
没有用多久,林启龙就打定了主意,下令把湖广江南的漕运押送官都找来,这件事要做就大家起做,谁也不能落身干净。而只要把湖广江南的人都拖下水了,那实际上就是把两江和湖广总督衙门也都扯了进去。现在朝廷对邓名已经如此忌惮,难道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规模地处罚东南的众多官员么?
“反正我手中没有兵,就算朝廷要翻脸动手,也不会拿我第个开刀,免得打草惊蛇。”在手下去传湖广江南的漕运押送将领时,林启龙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好,如果朝廷不拿自己第个开刀,那蒋国柱他们就等于是林启龙的盾牌,只要听说他们倒霉,林启龙就可以弃官潜逃,去四川那边做个富家翁:“就是搬运家人的速度得快些,至少得把老大家先安全地弄出去。”
漕运船队在瓜州的大营外等待检查,准备进入运河开始北上,因此押送将领也都住在附近,很快就被林启龙的使者从军营带来。明白人之间不用说太多话,而且这些将领也和江西绿营样,受到欠饷和被摊派债券的困扰。清廷对他们的威压同样受到很大削弱,现在更有漕运总督带头,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大家很快就被煽动起来,兴奋地摩拳擦掌,打算回去把朝廷的银子分来补贴家用。
“还有个麻烦,”林启龙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为了做得逼真,清军会焚烧些空船,还会让些人打出红旗,装成明军呐喊番,做出被明军袭击的假象:“不过不大。”
这些举动当然会让明军迷(xinbanzhu)惑,不过林启龙已经看过了叶天明的书,再加上和邓名相处的些经验,认为已经把握到了对方的思路:“这件事对保国公无害,我再分他些银子,让他到时候帮我们遮掩下便是。”
又次从头到尾地检查了遍(fanwai.org)自己的计划,林启龙确定没有遗漏什么,切都在掌握之中。他知道镇江那边负责水营的是老熟人穆谭,是个贪赃成性的家伙,又有多次合作的交情,回头通报他声,再让他代为转告邓名自然是最方便不过。
“报告,对岸有火势。”
听到报告后,武保平跃而起。
今天穆谭去邓名大营了,由武保平负责控制川军的水师主力。虽然清军很老实,明军还拥有绝对的武力优势,但武保平跟随邓名多年,从建昌东川府开始就是路偷袭,无数次见过强大的敌人因为麻痹大意而饮恨败北,因此他从来不敢大意。今天既然是武保平值勤,他前半夜直精神抖擞,后半夜换岗后也是合衣而卧。
拾起床边的盔甲,武保平冲出营帐,跑到江边时他已经穿戴整齐。
“怎么回事?”武保平边认真观察瓜州那边的火光,边询问接替他值勤的姜楠。
当年的东川十八骑中,除了邓名周开荒和李星汉还有十五个人,现在都是少校军衔。这次出征来了八个,在四个中校的手下帮忙。而在穆谭这个营中,武保平是第副官,姜楠是第二副官。
“我开始以为是营啸,但看了会儿,发现不是,”姜楠指点着对岸的火光,与武保平分享着自己的心得。那些火光乍看像是东处西处的,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中隐隐有规率。在姜楠这种放火和偷袭的高手眼中,明显是有人在安排:“我已经下令全军戒备。”
“嗯。”武保平点点头,他完全同意姜楠的判断:“不是我们的人在攻击敌军。”
“不是。”姜楠立刻说道,如果是刘体纯和党守素与清军发生冲突,火光不会这么有规律:“不过我已经派船去联系他们了。”
又观察了片刻,武保平转头看向姜楠:“你觉得为什么会着火?”
“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姜楠越看对面的情况越觉得可疑,开始模模糊糊的猜测现在已经相当清晰,吐出“敌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姜楠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彻骨:“对方企图让我们误会北岸发生了战斗,吸引我们去调解或是参与混战,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可能还有些人装扮成我军的样子。”
“好贼子。”武保平也是声冷哼。穆谭不在,他们两个副官都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比起有长官主持的时候,神经绷得更紧:“未必是诱惑我们,也许是想要诱惑刘将军和党将军。”
“咦,他们怎么会挑今天这个时候?”
随着姜楠这声惊呼,两人对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色和丝惧色:“贼人怎么会知道今晚穆中校去提督大营了?”
清军老实了这么多天,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在邓名召集主官的时候动手。这种巧合不禁让武保平和姜楠联想起他们的高邮湖之战,对方对己方情报掌握得如此清楚,那么定所谋甚大,而且准备充足。
“全军临战!”武保平大声下达了命令:“肃清江面上的敌船。”
既然对方能探听到己方的临时人事调动,那就说明可能有细作潜伏在中军,清军就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支军队调到扬州,然后趁夜行进到了瓜州城外。武保平和姜楠都知道林启龙早就从淮安赶来扬州,现在可能就在瓜州大营中,漕运总督和河道官兵肯定参与其中,蒋国柱的两江军队是否参加还不知道。
“我这就带着水师去侦查对岸上游。”姜楠觉得情况紧急,虽然天快亮了,但是摸清敌情是要争分夺秒去做的。
“好,我去侦查下游。”武保平和姜楠分头行动,他带着护卫登上战舰后,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我猜测对岸会有化妆成我军的敌人,企图攻击我们的夔东友军。若真如我所料的话,就说明党将军遇到了危险,可能会遭到敌军的偷袭。”
武保平很清楚邓名的战略,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不过若是清军的恶意彻底暴露出来的话,他也只有毫不留情地予以攻击。
第08节升级下
火光初起时,上游方向的刘体纯部也注意到了异常,不过不管是清军营啸还是兵变,刘体纯都认为与自己无关。刘体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觉得不太可能是邓名毁约发起攻击,因为这不符合邓名的战略设想,若真有此事也不会事先不通知自己声。
刘体纯部将在见到火起后就下令唤醒半的士兵备战,并增派倍的探马出营搜索四周。而刘体纯在刻钟后下令全军起床备战,反正距离天明也没有多久了,虽然没有探马报告营地发生异常,但伸出前线由不得刘体纯不警惕。
而且刘体纯部在北岸独自扎营,旦遇袭需要坚守很长时间才能等来援军,刘体纯略加思索,就让三成的战兵披甲登上营墙。对于自己的营墙,刘体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在登陆后认真地对营地周围的地形进行了改造,只要不被骗开营门或是遇到和他样的爆破高手,刘体纯有心人在数万敌军前坚守数日。
直到刻钟前,刘体纯依旧(fqxs)气定神闲,在他看来这是清军那边发生了什么乱事,不太像是发生了战争,而且太阳也会在个时辰左右后升起,到时候就能把局面看得更明白。而就在那时,下游运河入口处传来了阵阵的炮声。
“是成都人在开炮?”刘体纯身后的人都惊讶地开始交头接耳,这炮声似乎说明川军已经和清军开战了。
明军统帅的脸也完全沉下来,远处的红光闪闪的,虽然距离很远,但刘体纯能够清楚地看到火焰的位置——是在江面上,这说明是川军的水师在攻击北岸上的目标。
不过直到现在,刘体纯还没有想通为何战斗会毫无预兆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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