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隐藏在峨眉山周围的山民可能还有几千上万人,开发了嘉定州后,这些人若是肯下山也容易就近安置他们。
而此时在成都,有两个赫赫有名的客人来拜访陈佐才,个是朱之瑜,另个就是被他拖来四川的蒙正发。朱之瑜为了拉蒙正发出山,在后者的家里住就是好几个月,蒙正发实在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他走了。除了情面问题外,朱之瑜去拜访蒙正发这件事也传得满城风雨,虽然地方官好像聋了般,反应极为迟钝,始终没有来拿人,但蒙正发自己却住不下去了——他不能让朱之瑜在自己家里出什么纰漏,否则天下人肯定会骂他卖友。而且蒙正发觉得,就算他能把朱之瑜这尊大神送走,这次闹得这么凶,事后也必定会被湖广清廷追究,被逼入绝境的蒙正发只好跟着朱之瑜来投邓了。
蒙正发剃发投降清廷十年来,娶了十几个小妾,生了大堆儿女,现在这些儿女都没有成年,蒙正发也舍不得扔下他们。蒙正发面埋怨朱之瑜祸害了他全家,面辛苦地把家小统统搬迁去四川,这期间还提心吊胆唯恐被地方官来个锅端。但事实证明,湖广的清廷地方官比蒙正发想象得还要无能,全城都知道朱之瑜这个反贼住在蒙正发家里,但官府就是不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蒙正发在收拾细软要投贼,他的小妾有哭二闹三上吊不想去的,还有挥泪和娘家告别的,但地方官楞是被蒙在鼓里——最后让蒙正发从容逃走,还带走了他全部的家产,甚至连房子田地都成功地卖掉了。
蒙正发先是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后来又舍不得家眷,最后竟然连家常都想着带走,这把朱之瑜也吓得够呛。但总算吉人天相,湖广清廷不可思议的迟钝,让蒙正发和朱之瑜平安地抵达了荆州,进入夔东军的控制区。
本来蒙正发还想拖上王夫之起走——他好端端的日子被朱之瑜毁了,所以他也不想让王夫之安心在船山那边舒舒服服地讲学。但朱之瑜说什么也不干了,蒙正发拖家带口大家子,王夫之那边听说还有大批的家人子弟,要是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被清廷发现的话,那也未免太看不起张长庚的能力了。
朱之瑜看不上闯营的人,蒙正发更是对他们深恶痛疾,所以二人在李来亨那里根本不多做停留,要到了船只后直奔夔门而去。直等到了奉节,这两个人才恭恭敬敬地给文安之送去名帖求见,文督师是天启皇帝的门生,这二人怎么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听说他们是来帮助邓名消除闯营对川西的影响后,文安之捻须沉吟了片刻,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闯营的影响的呢?”
“晚生愚钝,不过这不用多想吧?”蒙正发的口气依旧(fqxs)非常恭敬,不过其中的自信非常明显:“保国公受邪迷(xinbanzhu)惑,居然自称‘强盗’”
“是帝国。”文安之纠正了下,不过马上就点点头:“当然,意思样,你继续说。”
“是。”蒙正发应了声,在他看来,放着好好的官兵良民不做,非要去当强盗,也只有闯营那帮不可理喻的家伙能干出这种事了,既然如此,邓名不是受他们的影响还能是什么?
朱之瑜的看法也和蒙正发差不多,而且他们认为只要他们到了邓名身边,那么流寇的毒害自然而然就会消退。
文安之不置可否,他琢磨了会儿,最后缓缓说道:“你们任重而道远啊。”
说完文安之就给他们二人接风,还写了两封信给他们,封是给邓名的介绍信,另外封是给陈佐才的。文安之告诉他们邓名闲不住,年到头乱跑,如果他们找不到邓名就去找陈佐才,后者是川西的中流砥柱——本来文安之对陈佐才并不是很熟悉,不过这年来陈佐才不断来信诉苦,说川西的师资力量薄弱,还多次想让文安之帮忙给找些教授来。
文安之对朱之瑜没有太多的看法,不过此人就算辅佐邓名不成,帮陈佐才教书还是没问题的;而如何在推荐信里介绍蒙正发让文安之稍微迟疑了下。当初巡抚章旷病故的时候,蒙正发希望永历天子让他接任巡抚职,但永历天子把这个职务给了蒙正发中举时的老师吴晋锡。蒙正发大怒(shubaojie)之下和吴晋锡断绝了师徒情谊,从此再不承认有这个老师——在文安之这种重视师徒恩义的士人心中,辱骂老师和殴打父母也差不多了。
而且事后蒙正发和王夫之还而再再而三地痛骂吴晋锡——王夫之是个绝对够格的朋友,在叙述历史的时候从来只问亲疏,不问是非。王夫之把蒙正发曾经的老师吴晋锡骂了个狗血喷头,简直就是头名符其实的畜生——因为吴晋锡没有为大明殉节。看王夫之蒙正发骂吴晋锡的文章,有时真会给人种错觉,好像王夫之和蒙正发为大明殉节了似的。
不过最后文安之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写在给陈佐才的信中,因为他知道陈佐才也是个尊师重道的人,若是知道蒙正发有这样“欺师灭祖”的行为,估计就很难合作了。
君子隐恶扬善,文安之觉得眼下是用人之际,既然蒙正发都拖家带口来四川了,那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
正如文安之所料,等朱之瑜和蒙正发赶到叙州,邓名果然已经离开了,峨眉山那边没有居民点,只有军队,所以也不会有去嘉定州的民船。而没有邓名的指示,叙州也不好安排战舰把他们送去嘉定州,再说就是去了也未必能找到进山的邓名。
叙州知府袁象建议二人去成都暂住,等邓名处理完了嘉定州的事情自然会回成都,无论如何,邓名都要在年前去成都参加帝国议会的会议。二人商议了通,就采纳了袁象的建议,拿着文安之的另封推荐信去拜访陈佐才。
陈佐才是云南的缙绅,可朱之瑜蒙正发是名满天下的士人,见到文安之的推荐信后,陈佐才哪敢怠慢,连忙请两位入书院休息,马上让人给他们整理房间。
朱之瑜还好办,就是单身人,而蒙正发又是家眷又是仆人家奴,还有这些奴仆的家小,共百余来口。陈佐才折腾了半天才算腾出足够的房子让蒙正发和他的家人挤下,又给他的奴仆搭了几个棚子,让他们先住在书院外面。
看着这大群妇女和哭闹不休的儿童,陈佐才也是由衷地钦佩:“能带着这么多人脱离险境,蒙崇阳真是大才。”
出逃的时候朱之瑜始终提心吊胆,但现在既然平安脱险,他也忍不住替蒙正发吹嘘几句:“那是自然,蒙崇阳昔日为章巡抚章旷参军时,于新墙督师,与鞑子大战,以八千步卒力克数万鞑骑,伏尸数十里。弘光南渡以来,敢战自此始,自蒙崇阳始。”
既然蒙正发能指挥几千人打败数万清军铁骑,扫南渡以来的颓势,那全家脱逃的事情还不是牛刀小试嘛。
陈佐才微微愣了下,听朱之瑜的口气,蒙正发好像有过很有名的场大胜,不过他对蒙正发的了解只是知道对方出过书,以当事人的身份叙述了隆武永历这些年明清两军在湖广的争夺。邓名在书院进行教育的时候,要求教授们向学生介绍明清战争中的重要战役,这些战役陈佐才心里都有数,但肯定没有朱之瑜说的这场。
朱之瑜说的就是王夫之替蒙正发吹嘘的故事。在故事里,王夫之笔就把南明各地风起云涌的义军都抹杀了,而以八千克数万更是王夫之的杜撰。不过既然朱之瑜信以为真地说出来了,蒙正发也不好出言纠正,更没法说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是老朋友王夫之瞎编的。
无论如何,蒙正发也是个够朋友的人,在他的书里从来都竭力把亲友的责任摘干净;比如这次朱之瑜来自己家,蒙正发就是再不情愿也要护得朋友周全,因此蒙正发也就硬着头皮认下来,对陈佐才微微笑,表示朱之瑜说得点没错。
“保国公太不尊重读书人了。”陈佐才对邓名的成见依旧(fqxs),顿时心里就有了主意:“崇阳先生如此丰功伟绩,他竟然提也不提!哼,还不是因为他见不惯我们读书人出将入相?不行,我明天就把此战编入教材,为崇阳先生正名,也让大家好好看看保国公到底是如何抹黑士人的。”
出于对蒙正发的尊敬,陈佐才就向他询问起对四川书院的看法来。
“要想正本清源,就需要让百姓知晓闯贼到底是如何误国的。”蒙正发的看法很简单,那就是要好好利用书院这个宣传阵地,让大家知道士人如何舍死忘生地为朝廷奋战,而闯贼又是如何次又次从中添乱,致使士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的:“如果没有闯贼,那么多忠臣义士的心血又何至于白费?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们要让保国公和百姓都看得分明,这天下就是闯贼败坏的。大家都看清闯贼的祸害后,就会惊醒过来,不再受闯贼迷(xinbanzhu)惑不再与闯贼共事,这样国事也就有救了。”
虽然陈佐才暗暗欣赏邓名的气量,但想起对方对士人的轻视就气不打处来,用有力的事实来反击当然再好不过。陈佐才当即就请蒙正发来主持编写这段历史课本。而对蒙正发来说,这也是轻而易举的工作,他的《三湘从事录》早就写得,只要把它变成白话文就能胜任需要。
向保国公和全体川西父老揭露闯贼的罪恶,让大家厌之弃之伐之蒙正发发现成都果然是大有可为之地。他急忙修书封去湖广给老友王夫之,信中盛情邀请王夫之同赴成都,共襄讨闯大业。
第41节争夺下
新年将近,但是袁宗第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听说成都的士人正准备大肆诬蔑闯营。
闯营势力渗透川西之深,是朱之瑜蒙正发完全没有概念的,就是陈佐才也大大低估了闯营的消息灵通程度。几乎在第时间刘晋戈就了解到了陈佐才的意图,得知四川书院正试图编写不利于闯营的历史课本,刘晋戈立刻把这个消息传给叙州,袁象发急件通知袁宗第甚至还有下游的刘体纯李来亨,把这些新动态报告给闯营亲朋,他和刘晋戈都担心这会给闯营造成很坏的影响。
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返回成都的周开荒不用说也是刘晋戈袁象派,邓名的贴身卫队乃是李来亨的三堵墙将士,现在很多人都是常备军军校的高级教官,他们纷纷要求刘晋戈动用知府全力,把这种对闯营的猖狂进攻粉碎在萌芽里,还保证他们会利用切关系帮助刘晋戈在邓名那边取得谅解。
幸好刘晋戈已经做了好几年知府,对邓名的脾气秉性也有了相当的了解,没有莽撞地去找蒙正发的麻烦,反而压制了三堵墙闹事的。刘晋戈告诉大家此时定不能滥用行政权力,更不能动用军队,否则邓名就算原本想中立,也会被逼得站到蒙正发那边去了。
不过既然刘晋戈周开荒不准备动用行政权力和军队,他们就会在未来的这场舆论斗争中处于绝对下风。论武力,十个蒙正发绑在起也比不过刘晋戈,但若论笔杆子,即使朱之瑜不帮忙,全成都的闯营都加起来也别想拼过蒙正发。
虽然知道此事暂时影响不到邓名对闯营的观感,但是袁宗第想起来就感到不痛快,正在他闷闷喝酒的时候,突然又有使者前来,称刘体纯李来亨党守素马腾云又来拜访他了。
“难道是又要打重庆?”袁宗第心里咯噔下子,这四位同时来找自己的话,袁宗第想不出还能其他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上次打重庆的时候最开始都没有这个规模:刘体纯和党守素来了,而李来亨和马腾云负责看家。
不过袁宗第可不觉得现在能打重庆,物资不住,而且军队也需要休整,不养上半年的伤无法恢复元气。而万县都时恢复不了元气,刘体纯李来亨他们只会更慢,再说他们还肩负有抗衡张长庚的责任。
袁宗第满腹狐疑地站在衙门大门口等夔东闯营同盟进城,很快他就看到行人策马入城,向着他这边直奔而来。
为首的还不止李来亨他们四个,还有两个陌生人同样处在位首,勒住战马的时候,袁宗第看到刘体纯还很殷勤地跑过去给那个年老的陌生人牵马缰,另外个陌生人看上去稍微年轻些,但也得有六十多了,在关于谁走前头这个问题上,李来亨党守素他们还和那个人谦让了番。
等在大门里的袁宗第看得疑云大起,再仔细端详了两眼,袁宗第发觉这两个陌生人看上去都有些眼熟,随着他们向自己走过来,袁宗第心中的这种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但始终无法取得最后的突破,让他忆起对方的名字来。
“制将军别来无恙?”年轻些的那个人远远地就大声向袁宗第问好。
听到这句话问候后,袁宗第猛然醒悟过来,不能置信地看着那个微笑着向他打招呼的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尚书?”
“制将军还记得我啊?”被唤作尚书的人大笑起来,快跑上两步,窜到了袁宗第面前,互相端详了片刻后,来人唏嘘了起来:“别十五年,不想今生还有活着相见的机会,唉,唉。”
认出了这个人后,袁宗第又向另外个老者望去,端详了半天后,第二次发出惊讶至极的叫声:“平章吗?您还再世啊?”
“惭愧,惭愧,苟活于世,为的就是能亲眼目睹鞑虏被逐于海外。”老者答道,显然袁宗第没有猜错。
李自成设左右平章,相比起名声远播的左平章牛金星,这位地位还在袁宗第刘体纯之上的右平章就少有人知晓。但其实右平章的名气资历人脉远比牛金星要强得多,便是称相差百倍,恐怕都算不上什么夸张之语,朱之瑜和蒙正发见到文安之时,诚惶诚恐地执弟子礼还担心自己僭礼,但若是文安之与李自成的这位右平章相见,恐怕得反过来向这位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大顺右丞相自称晚辈后进。
因为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就是东林点将录上大名鼎鼎的天猛星霹雳火惠世扬!万历泰昌二位皇帝相继死亡后,惠世扬只身入大内,与太监王安确定了抢夺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启皇帝的行动,为东林党赢得了拥立之功,没有惠世扬和王安的密谋,就没有天启年的东林定策之功。
在魏忠贤与王安的权利斗争中,东林党坚决地站在王安边,拒绝了魏忠贤送来的求和信,直到王安失败身亡后,东林依旧(fqxs)要替王安报仇,和魏忠贤争斗到底。在东林点将录上,惠世扬和杨涟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同为东林五虎(fuguodu.pro)将,他排名仅次于前两者,位于第三,还在周朝瑞和袁化中之上。
魏忠贤和东林的争斗决出胜负后,杨涟左光斗死了,周朝瑞袁化中也毫无悬念的跟着起死了,但大家惊奇地发现惠世扬居然活得好好的。崇祯朝整魏党时虽然没有波及到惠世扬,但大家也明白此公必定和魏忠贤有了什么秘密交易,因此他也不受大伙儿待见,只是资格摆在那里,也没有人太让这位东林前辈难堪。惠世扬倒也识趣,知道自己的仕途没有什么光明可言了,不久就以老朽不堪为理由向崇祯请辞退休。
晃到了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的军队进了北京城,在京官们哭喊着去哀求留用时,突然发现惠世扬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李自成身边,这位万历进士天启皇帝的定策元勋大明的四朝元老居然投了闯,摇身变成了大顺的开国元勋。
大家还来不及羡慕几天,闯王兵败片石,退出了北京,大清睿亲王领着八旗子弟杀气腾腾的开进北京时,跟在多尔衮身后的不是惠世扬又是何人?眼看这大明的四朝元老,明顺的两国元勋,转眼就要升级为三国元勋了。
不过多尔衮虽然和李自成样对惠世扬客客气气的,但把他养多少年,就是没给任何官做。惠世扬对此自然是怒(shubaojie)不可遏,想当年威震朝野的时候,钱谦益给他提鞋都不配,哪怕是逼死先皇的李自成,都要客客气气地叫上声老宗室,把右丞相的位置双手奉上,现在这帮鞑子居然敢不奉承他这位老宗师。
三国元勋没做成,再次黯然返回陕西后,惠世扬咽不下这口气就拉杆子造反,不过惠大元勋文章固然是做得极好,这仗实在打得不怎么样,被甘陕绿营轻而易举地打败;军队溃败后惠世扬就隐姓埋名,直东躲到今天。
和袁宗第见礼后,惠世扬感慨道:“当日皇上弃燕返秦,老朽不幸被鞑子所执,按说就该死了,可当时心里抱定了丝希望,就是要亲眼目睹官兵重返燕赵之地,所以才忍辱偷生;后来老夫趁鞑虏麻痹,逃出燕京返回家乡,想举义旗为皇上收复三秦,不幸也失败了之所以还是不肯死,实在是天看不到鞑子被赶出关外,天就没法瞑目啊。”
惠世扬口中的皇上当然指的是李自成,其实到底最后是大明还是大顺复兴,对惠世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分别。作为大明的四朝元老,定策元勋,马吉翔杨定陈佐才之流的不用说,连文安之见了他都只有磕头的份;而同样身为大顺的右相,开国元勋,闯营的人也不会有人对他无礼。只有这个鞑清实在可恶,居然只是好吃好喝地养着惠世扬,而悭吝于给他显赫的官位,逼得惠世扬不得不造它的反,现在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虽然两国元勋对明顺之争很看得开,甚至在内心持无所谓的态度,但和惠世扬同来的那个人就完全不同了,这个被袁宗第称为“尚书”的人,是大顺的铁杆,坚决不肯向清廷或是永历朝廷投降。这次之所以拉着惠世扬来四川,也是因为他听信了道传闻,在和李来亨等三人并肩来万县的路上,又收到了川西的信件,得知蒙正发他们打算挑衅闯营。
“蒙正发是隆武的举人,那其实就和秀才样!朱之瑜好像也就是是个秀才吧?连隆武的举人都没拿到过。”这个人冷笑了声,不屑顾地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个秀才我根小手指也碾得碎;陈佐才不过是个云南的缙绅,他识趣就老老实实站在边上看着,不识趣我就起收拾了,有我在四川,倒要看看谁能说得了大顺的坏话!”
“船山的王夫之,江南的黄宗羲”刘体纯马上又报出两个名字。
“我是正牌进士,省的学政,举人那是我点出来的!”说话的人脸的骄傲:“王黄两个举人算得了什么?就是两百个又算得了什么?”
第42节升级上
大顺礼政府尚书巩焴,崇祯四年进士,任官河南,他在任上不顾朝廷颁布的考成法废止了三饷,治下数十万百姓因此减免赋税得以活命。当时的河南,因为崇祯政府的横征暴敛而赤地千里易子相食,而巩焴管理的地方竟然没有出现饥荒——巩焴为了不让老百姓饿死而拒绝执行崇祯皇帝的税收政策,显然不是什么忠臣孝子,最后被朝廷罢官。他在临行前,把自己的积蓄尽数捐给贫民。在巩焴辞官后,他曾经管理的各县也先后陷入饥荒,最后和其他河南地区样反抗官府,响应闯军。
在邓名的前世,网上些对巩焴的描述相当有趣,称巩焴返回陕西老家后并没有接受李自成的任命,并且在李自成入北京后,巩焴巧遇怀孕的崇祯妃子并竭力掩护着——没有接受李自成任命的巩焴又是怎么到的北京,难道是跟踪大顺军去的吗?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采用牛金星的策略,据河洛以窥天下。河南的局势让明廷惊恐不已,地方府县联合上书崇祯天子,要求启用巩焴为河南巡抚,挽救危局。但崇祯皇帝下旨后,巩焴却不肯上任,称皇帝横征暴敛朝廷残民以逞,已经是穷途末路人神共愤。李自成攻克西安后,请巩焴出山相助,巩焴欣然出任大顺礼政府大顺改六部为六政府尚书。
见到李自成后,巩焴当面提出明太祖定下的八股文多有不妥,建议李自成在新朝的科举考试中废除八股改为散文,以免钳制考生——文章应当注重内容,不该拘于形式。李自成对巩焴的提议大为赞赏,攻入北京后就让巩焴负责废除八股的具体事宜。不过这项解除思想阉割的改革和废停太监样,都因为李自成的速败而流产,以八股文取士和阉割活人的制度均被入关的满清予以恢复。
李自成称帝的三次劝进活动巩焴都参与其中,尤其是他跑进明太庙烧毁了明朝历代神主的牌位,为此遭到了士林的痛骂。在李自成退向陕西的时候,巩焴也跟着顺军起撤退。李自成败给阿济格,不得不撤出西安后,巩焴与李自成分手,独自留下在陕西与清军打游击。在其后的十五年里,巩焴自学成才,成为了游击战专家,在邓名的前世他坚持抵抗到顺治十八年,比永历政权和李定国还多坚持了三年,最后被甘陕绿营团团包围。此时已经六十八岁的巩焴依旧(fqxs)能够骑马射箭,虽然不是李来亨袁宗第刘体纯这种闯营的嫡系,但巩焴同样不肯投降,坚决抵抗,最后被清军放火烧死在山中。
而在这个时空,因为邓名的影响,使得吴三桂手下的陕西兵迟迟不能返回西北,后来更因为邓名不断的打击,让陕西绿营不得不继续向四川增派部队而没有余力围剿巩焴。结果巩焴不但没有兵败身死,反倒让他找到机会离开游击区,跑去夔东找到了马腾云。
笔者按:说两句个人看法,李岩这个人是虚构的,笔者有种感觉,那就是巩焴很像是李岩的原型,才兼文武,很得李自成的器重,而且出身士大夫阶层却与明廷决裂;甚至就连李自成兵败后对李岩这个虚构人物的猜忌情节,也能在李自成和巩焴的身上找到影子:在李自成退回陕西的时候,身为礼政府尚书的巩焴制造龙袍,负责筹备李自成的祭祖礼仪,而在披上巩焴督造的袍子后,李自成突然感到遍(fanwai.org)体生寒,时间手足僵硬,好久以后才恢复过来。事后李自成检查巩焴给他的龙袍,看到上面有山纹,就怒(shubaojie)斥巩焴是使用巫蛊之术,想移两座山压自己的肩膀来诅咒自己,几乎当场杀了巩焴,经过刘体纯等人苦劝得解——当时李自成屡战屡败,袁宗第的战略预备队都从湖广调回北方,依旧(fqxs)无法击退阿济格,心情大概是非常之糟。笔者又按:惠世扬这四朝元老三国元勋的奇葩,在这个时候差不多该百岁了,笔者就是让这个东林党棍露下脸不埋没了他的风采,很快就会给他配发盒饭。
“皇上闯王离开陕西后,我直联络豪杰,盼着皇上早日打回陕西去。”想起李自成的突然亡故,巩焴忍不住又是阵叹息。
“什么是书院,那是和授予功名有关的地方,这种地方怎么能不全力争夺?”巩焴接下来又教训袁宗第道:“现在川西没有科举,那什么人能够做官?当然是书院的学生才能做官。而四川书院里,邓名并不指定教材,完全放任祭酒自行定夺,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书院的祭酒有过这么大的权利。将来川西的官员势必都是书院祭酒的门生。这种要害之地,怎么能不拿在手中?”
袁宗第听得愣住了,转头望向刘体纯,后者点头道:“尚书到我的营中,就问了三天三夜的保国公,来的路上也为这件事把我老马小老虎(fuguodu.pro)都骂了。”
“叫邓名就好,反正那也不是他的真名。”巩焴截断了刘体纯的叙述,不耐烦地说道:“以我之见,谁掌握了四川书院,谁就掌握了将来川西的吏治。此乃兵家必争之地,你们居然会对此不闻不问,将来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到邓名。”
这时袁宗第终于琢磨出不对劲来,当年巩焴带着人冲进明太庙,烧了明朝历代的天子神位,这种事情他都办下来了,身为三太子的邓名,就算能赦免参与逼死他父皇的刘体纯都未必会赦免巩焴,这个人又怎么敢来投奔邓名?
“这个书院的祭酒当然应该由老宗师来坐。”巩焴继续对袁宗第大谈他的构思:“右平章要坐这个位置,谁敢说个不字,又有谁能说得出个不字来?”
“老朽年事已高”虽然早就和巩焴商量好了,但惠世扬还是打算在大家面前谦虚两句。
“老宗师老当益壮,还能骑马呢。”巩焴不由分说,句话就把惠世扬给堵了回去:“再说老宗师也不用事必躬亲,日常琐碎事务自然有我和陈祭酒代劳。老宗师也不是要抢陈祭酒的位置,只是在书院里再增加个大祭酒罢了。”
巩焴本人并不打算讨要什么位置,反正只要能进到书院就行。巩焴能文能武,治理过政务点选过学子还打了十几年的游击,自问就算没有个能压人的头衔,也能镇得住场面,收拢得了书院里的人心——这样还能避免给人留下个争权夺利的印象,导致那些陈佐才教出来的学生对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
惠世扬微微颌首,不说话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大祭酒老宗师的江湖地位,他又何必以百岁高龄陪巩焴南下呢。惠世扬是人老心不老,正如巩焴刚才所说,四川书院的权力之大闻所未闻,以往皇帝绝对是要把这种门生人脉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心里的——但既然已经从邓名的手指缝里流出来了,那谁捡不是捡呢?在没有科举考试的时候,书院是唯能获得出身的地方,只要能当上大祭酒,哪怕只有天,惠世扬死也能瞑目了,也不用担心将来逢年过节时的五牲孝敬了。
巩焴依旧(fqxs)在高谈阔论着,如何替邓名选拔人才,如何在潜移默(zhaishuyuan.cc)化中让所有书院的学生也就是未来的朝廷官吏都倾向于大顺。袁宗第越听越是心中惶恐,个可怕的猜测从心底里浮了出来,最后他忍不住问道:“尚书觉得保国公不是明宗室吗?”
“邓名不可能是明宗室,他要是的话,怎么会这样信任重用你们。”巩焴仿佛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朱明的宗室,既没有这个度量也没有这个胆色,我觉得邓名肯定是皇上之后。”
“啊!”虽然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但袁宗第还是吃惊地叫出声来。
“太”袁宗第本来想用“荒谬”或者“可笑”来形容巩焴的猜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环顾了李来亨刘体纯党守素和马腾云圈,发现他们都神色不变,显然巩焴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而且居然还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如果是闯王之后,他为什么不对我们明说?”袁宗第有很多疑问,张口就把其中最大的不解之处说了出来。不过袁宗第知道刘体纯他们肯定也提出过同样的疑问,而从另外四个闯营将领的脸上看,他们都已经被巩焴说服了。
“制将军可曾听说过,鞑子那边谣传说邓名很熟悉紫禁城大内,好像还会几句满语。”巩焴微微笑,胸有成竹地反问道。
“无稽之谈。”袁宗第不屑顾地说道。对于类似的谣言,袁宗第从来都是付诸笑,点儿也没有往心里去过。邓名连鞑子皇帝都宰了,这得有多蠢才能相信他是出身满清高层啊。
“我看未必,”巩焴露出了微笑:“如果没有这样的传言,我还不敢确认邓名就是皇上之后。”
“此话怎讲?”袁宗第满脸的狐疑之色。
“熟悉鞑子的大内,预先知道鞑子的动静,在鞑子内部有熟人和情报来源,听说还能讲几句鞑子话,身怀稀有之物,对鞑子的心思揣摩得也相当不错,剃起头来也没有什么别扭”巩焴掰着指头把有关邓名的传闻个个地数过来,有些还是袁宗第和李来亨提供的:“对闯营十分照顾,不愿意吐露身份,骂起崇祯来不假辞色,而且还反复声称我大顺吊民伐罪替天行道”
几乎把邓名所有的令人不解之处都罗列了遍(fanwai.org)后,巩焴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喝道:“制将军,你可还记得邓师傅?”
“邓师傅?”袁宗第脸上只剩下了迷(xinbanzhu)惑,他还真不记得李自成特别器重过哪个姓邓的士人。
“邓师傅?”袁宗第又轻声念叨了遍(fanwai.org),突然,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发出惊呼了,但这次确实最为响亮,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啊,难道是邓师傅!”
巩焴抿着嘴,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丝洞悉万物的得意之情,向着袁宗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袁宗第感到骨骼好像下子散了架,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让他不得不扶着桌子缓缓坐回椅子上。这样来,那些看上去荒诞不经的谣言,也下子全部合理了。没错,邓名当然应该非常了解北京,当然会和满清上层熟识,至于会讲几句满语也是再正常不过——袁宗第突然发现,这些本来被他认为是最可笑不过的谣言,现在都变得顺理成章,如果邓名没有这些关系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就是年纪”袁宗第又是声轻语。
“皇上在西安就纳了贵妃了,制将军遇到他时他十六岁,少年老成,看上去像二十岁也不是不可能。”巩焴再次做出了断言,他目光转落在了李来亨身上:“那么他就是少主的小堂叔。这没什么,我们大顺不是有定武旧(fqxs)例吗?只是邓名他不知道罢了,生怕吐露实情就是兄弟反目成仇。”
韩主定武,包括清廷在内很多人都认为这不过是文安之用来鼓舞人心的个策略而已,只有极少数的夔东核心人员,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异议,”李来亨当即表态:“如果真是我的小堂叔,我愿意遵守定武旧(fqxs)例,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好,接下来就要看他是不是皇上之后。这次的书院之争,也可以帮我们瞧得明白些。如果邓名不是皇上之后,他肯定不会支持我们插手书院与那些拥护明廷的人唱对台戏吧?”
巩焴主持的闯营万县密谋瞒过了奉节的文安之,后者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四川。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邓名,更是对此事无所知。这个时候他正和刚刚返回四川的李星汉任堂等人在峨眉山,边讨论着此次远征东南的过程,边欣赏着峨眉的俊秀。
“峨眉天下秀,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惜我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啊。下次再来吧,下次定要挑个春暖花开的时候。”邓名不知道成都已经是暗流涌动,闯营众将和江南士人都蓄势待发:“我得马上赶回都府。这次的帝国议会上,估计大家会要我们再次出兵东南,援助山东广东的义军了。”
四川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为了保证新移入人口的就业,保证政府的收支平衡和各个阶层的利益,四川必须要不停地继续发动对外战争,保护和赢得商业利润,通过军费赔偿等手段从清军控制区获得资源和资金。
这种压力甚至给邓名赵天霸任堂穆谭这样的高官以骑虎(fuguodu.pro)难下之感。刘晋戈袁象熊兰等人也都和邓名说过,他们不敢想象遇到严重挫折的后果。不过这些人也以年轻人特有的乐观来看待这个问题,赵天霸在四川高级官员的内部会议上声称:既然已经是骑虎(fuguodu.pro)难下,那就不要再想跳下虎(fuguodu.pro)背慢慢来稳步走了,就骑在虎(fuguodu.pro)背上跑下去吧,直到赢得天下或是摔得粉身碎骨——这个发言引起了普遍(fanwai.org)的共鸣,刘晋戈袁象熊兰还有军方的高级军官人人喊好。
“这事毫无疑问。”任堂闻言想也不想地说道:“都府叙州都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怎么肯罢手?不过这次他们事先大概会商量好如何分配战果。”
“红利按照投资的比例分配,我想不出比这更合理的分配模式了。”邓名甚至有种感觉,那就是川西集团对战争的态度就像是瘾君子对毒品的依赖样,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而且也越来越难以满足。
第42节升级下
康熙二年的元旦,重庆。
现在重庆城外的水道很可能是东亚地区最繁忙的水道,来往于叙州——重庆成都——重庆的船只不绝于道,还有大量过路的船只驶过。即使是新年在即,勤劳的川西人也没有都停止工作回家过年,很多人选择稍微晚几天再回去和家人团聚,只要这些勤苦能够换回足够的报酬他们就心甘情愿。
重庆的甘陕绿营当然也不会让川西人专美于前,以往春节前士兵们就能休息了,但今年不行,昨天大部分士兵就直工作到太阳落山才被从翡翠加工营里放出来。今天重庆众将很勉强地给士兵们放了天假,但从明天开始就要恢复工作。
进入十月以来,重庆众将对翡翠加工的兴致越来越高,这主要是因为后方市场的积极反馈。十余年的战乱让珠宝加工行业陷入停顿,很多珠宝行都倒闭,余下的也是在苦苦支撑。战争天不停止,各地的交通工具就会被大量征做军用,也不会有人积极从事玉石的开采工作,就不可能有大量的珠宝进入奢侈品市场。同时战争还让老百姓变得更贫穷,珠宝价格居高不下,可是社会平均的富裕程度却在下降,这种矛盾就注定了奢侈品市场的不景气。
邓名在天下未定的时候不努力生产粮食而是出售珠宝换钱,这当然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独份;而重庆清军既打不过川军也没有被对方立刻消灭,被生活所迫,不得不与敌人联合起来生产珠宝,这同样是没有先例的。这样邓名和高明瞻集团就创造出了种前所未有的局面。清廷后方的珠宝行都热情地欢迎翡翠这种新型珠宝进入市场,它价格相对便宜能够被消费者接受,在其他货源都枯竭的情况下,是种很好的行业替代品,不少珠宝商人都将其视为救命稻草;重庆的产品加工粗陋也没什么关系,珠宝商人自己可以进步加工——以前他们是不愿意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廉价的石头上的。但现在整个行业已经经历了十余年的衰退,工匠的报酬变得非常低廉,即使是那些资深的老师傅,为了能有口饭吃,也不会觉得加工这种石头是对自己手艺的种侮辱。
除了民间市场外,翡翠在北京也大受欢迎。满人入关还不到二十年,在崇祯朝的时候,入关掠夺的满人还完全不懂得欣赏玉石,抢劫时只要金银不要石头。而随着满八旗在北京开始享福,日渐远离了征战生活,新成长起来的代人就开始附庸风雅,开始学习赏玩玉石了。不过现在满人显然还没有学到家,很多人还是怎么也学不会如何鉴别石头的好坏——金银好坏很简单,看纯度就可以了,但根据石头的品质定价,标准就要复杂得多。
因此当翡翠流入北京后,很多满人立刻就接受了它。明显这种石头更坚硬更明亮,在阳光下能发出夺目的光彩来,怎么看都比传统的玉石更漂亮——其实王明德这伙儿人也是这么觉得的,相比温润的玉石,翡翠无疑更符合他们暴发户的眼光。只是李国英那句“假玉”的评价让重庆的将领们跟着不懂装懂,煞有介事地互相吹嘘,说自己从来都认为乌涂涂的石头更好看——“乌涂涂”就是这些土包子对玉石内敛光华的看法。
最具决定性的击出自辅政大臣索尼之手。八月初邓名与高明瞻他们和谈后,九月初就有份包括象牙宝石翡翠的“川西土产”送到了首席辅政大臣的书桌上。索尼看看觉得不错,就让人用宝石翡翠打造了几件首饰,和两双象牙筷子套翡翠筷托起送进了大内,孝敬给了太皇太后。
正努力学习汉族皇家品味的太皇太后,觉得这几块宝石和翡翠比她见过的所有玉石都顺眼,摆弄了好多天,还赏给了最得宠的几个格格点。
下子这种“川西土产”在八旗贵族上层就火起来了,差不多在李国英离开重庆之后,北京对四川的战局也突然变得异乎寻常地关心起来。十月份重庆就接到了三次八百里加急信件,详细地询问了重庆的现况和川西明军的动向。既然李国英不在,这些奏章当然都是高明瞻回奏的,在认真报告了重庆将士誓与大重庆共存亡的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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