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161 部分阅读

    收废品后,重庆清军的战马挽马死亡率骤然升高,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以前在陕西的时候,清军士兵能贪污马匹的草料银,但到了重庆后不下发马料银而是直接下发豆麦,士兵没有银子可贪污,顶多是偷懒少去割点草,或是分点马的口粮吃;而现在有了废品回收后,马匹死了士兵就可以把马具马蹄铁统统卖掉,而且还能把死马的皮革和尾巴也起卖掉。
    直接出售战马太过显眼,而且叙州也没有自己的马行,对此没有太大的需求;但成都有马行,成都的商人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重庆清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因此成都的商人就希望高明瞻能够把还活着的马匹当做废品卖给他。不过这当然不能写在契约上,免得高巡抚被别人抓到把柄,所以成都人就发明了“保鲜马肉”这个词。
    “活着的马,是啊,肉当然新鲜了。”总算听懂了对方想干什么,高明瞻嘟囔着。
    不过在场的人都承认这是个有诱惑力的提议。他们琢磨着反正是打不过川西明军的,到时候被抓住了还要花钱赎买坐骑,不付赎金就是白送给邓名了,那还不如现在卖给收废品的好了,还能拿到点钱——人旦陷入了罪恶的泥潭,总是会越陷越深,重庆这帮人的堕落速度之快是李国英想象不到的。
    “总督大人肯定是要带我们回保宁去的嘛,回到了保宁还怕没有马吗?”王明德直接就当着成都的商人和高明瞻讨论:“回去的路上肯定会有马死掉,那还不如现在当做保鲜马肉卖掉,死在路上的马肉没人买的。”
    “我们的马就算不死,要是八旗兵的马死了,总督大人也会把我们的马给他们。”李德福也开始发表意见,好像明天就要开始退兵回保宁样:“还不如卖废品了,省得让人家白白拿走。反正走这么两步路又不会死人。”
    高明瞻和王明德都点头称是。手下反正要走路,那还不如把坐骑提前卖了,至于将领的坐骑,八旗肯定是不好意思来拿的。
    重庆现在打不过川西军,可是退又不能退,清军从上到下对胜利完全绝望,所以就只剩下琢磨如何让自己过得好些了——除了加工珠宝和卖废品,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成都的商人愿意花钱购买这些将领手中的“保鲜马肉”,并希望以后金汤门对士兵出售保鲜马肉或是濒临死亡的马匹装做看不见。
    “死马你们买了就买了吧,本将不会干涉的。”镇守金汤门的王明德和负责浮图关的李德福都给了同样的保证,他们二人已经打算把手里的马都卖了,只要派家丁看住自己的坐骑就行了。士兵私下卖给川西商人的马匹只可能是从别的营地里偷来的,对他们又有什么损害呢?
    讨论完这种货物后,高明瞻又指着下项问道:“这‘发霉的柴禾’又是什么?”
    十月二十日,黄飞刚跟着同伴们起登上船只,倚在船舷边眺望着四川的群山——穿过夔门进入四川后,道路就变得愈发难走,不少人都开始叫苦,觉得他们被明军骗了。这哪里有平原,明明就是崇山峻岭嘛。幸好成都和叙州来的人不停地鼓舞着移民们,向他们保证离目的地不远了,而且到时候定能让他们看到大片的耕地。
    因为道路难行,而且移民们跋山涉水也走了好几个月了,所以现在男丁也轮流上船休息,以保证他们身体健康,不至于在抵达终点前病倒。
    “前面就是重庆!”同船的叙州向导对黄飞刚等人说道:“这里暂时还在清军的手中。”
    这里还有鞑子吗?黄飞刚等人都感到异常惊讶。
    向导耿云林再保证,距离邓名的根据地只剩下最后不到十分之的路途了。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清军了,想不到还有支清军在距离目的地这么近的地方。而且移民们发现,川西人似乎习惯于用清军来称呼对手,无论是军人还是官吏。
    此时在重庆城中,成千上万的清军士兵正在埋头苦干加工翡翠,有些士兵抱着竹筐来回奔跑,运送原石和经过粗加工的毛坯,而长官们的家丁们则四处巡视,以保证没有人偷耍滑。
    当异常的响声从铜锣峡方向传来时,不少家丁还催促那些竖起耳朵倾听的士兵继续工作,不要趁机偷懒——直到这个动静变得越来越大,人群的马蚤动再也无法制止。
    第39节向导下
    “重庆的清军是我们川军最凶恶的敌人”耿云林认真地给这些首次入川的东南移民介绍着情况。
    年初帝队在浙江大捷后,他就肩负着叙州议会的殷切希望,被袁象知府派去和移民套交情了。这大半年下来,耿云林和大批的浙江移民都很熟悉了,对方也通过他得知川西到处都是外来的移民,包括这个耿向导都是样,不到三年前耿云林还在江西种地呢。
    “和湖广两江的清军比起来,甘陕绿营非常凶恶,就是临到绝境也往往死战不退,常常给我军造成重大的损失。”邓名唯次身负重伤就是与重庆清军交战,而且那次也是唯次清军主动追击并尝试全歼邓名统帅的川西军队。耿云林看到不少移民的脸上都露出紧张之色,急忙宽慰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而且重庆清军的水师不行,被我们压在嘉陵江里不敢出来。去年他们从嘉陵江里跑出来大闹了场,没过几天就让我们又给打回去了。”
    耿云林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他预想的效果,听到这些话后,黄飞刚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变得更紧张了。他听说重庆清军有水师,而且还敢于出来和明军在水面上交锋——至少有这个可能性。
    黄飞刚环顾了周围圈,注意到其他同伴也都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虽然这些东南来的移民很多人都会水,但长江和家乡的大海不同,这里对他们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水域,万遇上暗礁激流怎么办?而且明军使用了严格的家属分离政策,旦开始行军,丈夫妻子不得见面——按说对这些移民没有必要如此,但是上次郑成功张煌言的教训太惨痛了,任堂穆谭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对待移民也不许家人聚在起。
    要是舰队受到袭击,船只被清军击沉,根本不知道妻小在哪里,黄飞刚就无法去救援家人。船队从铜锣峡驶出,向导指着前方告诉大家:“看,那里就是重庆。”
    听到这声介绍后,黄飞刚赶到呼吸变得更沉重了,手掌里也开始渗出汗来——我和家人路跋山涉水,不会倒在成都的大门前吧?
    站在重庆的城头,四川巡抚高明瞻眺望着远方,此番明军的声势前所未见,船只几乎把长江航道塞满了,而岸上的营地更是连天接地,铺满了整个大地。
    “这肯定不是来打我们的。”高明瞻早就得出了这个结论:“要是来打我们,用得着来这么多人吗?”
    明军越来越近,高明瞻注意到很多人都是百姓,而且打探消息的人也陆续回来,都报告说这是明军从东南搬迁回来的水手工匠和百姓。
    “都散了吧,散了吧。”孙思克大声嚷嚷着:“没听清吗,这都是过路的,和我们没关系。”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高明瞻沉吟着说道。
    “巡抚大人有何高见?”孙思克反问道。现在重庆的绿营整天加工珠宝——既然他们答应将盈利分给满汉八旗部分,而且驻防八旗也默(zhaishuyuan.cc)许了,那么汉八旗自然不会出面反对而是闷头发财;现在八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严防小偷,重庆城内的盗窃活动极为猖獗,许多八旗的马匹和武器装备都被人偷走,当成废品被川西商人买去了——孙思克知道其中部分是八旗兵自己卖了,然后声称被盗而已。因为他亲眼看到有些汉八旗的士兵抽着湖广的烟草,有些吃着咸鱼和腊肉,还有人用盐鸭蛋下粥,甚至怀里还揣着那种川西发行的欠条——要是他们的装备被贼偷去了,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小偷天良发现,摸黑塞进他们的床铺下面的吗?
    凭现在重庆的军心士气,和川西军打起来肯定要被揍得满山放羊。孙思克觉得反正快要退回保宁去了,重庆已经不可收拾就随他去吧,等回到保宁再收拾军心不迟——但听高明瞻这意思莫不是看见对面有好多老百姓,高巡抚就头脑发胀地想出城去抢把不成?要是高明瞻忘记了自己能吃几两干饭,孙思克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拦住他。
    “卖废品的价钱实在是贱了,儿郎们苦啊。”高明瞻悲叹了声。他见到好多绿营士兵都把绵甲下边的衬铁片抠出来卖了,成都商人收废品的价格直没有见到上涨,就算把绵甲里的铁片都拿出去,又能卖得了几个钱?眼看年底快到了,翡翠的销路也不敢说就顺畅,如何才能让几万个重庆官兵过个肥年,这真是摆在高明瞻眼前的难题。
    当夜黄飞刚所在的营地就扎在重庆城对岸,他和伙伴们遥望着夜色中阴森森的城堡,知道里面驻扎着川西军最凶恶的敌人。渡过了个不眠之夜后,黄飞刚他们就亲眼看到了向导口中凶残剽悍的甘陕绿营。
    “各式木桶,质量上乘,买大送小!”
    天刚蒙蒙亮,举着绿旗穿着号衣的绿营士兵就在明军营地旁边摆开摊子,兜售他们的木桶,因为这东西收废品的商人不肯要,成都和叙州都能自产。清军觉得这些移民未必知道,所以把所有的木桶都洗刷干净,早早运过长江,希望贱价处理给这些移民:“老乡,拿个桶走吧,这么便宜的好桶,你走遍(fanwai.org)天下也见不到啊!”
    来做生意的清军都是各个将领的家丁或是心腹披甲兵,并没有普通的士兵。
    和川西的商人接触多了之后,好多绿营士兵都生出了逃亡的心思来,但川西商人和重庆将领们有协议,保证不协助清军士兵潜逃。重庆到叙州之间还隔着大片的无人区,所以绿营士兵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很难付诸行动。
    看到数十万百姓路过,对绿营士兵来说是个很好的搭车逃亡的机会。不过他们的将领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点,现在重庆城内戒备森严,个个军营严禁擅自外出,士兵们尽数关在里面做工。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只能由可靠的士兵运去贩卖,就连到江边搬运东西也不会交给可疑的无甲兵们去做。
    “菜刀地卖喽!”远处另个摊子上,摆满了崭新的菜刀。昨天晚上,李德福把士兵绵甲里最后的铁片仅存的钢刀都收集起来,他的军营里停止了切翡翠加工,连夜全速地生产民用菜刀——如果赶不上这拨,那这些东西就只能当废铁论斤卖。反正等回到保宁,装备还是会发下来的。
    “好刀,好刀!”每当有人投过来目光时,卖刀的清军士兵就会自卖自夸地大声吆喝起来,若是有移民在他的摊子前驻足停留,这个士兵还会拼命地用刀去剁自己摊子上的木桩子,以展示这些刚打造出来的菜刀是多么惊人的锋利。
    这些军中铁匠做出来的菜刀确实质量不错,不时有人掏欠条买走两把——经过武昌的时候,明军就给移民每人发了点欠条,告诉他们可以在武昌试着用用,或是存起来返回川西后再使用。不过因为说过这是要还的,而且武昌的欠条也不是明目张胆地流通,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用上。而重庆目前肆无忌惮地接受欠条,很快就挣走了移民口袋里的不少钱。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学着川西的礼节,另外个摊位的清兵冲着顾客鞠躬,等人走远后才再次挺直胸膛,冲着往来的人群继续叫嚷起来:“瞧瞧看看嘞,精品磨刀石,朝廷工部监制——后面还刻着工匠的姓名呐!”
    离开重庆的时候,吃过碗正宗山西刀削面的黄飞刚背上多了条旧(fqxs)毛毯,手里还拿着根崭新的拐杖——江边到处都是推销拐杖的清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竹子藤子做的的,还有松木的,他们众口词称到叙州的路很不好走,这拐杖也不算很贵,不少移民都掏出元钱给自己买了根。
    移民川流不息地从摊前经过,宋梁努力地推销着他的货物,头两天的销售额就达到了长官的要求,剩下的利润都是他自己的了。
    当夜幕又次降临到重庆时,旁边几个摊位的同伴过来询问宋梁今天的成绩——只要看看那空荡荡的货摊,连把弓或是根箭都没有了——宋梁肯定是挣了不少。
    把掀起货摊的蒙布,宋梁把压在下面的欠条都捧了出来,厚厚的大叠,看上去至少有个上千元,折合白银也是十几两了。
    “啥都别说了,啥都别说了!”宋梁激动地语不成调:“俺这就去川商那边割肉买酒去,兄弟们都跟着俺来吧。”
    又经过段跋涉,耿云林告诉他周围的移民们,前方就是叙州了,他们即将踏入明军的稳固控制区;刚刚得到准确的消息,明天这带的最高长官邓名会亲自来迎接他们,成都叙州的大批官员也会同出现,尽最大努力解决移民生活工作上的难题。
    耿云林高声喊道:“明天,我们叙州的袁知府也会到场。我说啊,你们就别往前走了,就留在我们叙州吧,立刻就有工作,有工钱,袁知府还会帮你们盖房子。若是时找不到工作都不用着急,叙州知府衙门可以先借你们钱吃饭穿衣,头几百元还不要利息。”
    第40节印象上
    从东南各省来的移民开始分批到达叙州。邓名这两天很认真地准备了演说,决心给这些移民留下个深刻的印象——这次移民规模之大是前所未有的,估计仅是男性壮丁就有二三十万,而川西明军控制区内已经有了五十万男性壮丁。
    “演讲台准备得怎么样?”
    “万事俱备。”袁象高兴地答道。他只有二十几岁,又生长于将门,从来就不会隐藏城府,为了能够多替叙州留下些人口,简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邓名要他安排布置演讲台,袁象也尽心尽力地去准备,他打算紧跟着邓名,也在那个演讲台上好好表现下,让全叙州的同秀才都看看自己的才能。
    “那就好。”邓名知道袁象对此事很上心。现在邓名并不担心移民的配合,他们故乡残破,已经无家可归,无论川西明军为他们安排的前途是什么样,他们都会尽力去适应。而且中国的百姓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和善的官府,只要官吏盘剥得稍微轻些,往往就能得到青天大老爷的称号。所以邓名琢磨的就是如何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和善,让移民获得个崭新的印象,改变他们心中官员高高在上的姿态。
    等到移民们看到川西最高统帅出现在面前,估计大家也是诚惶诚恐,为此邓名还特意准备了几个笑话,准备穿插进演讲中去。只是邓名现在也算是方诸侯,不可能给大家说相声,到时候这几个小笑话能不能让大家放松心情,邓名也没有把握,要是起不到效果,万众仍然沉默(zhaishuyuan.cc)不语,那就太失败了。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邓名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句,就让袁象先去会场继续工作了。袁象今天特意穿上了大红的官袍,帽子上的对翼翅也清洁得尘不染。看着骄傲得如同孔雀般的袁象昂首挺胸地离去,邓名也决心好好准备下:“袁象他好大的官威啊,希望他别把那些同秀才吓倒才好。”
    会场里除了叙州的官员议员和老板外,还有大批闻讯赶来的成都人。他们早就知道叙州这边要截留部分移民,但看叙州这个架势,竟然大有吞下移民团主力的架势。是可忍孰不可忍,成都人心急火燎,这几天已经和叙州方面剑拔弩张,今天这场有邓名出面的欢迎大会他们当然不能缺席。
    会场周围布置了大批的标语牌,写着无数五颜六色的招工宣传,让黄飞刚等人都感到异常的新鲜。很快成都和叙州的竞争就从自吹自擂进化到互相诋毁,并在袁象抵达前出现了口角推搡,还步步发展为谩骂和斗殴。
    当看到大规模冲突似乎近在眼前的时候,黄飞刚等新移民都非常紧张,他们对川西的情况不了解,对自己的前途也充满了担忧。而耿云林直和移民们在起,尽职尽责地安抚着这些他陪伴了路的东南百姓:“没事,没事,他们打不起来的。”
    离开家乡以后,黄飞刚他们都对耿云林非常信任,毕竟这个人跟他们相处了好几个月,而且还有问必答地帮助他们了解所有想知道的四川情况。不过在抵达重庆之前,耿云林把重庆的清军形容为青面獠牙的吃人禽兽般,黄飞刚还清楚地记得耿向导用过的那个形容词“川西最凶恶的敌人”。不过他们在重庆见到的是群笑容可掬的绿营官兵,热情地向他们出售各种商品——放在东南故乡,何曾见过对老百姓和和气气说话的官兵?更不用说和百姓公平交易了。
    在重庆对岸扎营的时候,黄飞刚除了买了些生活必需品,还曾经在个瘦瘦的清兵摆的摊子上吃了大碗刀削面,汤料还算有味道,里面的面条也不少,官兵能够这样和老百姓做生意实在是太少见了。最开始见到那个卖面条的清兵时,对方脸颊上的两道横肉还让黄飞刚感到有些心惊肉跳,乍看上去,似乎比家乡的县丁还要凶恶得多,挤在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狰狞。但就是这个清兵,在黄飞刚吃完之后,还主动地给他盛了大碗煮面条的面汤解渴,说了好几句客气话,感谢照顾他的生意。其他的顾客也都得到了碗免费的的面汤。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那个清兵还殷勤地给他们讲几句山西的趣闻——等离开那个饭摊的时候,黄飞刚已经把老板归为“面孔凶心肠热”的好人之列了,并暗暗为自己开始以貌取人而感到愧疚。
    在离开重庆后,大家私下里偷偷议论,觉得耿向导说话实在夸张得太厉害;比较厚道的同伴还站出来为耿向导辩解,称这很可能是大家误解了耿云林的意思——四川话不光发音和东南很不同,就是词句可能也有不样的含义,或许“凶恶的敌人”在四川方言里根本不是和东南方言个意思。
    耿云林还不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信任危机,依旧(fqxs)耐心地给大家介绍成都叙州的情况:“本来叙州这里没有什么人,都是年前才从都府搬迁过来的,都是自家兄弟,那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这时传来声锣响,还有兵丁高呼:“叙州知府到!”
    “袁知府来了。”听到这喊声后,不少人都翘首向那高高的演讲台上眺望,人群也下子安静了不少。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突然又传来声锣响,再次有兵丁高呼:“成都知府到!”
    “这个,真的没事吗?”刚才叙州和成都人吵架的时候,不少移民就听到双方互相威胁要让他们的知府出来打人——真的没有听错,是互相威胁要让知府老爷亲自下场来打人。现在叙州知府到了,而成都知府也不请自来,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怎么可能有事。”耿云林呵呵笑起来,面冲着大批的移民,高声说道:“咱们叙州的袁知府和都府的刘知府那可是刎颈之交!你们知道什么是刎颈之交吗?”
    有些人摇头,但也有人马上答道:“知道,就是通家之好。”
    “通家之好只是妻女不避罢了,而这两位知府,那是刎颈之交啊!就是可以为了对方不惜抹自己的脖子!”在成都的扫盲班上,教大家这个成语的时候,教授们就用刘晋戈和袁象举例以帮助学生理解;而自从学会这个词后,耿云林就再地重复使用,以表示自己是个有文化的人了:“听好了,可不是抹对方的脖子!当初这两位知府,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耿云林绘声绘色地描述起这两个人在东川府的冒险经历,他们互相扶持,路上与毒蛇猛兽搏斗,还要提防隐藏着的敌兵——周围方圆上百里,找不到其他的战友,只有身边这唯个同伴,最后两个人都成功地返回了建昌。
    耿云林故事还没有讲完,突然面前的移民发出大片的喧哗声。
    “打起来了?”有人惊愕地发出疑问声。
    “不是,演猴戏,演猴戏!”不少移民目不转睛地看着演讲台上热闹的场面,还兴奋地纠正身边同伴的错误看法:“原来这是个戏台子啊,要演猴戏给我们看。”
    耿云林回过头去,看到两个身着大红官袍的人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厮打成团,拳脚横飞,转眼间两个人头上的乌纱帽都飞了出去。这两个人也顾不上去拾,扭抱在起,其中个人被官服绊了跤,把另外个也拖倒了。
    “真的是猴戏啊。”大部分移民都赞同地喊起来,这两个人虽然身着官服,但显然是唱戏的。不要说高高在上的知府老爷,就是县里稍微有点体面的缙绅,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打得帽子都飞了,而这两个人打得兴起,居然连衣服都扯破了,露出胳膊上精壮的肌肉来——这大冷天的,还真不嫌冷。
    移民们越看越是兴奋,发觉这两个人演得极为逼真,简直就像是真的在性命相搏,以往看过的社戏和这比,简直就是小孩把戏。
    “保国公到!”混乱中,又是阵锣响。
    刚才听说两位知府来了,移民们都屏息肃然,唯恐会发出什么噪声被治以不敬之罪。现在听到又是个官员出场,不少人高声叫好,还在为高台上卖力演戏的两个人拼命鼓劲。都开猴戏了,可见官府是想让大家高兴,保国公来了大概也是要与民同乐吧。
    “又上去个?”看到又是道人影窜上了高台,黄飞刚他们更兴奋了,加倍用力的叫好,虽然短短几分钟,不少移民把嗓子都喊哑了,人人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
    第三个冲上去的人拼命地挤到两个人中间,竭力把他们分开。
    “这是谁?砸场子的吗?”眼看前两个人还没演完就被中止了,有人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
    “这就是保国公。”耿云林喃喃地答道。
    “啥?”
    “这就是保国公。”耿云林也不知道如何给移民们解释眼前的切。他到这时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接着报出了前两个人的身份:“靴子少了只的那个人,就是咱们叙州的袁知府;袍子烂了的那个人,就是都府的刘知府。”
    推迟三个小时上传
    下午有事,刚回到家吃饭。九十点会上传今天的第02节。
    第40节印象下
    事情的演变完全出乎袁象的预料,等他和刘晋戈被邓名分开后,脑袋就始终是片混乱,连后面邓名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印象了。
    “完了,完了。”欢迎会结束后,袁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衙门,心里只有这两个字,他的靴子都在斗殴中丢到台下去了,那可是他才做好,天都没有舍得穿过的上好牛皮靴啊。现在袁象只脚穿着靴子只脚上是部下急中生智送给他的短鞋。
    离开大伯的时候,袁象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当官,不过他总听大伯说过,当官重要的就是要喜怒(shubaojie)不行于色,要让下面的人和百姓看就生出敬畏之心来。可后来袁象出乎意料地当上了官,而不像之前他坚信的那样:辈子都会是个武将。从那个时候七,袁象直回忆着大伯说过的官员礼仪,出任叙州知府后更是寻找幕僚人才,把那些小地主富农出身的移民叫来询问他们家乡父母官的做派。
    而今天袁象时热血上涌,和刘晋戈当众打了个难分难解,算是把以往苦心营造的威严形象都毁了。邓名虽然没有责备什么,但袁象脑袋清醒过来些后,惭愧得无地自容,余光看到同样站在邓名身后的刘晋戈也和自己样,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声不吭。
    在衙门坐了没多久,突然就有卫兵报告议员来访。和帝国议会的议员样,叙州的议员们同样都是兼职,其中有商行老板,资历老的农夫,退伍的军官,工人里的讲义气仗义执言有威信的大哥。和那些并非议员的同行样,他们主要时间都用来经营着自己的买卖,或是从事本职工作,只有在关乎叙州前途的大事时,不如这次的截留移民行动,他们才会聚集起来商议对策。而在议会召开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帮议员老板把买卖经营起来;会有人帮去开会的议员整理农活,而手下的工头去开会的时候,他的同秀才老板也会照常发给工资——这种兼职模式邓名多次有意想改,改得更像他心目中的正轨议会样,但后来几次邓名又放弃了,因为现在这种模式运转得似乎还可以,也能保证民间的呼声通过议会流向官府,所以邓名就决定保持观察,暂时不进行干涉。
    袁象硬着头皮请几位议员进来,他认为自己今天不但把自己的脸丢光了,而且也是在丢叙州人的脸。
    “袁知府,这是我们送给您的新靴子。”几个议员进来时,为首者还抱着个大盒子,刚才袁象的靴子从台上飞下去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散会后这几个议员二话不说,就跑去个皮革老板的店里,把这双最好的靴子给卖了下来。
    最年长的议员即是个退伍军人,又是个叙州治下的富农,他代表众人郑重其事地把靴子捧着递给了袁象:“袁知府,下次还要狠狠地踢他!不要心疼靴子。”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袁象从叙州各行各业收到了大批靴子,所有的议员无论以前是否和袁象吵过架,或是被袁象用单挑威胁过,这次都无例外地支持他。
    不过叙州人也知道这次算是丢脸了,作为府的脸面和叙州的代表,袁知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斗殴,恐怕会让新移民们对叙州的官府尊严产生怀疑,认为叙州知府衙门起不到官府应有的作用,知府本人更是靠不住的家伙。
    但即便如此,叙州人还是觉得袁象打得好,不少人都说就算影响了移民定居也该打,刘晋戈跑到叙州的地盘上,冲上叙州人搭建的演讲台上争抢话语权,这时岂能再后退?至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再说刘晋戈同样丢脸了,就算影响不好也扯平了。
    黄飞刚的很多朋友都选择留在叙州,他们不愿意继续向前走了,虽然听说成都那里不错,但叙州的环境已经让他们感到满意。
    在向叙州官府报名备案后,这些选择定居叙州的移民就与家人团聚,经过家庭成员的简单商议后从某个来招工的老板那里谋份差事——帝国议会的法令在成都叙州嘉定州等切邓名控制区都有效,所以这些新移民暂时没有同秀才的身份,更不是退伍军人,不能无偿地获得土地。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太担心,他们不是很清楚帝国议会的法令,只知道很多已经成为富农的人也是两三年前移民到四川的,既然那么多人都成功了,这些移民认为自己也有很大的机会在数年后获得自己的土地。
    “袁知府是个好官,”等移民团搞清楚那场武斗的前因后果,这句话就在移民中流传起来,为了叙州治下的地主商人和小民的愿望,在万众之前和刎颈之交大打出手东南移民做梦也没想到天下居然会有这种官:“等我们将来有了麻烦,他也会为我们挺身而出的吧?不畏惧同僚,不害怕触怒(shubaojie)上官。”
    而黄飞刚和另外些人则决定继续向成都前进,叙州很不错,不过听说成都更繁荣,而且刘晋戈也是个好官,他为了成都人的愿望跑来叙州砸同僚好友的场子;在那场武斗后,刘晋戈也没有拂袖而去,而是继续呆在叙州,继续协助那些成都人宣传成都的优势:“而且保国公说了迁徙自由,将来若是发现成都不好,我就再回来投奔你们。”
    黄飞刚的朋友们纷纷应是:“好,没问题,那黄大哥就算是我们打个前哨,要是叙州这里不如我们所想,我们就去都府投奔黄大哥。”
    “言为定!”
    刘晋戈返回成都后,就去向成都的议会报告,这次成都议会征收了特别税以宣传自己,和叙州争抢移民。这些工作虽然是知府衙门来做,但受到参议院的影响,成都议会和帝国议会样对刘晋戈相当不友好,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次展开工作前还有不少人称刘晋戈定会敷衍了事,浪费了议会特别征收的税金。
    这次刘晋戈的收获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直到离开成都前,成都人依旧(fqxs)没有把叙州看成个值得认真的竞争对手,很多人对它的印象还是两年前的成都分城和产盐基地。而叙州充分利用了地理上的优势,截留了大批的新移民,数目很可能会达到甚至超过四成。
    当心怀忐忑的刘晋戈议员们等待的那件屋时,全体人员都齐刷刷随着那声“刘知府到”而站起来——在场的人有很多都是帝国议会的议员,对参议院俯首帖耳,也染上了痛骂刘晋戈的习惯。往日刘晋戈来见议员们的时候,这帮人为了表现出鲜明的支持参议院的立场,是从来不会起立欢饮刘知府的。
    起立的议员们还用力地鼓掌,在刘晋戈走向自己的座位时向他发出欢呼声,这些人都已经听说了叙州演讲台上的武斗事件。参议院的青城派和其他派系大佬都是老上司,因为根深蒂固的忠诚链观念,议会议员们对参议员毕恭毕敬,当他们打出批斗刘晋戈的大旗时,这些议员也会义无返顾地站在那面旗帜下。
    不过虽然忠诚链尚在,但往日的恩义到底有多少很难说,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昔日的辅兵,被欺负的时候点儿也不少。而争取移民关系到成都的繁荣,这里的议员虽然不定都是商行老板,但也都是各行各业中的带头人,社会地位基本都是中上,刘晋戈的努力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像凯旋的英雄般,刘晋戈在议会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在他向议会报告此行的经过时,次又次被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打断,尤其是在他说道拳打袁象的时候,更是曾有五句话被三次掌声连续打断的经历。虽然那场搏斗在被邓名打断前基本是平手,但叙州和成都的议会都认为是自己这边的知府取得了绝对优势。
    “原来争取议会这样容易。”结束了梦幻般的报告会,回到自己的衙门候,刘晋戈发现衙门的士气好像都提高了——这些天来成都直在议论刘知府为了成都权利挺身而出的英雄事迹,衙门的官吏听了都感到面上加倍光彩——除了身为成都人的份,还有身为成都衙门公务员的那份。
    刘体纯直称呼袁宗第为“老哥哥”,袁象比刘体纯稍微大了点,所以刘体纯也称呼袁象为老哥哥。
    “我那老哥哥,也是不容易啊。”在夜深人静回味此事的时候,刘晋戈偷偷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当没有了议会的责难声,也听不到他们发出的掌声和欢呼后,刘晋戈又想起了自己和袁象的感情;如果不是耳边总响着议员们的催促声,被压力闹得心情烦躁,刘晋戈不会去叙州挣抢移民,更不会肝火上升,见了袁象就红了眼:“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刘晋戈和袁象的这桩事,被帝国议员格日勒图绘声绘色地报告给了书院祭酒陈佐才,后者并没有显出什么兴趣,反倒鄙夷地评价道:“斯文扫地,他们是保国公的任命的官员,代表着保国公的脸面;保国公是朝廷的勋贵,所以这还事关朝廷的体统哼,也就是因为保国公极度轻视读书人,才会不重用贤良而提拔这些武夫,现在好了把,不但丢光了自己的脸面,还连累了朝廷的体统,真该弹劾他!”
    移民事,陈佐才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书院主要针对目标还是孩子。普通同秀才的扫盲工作由亭分批完成,不会都堆到书院本部来。还有部分学员是商行推荐来学习的优秀员工,这些人般都经过了商行本身的简单文化培训,当商行没有师资力量继续培训下去的时候,就会送来陈佐才这里,不过知府衙门给的名额有限。
    随着移民到达,书院的压力按说只会更重——陈佐才笃信有教无类,就是孩子增多也要把责任担负起来,大不了就再多兼几个班。随着教学经验越来越丰富,书院也摸索出不少方法来,至少那些原来就会读书给学生听的教授们,都被陈佐才锻炼出来了,就是孩子再多些,工作压力也远不会向陈佐才刚到成都时那么重。
    “祭酒这话有些不对了。”格日勒图想纠正陈佐才的错误看法。
    “哦?格教授有何高见?”陈佐才哼了声,个体育教授居然敢在这种高度的问题上反驳他,让陈佐才感到对方有些自不量力——虽然格日勒图不姓格,但格教授这种称呼已经流传开了,而且也被格日勒图所接收。
    “这次移民中听说有青壮男丁三十万,而亭里就算教他们识字,税收上也还是有的赚的。”作为个帝国议员,格日勒图已经对政府收支有了些初步概念:“而且他们的老婆也要做工,还有税可收,更不用说这些货物能够让商行挣钱,还可以抽税要是能够迁移来三十万壮男壮女,都府的税收下子就能增加两成,等他们熟悉环境后还会更多,这就会让都府抽到更多的税。”
    “也就是说,书院能够要到更多的经费?”陈佐才本来对这个事不是很懂,但经不住有格日勒图这么个帝国议员的体育教授,陈佐才几次三番地打发格日勒图在下体育课后去给书院讨要经费,每次还都认真询问经过结果,所以也很清楚都府的知府衙门和议会基本是按照税收比例拨给教育经费,这个经费大约是税收的二成五,其中包括给各亭的识字经费各商行自办培训机构的教育补贴,剩下的就都是给书院本部的。
    “是啊。”格日勒图拼命地点头:“要是税收增加两成,给书院的拨款至少也能增加两成,将来还会继续增加,可叙州的袁知府想都截下去,不放百姓到成都来。”
    “这袁象,老夫早就看出来他像个贼,”陈佐才冷笑声:“刘知府打的好。”
    第41节争夺上
    到十二月的时候,移民的安排基本告段落,成都获得了六成的移民,而叙州跃变成了拥有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
    突然增加的人口带来了众多粮食和住房的问题,而叙州应变的能力毫无疑问要比成都差得多。现在帝国议会处于闭会状态,邓名就下令准备召开特别会议,要求在过年前制定出套新的税收方案来:最开始叙州知府衙门类似是成都知府衙门的个分支机构,旦有什么难处就直接向成都求援,而现在两者已经呈现分离状态,有了利益上的纠纷。
    所以筹建更高级的行政机构就势在必行,这个衙门邓名打算按照习惯命名为四川巡抚衙门。邓名懒得自己去琢磨到底应该从两个知府衙门拿多少钱到四川省的巡抚衙门,就指示帝国议会去讨论。这个巡抚衙门暂时会归邓名直辖,而邓名也会本着损有余补不足的原则,用成都府向巡抚衙门缴纳的省税来帮助可能出现亏空的叙州知府衙门。
    为了避免参议院变成成都家开设的机构,邓名还强行规定半的参议员要移去叙州居住,如果将来有其他城市上升到能够和这两府分庭抗礼的地步,那么就要再从成都和叙州各搬三成的参议员去第三府居住——参议员全是邓名任命的,他可以按照自己心意给参议员们下达命令——而且还有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代表保国公权威的参议员们当然需要出现在叙州,以制衡议会的工作。
    不过帝国议会的人选处理邓名就比较谨慎,他规定这个要按照同秀才人口来分配,向巡抚衙门缴纳更多税的府,理应在帝国议会中拥有更多的发言权。
    下达了这些指示后,邓名没有返回成都,而是离开叙州前往嘉定州。经过明军的不懈宣传,越来越多的百姓正在从山里走出来,而嘉定州就是川西计划大举建设的第三个地区。它不但连接成都和叙州,而且还是通向建昌的必经之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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