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狼》第 15 部分阅读

    脖子肚皮划去。那些刚刚出生的幼羚望着被割去脑袋被剥去皮毛的母亲,不肯离去。
    他们的动作快极了,不到两分钟就可以剥下张羚羊皮。不到个小时,满河滩的羚羊全被剥去了毛皮。
    王勇刚站在河滩附近的个小土梁上,观看着这场屠杀。他对下属的战斗力满意极了,但仍然不停地让保镖和通信员传达他的命令,“动作快些,动作快些”。他知道藏羚羊是在同个季节交配,又是在同季节分娩,分娩时间也就是前后几天。只有这几天才是猎杀它们的最好时机,错过这几天就错过了极好的战机。
    民兵们从小河滩上撤离了,回到了隐蔽的地方,补充了子弹,等待下批羚羊的到来。
    小河滩上,摆满了血红的藏羚羊的捰体,还有些没有死去的幼羚在踉踉跄跄地挣扎。
    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批藏羚羊赶来了
    只战斗了四天,所有的车辆都装满了藏羚羊的皮毛和羊角,浩浩荡荡地返回营地。在返回的途中,王勇刚向民兵们宣布,每人再增加千元奖金。
    民兵们对着王勇刚又是阵欢呼。
    ../|?
    第54章
    结古镇通天河畔那块大石头上,坐着从雷指导员家乡回来的李石柱,还有石书记。虽说还是青藏高原,但毕竟是六月的季节了,河道上的风就不再寒冷了,凉意还使人精神和肉体都感到振作。这是块极小的盆地,才四点半钟太阳就被山们阻挡了,但视线极好。几个藏族妇女在河道下游洗羊肠子,还大声地说笑。结古镇的上空有几缕炊烟,那是几家大单位的伙食团在做饭。镇上的藏民已经结束了游牧生活,固定地居住在石头房里,石头房上空就有了团烟气。
    李石柱回到州上以后,才得知王勇刚大量猎杀藏羚羊的消息,就急切地去找石书记。
    “石书记,不能让王勇刚再这么干下去,他会把可可西里的动物杀光杀绝的。”李石柱还在生气。
    石书记没有说话,只是长叹口气。
    “石书记,你是玉树州的最高领导,你完全有权力不让王勇刚捕杀动物。”李石柱又说。
    “唉——”石书记长叹口气,没有说话,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半山坡上。有几个藏民正在垦荒,在山坡上挖出片不大的土地,这里只能长青稞。
    李石柱又问:“石书记,这事让你很为难?”
    石书记还是没有说话,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李石柱支,自己叼了支。李石柱就掏出打火机替他点着,又给自己点着。两个人就抽烟,也就不再说话了。过了很长时间,石书记才突然说:“杜班长离开了铁路单位,到海南闯荡啦。”
    “杜班长为什么离开铁路单位?”李石柱惊,急问。
    “说不清。”
    “他在海南干得怎么样?”
    “估计很艰难,他到海南后直没有给我联系。他要是站住脚了肯定会和我联系的。我订了好多海南的报纸杂志,上面有他发表的文章,全是描写流浪生活,估计他还在流浪。”
    “那怎么行呢?他都有了孩子,孩子还要养活,咱们要想办法帮帮他。”
    “我已经通知海南的朋友找他啦。他是作家,作家就要发表文章,好找。可是,找到他又能怎样?海南消费又高,他在那里还要租房子,听人说租套房子要好几千块钱呢。把咱俩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够他的租房钱。”
    “那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让他家人在海南流浪呀。”
    “这事只有王勇刚能帮他,他有经济实力。”
    李石柱不说话了,他不愿意提到王勇刚。
    “石柱,我也非常不同意王勇刚猎杀动物。但是,我的权力已经不能制止他这种行为啦。当年,他的权力是州委通过的。今天的王勇刚更不是过去的王勇刚了,他上交的税款金子管理费基本支撑了州财政,每年又给社会公益活动捐那么多款,他本人又是人大代表。更可怕的是他有了钱,我们的些领导就千方百计地接近他,为他办事替他说话。王勇刚这人你也了解,为人仗义大方,也舍得在领导人物身上花钱。所以,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有他的保护网。我前几天在常委会上提出王勇刚的问题,又被多数票否决了。上报到省上有关部门,也石沉大海”
    李石柱就不再吱声了,只是无奈地叹气。
    “石柱,朵玛下个月就毕业啦?”石书记又问。
    李石柱点了下头。
    “才旺牺牲的消息没有告诉她?”
    “没有。”
    “到时候,我陪她块去可可西里看才旺,那时候你再告诉她。我还有个想法,你们今年就把婚事办啦,明年生个孩子,也像个家庭的样子。”
    “我实在不忍心娶朵玛,她是大学生,前途大着哩。我这辈子还能成啥气候,朵玛要是嫁给我,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石柱,这些年把你放在可可西里,也把你的前途耽误了。你要是想到州上来,我马上给你办,先下个副处级令,隔上半年再提到正处级上,这辈子干到副厅级还是有希望的。咱们这几个战友,才旺牺牲了,勇刚走的是那条道,我只能关照你啦。这也不违背组织原则,你这些年的贡献大家都可以看到。”
    “我也想到州上来,可我离开了可可西里,谁能挡住王勇刚猎杀动物?起码我在那,他不敢肆无忌惮地干!”
    “也是,目前能制住王勇刚的也只有你啦。”
    “石书记,我有个要求。”
    “说。”
    “我想请求州上在可可西里成立个野生动物保护站,我到保护站工作。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猎杀动物的行为啦。”
    “那你以后的工作生活就更艰难啦。朵玛回来以后工作怎么安排?”
    “她还是在州上工作好,要安排个好点的部门,好好培养,让她进步得快点,咱们也算对得起才旺。”
    格尔木金达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王勇刚和李石柱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王勇刚用五十万元年薪从广州带来的那个选美小姐给他们泡好茶,很礼貌地给李石柱哈了下腰,就退出去。房子里很暖和,空调不时地朝外喷发着热气,还有进口的阴离子发生器,房子里点都不显干燥,空气还很新鲜。王勇刚只穿了件羊毛衫,更显得彪悍和魁梧。他站起身子,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很厚的羊毛地毯上没有丝声音。看样子他和李石柱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
    “石柱,你走了,基干民兵连谁带?”王勇刚问。
    “这个民兵连已经成了你的卫队,不允许别人在可可西里猎杀动物,自己却为金达集团猎杀动物,我当这个连长还有什么意思?”
    “你在金达集团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我从来没有同意要这股份。”
    “石柱,我是为你好。你的股份能折成好几千万人民币哩,你和朵玛结婚后有这么多钱,什么样的好日子都能过上。我也算对得起你和朵玛,也算对得起才旺。你放着福不享,偏要去受那份罪图啥?”
    “我已经决定了,州上也批准了。我只从民兵连带走顶帐房,辆吉普车,台望远镜,还有秀姑,那支冲锋枪是州上配发给我本人的,我也带走,其他的我概不要。我还要给你说,你交代你的手下,不要再去可可西里猎杀动物啦,要是让我碰上,我会开枪的。”
    “石柱,你实在要走,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给你说,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管你要不要,我都让法律公证处公证了,是属于你的了。再个就是金达集团副总裁的职务也永远是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上任。还有,你这个保护站带走的东西太少了。你先在这里住几天,我派人在那里修建座铁皮房子,总比帐房暖和些。再在那里修座瞭望塔,站得高看得远。我给部下下道死命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和你发生冲突。”
    李石柱想了想,说:“也行,但我不在这住,我要赶回去,把东西准备下,等铁皮房子修好后,我就搬过去。”
    “我派人开车送你回去。”
    “我又不是不会开车,何必让别人送?”
    “这是那辆沙漠王子的钥匙,你开走吧。”
    李石柱接过钥匙,穿上大衣,大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子问:“勇刚,我直琢磨不明白,你现在有那么多钱了,钱多得能买半个青海省,为啥还要猎杀动物赚钱?”
    “我给你说,你也不明白,不如不说。”
    王勇刚望着他的背影,苦笑又无奈地摇了下头。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不多的街道和街道外面的沙滩,沉思了很长时间才转过身来,对那个五十万元年薪的小姐说:“让邓总到这里来!”
    几分钟后,姓邓的副总进来了,毕恭毕敬地问:“王总,你叫我?”
    王勇刚转过身子,严厉地说:“李连长调到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当站长啦。你通知所有的人,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和他发生冲突。我们是几十年同生死共患难的老战友,谁要是胆敢伤了他根毫毛,我剥他的皮。”
    .. +~+
    第55章
    在仁丹才旺长眠的地方修起了间铁皮房子,还有座木头搭起的瞭望塔。李石柱和秀姑就住在铁皮房里,边是李石柱的铺盖和牛粪火炉,边是秀姑的铁槽。
    大早,李石柱就钻出被窝,先跑到房子外边,察看了草滩,没有发现汽车开过的痕迹,才放心地回到铁皮房子。把秀姑牵到外边,让它在草滩上吃着青草。又钻进房子,忙活了二十多分钟,将秀姑的粪便清理完毕,又给火炉里加了几块干牛粪,给自己热奶茶。喝过奶茶,吃了几块饼干,就背着冲锋枪,挎上望远镜,拿上几根供香,先到仁丹才旺坟上点燃了供香,又凝望了阵墓碑,才爬上瞭望塔,用望远镜四下瞭望。直到中午,才爬下瞭望塔到铁皮房子,随便弄点吃的,又爬上瞭望塔。直到夜幕降临了,才爬下瞭望塔,把秀姑牵回铁皮房,给它拌上草料,搞旺牛粪火炉,给自己捣鼓晚饭。
    晚饭也很简单,热瓶罐头,用高压锅下把挂面,连做带吃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漫漫长夜了,独自坐在火炉旁,抽着烟喝着茶,回忆着雷指导员回忆着仁丹才旺回忆着石技术员回忆着王勇刚,也回忆着我这个远在天涯海角的杜班长。隔上阵,就站起来走到秀姑槽前,给秀姑加点草料。边抚摸着秀姑的脑门,边给秀姑念叨:秀姑,再过几天朵玛就回来了,她知道你救了我的命,也会非常爱护你的。这时,他就从贴身衣袋里取出朵玛的照片,给秀姑看自己也看,边看边说:秀姑,你看朵玛多漂亮,你定会喜欢她的。就这样,他睡会儿坐会儿,和秀姑聊会儿。再睡会儿再坐会儿再和秀姑聊会儿就这样度过了漫漫长夜。
    他的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了,直过了二十几天。
    金达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王勇刚拿着从广州发来的电报,坐在老板椅上没有点办法。这是哈孟董事长和丽丝秘书拍来的,向他催要皮货。李石柱的瞭望塔,恰好建在出入可可西里的必经之路上。这几天,王勇刚命令手下的人,暂时不要进入可可西里猎杀动物,不要招惹李石柱。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下令让手下人采取非常手段除掉了。电话铃响了,又是丽丝秘书打来的。几个月前,他给哈孟董事长交付那批货时,丽丝秘书专程从广州赶到西宁,在他的别墅里住了几天。临走时还给他留下了张五百万美元的支票和大包印度性药,要求他再猎杀批黄羊皮和藏羚羊皮。谁知,他从西宁赶回格尔木,准备布置猎杀计划时,就遇上了李石柱这事情,不得不暂停猎杀计划的实施。这些天里,他都在思考对付李石柱的办法。
    “王老板,是不是很难办?”丽丝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要是换了旁人,我早就把他摆平啦。但他是我的老战友,我不能给他来硬的,他又不吃软的,我还真没有想出对付他的办法。”
    “不要急,慢慢想办法。我相信王老板是真正的可可西里的主人。如果你把货准备好了,我亲自到西宁给你送款,我在广州也想你。”电话那头的丽丝更加温柔了,也勾起他对丽丝的思念。
    “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王勇刚放下电话后,又思考好大工夫,才对五十万年薪的选美小姐说:“把邓总叫来!”
    几分钟后,邓副总进来了,谦卑地站在他面前。
    “你下午就赶到基干民兵连,亲自带他们进入可可西里,搞批皮货回来。”
    “李连长把守着那条路,我们怎么进去? ”
    “我不管你怎么进去,我只向你要皮货。你要是没有这个能耐,就别当这个副总,让有能耐的人来当。”
    “王总你去不去?”
    “屁话,我要是能去,还要你去干什么?我不要你讲条件,只要你完成任务。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伤了我老战友根毫毛,我剥了你的皮。”
    李石柱望远镜里出现了个车队,凭感觉,知道是自己和王勇刚曾经带过的基干民兵连。他爬下瞭望塔,把冲锋枪移到胸前,从背上取下小红旗,站在车道中央,向行驶过来的汽车伸出红旗。
    汽车辆辆停下来了,从驾驶室和车厢上跳下几个人,走到他跟前,立正向他报告:“报告李连长,我们得到开发办公室的批准,进入可可西里。”
    “不行,谁批准也不行,退回去。”
    李石柱向第辆汽车走去。
    “李连长,这是政府的批文,我们也是执行任务。”邓副总经理从衣袋里取出文件,让李石柱看。
    “我不看。”李石柱大步向汽车走去,站在汽车面前,汽车就无法开进。
    邓副总经理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猛地扑上去抱住李石柱,摘下了他的冲锋枪,把他摁倒在草滩上。十几辆汽车加大油门从他旁边开过去,直到汽车开远了,那几个人才卸下他冲锋枪的枪机,放开了他,把冲锋枪还给他,还替他拍去军大衣上的尘土,连声地给他道歉,李连长实在对不起,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就追赶汽车去了。直到爬上汽车,才扔下枪机,对他喊:“李连长你的枪机在这里。”当李石柱追上去找到枪机,装在冲锋枪上,汽车早开得看不见踪影了。气得他对着汽车的方向狠狠地打出去梭子子弹,蹦老高地骂,骂了好大阵,直到骂不动了,才屁股蹲在草地上,无可奈何地直喘粗气。
    到了七月份,李石柱就很少从瞭望塔上下来了。从早到晚都举着望远镜,朝温泉的方向瞭望,那是朵玛要来的方向。直到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他才失望地从瞭望塔上下来。第二天大早又充满信心地爬上瞭望塔,又举起望远镜,遥望着朵玛来的方向
    天气很阴,阴霾像巨大的黑色铁块,死死地压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的上空。还刮起了风,风刮起了黄沙和草屑,有不大不小的雪霰被风从黑云中拽下来,砸在地面上。在可可西里,就是盛夏季节大雪也是说下就下。不大工夫,满世界都是片白色的世界了。李石柱还是坚持在瞭望塔上,还是举着望远镜望着朵玛来的方向。忽然,他看见有辆日本丰田越野车出现在他的望远镜里。他又调整了焦距,看清开车的是王勇刚,坐在前排位置上的是石书记。随之,又看见有人从后排的车窗里伸出脑袋,挥舞着条红色的头巾。是朵玛,没错,是朵玛,朵玛使劲向他挥舞着红头巾。
    “朵玛——”他兴奋地狂叫声,将胸前的冲锋枪移到背上,爬下瞭望塔。
    “秀姑,朵玛回来了,快跟我去接朵玛!”李石柱对在远处吃草的秀姑喊了声,向汽车来的方向奔去。
    “朵玛——”李石柱迎着汽车拼命向前跑去。
    秀姑也跟着他后边向前奔跑。
    “石柱哥——”汽车停下了。朵玛跳出汽车,张开双臂迎着李石柱跑过来。
    “朵玛——”李石柱也张开双臂迎着朵玛跑过去。
    两人越来越近。
    “石柱哥——”
    “朵玛——”
    朵玛下子扑进李石柱的怀里,李石柱把朵玛搂在怀里,四只胳膊都狠命地箍住对方。好久,好久,朵玛才从突兀而来的幸福中清醒过来,她仰起睑,望着李石柱,问:“石柱哥,阿爸呢?”
    李石柱愣,闭上了眼睛,两串泪珠涌了出来。朵玛惊,又看石书记和王勇刚,他们也都闭上了眼睛,也都流出了两串眼泪。
    “石柱哥,阿爸哩?”朵玛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阿爸他”李石柱望着仁丹才旺的坟墓和高大的墓碑,恸哭起来。
    “阿爸——”朵玛挣脱李石柱的搂抱,向阿爸的坟墓扑去。
    “阿爸——”朵玛扑在墓碑前,只吼喊了声,就昏厥过去。
    朵玛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李石柱的怀里。石书记和王勇刚正在点燃火纸,片片燃烧过后的灰烬被风刮起,在空中飘逸。
    “阿爸他”朵玛满脸泪水地问。
    李石柱把仁丹才旺牺牲的经过告诉了朵玛,又说:“朵玛,给阿爸磕几个头。”
    “你也磕。”朵玛说。
    李石柱和朵玛就跪在仁丹才旺坟前,认真地磕头。
    “石柱哥,我今天就要和你结婚。”朵玛擦去了眼泪。
    “今天?”李石柱惊讶地反问。
    “是今天。阿爸去世了,我就剩下你个亲人了”
    “这地方怎么结婚?”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结婚。结婚以后,我就和你块守在这地方。”
    王勇刚走过来对朵玛说:“朵玛,我在玉树在西宁给你们盖好了别墅。你和李石柱结婚后,可以到西宁工作,也可以到玉树工作,我还分给石柱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有好几千万哩。你们可以到世界各地去旅游结婚,辈子都花不完。”
    “勇刚,你别想法子把我支走。只要还有个人在可可西里猎杀动物,我就不会离开这里。”李石柱愤怒(shubaojie)地盯着王勇刚。
    “石柱哥,咱们不离开这里,和阿爸块守在这里。”朵玛偎在李石柱怀里,大大方方地对石书记和王勇刚说。
    。.。。
    第56章
    我在海南岛流浪了几年以后,终于在家颇有影响的周刊社谋了份差事。这天是周末,我大早就钻进书房,泡上杯朋友送的紫阳茶,看着碧绿的茶液上飘逸着股氤氲,散发出股略带苦涩的清香。我给钢笔里吸满墨水,铺开稿纸继续创作《可可西里狼》的小说。
    股茶液噙入口中,口中就有了清新和苦香,咽入肚里,腹中的秽气都淡了许多,精神和肉体都有了焕然新的感觉。《可可西里狼》这部小说中,李石柱石技术员王勇刚是绝对主要人物,也是我离开部队二十多年中最怀念的战友。电话铃响,我极不情愿地去接电话,我不愿在创作时有电话干扰。我拿起电话,耳机里传来细小的吼声,对方用的是手机。
    “杜班长!”听到这个称呼,我知道又是当年部队上的战友打来的。对他们的电话,我有种十分亲近和渴望的亲情,那种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感情令我十分渴念眷恋。
    “杜班长,我是王勇刚。”这些年,王勇刚隔两三个月都要给我打次电话。
    “勇刚,你现在在哪里?”我以为他已经来到我居住的海南岛了。
    “我在青海,我想请你马上到青海来趟。”
    “有事?”
    “有点事,我知道你很忙,但这事必须你过来才能解决!”
    “什么事还得我去才能解决,李石柱和石技术员都在青海,石技术员又是方父母官,你怎么不找他?”
    “杜班长,要是别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帮我解决。可这次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矛盾,非得你出面才行。我知道,咱们当年在可可西里时,你和他俩的关系最好。这些年,他们两个和你联系最密切,你的话他们肯定听。”
    “你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这些年,我和李石柱只有书信上的联系。他所在的野生动物保护站有部电话,就是十年九不通地接通次,声音弱得也听不清。问邮电局,邮电局说我们用的电话,几公里就有个增音站,电话从这头打出去,不断地增音,经过三万五万公里到了对方电话里还很清晰。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只有部电话,光电话线都拉得够艰难了,总不能隔几公里就修个增音站吧。要是这样,可可西里的电话比人造卫星的代价都高。就是通信也十分难通畅,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不通邮路,给李石柱的信都邮到玉树藏族自治州环保局,环保局再托到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牧民捎去,封信往往得走三四个月。李石柱回封信也得三四个月,年中也只能通两三次信。李石柱的情况,大都是从石技术员那里得到的。堂堂的青海省省委常委玉树藏族自治州州委书记,通讯条件自然是李石柱无法相比的。我们常常在晚上九点钟以后的半价时间通话。每次都少不了说李石柱,石技术员都要感慨地说:“李石柱苦呀,这些年像李石柱这样的人太少啦!”谈到王勇刚时,石技术员都要停顿好会儿,含混不清地说:“王勇刚这几年发啦,他要是再不收手,恐怕”
    “杜班长,有些事情你来青海就知道啦,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给你电汇了万元,你尽快买机票飞过来。我的意思是你多请几天假,在青海好好玩几天。过去咱们当兵时,有纪律约束又没有钱,就是有钱也没有地方玩。现在,全中国都在玩,只要有钱,想玩什么有什么。杜班长,不是吹,我这个可可西里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放下王勇刚的电话,刚刚回到书房里入定,思维又回到《可可西里狼》的创作中。去趟青海谈何容易?杂志社这么忙,又没有假期。电话里说说可以,真正要动身,立即就有许多事情跳出来像绳子样绑着你无法抽身。
    我的记忆中又浮现出清秀俊雅的喀秋莎,喀秋莎倒在血泊里那哀怨的眼神;浮现出雄壮勇猛的雪牛,带着无比的仇恨次次撞向石缝的悲壮
    电话铃又响了,我只好又去接电话,耳机里又是“杜班长”的称呼。我听出是石技术员,就半开玩笑地说:“星期天大早就跑到办公室打长途,昨晚和嫂子吵架啦?”
    “杜班长,我真羡慕你的日子,办份杂志,写几篇文章,闲时品品香茗,少多少烦心事情,真是清心寡欲。我这个州委书记哪有什么星期天,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解决问题”
    “省委常委,可是个副部级职务,多少人在仕途上挣扎了辈子,能达到这个高度的恐怕不到十万分之吧!”
    “杜班长,我想请你近期到青海来趟。”
    “出了什么事情?”我立即把石技术员的话和刚才王勇刚的话联系起来,脑海里闪现出不祥的征兆。石技术员是十分忠于职守勤奋工作的人,般情况下不会让我放下工作专门跑趟青海。
    “是关于王勇刚的事情。”
    “王勇刚出事啦?”
    “可以这么说,他如果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但是杜班长,电话里我也说不清楚。你来青海后,咱们好好谈谈。你也好好劝劝王勇刚,我们好赖战友场,不能让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王勇刚寄来的路费收到了,我还是向领导请假登上了飞机。
    上飞机时,我分别给王勇刚和石技术员打了电话。王勇刚说他还在可可西里附近的沱沱河大本营,你下了飞机有人接,切听他们安排,我尽快动身到西宁和你见面。石技术员说他人在玉树,可可西里又发生了重大偷猎事件,无法离开。他让玉树州驻西宁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去机场接,先在办事处的招待所住下,然后再听他们的安排。
    我对青海西宁的气候太熟悉了,尽管我做好了充分的精神和物质准备,但从南中国的海南岛,从海拔最低温度最高的地方来到海拔最高温度最低的西宁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久违的凉爽,还有淡淡的缺氧引起的眩晕淡淡的干燥引起鼻孔喉咙的不适。但是,我踏上青海的土地,蕴含在我心中的怀恋经过二十多年的发酵酝酿,终于爆发出来。我就在这块土地上,度过了生中最富有活力的年华,经历了次次生与死血与火的磨难。多少亲密无间的战友,长眠在这块土地下边,把自己的血肉之躯融化在这方水土之中。
    我放下提包,展展地舒了下双臂,又长长地吸了口空气,感觉到过分激动带来的浓郁眩晕。我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的情绪镇静下来。
    “您是杜光辉先生?”我睁开眼睛,看见两三个体格剽悍的男人和五六个艳妆女人。
    “你们是”
    “我们是王勇刚老板的手下,王老板派我们来接你。”
    “你们怎么到飞机场里面接人?”在我的意识中,没有定级别的人是不能进飞机场接人的。
    “进个飞机场算什么,我们王老板在青海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他们说话时,五六个艳妆女人就围上来挽我的胳膊。
    “这怎么行”我用力摆脱她们。
    我还在摆脱她们的纠缠时,又有两个藏族男子跑过来,问:“你是从海南来的杜光辉先生?”
    “是,你们是”
    “我们是玉树州驻西宁办事处的,石书记派我们来接你。我们把车也开进来了,上车吧!”果然,有部桑塔纳缓缓地向这边开过来。
    王勇刚手下的那几个人不屑地瞪了他们眼,走过去抱着膀子站在他们对面,说:“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要接人怎么不早点来,我们把人接到了你来要人,让我们怎么给王老板交代?”
    “杜先生是州委的客人,是公事。你们把杜先生接走,算哪门子的道理?”
    “你少拿大毛吓憨女子,你州委算个吊,就是省委见了我们王老板,也礼让三分。北京也是我们王老板常去常住的地方”
    办事处的人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你看,我们都把车开来了”。
    王勇刚手下的人走到那辆桑塔纳跟前,用脚在轮胎上踢了几下,鄙夷地说:“这种东西也敢叫车,狗屁,这是玩具。你们叫杜先生坐玩具,不怕丢了杜先生的份子。”
    那人说话间,开过来三辆小车,前面还有部警车开道。四部车并排停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才认出,除了警车,那三部全是劳斯莱斯。前几年我编辑过篇文章《北京有个劳斯莱斯王》,说的是有个从美国回来的款爷,下子买了三部劳斯莱斯轰动京城。和这几辆劳斯莱斯相比,那辆上海产的桑塔纳就显得寒碜简陋卑微了,宛如贵夫人面前的贫困老太婆。
    我急忙走过去,站在他们中间,说:“石书记和王老板都是我的战友,我到谁那里住都样。这样吧,我先住在王老板那里,给石书记打个电话,随后住石书记那里。”
    劳斯莱斯车的性能真好,车起步,我这个驾驶员出身的人就能感到异常的平稳,车子仿佛不是在公路上行驶,而是在空中飘游。我坐在三辆劳斯莱斯车中间,最前面是警车,警车拉着警报,所有的车辆和行人都在避让,站在十字岗亭的警察还向车队敬礼。我望着公路两边诚惶诚恐的人群和车辆,心里也泛起了极度的诚惶诚恐。我杜光辉是什么人,竟让那么多人避让恭敬?再看车内的人,司机和坐在前排的保镖,只是警觉地观察前方和两侧,对行人和车辆的避让熟视无睹。我的两侧,两个妙龄女子恰到好处地偎着我,她们身上的进口香水味缕缕地钻入我的鼻孔,确实很好闻,使人产生种飘飘然的感觉。保镖的手机响了,保镖拿起手机听了阵,放下手机后对我说:“我们王老板已经赶到格尔木机场了,马上赶到西宁。你下午在酒店休息,晚上王老板给你接风洗尘。王老板还说了,这几位小姐全陪着你,她们的房间就在你的房间两侧。”
    车队在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早就站在门前的侍者替我们拉开车门。我钻出车,立即又围上了五六个彪形大汉,都躬下身子问候:“杜先生好,我们是王老板的手下,王老板派我们来负责杜先生的安全。”
    /.,,
    第57章
    他们簇拥着我走向电梯。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像电视中的黑社会老大。他们把我簇拥到个房间前,替我打开门,里面的宽敞豪华令我目瞪口呆。“这是总统套间,我们王老板专门为你包的,每天的价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元。”跟随我们进房间的小姐说。
    我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服务员就躬身问:“先生用什么茶?”
    在我喝过的茶叶里,最好的也就是杭州龙井福建的铁观音,斤都不超过几十块钱。我曾经写过部小说,名字叫《茶道》,对茶的知识略知二,但实践知识却非常匮乏,主要原因是收入有限。
    “有杭州龙井没有?”我尽力掩饰着自己不要露出没有经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很快,茶端上来了。我揭开盖子,股极淡但穿透力极强的清香钻入鼻孔,吸入肺中,呼出的气都清新了许多。我直纳闷,这里的杭州龙井怎么能比我家的杭州龙井好闻?
    “先生,总统套间用的所有茶叶,都是酒店派人到茶叶产地专门收购的,质量绝对上乘,是茶叶中的精品。可以说,在总统套间喝的茶叶,包括其他方面的消费,绝对不会低于总统消费的质量。不然,怎么敢称总统套间?”服务小姐介绍完,又躬身说:“我就在总统套间对面的房间,先生需要我服务摁下电铃就可以了。先生休息好。”
    服务员退出,几个保镖也躬身说:“杜先生,这里有她们照顾你,我们在外面照应。房间里绝对安全。祝杜先生休息好。”
    保镖们退出去了,我又喝了几口茶,感觉这茶中精品的味道真是妙不可言。茶的功效渗透到人的五脏六腑七十二经脉十万零八千毛孔,使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渗透出清冽和爽新。相比之下,过去喝的茶叶只是粗枝老梗,极为混沌的植物叶子而已,犹如妙龄女郎和贫穷老妪之比。
    “先生,我们给你洗澡吧!”几位小姐走过来,恭敬地问候。
    “你们忙去吧,我自己会洗。”我不习惯她们身前身后地伺候,尤其像这样带有情意味的服务。
    个细高挑姑娘走过来,说:“杜先生,你洗澡我们给你搓背按摩,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也够累的。”
    “不用啦,我不习惯这套。”
    “我们要是对你照顾不周到,王老板会怪罪我们的。”
    “不怕,我会给王老板说的,你们忙去吧。我洗过澡后想睡觉,睡觉起来你们王老板也赶到了。”
    她们这才退出房间。
    下午五点多钟,我起床后到卫生间洗漱完毕,又品了杯服务员泡的杭州龙井,浑身的疲倦全部消失,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充满勃勃生机的年龄,几个小时前刚踏上青藏高原的不适反应也消失了。我在这里毕竟度过了六七年的战斗生涯,青藏高原还是宽容地接纳了我。
    门铃响,我急忙说:“请进。”
    服务员打开门,轻声对我说:“杜先生,王老板来了。”
    “快请进来。”我边说着,边向门口走去。
    王勇刚已经站在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七八个身材高大的保镖。他看见我几步就冲上来,把抱着我的双臂,激动地说:“杜班长,你老啦!”
    我仔细地看着他,他的额头眼角也有了细细密密的皱纹,青藏高原的紫外线使他的脸色呈现紫铜的光泽,长期的饮酒使他的鼻子略微发红。但他抱着我的双臂十分有力,透溢出他的强健和剽悍。他搂着我朝沙发走去,又扭脸对手下的保镖说:“留两个在门外看守,其他人在大堂等候,注意警戒!”
    保镖们轻轻替我们关上房门。
    “这些年,在可可西里在玉树州在格尔木在海西,征征杀杀,结下了不少梁子,想取我脑袋的人太多了,白道黑道都有,不得不防着点。杜班长,身体可好?”他顺手拿起个进口苹果放在我面前。
    “不行啦,从部队复员后,考上了铁路运输学校,毕业后又从事文学创作,结果是作家混上了,身体垮掉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杜班长,你干的是正经事情,不像我们采金矿打野兽抢地盘,净干些不正经的事情。这年头,正经人干正经事不赚钱,不正经人干不正经事情发大财。人各有志,各有各的事业。像你杜班长,发表了那么多作品,又办份杂志,人生也轰轰烈烈。我这种人,没多少文化也坐不下来,生性喜欢打斗逞强。这二十年里打败了大大小小几十股势力,使半个青海成了我的统天下,这个可可西里王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上的。不瞒杜班长说,这人世间的凡是钱能买来的荣华富贵我都享受过了。这总统套间是我在西宁常住的地方。在西宁我有行宫,档次不次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间。杜班长以后退休想来西宁居住,我给你盖座行宫”
    “勇刚,你把我叫来有什么事情?”
    “可能石技术员也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王勇刚问。
    “光你给我打电话,我真不定过来。工作那么忙,又没有正当的请假理由”
    “是关于可可西里的事情。”
    “可可西里能有什么事情?”
    “唉不说啦,这事过几天再说。到餐厅去,我在格尔木上飞机时就给这个酒店老总打电话订了桌。咱们二十多年没有见面,要好好喝点,可惜石技术员在玉树,李石柱在可可西里,要是他们都能赶过来,咱们来个大团圆好好喝场,多好。”
    酒宴的规格很高,全是由野味组成,什么鹿唇鹿蹄筋藏羚羊鼻唇,清蒸野牦牛蹄仙鹤狐狸野生龙虾酒有十多种,路易十三拿破仑人头马伏特加,国产酒有茅台五粮液酒鬼汾酒西凤剑南春,还有张裕红葡萄酒青岛啤酒
    “杜班长,喝什么?洋的土的白的红的啤的,你随意挑。”王勇刚指着那么多的酒瓶子给我说。
    “随便喝点什么都可以,我对酒没有什么嗜好。”
    “怎么能随便呢,咱们二十多年才见面。当年咱们进可可西里的战友,多半都联系不上啦,就是能联系上的,也各忙各的难得聚。今天咱们聚上了,就要好好快乐快乐。”
    “勇刚,花这么多钱”
    “杜班长,你这是小看我了。至于钱,我真不知道有多少,我的那些金矿每分每秒都在给我进钱。我还有猎队车队商店酒店公司,就是这个五星级酒店都有我的股份。可以说像我这么花钱,连零头都花不完。不像你们吃公家饭的,挣的是死钱。要是到我这儿干,我给你个公司带上几千万块钱,随你折腾。”
    刚才那几个年轻女子也来了,分别坐在我和王勇刚的两侧。王勇刚对坐在我两侧的两个女子说:“我把杜班长交给你们啦,杜班长要是没有喝好,我就把你?br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