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看着狼把黄羊吃啦?”李石柱说王勇刚。
“你能挡住天底下的狼都不吃黄羊?这世界就是这样,谁厉害谁就是老大。狼吃黄羊,鹫雕吃狼,狼厉害,还有比狼更厉害的。”王勇刚反驳李石柱。
枪响以后,汽车兵和测绘兵都跑出帐房。雷指导员又反驳王勇刚说:“不能认为谁厉害谁就是老大,还要看正义非正义。照你这么说,美帝苏修有那么多原子弹导弹,他们就应该当老大当爷?”
“我们不是也拼命发展原子弹导弹吗?要是我们没有原子弹导弹,光说我们正义也不行。”
王勇刚又把雷指导员说得没话说了。
雷指导员的理论只要碰到王勇刚就说不下去。去年夏天备战,上级要求我们挖防空洞。设计的防空洞是先在平地上挖条壕沟,有两米五深,再在壕沟的两边掏防空洞。挖防空洞的地方是泥浆石,特别难挖,狠劲镐挖下去,才挖下鸡蛋大点。我们拼死拼活挖了半个多月,才按上级的要求完成了任务。挖防空洞时,我们全连战士三班倒,雷指导员日夜在现场,困了就裹着大衣在防空洞里睡上会儿,起来又拼命干开,终于提前几天完成了任务,大家都想好好休息下。谁知雷指导员又出了新招:“我们要在防空洞里再挖个拐弯洞,防止美帝苏修的光辐射,原子弹的光辐射不会转弯。”
王勇刚立即接上他的话说:“指导员,是你聪明还是科学家聪明?”
“当然是科学家聪明。”
“指导员,你是小学文化程度,你都知道挖个拐弯防空洞防止人家的光辐射,人家科学家就不知道发明个拐弯原子弹,专门炸你的拐弯防空洞?”
他把雷指导员说得半天说不出句话,再也不让我们挖拐弯防空洞了,我们也得到了几天的休息时间。事后,全连都说王勇刚是好人,把我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其实,没有绝对厉害的动物。地里长草,黄羊类的动物吃草,狼吃黄羊,鹫雕吃狼,就这么物克物。要是狼不吃黄羊了,黄羊的繁殖力又强,黄羊太多了草又不够吃,黄羊自然就减少了。要是鹫雕不吃狼了,狼的数量又太多了,就把黄羊吃光了,狼没有黄羊吃了也就降低了繁殖力”石技术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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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石技术员,我觉得鹫雕是最厉害的东西,没有什么东西能打败它。”李石柱说。
“鹫雕肯定有它的天敌,它的天敌是什么,仁丹才旺可能知道。”石技术员把目光转向仁丹才旺。
“蛇。”仁丹才旺说。
“蛇,冰天雪地里哪来的蛇,蛇在冬天是不出来的。”王勇刚不相信地反驳仁丹才旺。
“青藏高原现在也没有蛇,但到了七八月份的时候就出来啦。”
“才旺,蛇那么小,怎么能斗过鹫雕呢?”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们或许可以看到蛇是怎么斗败鹫雕的。”
我们走到那只死狼跟前,看见子弹击穿了狼的脑袋,狼血染红了好大片雪地。
“狼今天晚上会来报复我们的。”仁丹才旺向四周望了阵,又用力吸了几口空气。
“你怎么知道狼群今天晚上会来报复我们?”雷指导员认真了。
“我们打死了这只狼。”
“上次也打死了只狼,晚上怎么没有狼群来报复?”王勇刚问。
“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同。上次打死狼的地方有我们的气味,也有鹫雕的气味,鹫雕死后的血腥味更浓,掩盖了我们的气味,狼群就无法循着气味找到我们。这次只有我们的气味,而且我们就住在这里,气味特别大,狼群很容易闻到死狼的气味,狼群找到这里也就找到了我们。”
“个狼群有多少只狼?”雷指导员紧张了。
“最大的狼群也不过三四十只,也有十几只群。狼群是按家族分的,个家族就是个狼群,家族大的狼只就多,家族小的狼只就少。”
“从现在开始,设双哨兵,进入级战备状态!”雷指导员下达了命令。级战备就是枪不离人人不离枪,要安上实弹匣,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也有三四十个人,三四十支冲锋枪,最大的狼群也不过三四十只。我们支冲锋枪里装上三十发子弹,三十几支就是九百多发,到时候齐打出去,没有只狼能逃回去。”仁丹才旺安慰雷指导员。
下午五点多钟,太阳西斜,又变得像早上初升时那么艳红和浑圆,显得壮观又妩媚。随着夜幕的逼近,寒气也越来越冷冽。蓦然,夜幕笼罩的雪原上传来了“嗷——嗷”的嗥叫声。声音悠长而凄厉,贴着地皮传过来,使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狼来啦!”仁丹才旺小声警告我们。
个小时前,雷指导员石技术员把今晚和狼的战斗指挥权交给了仁丹才旺。仁丹才旺告诉我们,雪山上的狼报复心理极强,只要还剩下只,就要为死去的家族报仇。今晚上定要把它们消灭得只不剩,否则,活着的还会用其他办法找我们的麻烦,令我们防不胜防。仁丹才旺告诉我们,这只嗥叫的狼是母狼,在狼群中母狼是领导者,有号召力。公狼和母狼的嗥法不同,公狼是仰天长啸,母狼是低头短嗥,效果也不同。公狼是想母狼时才叫,而母狼则是呼唤群狼相助。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三四十只狼像从地下冒出来样,齐扑到我们打死的那只狼跟前,你挣我抢地撕食起来。只三四分钟时间,那只狼便变成了副白骨,有几只还贪婪地用舌头舔白骨上的血丝。
“沉住气,不要开枪。现在要是开枪,狼多半会逃掉的。”仁丹才旺小声告诫我们。
狼望着我们,我们望着狼,双方对峙着。狼却不知道我们的冲锋枪上已经顶上了子弹,因为可可西里的狼从来没有经历过被冲锋枪射击的灾难。
“把肉上的盖布揭开!”我和王勇刚跑过去,把牛肉上的盖布掀掉。半下午的时候,我们就按仁丹才旺的布置,把百多斤牛肉放在离我们帐房四五十米的地方,用篷布盖好。此时,狼们尽管也看我们,但目光开始在牛肉上停留了。
夜幕彻底降下来了,不远不近的可可西里山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有了风,不是很大,但很刺骨。有月光,也好像没有月光,夜色就显得朦胧,像弥漫着浓稠的雾。我们帐房对面,布满了贪婪的绿光,它们仍然没有向牛肉和我们进攻。狼的天性多疑,狼的生涯中几乎全是拼杀搏斗阴谋陷阱,本能使狼们思考人类和牛肉的阴谋,不肯贸然前进步。
“才旺,定要个不剩地把它们消灭掉!”雷指导员又次叮嘱仁丹才旺。
“指导员,你放心,要是逃掉只,我仁丹才旺就不是藏族的男人!”
“才旺,狼要是不吃牛肉怎么办?”李石柱见狼们还呆在那里,对仁丹才旺的布置有了怀疑。
“它们肯定要去吃牛肉,冬天狼的食物极少,狼几乎是在饥饿中度过冬天的,它们非常希望得到食物。但狼天性多疑,等它们确信牛肉里没有陷阱时,才会扑过去。”仁丹才旺对自己的布置充满信心。
“才旺,要不要生几堆火,书上写着狼害怕火?”石技术员提出建议。
“不用,狼是害怕火,但我们今晚的任务不是把狼吓跑,今晚吓跑了明天还要来。我们的任务是把它们个不剩地消灭掉。要是生了火,我们在明处,不容易观察暗处的狼的动静,而狼的视力在夜间和白天样”
终于,只小狼禁不住牛肉的诱惑,向牛肉走来,完全是试探性的。狼群中有只老狼声短嗥,小狼赶紧跑回去。只过了三四分钟,这只小狼又向牛肉走来,这次走的距离比刚才远了许多,老狼才发出短嗥,小狼又赶紧跑了回去。又过了更短的时间,那只小狼又向牛肉走来,走的距离又长了些
“不要忙着开枪,等所有的狼都去吃牛肉时齐开枪,现在做好准备!”仁丹才旺下达了命令。
我们轻轻地拉动枪栓把子弹推进枪膛。可可西里的冬夜很静,静得我们能听见子弹滑进枪膛的细响。
小狼挨近牛肉,警觉地向四周瞅视了阵,才轻轻撕下块牛肉,吞了下去。又见没有任何动静,就猛地吞噬起来。直看着小狼的狼们再也忍耐不住了,齐嗥声扑上去,拼命地撕噬这些牛肉。
只有只老狼呆在原地,警惕地看着我们。
“开枪!”仁丹才旺大吼声,三十七支冲锋枪对着撕噬牛肉的狼群扫射起来,如同刮起阵暴风。只几分钟工夫,那群狼全倒毙在牛肉附近,没有只逃窜。我们向狼群开枪的时候,仁丹才旺没有向狼群开枪,而是瞄向了那只孤独瞭望的老狼。老狼听见枪响,知道自己的子孙完蛋了,长嗥声转身就逃,但已经晚了,仁丹才旺的枪口早已瞄准了它。它刚刚仰起头,还没有嗥完,子弹就钻进它的脑袋。它和其他狼的区别是它除了脑袋上有个弹洞之外,保存了个完整的身体。它的子孙儿女们,全被打成了堆烂肉。也难怪,我们平时很难得到开枪的机会,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咋能不过够枪瘾?手快的都换了三个弹匣,打出了九十发子弹。手慢的也换了两个弹匣,打出了六十发子弹。又是三四十米的短距离射击,再臭的射手也不会浪费子弹。直到雷指导员和仁丹才旺大声喊:“不要打啦,狼都死完啦!”我们才停止射击。
王勇刚还不满足,冲上去对着只死狼的尸体,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才罢休。
“班长,组织验枪!”雷指导员给我下达了命令。
我马上集合部队组织验枪,验枪的目的是检查枪膛里还有没有子弹,防止走火伤人。
部队解散后,我们没有马上回帐房,都站在雪地上回味刚才战斗的情景。凛冽的夜空里,弥散着子弹出膛的硝烟味,还有狼血的腥臊味,很陶醉人。
“这回把枪瘾过够啦!”王勇刚高兴得直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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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就回到营地。太阳正好给亘古的雪原涂了层灿灿的金辉,还有远处的可可西里山昆仑山,越发显得雄浑和苍凉。我指点仁丹才旺和王勇刚练了阵摔跤,他们长进很大。尤其仁丹才旺,本身就有力气加上懂得了摔跤的技巧,王勇刚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练过阵后,我们又呆呆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想。
猛然,我们发现群土黄|色的动物从远方奔过来,足足有三四百只。它们跑到我们跟前时,兀然停住了脚步,昂起头睇视着我们,是群黄羊。只半米来长的小黄羊,还跑到我们跟前,脑袋几乎挨着我们的膝盖。这只小黄羊漂亮极了,土黄|色的皮毛油润发亮,四肢修长,小巧玲珑的脑袋,耳朵灵巧地动动。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得像镶嵌的黑宝石。它试探着用舌头舔了下我的绿色裤子,又抬起头望着我。
“真漂亮!”李石柱轻轻地走过来,用手摸了下小黄羊的脑袋。
小黄羊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觑视着我们,越发令人怜爱。
“无人区的黄羊怎么不怕人?”李石柱问。
“人类从来没有进入过无人区,无人区的黄羊也从来没有见过人,它们的天敌中就没有人,所以它们见了人就不害怕。”石技术员说。
“草地盖了这么厚的冰雪,黄羊会不会饿死?”李石柱又问。
“冬天是动物最残酷的季节,由于找不到食物,会大批地死亡。就是能找到点食物,老弱病残者也抵御不住寒冷饥饿伤病和天敌的袭击,熬不到春天。”仁丹才旺声音很低沉。
我们再看散落在雪地上的黄羊,俊美优雅的屁股上竖着块白斑,那是尾巴。它们都低着头,在积雪较薄的地方啃噬已经干枯的野草,根本不顾忌我们的存在。
“这只小黄羊会不会寻找不到食物饿死呢?”李石柱问。
“很难说。”石技术员答。
“我们要想办法,不让它饿死!”
“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冰天雪地,所有的草滩全被冻雪覆盖啦。”
“我们每天给它喂东西,它就不会饿死了。”
“它们只吃草,我们哪有草喂它?”
“我们还拉了些白菜萝卜”
“蔬菜从西宁运到这里比金子都贵,我们每天只能吃片白菜叶子,喂了黄羊我们吃什么?长期不吃蔬菜会生许多病,指导员不会同意拿蔬菜喂黄羊。”
“我去给炊事员说,我每天少吃份蔬菜,把我的那份蔬菜给黄羊吃。”李石柱跑到炊事班的帐房,会儿工夫,真的拿了片白菜帮子,欢喜得脸上像开了牡丹花。
“咩咩咩”李石柱亲切地叫着,伸着拿白菜帮子的手慢慢向前走。
小黄羊在白菜帮子的诱惑下,也慢慢向李石柱走过去,走到李石柱跟前,嘴巴朝上抬就咬住了白菜帮子,几口就咽下肚里。而后,又昂起脑袋,乞求地望着李石柱,越发令人怜爱。
李石柱抚摸着小黄羊的脑袋,无奈地说:“没有啦,真对不起。明天我再到炊事班要。”
小黄羊像是听懂了李石柱的话,又伸出舌头在他手掌上舔起来。
仁丹才旺把小黄羊看了阵,目光里也盈满慈爱,猛然想起什么,转身向我们住宿的帐房跑去,从帐房出来又跑到伙房,手里抓着什么。他跑到小黄羊跟前,让小黄羊在他手掌上舔。小黄羊试探着舔了下,立即贪婪地舔起来,舔了好大工夫还在舔,连他手掌上的污垢都舔得干干净净。
“才旺,你给小黄羊喂的什么?”李石柱问。
“盐巴。”
“黄羊也吃盐巴?”
“黄羊和人样也需要吃盐巴,它们为了补充身上的盐分,要奔跑好多路程去咸水湖吃盐。冬天没有草吃,它们在去吃盐的途中要死去好多”
小黄羊抬起脑袋感激地睇视着仁丹才旺。那神态,很像吃饱了肚子的婴儿瞅视母亲。
仁丹才旺搂抱着小黄羊,手在小黄羊的脑袋上抚摸着,说:“小宝贝,佛爷会保佑你长大,儿女成群子孙兴旺。”
小黄羊也乖巧地朝他怀里偎,还细声细气地叫。仁丹才旺蹲下身子,从皮袍里取出只银锁,有饺子大小,银锁上系着根皮绳,他把银锁绑在小黄羊的脖子上。
“才旺,这是什么锁?”王勇刚问。
“长命锁,我母亲传给我的,朵玛小时候直戴着。这次她去玉树州读书,怕人家笑话,就摘下来给我了。”
“它是银子的?”王勇刚又问。
“是银子,是最好的银匠做的。”仁丹才旺用手托着银锁给我们看,造型像个棱角,非常精致漂亮。
“才旺,银子很值钱?”王勇刚又问。
“这银锁是传统的工艺品,反映了藏族文化的特征,已经不能用银子的价值计算了。对于藏族同胞来说,除了牛羊,件传世的宝物几乎相当于他们的全部财产。”石技术员进步给王勇刚解释。
“才旺,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小黄羊戴,多可惜,能值好多钱哩!”王勇刚要解下小黄羊脖颈上的银锁。
“这是佛爷的黄羊,我把银锁给黄羊戴上,也就是献给了佛爷,佛爷会保佑我们平安地完成任务。”仁丹才旺挡住王勇刚。
“这是只母黄羊,黄羊的公母和俺家乡的山羊样,能看出来。”我摸了下小黄羊,小黄羊又立即乖顺地用脑袋朝我身上蹭。
“这黄羊通人性,真乖,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咋样?”李石柱爱抚着黄羊的脑袋说。
“黄羊就是黄羊,再温顺的黄羊也是畜牲,起啥名字?你现在给它喂了白菜,它跟你亲热,明天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勇刚不以为然地说。
“李石柱说得对,这只小黄羊是咱们进入无人区交的第个朋友,起名字也不费大力气,咱们也好叫它。”我也有喜欢小动物的嗜好,参军以前我养了不少兔子白鸽,还喂了只小山羊。
“石技术员学问好,石技术员给小黄羊起名字。”李石柱得到我的支持,兴趣更大了。
“石技术员,你开动下思想机器。”我也附和李石柱的意见。
“真是吃饱撑的,给黄羊起狗屁名字!”王勇刚说着就钻进帐房,他没事的时候喜欢睡觉。
石技术员想了会儿,说:“叫喀秋莎吧!”
“喀秋莎是什么意思?”李石柱问。
“喀秋莎是苏联最漂亮姑娘的姓名。苏联有首民歌叫《喀秋莎》,我经常吹的那支曲子就是。”
“指导员会不会批评我们搞修正主义那套,喀秋莎是苏联的东西。”我说。
“杜班长,《喀秋莎》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最著名的歌曲。苏联近卫军战士常常是高唱着《喀秋莎》冲锋陷阵。苏联近卫军战士把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明的火箭炮命名为喀秋莎,喀秋莎是属于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再说,小黄羊也不是美帝苏修”
“好,听石技术员的,它就叫喀秋莎了。”我表态,李石柱也跟着表态。
“为了纪念这只小黄羊有了名字,我吹支《喀秋莎》给它听。”石技术员从裤袋里摸出口琴,用手绢在上边擦了,又用舌头把嘴唇舔了几下,就噙在嘴里吹奏起来。
青藏高原气候干燥,平常嘴唇上都裂有很多口子,稍活动就往外渗血。石技术员每次吹口琴时,口琴上都留有血迹。我们喜欢听他吹口琴,又不忍心他吹口琴。
“石技术员,你嘴唇又破啦!”李石柱想阻挡石技术员。
“这只小黄羊是可可西里数以万计的动物中第只被我们命名的,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应该庆贺。”
优美旋律的口琴声在小黄羊身边响起。从没有听过如此美妙音乐的小黄羊昂着头,两只眼睛水波闪闪,专注地盯着石技术员,偶尔摆动下脑袋,仿佛在向我们发问:“这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好听。你们人类怎么这么聪明,能创造发明出这么好的东西,认识你们人类我真高兴。”
石技术员吹了十几分钟,血就把口琴糊了层。他嘴唇上的口子裂得太厉害了,也无法再吹了,就用手绢把口琴又包起来。遥望着不远处的雪巅,用男低音吟唱起来:
正当梨花开遍(fanwai.org)了天涯,
河上漂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他的音色很浑厚很圆润有很强的震撼力。我们也随着他的歌声,半生不熟地吼唱起来。这是我们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学会的第支歌。此时,我突然有了奇特的感觉,唱歌多好,发自内心的真挚的歌声实际上是世上最受用的事情。
唱完了,小黄羊还仰着头望着我们,希望我们再唱给它听。我们就支连着支地唱,《东方红》《解放军进行曲》《二小放牛郎》《在北京的金山上》《逛新城》我们把所有会唱的歌全唱了遍(fanwai.org)。已经累得身体发软嘴角有了白沫。
“才旺,你也给喀秋莎唱首歌吧。”李石柱求仁丹才旺。
“我用藏语给喀秋莎唱支祝福歌,祝福喀秋莎辈子吉祥如意,逢凶化吉,永远得到佛爷的保护。”说完,仁丹才旺就高唱起来。
苍穹很高,白云朵朵,雪原广阔,冰山巍峨,仁丹才旺的歌声弥漫在可可西里的雪原上,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非常雄壮浑厚。
小黄羊兴奋极了,它先是凝视着我们,全神贯注地聆听我们的歌声。随之,它就不再安分了,围着我们欢蹦乱跳起来,像个顽皮的孩子。直到天色晚了,夜的漆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附近觅草的只黄羊“咩咩”地叫了几声,喀秋莎才止住兴奋,痴痴地望着我们,转过身子朝黄羊群跑去。刚跑了十几步,又调过头,深情地望着我们。许久,才转过身子,追赶黄羊群去了。
我们望着喀秋莎和黄羊群竖起的白尾巴,消失在刚刚降临的暮霭之中,许久许久。
开晚饭的哨音响了。元月份的可可西里,下午六点已经到了初夜时分。我们迅速跑到伙房门口,列队整齐,高唱支毛主席的语录歌后,就到雪地上取自己的碗筷。冬天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漫天漫地的冻雪,就是有风,刮起的也不是黄沙飞尘,而是多年的冻雪,非常干净。我们吃过饭后,就把碗筷整齐地摆放在雪地上,下次吃饭时直接使用,点都不脏。在无人区就餐,主食不限量尽管吃,副食由炊事员掌勺每人份。由于无人区没有蔬菜,炊事员分菜时格外认真,肉罐头类的东西,炊事员格外大方。在可可西里执行任务的伙食补贴很高,怎么吃都不会超支。李石柱只打了份红烧肉罐头就躲到边吃起来,他把自己那份蔬菜给了喀秋莎。
“李石柱,为什么不吃蔬菜?”雷指导员站在李石柱面前。
“我,我”李石柱急忙站起来,支吾半天没有讲出什么,脸上有了畏惧的神色。
“是不是把你那份蔬菜喂了黄羊?”
“是的。”
“李石柱同志,你是革命军人,应该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怎么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雷指导员说完,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倒进李石柱碗里。
李石柱刚要说什么,雷指导员说:“不要说啦,抓紧时间吃饭,饭都凉啦。”
王勇刚吃完自己碗里的那份蔬菜,蹭到炊事员跟前指着盆里的菜汁说:“这菜汤不喝也是倒了,不如让我喝了。”
炊事员就把盆里的菜汁全倒在他碗里,刚好盛满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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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天下午,天气还是出奇的好,连丝风都没有。视线也极好,远处湖面上发青的冻冰都能看见。不到两点钟我们就返回了营地,立即被营地旁边的景观惊呆了,那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食草动物。有昨天那群黄羊,又新增了野牦牛藏羚羊野马斑马,还有许多奇形怪状我们叫不上名字的动物,好像全世界的动物都聚集在这里。它们慢悠悠地寻觅着吃食,还不时抬起头朝我们觑望。喀秋莎看见我们,就奔跑过来,跑到我们跟前竟高兴地站起了身子。它站起身子的姿态优美极了,把全身的重量放在后腿上,前腿弯曲搭在腹部,腹部的颜色比背部的颜色淡了许多,但绒细了很多,脑袋越发显得俊美灵秀。
“喀秋莎!”李石柱禁不住地叫了声,扑上去抱住它。它的两只前蹄顺势搭在李石柱的肩上,和李石柱紧紧拥抱在起。许多野牦牛黄羊藏羚羊野马斑马围拢过来,观看它们的同胞和我们亲热。
李石柱和喀秋莎亲热完毕,喀秋莎又仰着头看李石柱,还用舌头舔他的手,目光里透着乞怜。
“班长,我再到炊事班给它要点白菜吃,它定很饿啦。到处都是冰雪,连个草毛都很难见到,它们到哪里找草吃?”李石柱抚摸着喀秋莎的脑袋向我请示。
“昨天指导员才批评过你,你又刚刚交了入党申请书,在这个问题上连续犯错误”
平心而论,我也十分喜欢喀秋莎,也想把我的那份蔬菜要出来喂它。但是,我不能,我是班长。在这冰天雪地的可可西里无人区,仅有这点供我们吃的蔬菜。蔬菜就是维生素,维生素能使人身体健康,没有维生素就要生病,身体垮了任务肯定无法完成。
李石柱又朝我跟前走了几步,乞求说:“班长,喀秋莎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少吃点白菜算什么。再有几个月,草就长出来了,喀秋莎就不会饿肚子了。”
“你把蔬菜喂了喀秋莎,你吃什么?你连着几个月不吃蔬菜,肯定会生病的。”我仍然没有同意。
“杜班长,我们几个共同喂喀秋莎,轮流不吃蔬菜就不会生病。就算是犯错误也由大家共同承担,法不责众嘛。”石技术员也帮着出主意。
“我来喂喀秋莎,你们汉人不吃蔬菜会生病。我们藏人祖祖辈辈都不吃蔬菜,也没有听说过缺乏营养而生病的事情。”仁丹才旺给我们说。
尽管仁丹才旺这么说,但我们知道,每次打菜时他都吃得挺香,从来没有说过蔬菜不好吃。
“你们是不是发了神经,这遍(fanwai.org)地都是野生动物,靠咱们能喂过来?就是把咱们拉来的蔬菜全部喂它们吃,这么多野生动物平均口都吃不上,还把咱们也搞病了,你们说划算不?”王勇刚盯了喀秋莎眼。
“王勇刚不参加没关系,咱们几个来。昨天是李石柱喂的,今天我来喂。”石技术员跑到伙房,拿来了小片白菜帮子,交给李石柱。
“把这片白菜帮子撕开,每人份,大家都可以给它喂,喀秋莎是大家的。”李石柱把白菜帮子撕开,给了我和石技术员人块,又拿了块走到王勇刚跟前,说:“勇刚,你也可以给喀秋莎喂,你给它喂了它就跟你亲热。”
“我对这不感兴趣,你们喂吧,但我不会给指导员报告的。”王勇刚转身进了帐房。
雷指导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我们畏惧地望着他,等待他的批评。他却像根本不知道我们刚才的预谋,还走到喀秋莎跟前,把喀秋莎的脑袋抚摸了下,又抬起头把遍(fanwai.org)地的动物望了阵。半晌,才长叹口气,自言自语说:“这么多动物多可怜!”
我和李石柱听见这话,不啻于冬日听到惊雷样的震惊。平时满嘴都是政治名词的雷指导员,也能对动物们发出怜悯的关怀。
“我给炊事班交代了,以后的菜汤由你们三个人轮流喝。菜汤也有营养,咱们农村熬中药,是光喝汤不吃渣的。”雷指导员到炊事班住的帐房去了。
雷指导员从炊事班出来,就到帐房门口捧着书看起来。他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但他有空就百万小!说。下午的太阳刚好照在他身上,那身草绿色军装上又涂了太阳的光辉,显得越发抢眼。在全是白雪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确实给人种生命的象征。给喀秋莎喂过白菜,我们又像昨天样,给喀秋莎吹口琴唱歌。李石柱又搂着喀秋莎的脖子说:“喀秋莎,我们定认真完成上级交给的测绘任务。到那时候,我们把公路修到这里,拉汽车白菜来喂你,定让你过上冬天不饿肚子的幸福生活。”
“李石柱,可可西里是佛爷的圣地。雷指导员说了,咱们除了测绘什么也不搞,不损坏可可西里的根草块土只野生动物。你要是把公路修到这里,再开进来汽车,再拉来很多很多的人,再在可可西里盖房子,办工厂,佛爷会生气的。”仁丹才旺又双手合十,嘴里含混不清地祈祷起来。
李石柱不再吭声了,停了几分钟,才说:“才旺,我说的话你还信?我是什么,小兵娃子个,不是省委书记,二不是中央委员,我说给可可西里修公路国家就修啦?”
“才旺,你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国家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来可可西里无人区测绘,人都牺牲了那么多,图的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以后开发可可西里吗?以后可可西里说不定出金子产银子哩。还有这满山遍(fanwai.org)野的动物,人们不用种庄稼也饿不死”王勇刚奚落起仁丹才旺。
仁丹才旺越发恐惧了,猛地跪倒在雪地上,个劲地磕头,嘴里又念叨起来。
我狠狠瞪了王勇刚眼:“你嘴上怎么没个站岗的,这可是民族政策,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我急忙把仁丹才旺拉起来,劝慰他说:“才旺,你怎么能信王勇刚的话?他是什么,屁都不是,连玉树州的官都不是,他有什么权力让公路修到这里,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淘金子挖银子。他没这个权力,说了还不是白说。”
王勇刚又凑上来给仁丹才旺说:“才旺,咱俩同跟杜班长学摔跤,说起来也是师兄弟啦。你大是师兄,我小是师弟,兄弟两个还计较谁错谁对?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爱胡说八道,要不是这个缺点,我把党早入进去了,用雷指导员的话说干出的成绩就让嘴给吹跑啦。”
李石柱也劝慰仁丹才旺:“才旺,我这个人心软,就喜欢小动物。我敢向你保证,我只要有点办法,定在冬天给喀秋莎送吃的。”
只纯白色的公牦牛走过来,巨大的身躯如同辆坦克车,很长的体毛拖到雪地上,尾巴像根很大的扫帚,浑圆的眼睛亲善地看着我们。它走得很慢,试探性地步步向前移动,仿佛害怕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着我们。我们确实有点害怕,野公牦牛旦发起凶来,连狗熊豹子都怯它三分。它们那种为了报仇而奋勇向前不顾切的拼命精神是任何动物都不具备的。但是,我们也知道,野牦牛对人很亲善,只要人不主动伤害它们,它们绝对不会主动侵害人。野公牦牛走到离我们三四米的地方停住脚步,依然看着我们,仿佛在询问我们,我还可以前进吗?我可以像小黄羊那样接受你们的爱抚吗?
“这牦牛真大!”我们停止了对喀秋莎的爱抚,目光齐聚在野牦牛身上。
李石柱慢慢地向野牦牛走去,喀秋莎走到他旁边,像他的忠诚卫士。
“李石柱,小心它顶你!”我的心提了起来,这么庞大的牦牛要是用脑袋顶他下,后果不堪设想。
李石柱没有说话,仍然慢慢地向野公牦牛走去,野公牦牛也迎着他迈进了步。终于,李石柱的手摸到了它的脑门,又摸到了它的眼睛,它就把眼睛闭起来,接受李石柱的抚摸。受到李石柱的鼓舞,我和石技术员也走近牦牛,在牦牛的头上抚摸起来。受到冷落的喀秋莎不满意了,仰起头看着李石柱“咩咩”地叫起来。李石柱对着它笑,说:“你不高兴了,来,我把你抱到牦牛背上,你尝尝骑牦牛的味道。”李石柱弯下腰,轻轻地抱起喀秋莎,又轻轻地放到野牦牛背上。野牦牛似乎不情愿地走了几步,李石柱又抚摸起它的脑袋,说:“你是老大哥,让小妹妹骑你会儿都不愿意,太没风格了!”
野牦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乖顺地站在那里,还献殷勤地摇着尾巴。
“班长,咱们也给这头公牦牛起个名字吧?”
“起名字要有学问,我肚里装的那点墨水不行,还是石技术员再费点脑子吧。”
石技术员就想,想了会儿就说:“这是头野牦牛,还是白颜色的,我们就叫它雪牛吧。喀秋莎的名字起得太雅,这雪牛就来个大俗。老话说,俗到极点便是雅,丑到极处便是美。”
“不错,雪牛这名字还好记。”我带头拥护。
“雪牛,你以后就有了名字啦,我们以后叫你雪牛,你要赶快跑过来啊。”李石柱把喀秋莎从雪牛背上抱下来,又继续抚摸雪牛。
“班长,咱们和雪牛交上了朋友,也得给雪牛喂点啥。要不,就显得咱们太偏心啦。”
“给它喂什么呢?今天的指标都喂了喀秋莎,炊事班再不会给咱们白菜帮子啦。”我无奈地摇了下头。
“想想办法吧,人说啥也比牦牛聪明。”李石柱还在恳求我们。
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开始想办法。
“有办法啦!”石技术员高兴地把手在空中挥。
“啥办法?”
“现在野牦牛黄羊羚羊最大的困难是雪把草都盖住了,它们很难弄开雪吃草。我们用铁锹把雪刨开,让它们直接吃草,比给它们片白菜帮子要实惠多了。”
我们跑到汽车上取下铁锹,拣雪薄的地方刨雪。喀秋莎雪牛还有那些黄羊野牦牛藏羚羊看见露出冻雪的枯草,都围拢过来,挤挤拥拥地啃噬。动物太多了,我们刨雪的动作远远赶不上它们的贪婪,它们的嘴快要啃到我们的铁锹上了。海拔五千米,我们只刨了会儿,就头晕耳鸣心跳加快浑身发软,想扔掉铁锹躺在地上休息。尤其石技术员,嘴唇都发紫了,嘴角还有白沫。
“石技术员,你身体不好,坚持不住就休息会儿。”我劝石技术员。
“它们都饿坏了,我坚持会儿,它们就少挨点饿。”
仁丹才旺干得最卖力气也最有成效,他能根据地形地貌观察出哪块地方草多,哪块地方草少,还不存在高原缺氧的问题,两只胳膊把铁锹挥舞得飞快,聪明的动物都围在他身边。当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歇气的时候,它们就抬起头,乞求似的望着我们。在它们目光的催促下,我们又挣扎着刨雪。仁丹才旺连气都舍不得喘,拼命刨雪。许多原来围在我们身边的动物见我们刨得太慢了,又围到仁丹才旺跟前,仁丹才旺的压力更大了,刨得更卖力气。
“才旺是好人!”李石柱说。
“藏民同胞都是好人,他们单纯善良。”石技术员说。
“要是把仁丹才旺送到什么地方培养下,肯定是个非常好的民族干部。”我也欣赏仁丹才旺。
直到天黑,它们无法看见地面上的枯草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们,向它们的栖身之地返去。
我们扔掉了铁锹,歪倒在雪地上大口地喘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哇——”石技术员呕吐起来。
我想去照顾石技术员,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仁丹才旺走过去,把石技术员抱到帐房。我们知道石技术员不是病,是高原缺氧劳累过度造成的,只要躺上会儿就好了。仁丹才旺又出来,把我们个个抱回帐房,他说躺在雪地上要生病的。
我们睡了会儿,体力恢复了好多。李石柱坐起来,表决心似的说:“我明天还要刨雪!”
我也坐起身子,说:“我明天也要刨!”
石技术员说:“明天咱们收车就刨雪,早早刨好等它们来吃。咱们明天多发动些人来刨雪,光咱们几个力量太单薄啦。”
王勇刚听就急了,大声嚷嚷:“你们不要命啦,看你们刚才那样子,差点把人吓死。咱们到可可西里是为了执行任务,不是为喂动物来的。”
开晚饭时,炊事员给我们分完菜,早就守着菜盆的王勇刚又要盛里面的菜汁。炊事员急忙拿过勺子,说:“指导员指示了,以后这菜汤,给石技术员杜班长李石柱轮流喝,别人不能动。”
“为什么?”王勇刚小声追问了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是指导员指示的。”炊事员还是没有把勺子给他。
雷指导员听到他们的谈话,走过来给王勇刚解释:“他们几个每天都要拿出个人的菜喂黄羊,长期缺乏维生素会生病的,这菜汤让他们几个喝,补充维生素。”
王勇刚不好再说什么,转过身子怏怏离开了。
..。
第16章
送给养的直升机还没有来,按计划直升机每两个月飞来次。食品缺少的报告通过电台送到了总部首长手中,总部首长的命令也通过电台送给我们,要求我们利用当地的野生资源,坚持完成任务。还说直升机被调往灾区,执行紧急抗洪抢险任务,在段时间内不可能给我们送给养。
指挥部的帐房里,点燃好大堆野牦牛粪的火。野牦牛粪燃烧时散发出浓郁的带有煳味的气息,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不好闻,时间长了,能闻出有青草的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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