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萧赜放下手头的事,避过了守卫,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太子府,他特地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在漆黑的夜晚,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沿着青溪,一路往西南方向,途经东府城,最后到永修县侯府方才停下。
侯府大门紧闭,萧赜走到一旁的墙脚下,轻轻一跃,便由墙外翻进了墙内,侯府守卫并不森严,萧赜自前院摸索到后院,这一路上都没碰到过几个把守的部曲,听闻桓陵尚未娶亲,按理说,侯府本该没有女眷,可后院的正房以及东西厢房却都上着蜡烛,至于谢徵……桓陵曾说她是一位故交的妹妹,那便是客人,既是客人,理当是住在客房的。
萧赜跳到东侧游廊顶上,本想寻寻客房在何处,却无意望见一个丫鬟捧着衣物从西耳房出来,穿过长廊走到正房外推门入内,萧赜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丫鬟,是白日里跟在谢徵身后的使女。
莫非…谢徵住在正房?
眼望着那丫鬟进了屋,萧赜也飞檐走壁去到了正房的屋顶上,竟果真在此听到了谢徵与丫鬟说话的声音。
彼时谢徵正仰卧在浴桶中洗身,玉枝捧着干净衣物进了西次间来,谢徵随口问:“怎么取件衣服去了这么久?”
玉枝解释:“不知是谁,把耳房的门给锁上了,奴去找钥匙便找了许久,这才耽搁了,”说着,就将手中的衣服挂在浴桶旁的架子上,而后转身将放在案台上的龙脑香点上。
谢徵歪着身子,倚靠在浴桶的一侧,右手扶额,显得有些慵懒,她看着玉枝,突然问:“玉枝,你多大了?”
玉枝才点好香,转过身来,回道:“奴今年刚好二十。”
“二十……真是桃李之年,”谢徵心中悲戚,她像玉枝这样大的时候,正被她的亲姑姑和表舅安排着嫁给她素未谋面的沈文和,她轻叹:“我大你四岁,已二十四了。”
玉枝凑上脸来,小声道:“错了,娘子今年十九。”
她说完,冲谢徵露出一笑,谢徵亦被她逗乐,她差点忘了,她如今借用的是会稽谢氏娘子谢徵的身份,自然是十九岁。
屋顶的萧赜此时只听得屋里两人的窃窃私语,却完全听不清她们二人说的是什么,他为听得仔细,本能的微微挪动了身子,不想竟无意将脚下砖瓦踩出一丝轻微的声响,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可谢徵已然听到,她在浴桶中,警惕的坐直了身子,玉枝伸手沾了沾桶中的水,随即道:“水有些凉了,奴去吩咐她们加些热水来。”
玉枝正要走,谢徵当下就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玉枝回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佯装平静,说道:“不必了,在这桶里坐久了,我这腿都酸了。”她仰头看了眼屋顶,玉枝方知屋顶有人,于是赶紧为她穿衣。
“娘子在屋里小心待着,奴出去会会那刺客,”玉枝压低了声音,谢徵道:“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玉枝一愣,“娘子知道是谁?”
“是你我今日所会之人。”
“太子?”玉枝极是惊诧,谢徵说道:“他来此是为了试探我,咱们便将计就计,消了他的疑心。”
玉枝会意,这便提高了嗓音,“天色不早了,娘子也该歇息了。”
谢徵朝门口走去,佯装厌烦,说道:“这才几时。”
说着,就走到了门外,果不其然,她才走出来,萧赜便挥剑向她袭来,谢徵背对着他,装作浑然不知,自顾自的走到院子里,而玉枝紧随其后,光明正大的替她接了这一招。
谢徵听到身后的打斗声,这才回头,望见玉枝与刺客厮打在一起,面露大惊之色,大呼:“有刺客!快来人哪!有刺客!”
玉枝果然不敌萧赜,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瘫倒在一旁,萧赜紧接着又朝谢徵杀去,谢徵佯作惊恐,连忙跑向院子外,而后又故意绊倒,摔在台阶上,当她回头看萧赜时,萧赜已将剑直指她的脖子,只差一指之长,便抵喉咙。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侯府!”谢徵呼吸急促,显得更为慌张。
玉枝也呼道:“若是为了钱财,给足了你便是,千万不可伤了我家娘子!”
萧赜冷声说道:“我不为钱财,只为取你性命。”
“为什么?”谢徵仰着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我从未与人结怨,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我?”
“我要你与我过一招,不论你是输是赢,我决不伤你丝毫。”
谢徵皱着眉,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你的对手,倘若真与你过招,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萧赜不由分说,当即向前迈了一步,将剑架在谢徵的脖子上,一副立马就要抹了谢徵脖子的架势。
谢徵双目汩汩,哭得梨花带雨,萧赜本就只是为了试探她,并无杀她之意,却见她如此落泪,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忙扔了手中剑,近前去伸手擦拭了跟前泪人儿脸上的眼泪,说道:“我并无恶意,你莫哭了。”
话音未落,谢徵陡然抓住萧赜的手臂,在他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萧赜闷哼两声,却并未挣扎,任由她狠咬。
直至谢徵松口,他才收回手,他望着谢徵,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我两清了。”
说罢,他便像来时一样,跳上屋脊,飞檐走壁,离开侯府,却像落荒而逃一般,连丢在地上的剑也顾不上拿了。
玉枝急忙跑来,将谢徵扶起,问:“娘子,你没事吧?”
谢徵抹了抹眼泪,弯起了唇角,露出洋洋得意的笑,而后看着地上的剑,道:“把这把剑收好,不出意外,他明日会光明正大的过来找我。”
距离谢徵呼救已过了许久,这时才有几个部曲三三两两的赶过来,玉枝有些恼火,“刺客都跑了,你们才过来!”
那几个部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吱声,玉枝又问:“怎么就你们几个人?”
“县侯傍晚的时候,带着好些人出去了,府上人手不够,我们都在前院守着,所以没能及时赶过来。”
玉枝诧异的看向谢徵,谢徵思忖了会儿,也未多言,只将他们遣走,便回房了。
“玉枝,今晚的事,莫让县侯知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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