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剁不剁?爽快点,要不剁我这就先走了。”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剁一个少一个嘛,外臣听说那韩德让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只不过是废点口舌的事,万一成功了呢。”
“唉……你这人……怎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说到这里,萧后甚至都已经懒得理他了,奈何交子的事情搁在心里实在难受,也知道眼前这人肯定是有办法决绝这事的,只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开价罢了,于是只好换了一种语气,继续开口问道。
“那你开个价吧,若能答应,定然应允。”
“剁了韩德让。”
“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试图乱我心神,开价吧。”
“退回关外,把这一烂摊子交与宋国。”
看着萧后一脸认真的表情,王浩只得换了一个价码。
“王浩……!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赖脾性,朕已应允你提出合理加码,为何还要如此这般说话。”
萧后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一拍桌案暴呵而起,把几个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趴伏在了地上。
到这个时候,王浩也不好再继续耍无赖了,神情亦随之一肃,一脸郑重的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钱的事情,只能失信一次,即便回购,即便剁了主事着,也只能挽回一点民心,事后亦很难再让民众接受这交子。”
看着眼前的如此义正严辞的语气,萧后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此话非虚,这样的答案,显然很难让人接受,暗叹一声,顺势瘫坐了下去,久久未语,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开口说道。
“怎……怎会如此严重?”
“严重……?陛下该不会以为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了吧?”
“这……?那接下来会怎样?”
“接下来,边贸重开之后,大量宋国的商品会以奇高的价格源源不断的涌入辽国境内,先前经由边境走私买卖输送到辽国境内的巨量钱币,会迅速回流至宋国的商贾手中。
而你们辽国的货物,却会被宋国的商贾压价,以极低的价格售卖给宋国的商贾,此消彼长之下,差距进一步拉大,辽国物价的持续虚高。
将会有无数辽国百姓倾家荡产,先是卖房卖地,大量土地将会被贵族阶层兼并,无数百姓将会流离失所。
随后卖儿卖女,直至成为流民,流民大量聚集之后,便会民乱四起,动摇社稷。”
这是大实话,而且如上所述的现象已经在辽国境内上演,经过这几天护卫打探来的消息,如今的状况,可能还要更糟一些。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却有大量的土地被抛荒,过不下去的普通百姓,连种子都吃掉了,已然错过今年的播种时节,商业凋敝,市面上相当的不景气,豪绅贵族们趁机囤积居奇,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
说实话,即便辽国现在把关内的数州之地让出来,对宋国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更何况对于如今的辽国而言。
萧后见如今的窘境一一被大司农说中,脸色更加难看,不觉脱口而出道。
“你怎会知道?”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指望能瞒得住谁?”
“当真已无转还余地?”
“我之前说了,把那一烂摊子甩给宋国,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你也别不信。”
“谈何容易,如今的关内土地,很多已归各部族首领所有,他们怎会答应。”
“不是给你们留了两州之地嘛,有这个口子在,你们随时可以打回来。”
“唉……大司农又要胡言乱语了,此事朕需要再好好思量一番,你休要再提,休要再催促,休要再以胡言乱语扰我心神。”
“行,我不催,但时间无多,当早做决断。”
萧后一脸古怪的白了王浩一眼,前一句还在一脸郑重的说不催,下一句就让自己早做决断,这人怎能无耻到如此境界,随即皱眉说道。
“你说了不催的……”
“嘿嘿。”
“对了,昨日你说过有三策的。”
“你终于想起来了。”
“这么说你还是有办法的?快说……!”
萧后闻言,又喜又怒,喜的是又看到了一丝曙光,怒的是这显然是说明这厮方才一直在调戏自己,激动之下,竟不顾礼仪的一把抓住了大司农的手臂。
“与析津府设太府寺,聘请我为辽国大司农,许我决断之权,只需五年,便可让贵国国库充盈,永远也不会愁没钱花。”
听闻这话,萧后的脸上又是一脸古怪,怔怔看了他良久,观其神色,并不像信口胡诌,方才开口说道。
“你这人,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怎么?不欢迎?”
“求之不得,只是如此做法,可谓大逆不道。”
平白无故的说出有意投效的话来,自然不足为信,不过胡言乱语听得多了,也就不差这一回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说我大逆不道。”
“朋友……?”
“相识数载,鸿雁传书数十封,难道还不算友人?不把你当朋友,我会跟你说那许多话?会力排众议,竭力促成宋辽两国和谈?”
“能……促成和谈是因为辽国愿意让地于宋国……”
王浩突如其来的打出一张友谊牌,这让萧后很不适应,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把她当作友人。
“幽云之地,何需你让,我只需再坐视两年,待关内流民遍地,民乱四起,便能趁势而取。”
“那你为何不坐享其成?你是汉人。”
“我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与我而言,不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皆是中华民族,你契丹族始于黄河,我华夏民族亦始于黄河,本就是同根同源……”
“契丹之潢河,非汉人之黄河……”
他果然又是在胡言乱语,契丹族祖先生活的潢河在兴安岭边上,与汉人祖先的黄河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不要在意细节……你只需相信,我此番过来,是来帮助友人度过难关,帮助辽国脱贫致富来的。”
一边说一边缓缓靠近萧后,语气温和而又轻缓,脸上除了诚恳,还是诚恳,目光柔和,毫不避讳地直视眼前这张精致秀美的俊俏脸庞。
“放……放肆……!”
在几乎能听到对方呼吸声的距离时,萧后终于回过神来,身子猛的往后一仰,轻呵了一声。
抬头之际,却又见到一双炽热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心中顿时没来由的慌乱起来,一时间内心中是五味杂陈,顿感茫然……
这是怎么了?难道数月的书信往来,竟让他对自己生了爱慕之情?难怪那些书信中常有逾礼之语……
不对,这人惯会蛊惑人心,表面上放荡不羁,实则内敛深沉,为人处事,从不流于表面,极为老练,暗藏的深机,也绝不会表露半分,极难揣度,绝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上次的交子就让自己吃尽了苦头,这一回,定然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里,萧后瞬时就稳住了心神,眼神也不再躲避,直视眼前的男人,似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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