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生修来的福分
如此的几天里,钰儿眼看着萦烟几乎是不吃不喝,每天端来药,要嘱咐两三次才喝下去,端来饭,也要说好些次,才吃上那么一丁点,有时候吃着吃着,便开始发呆,叫上一次,醒过来,对她笑笑,就接着发呆。
有时候,明明看着好看的花儿开着,却落泪。感觉到她在,就匆忙的擦干净。钰儿不知道,她是心里觉得难过。
那天钰儿去端药却迟迟的不回来,她怕她跟太子说了什么挨罚,便穿上鞋扶着墙勉强得跟出去,想看看她在哪里,却恰恰遇到了几个嬷嬷。
于是她忙着向她们打听,用了很礼貌的语言,人家却并不理她。她以为人家没有听到,又问,一个嬷嬷似乎生气了,站住上下的打量她一回。叉着腰说了些话,她如今大约的已经忘记了。
可是有些还是记得的,比如那天紫兰成了侧妃,比如因为她的身份问题,钰儿也跟着不长脸,让她以后少缠着她,免得以后因为她的关系,钰儿也难以在太子宫再立足。况且,钰儿可能是太子选定的未来嫔妃呢!
那日回来,她便再也不让自己和钰儿说话了。从前她觉得钰儿好,总是照顾自己,当她做姐妹一样,可是想想,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身份低贱,害了她,就不好了。可这太子宫里,她只有钰儿这一个朋友,如今她身份如此的低,低到甚至连和她说话都会害了她,萦烟只是觉得难过。
近日,她又渐渐的听到门口的那些嬷嬷们谈论紫兰娘娘如何的受宠,夜凉如何得待她好,拼命得想让自己高兴,却还是难受,有时候不知怎样,忽然心痛起来,就如同针扎一样的,连呼吸都困难。
据说夜凉带着紫兰去打猎了,还有巡边的时候,也带着她。紫兰是很聪明的人,打猎的时候厉害,就连边关的将士也佩服她的见识。夜凉喜欢她,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不知说些什么笑话,他就能笑的开心。
萦烟是真的羡慕紫兰,羡慕她的学识,羡慕她的人品。她想感谢她,可却连一件像样得东西都拿不出,她想和她说说话,哪怕是看看她平日的行事学学,好歹不要再惹得夜凉不高兴,可看看自己的身份,她只好放弃了。
然而钰儿也对她冷漠了几分,如果娘娘真是代替公主嫁过来的,就一定是跟太子做对的那个夜凌王爷所为。怪不得太子会生气,换成是她,也会生气!可她心里又怎么也拿不准,再加上太子并没有命令,她还是好好的伺候着她,只是她不说话,她也不说了,她不吃饭,她也就不管了。
如此,萦烟看得出钰儿的冷,越发不敢说话做事,就连吃饭,也要斟酌着,只挑最简单的吃几口,略好些的,都不大敢懂筷子。
她不懂得这府里的规矩,就是多么低贱的人,吃的也不会太差。况且送给她的饭,都是按下人的例子来的,钰儿吃的都要比她好些。
开始钰儿是要争的,可如今她也不大管,只以为是萦烟挑食,反倒还有些不高兴。她挑了简单的,剩下的,可能也只是喂猪了。况且,钰儿并不觉得剩下的那些肉是好东西,她素来不爱那种油腻的食物。
如此,竟然过了整整一个美丽的夏天。萦烟除了发呆,也开始写诗,她写的那些,钰儿都看不懂,也不会看。因为现在她认为太子把她留在她身边不是为了照顾她,而是为了看着她,不要让她作出背叛太子的事情。
所以只要萦烟的脚踏出门,她便仔细得盯着,然而她却从来没有绕出过门前的那个花池,至多也不过是坐上几个时辰。
除了一次她向钰儿要过一些针线,并且只是想借来用用,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许多时候,钰儿甚至以为她哑巴了。
秋天到了,八月十五也要到了。那些时日里萦烟总是整夜得望着窗外,她想弹琴,弹一首她想是母亲曾经弹过的曲子。
那琴曲是在梦里常常听到的,梦里有个美丽的女人,穿着奇异的服饰,也是坐在窗前,弹这首曲子,只是,从来都只有半曲,而她,无论怎样得记忆,无论怎样得想要续下去,却永远无法完成。
若不是皇帝说要在正月十五时让夜凉带着萦烟,夜凌带着云晴,共同到城楼上主持百家宴,夜凉也不会想起在他的太子宫里还有个女人。
封了紫兰的侧妃之后,他几乎就当她做太子妃了。紫兰行事宽容大度,与太子宫各个院子里的侍妾们如同姐妹,现下整个后院的事情,全部交给她处理了。
各个院子的月例,平日的用度,也全部是她。每月交账,都是仔仔细细的,却从不在细处与人争端,宁愿自己委屈些,也安排的妥当。
这些夜凉看在眼里,也从心底喜欢。他想要公主的目的,其中一个自然是在心底喜欢她,其次便是希望得到个贤惠的妻子,替自己打理好一切。如今虽然紫兰与云晴毕竟不同,却到底是个懂得礼法的女人。
他起初也想不如带着紫兰去,可想想夜凌,却偏偏非要带上萦烟,不知道这两个人见了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再加上近日里明争暗斗中,他数次将夜凌派来的手下活捉,他想看看,夜凌还能靠这个女人使出什么本事?
故而那夜,应是离八月十五还有二十几天的时候,在皇帝那里用过了晚膳,听了不少的讯之后,便直接到了从前住的地方,他知道此时萦烟应该还住在那里,不知自己多日不来,这女人又有了什么变化。
一路行的,月色有些迷蒙,路上也不大看的清。身边跟着的除了家里的嬷嬷,就是两个小厮,端着灯笼的也只有两个人,夜凉便不让通报,说是要用灯来照明。其实他根本没准备要她提前知道自己来,他想看看,那个女人在他不在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定然,是思念着老情人吧?
可依照规矩,即使不通报,也要提前告知,以便底下的人准备,当然也是为了让萦烟穿戴整齐。故而还有一些功夫的时候,已经有嬷嬷提前到了那里,匆匆的通报过之后又慌慌张张的走了。
萦烟听着嬷嬷的话只是发呆,她完全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夜凉居然还能想起她。那颗原本也没有任何渴望的心竟然在瞬间满满的全是幸福。
“娘娘,快跟我来!”
钰儿却比她明白的多,夜凉来看她,作为妃子定然要换上最漂亮的衣服来迎接。可是她知道,萦烟从进了府里开始,就只有身上这套衣服,连内衣都是她向宋管家要了匹普通的布来自己做的。
所以此时她立刻想到了屋子里夜凉存着的公主的嫁妆,那里可是有不少的好衣服,况且钥匙还自己的身上。
萦烟已然完全不知所措,只得跟着钰儿进去,却见堆满的红色的箱子,猜测定然是自己代嫁的那位公主的嫁妆。眼看着钰儿打开一只箱子,里面琳琅的全是漂亮衣服,从其中取出一套淡粉色的,塞在了她的手里。
“这,这我,我不能穿。钰儿,我不能穿这件衣服!”
钰儿强行得褪掉她的外衣,把那套粉色的衣服匆忙得往她身上套着。萦烟明知是公主的衣服,明知是太子爱着的女人的衣服,怎么敢穿。却又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只是不断得拒绝着,甚至声音里全是哀求。
然而她已经来不及了,外面小厮已经宣了两次太子驾到,她知道只要换成了嬷嬷的嗓音,夜凉就真的来了。
匆忙得想脱下,却被钰儿紧紧得按在身上,扯着她的手就到了前面。此时夜凉已经跨进院子里,她只好就地跪下,双手与额平行,躬身在地上伏着行礼。
夜凉一路进来,却看到一袭的粉色衣衫在地上。他记忆里儿时的云晴异常的喜欢粉色,而这件衣服,明显是她当时带来的嫁妆。那些,一件件的,他都是仔细得看过,摸过,别说颜色,就是细节的样式,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到当时,已然愣住了。难道,是云晴来了吗?她是偷偷的来见他的,是还记得他,记得当年她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
躬身,亲手搀起那细细的胳膊,他甚至是带着结婚时的喜悦那样做的,他想等到她站起来,就能看到那张红扑扑的脸,一双水晶般的眼睛。
然而萦烟却哪里敢像云晴那样的与夜凉对视,只是被他扶起时,惊讶着他的温柔,带着羞涩的喜悦,轻轻得抬起了眼皮而已。
夜凉愣了片刻,顿时心中升腾起浓烈的恨意,好像恨不得此时就把眼前的这个女人烧死。他将她带进屋里,一言不发的扯下她身上的衣服扔进钰儿的手里,毫不犹豫的抬手,狠狠的一个巴掌,伴着响亮的声音,将萦烟打出了一米远的距离。
重重得磕在桌脚,萦烟甚至用了几秒钟才有了意识,血腥味道窜上来,顺着唇角落到了地上。她惊恐的爬起来,然而又是狠狠的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腹部立刻钻心的疼,那血腥味道,已经涌到了嗓子里。
接二连三的几脚,每一脚都踢在她的肚子上。夜凉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此时下了全力,怎是萦烟这样的身子可以承受,如此的几脚,地上已经有了鲜红的血。
“贱人,说,谁让你穿公主的衣服!”
从地上提起萦烟,仿佛她唇边、身上地上斑斑的血迹根本就没有,仍然那样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撕碎。
萦烟哪里还有力气回答,颤抖着唇,努力得发出一些声音,却只是浑身瘫软,腹部疼得如同刀割,更害怕他恨的眼神,几乎是剑深深得刺进她的心里,将她带到了绝望的地狱里,重重的压住。
站在一边的钰儿吓得全身僵硬。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子这样的亲自打一个女人,可衣服偏偏是自己穿在萦烟身上的,如果她说了,她根本不敢想后果。
况且,平日里萦烟是从来不给她惹麻烦的,如今自己却给她带来这样大的灾难,钰儿不禁心中懊悔万分。
“说!到底是谁让你穿公主的衣服,贱人,如若再不说,本王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这句话没有说完,手指已经扣住了她的咽喉,眼看着她的脸已经涨成了紫色,不断得张着嘴,才狠狠得将她摔出去,补上了一脚。
钰儿看到此处,再也忍不住,放下衣服壮着胆子就要过去向太子说清楚。再这样下去,萦烟是要被太子活活打死的。
“是,是奴,奴婢自己,看着,好看所以,偷,偷来穿,的。”
然而钰儿刚刚迈步,却听到地上萦烟喘着气,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她愣了片刻,心中顿时恨自己,为何非要弄清楚她是不是公主!就算不是公主又怎样,她从来也不曾为难她,对她更好的如同亲姐妹啊!
“贱人,居然敢穿公主的衣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夜凉站起来,再次对着她的身体不解气的踢了两脚。眼看着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半边脸,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才终于收了脚。
“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带到洗衣房去!她不是喜欢衣服吗?就在那里给我洗!所有洗衣房的人全部撤出带到紫兰那里重新分派。留下李妈,给我看着她洗,除非死了,否则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说完,夜凉回头,偏生看到了床上粉色的衣衫,恨的牙痒痒,再补了一脚,萦烟甚至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被他这样狠狠的踢,然后瘦弱的身子跟着滚出去几米,掉在门前的台阶上,如同一片孤零零的落叶一般。
“太,太子,洗衣房怎么是娘娘呆的地方,娘娘身子不好,怕冷怕潮,如今天气也冷了,娘娘受着伤,此时去,不是送死吗!求求太子,开开恩,娘娘已经挨了打,挨了罚,知道错了,万万不能送到洗衣房里去啊!”
钰儿纵然害怕,此时也再不能不管,匆忙的跪到地上求夜凉,只剩下把事情的实情说出来,哪怕是为了救命!
“奴,奴婢,不知,那是,公主的衣服,奴婢,知错了,愿,愿受罚。”
眼看着钰儿为了救自己要说出实情,萦烟强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说道。她知道洗衣房不好,可自己已经挨了打,何必,在连累了钰儿?她,也是为了她好。
不知怎样被带到了洗衣房,兜头的一盆冰冷的水,才让她有些些意识。眼前是看不清什么的,只知道全是衣服,猜测,该是洗衣房了。
然后觉得离她很远的地方,响起了几句声音,她大约的知道是嬷嬷在分派任务,然后把一个叫做李嬷嬷的人留下来看着她。
等到门吱呀一声关闭,萦烟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闭上眼睛,哪怕是地上潮湿寒冷,哪怕浑身疼痛,她真的想睡去了,虽然明知道睡下,眼前便是一片的黑暗,然后可能,此生,她都不会再醒来。
身上忽然有了新的疼痛,伴着嗖嗖的声音,萦烟的意识竟然被强行的唤醒了,她挪动了身体,那疼痛就跟着她动。
“死丫头,给我起来,起来干活。落到我手里,你还想有好!别以为你这回还有人救,我告诉你,到了洗衣房,你就是陪葬去的!”
一边说着,李嬷嬷把手上的鸡毛掸子挥得嗖嗖得想,根本不管地上的萦烟已经半身都是血迹得往死里打。
她和周嬷嬷是同时进来的,原先也都是宫里的嬷嬷,又沾着亲,周嬷嬷恰好是她哥哥的媳妇,原本二人在宫里,也算上是横行霸道。可到了太子府每两天,就一个去洗马桶,一个到了洗衣房里。
偏生太子宫里的下人,各个都衷心太子,她们竟然连传递消息也不能,直到后来萦烟被推到洗马桶的池子里差点淹死,周嬷嬷也要被判死刑,二人才见了最后一面。
此时夜凉把萦烟扔给了李嬷嬷,她自然不肯放过她,况且,夜凉根本就是为了折磨萦烟,甚至于要她的命。
可这其中的关系,也只有夜凉知道,底下的人能知道个大概,已经是喜欢八卦的人。所以等到夜凉刚刚离开,钰儿便忙着准备了一些钱,想要到这里来打点李嬷嬷,好歹不要再让萦烟受苦。
那时萦烟已经被李嬷嬷打的受不住,只好使出浑身的力气勉强爬起来,在盆边无力的揉搓着衣服,因不使力气,又挨了几下。此时已经湿透了的身子,挨了那几下,疼痛渗透得更深,几乎连意识都没有了。
钰儿敲了许久的门,李嬷嬷才开了,只看一眼萦烟,泪便夺眶而出。怪只怪自己想着用这法子看看她是不是公主,若是,穿上了太子自然高兴,若不是,她本以便是太子要生气,也该她受罪。
怎料太子竟然那样的往死里的打她,而那时她明明可以推脱责任说是她,却说是自己。后来,已经受了那么多的折磨,眼看着要被送到洗衣房再欺辱了,却心心念念的还是保护着她,钰儿的心里,早已恨死自己了。
如今看着她受苦,只不断得往李嬷嬷怀里塞东西,求她能放过萦烟。萦烟想张张嘴,却连那个力气也没有。
“钰儿姑娘就别费力气了,东西我不要,让她干活是太子亲自吩咐的,李嬷嬷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再也不敢惹太子生气,钰儿姑娘还是请回吧!”
谁知李嬷嬷早已抱定了折磨死萦烟替周嬷嬷陪葬的心思,看到那些东西根本不动心,而是将钰儿强推出去,回来,竟又打了萦烟十几下才解气。
秋日开始有些刺骨的冷风吹在萦烟的身上,很快的渗透进肌肤里,因为冷,疼痛反而少了几分。她的身子虽然弱,却天生好热,所以此时并不觉得十分冷,反倒是疼和头晕的感觉都好了一些。
然而门外,钰儿却被吹得心也跟着冷了。不知道萦烟在里面,全身都是伤,还能不能熬过今夜。偌大的太子宫里,竟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句话,竟然没有人能救的了她?怪只怪,她是个穷娘娘。
没办法了,这太子宫里,求谁都不如求太子。就算是拼上一条命,也要为萦烟求下来,不为别的,只为那时候,她还肯护着她!
一路跌跌撞撞得走到了紫兰住的院子,钰儿的精神却恢复了几分。她略微得整理好衣饰头发,推开院子门,无论路上多少嬷嬷不解得看着她,直直得闯进了太子和紫兰的寝室。看到夜凉,就地跪下了。
“钰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夜凉刚刚与紫兰行过夫妻之事,正在兴头上,看到钰儿进来,不禁有些惊讶。这个丫头不简单,自己信任她,而且宋煜也信任她,多少他们之间的事情都要经过她的传递,故而此时恢复了严肃。
“太子,钰儿知道此时不该进来,可一条人命在那里,再不来,恐怕就要出事了。”
钰儿知道自己此时闯进来,再说起萦烟,定然要让太子不高兴,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萦烟能不能活下去,全在自己了。
夜凉并没有接话,他看着钰儿,猜测着她所说的人命,自然而然得想到了萦烟。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竟然把钰儿收拾的如此服帖?明知此时进来可能惹得自己恼火生气,却还要闯?
“太子日理万机,自然是不知道萦烟娘娘的心思。可今日太子去看娘娘,娘娘有多高兴,太子不该不知。娘娘穷,没什么漂亮衣服,当时钰儿也只想着让太子高兴,所以拿了钥匙取出衣服给娘娘穿,娘娘原本也不愿意,但时间紧的很,太子已经到了,无奈之下只好去见您。谁知太子并不喜欢,可到底不至于要娘娘的命。况且若是不喜欢,衣服也是钰儿取出来的,是钰儿强给娘娘穿上的,太子知道,那些衣服,向来也都是钰儿保管,就是娘娘想穿,也要和我说,让我拿才能!钰儿此时只求太子给娘娘一条活路,那个洗衣房,万万不能是娘娘呆的地方!”
钰儿一连串的说完,根本不给夜凉说话的机会。她到底只是个小丫头,让她说这些,她也会害怕,可顾不得那么多的。
谁知夜凉听完,不怒反是笑着,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钰儿,竟而亲自扶她站起来,将她带到身边近些的地方来。
“本王知你是这府里最心软的一个,可钰儿,便是求情也要分清楚是非。况且这责任也不是随便担的,本王念你年幼,跟着本王也多年了,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你也不必在多费口舌,下去早早睡吧。”
说完,夜凉摆了摆手,命人把钰儿带下去。谁知钰儿就是不愿意,不断的挣扎着求他,然而怎样敌过十几个嬷嬷,被强行带出去了。
“太子不答应放了萦烟娘娘,钰儿就在这里跪着,直到太子答应为止!”
寝宫外,钰儿的声音高高的响起。她只有这点能力和办法了,如果救不了萦烟,她就再无颜面活在世上,倒不如,跟她一起去了也罢!
夜凉原本已经准备入睡了,听到这声翻身起来,有个嬷嬷跑进来说,钰儿跪在门口,怎么撵也不走,还说要跪到太子答应为止。
他顿时觉得心烦,这个贱女人,什么时候竟然把钰儿都收拾得对她这样忠心。她作了那种事情,钰儿来替她说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说,此时竟然要用这种方式逼迫他答应,着实的可恨。
“那就让她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放她走便是!”
说完夜凉躺下来,不准备管这件事了。可往日的情形总是冒出来,奶母、师傅,乃至钰儿,都扰乱着他的心思。
这丫头其实并不是他买进府里的。钰儿的亲生父亲和母亲都死了,他们一个是夜凉的奶母,一个是他的射猎师傅。钰儿的母亲是母后的贴身丫头,母后嫁给父皇时,将钰儿的母亲也带进了宫里。
后来他出生,钰儿的哥哥也出生了,母后没有奶,他便全靠钰儿母亲的奶活下来。后来不到几年,母后莫名的去世,钰儿的母亲害怕他被现在的皇后害死,想偷偷带着他离开,却被父皇发现,钰儿的父亲和哥哥为了保护他,在追逐中被乱箭射死。
好在后来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极力得保护夜凉,并且命父皇封他做太子。那以后,钰儿的母亲便一直守着他。
夜凉八岁的那年,得了一场病,钰儿才出生不到三个月,她的母亲就因替夜凉试药,而被莫名的毒死了。
为了钰儿的安全,夜凉求太后偷偷得把她送给了她的舅父舅母,也就是如今她的父亲和母亲,直到后来太子宫与皇宫脱离,他才找到她。
如今,钰儿伺候了他三年,夜凉从来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却早已下定决心要为她父母报仇。
“太子,依紫兰看,这事便罢了吧。”
耳边忽然响起个无限温柔贤淑的声音,紫兰伏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那语言里的温柔,仿佛是完全知道他心思的。
夜凉虽然面上没有反映,心里却到底是赞赏紫兰的贤惠。太子宫里大多数女人都把萦烟做对手,她却不,而是一次次的帮她。
“不过是一件衣服的事情,姐姐毕竟是南冥国的女子,初来北冥,有些规矩还不熟悉。况且也是一心为太子好。太子想要以一儆百的心思是好的,可钰儿说的对,姐姐毕竟是公主身子,怎么能经得起洗衣房的折腾?”
紫兰看夜凉没有反映,就继续说道,每句话仿佛都是为萦烟求情的。然而夜凉听了,却更不高兴,躺着,却不放心钰儿,只得站起来出去,看着钰儿跪在地上,叹了口气。
“罢了,你起来吧,今日晚了,明日让宋管家去接她出来。今日万不可再闹了,否则我就让她真死在那里!”
说完,夜凉不等别的,转身回去了。钰儿在想说话,却不敢,只好站起来匆匆的去找宋煜。
“夜凉,你今日似乎憔悴了许多,我来看看,是不是那位紫兰娘娘把你吸光了,来来,我看看。”
夜已经极深了,宋煜站在一片结了桃子的林子里,对着一颗树嬉笑着说话,一时又伸手,仿佛树后藏着个人,他要拉出来似的。
“见天的半夜出来,已经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了,我可不是你,生下来就喝猫奶,长了一双夜猫子眼。”
夜凉懒洋洋的声音在树后响起,此时风吹过,掀起一片白色的衣角,在风中摆动了几下,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你也真是,非要现在要她的命。若是夜凌知道了,万一和你做对起来,我们可只有吃亏的份儿。况且那女人也不过是穿了件衣服。”
宋煜也靠在树上,随手摘了颗熟透的桃子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喂到嘴里。咔吧一声,桃子少了半块。
“哼,穿了件衣服而已。如果没有夜凌的指示,她能知道那衣服放在什么地方,又怎么敢偷出来穿?”
夜凉不爽的回答。虽然猜测不到夜凌最终的目的,可仅仅是离这样远也能只会萦烟这点来看,就已经够可怕了。
“你觉得,是夜凌让她偷衣服来穿的?”
宋煜吃着桃子,说话却异常的清晰,他看了看树后的夜凉,一双眼睛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亮的如同晚上里猫的眼睛。
“如不是夜凌,她怎么能知道那衣服在哪里,又何必非要替人隐瞒?被我打成那样都不肯说,不是为了她的老情人,难不成,是为了我吗?”
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那语气之中竟然有许多的嫉妒,好像生气萦烟为了夜凌而隐瞒自己一样。可夜凉想的是别的。
“其实都很好解释,你把钥匙给了钰儿,钰儿定然知道。她拿出衣服来给萦烟穿,也非常容易。况且她自己都认了。你着实小看了那小丫头,她知道的事情,未必比你我少,况且,你平日也从不注意她。”
宋煜反倒更愿意相信钰儿的话,这太子宫算不上戒备森严,可经过几年的努力,其中已经可以肯定没有夜凌安插的人。除非有其他的方式,否则萦烟是不可能得到夜凌指示的,况且,这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
“钰儿的父母是为救我而死的,她又一直跟着我,对我的忠心是可见的,我想不必怀疑她。只不过,我们要查清楚,那个贱人和夜凌是如何传递信息的,还有,我至今没有明白,她穿那衣服,是为了什么。”
夜凉没有和宋煜一样怀疑钰儿,况且他也绝不会怀疑她。只是不知道萦烟偷了衣服穿为什么,难道,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从你进宫到回来,太子府里一直保持着森严的戒备,我可以保证在你收拾那个女人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不过夜凉,关于萦烟的身份问题,我觉得有必要重新思考。”
宋煜却因为长久也没有发现萦烟与夜凌有私情,反倒有些怀疑是否当初的猜测有些失于证据,冤枉了她。
“重新?我看没必要,几天后十五百家宴,便明了了。”
夜凉冷冷的说完,闪过一道白影后,桃树下便只剩下年老的宋管家了。
洗了半夜的衣服,萦烟早已体力不支得倒在地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死过去了。只是苍白的看不出血色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只穿着内衣的身体已经因为衣服破裂而露出了几块皮肤,上面都是红肿或青色的印记。
连着被浇了三次冷水,她才能够支撑起身体。李嬷嬷骂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昏昏沉沉的爬起来,凭着模糊的光线看到衣服,两只手浸泡到冷水里,一个激灵,才终于找到了凳子,未及喘气,身上已经又是几下。
如此费了将近半柱香的功夫,才终于开始洗衣服。只是除了机械的动作,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忽然脖子上勒的疼,萦烟反应过来是有人扯着她的玉,可这里除了李嬷嬷再也没有别人了,抬起头,果然是她,睁着一双精光的眼睛盯着那块玉。
“不,不行,不能。不能拿走,那,那是我,我父母给我的!”
萦烟拼力得伸出手夺着那块玉,她知道那玉价值连城,卖掉它连皇宫都能买来来,可玉长的并不出奇,又小的很,所以才一直保留下来。
没想到李嬷嬷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是龙眼玉,那是只有皇族才配带着的东西,就算她为了报复萦烟,可遇到这样的东西,也绝不肯放过。
“滚开,小贱人!我告诉你,要么要命,要么要玉,你自己选!”
李嬷嬷使了浑身的力气,那根看似柔软脆弱的绳子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开,她干脆扯着玉,狠狠的踢开萦烟,然而玉却顺着她的手滑走,仍旧落在萦烟的脖子上。
“就是,就是死了,我,也,绝不把它给,给你!”
萦烟双手护着玉,不断得向后退,然而原本虚弱的身子经过这样的折腾,哪里还能支撑得住,眼前已经是阵阵的发黑。泪,不禁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怎么,怎么连父母留给的最后东西,也保不住了!
“哼,要玉是吧,那我今天就成全你,先弄死你再说!”
说完,李嬷嬷拿起一把扫帚就狠狠得向萦烟身上打,完全不顾她的死活,打了一阵子,看她隐约还有口气在,干脆冲进去,取了一根针来向她身上扎。
这是宫里惯用的刑罚,这针能扎死人,却又看不出伤口。从萦烟被送来,她就知道就算她死了也无所谓,所以此时下了狠手,根本不论她的死活,只一味的扎,想着扎死了便拿了她那块玉,叫人收尸就行。
“住手!老巫婆,你找死是不是!”
此时钰儿已经拉着宋煜跑过了半个太子宫才到了这里,门一打开,就看到李嬷嬷拿着针往已经几乎没了气的萦烟身上扎,顿时喊出这一声,冲进来冲着李嬷嬷就是一脚。跪到萦烟身边时,她已然气若游丝了。
“来人,把这老东西带下去,看着她手里的针了,换个大的扎,直到死了为止。”
宋煜站在那里命令过后,蹲下来握着萦烟的脉搏看了一阵,招手让人抬过担架把她抱到上面,亲自在前头领着,带着人走了。
身后李嬷嬷凄惨得嘶叫哀求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用了一辈子这种方法,折磨死多少的宫女下人,最后,自己会死在它上面。
如此三五日的时间,钰儿悉心照顾着萦烟,渐渐的她可以坐起来自己喝药,身上的伤痕明显的变淡,到第七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只是她仍旧不怎么说话,对于钰儿的照顾,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哪怕身上再不舒服,只要她来了,她便笑。
钰儿此时方才了解一些她的苦衷。在这太子宫里,即使环佩罗衣,都是官员家的小姐,平日里有月例,有各种各样的奖赏和给予,唯有她,自从进了太子宫,除了吃饭,几乎没有用过太子宫一分一毫的东西。
手里又没有积蓄,连给自己要件内衣都不能,别说是打点下人。再加上太子对她不好,自己稍稍对她好些,她就记在心里,自己对她稍稍冷些,她便以为哪里错了。故而那时明知道再下去要被打死,也要替自己瞒着。
“娘娘,钰儿有话,想对娘娘说。”
那日看她精神好些了,钰儿实在忍不住。她天生是有话就要说的,错了也要认错,再加上萦烟是好人,她就只等着她身子好些。
萦烟原本在看书,此时从书中抬起头来,忙对身边的钰儿笑了笑。点点头,表示她是愿意听的。
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喜欢看书。这些书都是宋管家给她的,她心里记得,钰儿、宋管家对她好,紫兰也为她求情、帮她救场。她觉得这太子宫里到处都是好人,只可惜,她却总惹的太子生气。
“娘娘,当初,是钰儿不好。钰儿心里怀疑娘娘不是公主,所以想着用那个法子试探娘娘,谁知道惹得太子生那么大的气,还害的娘娘挨打受苦,几乎把半条命都没了。娘娘平日对钰儿很好,钰儿心中不知感激反认为娘娘不是公主,就是对太子不好,那样对娘娘。钰儿,钰儿恨死自己了!可娘娘,娘娘那是,还护着钰儿!”
钰儿说着,已经流出了眼泪。她想起从前在太子的院子里,萦烟拿着书教她念字,整个中午得听她说话,陪着她做针线活儿的日子。
萦烟愣了片刻,她没想到钰儿竟然也怀疑到了自己。想想也是,平日里太子发脾气,钰儿总在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呢?好在夜凉显然是信任钰儿的,她不如把实话说了,也免得她那样愧疚了。
“钰儿,其实,你猜测的对,我,确实不是公主。而且,太子生气,确实与你无关,是我不好。我原本,只是个舞姬。当时也不知怎的,就嫁进了太子宫里。况且,我已不是洁净之身,又欺骗了他,他恨我,气我,都是应该的。”
萦烟说话,只能用简短的语言,她没有那么多力气说长句,可是又觉得必须给钰儿解释,她不想她因为自己而愧疚。
可是想起从前,她的声音里,到底难逃悲伤的情绪,曾经,他对她那样的温柔。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可惜,可惜自己竟然骗了他。
“所以钰儿,以后万万不要叫我娘娘了,一则我早已是太子宫的奴婢,二则,太子听了要不高兴。我不能给你什么,无论如何,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轻声说完,对钰儿笑了笑,那笑容里甚至有些羞涩。她素来不爱说话的,只因不善于表达,进了太子宫,还没说过这么多。
钰儿一路只是哭泣,宋煜并没有阻拦她,而是将萦烟直接抬到了早已选好的,离洗衣房和药房最近的弱水苑卧房里。
迅速得开了一剂药方,递给钰儿让她去煎药,并嘱咐她一定要看着煎好亲自端过来,等到她匆忙的出去,才在萦烟身边坐下来。
此时萦烟的灵魂恐怕已经要到阎王爷那里了,别说是宋煜开的方子,就是华佗再世也未必能救得了她。唯一的法子,就是把自己体内的真气传给她,故而宋煜只开了个补气血的方子,支走了钰儿。
扶起萦烟的时候,宋煜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叹,她太瘦了,几乎根本不用什么力气就能轻易的抱起来,此时更是连唇也是苍白的。如若真的是为了夜凌受这种苦,不知道她有多么爱他,如若不是,又为何这样忍受呢?
平心静气,宋煜从体内抽出一道真气,扶着萦烟的身体传给她。待那道真气收回,萦烟在床上躺了一阵子,脸上竟渐渐的有了些红色。宋煜不禁心下想,若不是她平日身体差,恐怕一道真气还不够用。
半盏茶的功夫,钰儿端着药匆匆得来了,也没仔细看,就忙着给萦烟喂药。好在宋煜已经治疗过,萦烟的身体已然恢复了许多,入药是不困难的。
“钰儿,你照顾着娘娘,就先住在这院子里,我让人把饭送过来,每日也会过来开药。但有一点千万记得,药你要亲自煎好给她。”
宋煜嘱咐了钰儿几句,看着萦烟已无大碍,便出去了。他总觉得有人暗地里害萦烟,可却找不出来。现在她无论如何不能死,死了,就会激起夜凌的决战之心,但夜凉此时的实力与他相差甚远,万万不可对决。
钰儿答应着,看到萦烟喝了药,似乎脸色也有些血色了,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泪痕还仍旧挂在脸上。
一会儿有下人送来专门疗伤的膏药和几件新作的衣服,钰儿忙着打来水,想要解开萦烟身上的衣服,谁知手刚刚碰上去,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身上沾着血的地方,紧紧得贴着皮肤,有些是那日吐出的血,有些是被李嬷嬷打出的,其他的地方,早已是褴褛的衣服下伤痕累累,她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不再伤到她,不再给她增加疼痛。
然而没有办法,只能那样的扯下衣服,撕成碎片的扔在地上。用热水湿了毛巾,一点点小心的擦着。
或许是疼痛的原因,萦烟竟然渐渐的转醒了,过了十几秒钟,才看清眼前的钰儿和睡着的房间,微微得笑了笑,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也不管伤口,伸手摸了摸脖子里。直到摸到一块不起眼的小玉石,才松了口气,跌在床上晕过去了。
钰儿叫了两声,知道没用,哭着把她的身子擦干净,拿出药膏,颤抖着小心得敷在她身上,那药膏好像什么似的,顿时就消失了。
如此的居然用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时候,才全部敷完。盖上被子,钰儿收拾好东西,因太累了,伏在她身边入睡了。
“娘娘,这房里好像有人住了,不是说赏给娘念用了吗?”
那日萦烟正睡着,钰儿去药方替她煎药,却忽然听到这句话,忙坐起来,紫兰却已经掀了帘子进来,长长的裙子扫过了地面。
萦烟愣了片刻,忙下床,有些不稳得跪在地上给紫兰行礼。自从被夜凉那样的打过,她更加记住了自己的身份。
“姐姐快别如此,折煞了妹妹!”
谁知紫兰看到她行礼,急的立刻扶起她来,说这种话。显然是还把她当太子妃对待,萦烟的心里,更加觉得她是个好人。
“娘娘,萦烟只是家里的下人,娘娘不必如此,以后只当萦烟是丫鬟,有什么要用的着的地方,萦烟愿为娘娘效劳。”
萦烟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紫兰对她有过的那些好。她没有能力报答她什么,只能在以后多为她做些事情。
“姐姐这样说,让妹妹真是无地自容。无论太子如何看待,妹妹却知道姐姐到底是公主,是皇上御赐给太子的太子妃,绝不敢逾越。”
紫兰一边说着,把萦烟扶到床上坐着,自己才在旁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来,一只手拉住萦烟,跟她说话。
“上次姐姐被送进了洗衣房,钰儿半夜里去求情,太子其实已然心动了。太子爷是少爷脾气,哪知道洗衣房苦呢!紫兰只好告诉太子,给他个台阶下。果然,没说完,太子就匆忙出去命人把姐姐带出来。只是那夜晚了,宋管家年老体弱,太子想姐姐也定然睡了,所以到第二日才去。”
紫兰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给萦烟听,萦烟顿时更加感激她,如果不是她说情,如果不是钰儿冒死得为了自己求情,如果不是宋管家清晨就过来救自己,她恐怕已经死了,更别说脖子上这块玉。
所以她立刻下床,又要给紫兰拜。紫兰忙拦住,扶着她半躺下,意思要跟她说会儿话。那口中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萦烟却觉得羞愧。
“前几日陪着太子游玩,路过这里,看着好,便想要下来。如今既是姐姐住了这弱水苑,妹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的。”
紫兰说到这里,门帘却忽然被掀开了,声音大的,好像门帘立刻就要掉下来似的。萦烟惊愣的抬头,却看到夜凉一双眼睛里,全是恨意的盯着自己。
她愣了几秒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下床,跪在地上给夜凉行了大礼。身子因为害怕而跟着颤抖起来。
“奴婢,给太子请安。”
夜凉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没想到从洗衣房出来,居然直接住进了弱水苑里。她倒是真会挑地方,这弱水苑,可是仿着南冥宫里建成的。
“起来吧,不是快死了吗?起来给本王看看。”
夜凉说着,仍旧站在萦烟面前,等待她怯弱得抬起头,忽然抬手便是一个巴掌,将她狠狠的打出了他胳膊的范围。
“贱人,居然学会要院子住了,难道本王给你的苦头还没吃够吗,还是到现在,还需要本王告诉你自己的身份!”
说着,一只脚再次踏上了她的身体,全然没有半点的尊重意思。
萦烟的身体不过刚刚恢复,这一巴掌已经打的她头晕脑胀,再被夜凉踩伤一脚,想起被他踢着时的痛,跟着颤抖得连说话也没有力气。
“太,太子,紫兰错了,紫兰不知姐姐住在这里,否则是无论如何不会向太子要的,求太子不要如此动怒,对身体不好啊!”
紫兰看到这里,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对夜凉说。然而夜凉听到此处,更加痛恨萦烟,比起紫兰的谦逊有礼,她简直就是,不,根本就是个贱人而已!
“好了紫兰,本王并没有对你动气,你且站起来吧。”
踢开萦烟,夜凉对紫兰宽容的说,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等到萦烟勉强的爬起来跪在他脚下,才想起她怎么知道弱水苑的?
“贱人,你对这太子宫还真是熟悉的厉害,说,究竟是谁告诉你这里有座院子,又是谁让你住进来的!”
夜凉想定然又是夜凌不知怎样的传进了消息,故意让她住进这里来惹他想起在南冥的那些日子,气他没有娶到公主。
况且这弱水苑原本曾经是他和宋煜密谈的地方,如今虽然更换,但她住进来,绝对有其他目的!
“是,是奴婢,自己,自己看到,所以,要住的。”
萦烟的身子因夜凉而颤抖,她自然知道是宋管家让她住进来。可是刚刚夜凉那么生气,那就说明这院子是不能住的,如果说出是宋管家,岂不是害了救她的恩人。所以虽然不敢,却还是哆嗦着回答。
“自己住的?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不过那又怎样,你是太子妃,可本王偏偏看不上你,所以,你只配做奴隶!”
说完,便准备抬脚再次狠狠的替她,他就恨她这样,就算死也不愿意把夜凌招供出来,不是死也要护着他吗?那就让她死!
“太子,太子!太子脚下留情啊!这院子,这院子不是娘娘自己要的,是我和宋管家要的,当时娘娘已经快不行了,这里离洗衣房最近,我只能把娘娘先抬到这里养伤。后来,宋管家看娘娘没地方住,所以才让她住在这里的!”
钰儿刚刚从外面端着药进来,看到紫兰的下人在门外,心中害怕加快了脚步,刚刚到门口,就听到夜凉骂萦烟,放下药冲进来,萦烟唇上已经挂了血,身子就在夜凉的脚下,他只要抬脚,她恐怕又要丢掉性命了!
看到钰儿跪在地上,再次为萦烟求情,夜凉心中不舒服,却也不好再打她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自己上次下手,的确太重了。
“哼,想要院子住是吧?紫兰,下人的屋子还有没有了?”
夜凉高声问身后的紫兰,她想住院子是吧,她没地方住不是吗?那就让她去住下人的房间,反正她连个下人都不如!
“回太子,有是有,可都破烂不堪了,姐姐身子金贵,不能住那种地方。”
紫兰却在他身后这样回答,钰儿听到,气的真想站起来骂她,偏偏人家是主子,也只好忍着气跪着。
“那就把最烂的给她住!都给我记住,她在我太子宫里,就是个最低贱的女奴!不是太子妃!”
夜凉说完,气结踢开帘子走了。
钰儿再想要请求什么,嬷嬷已经强行从地上拉起萦烟,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已经被强行拖着出去了。钰儿只得追上去,却眼看着嬷嬷把萦烟扔进了一间破烂的屋子里。
“嬷嬷,麻烦给换个好些的房间,这屋子着实不能住人。”
钰儿忙从身上取下几两的散碎银子给了嬷嬷,原想着靠着自己的这些银子好歹给萦烟换个地方,却被嬷嬷推诿回来了。
“钰儿姑娘,嬷嬷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今日太子爷的话你也听到了,别说她已经不是主子,就算是,跟着她也没你的好,不给你惹麻烦,就算不错了。就算是再好的人,到这份儿上,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切不要为了她在奔波,到时候真的惹了太子,连累着你得受多少苦!”
嬷嬷说完,推了推钰儿手里的钱,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像多在这里呆一会儿,也会让夜凉怪罪到她身上一样。
钰儿看着手里的钱,站在原地,只觉得心也凉了。平日里萦烟从来不惹人,不摆架子,对哪个下人都是客客气气尊尊敬敬的。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谁都躲得远远的,要么就是落井下石。
然而这话不只是钰儿听到了,萦烟也听到了。她那时正站在门口,只觉得愧疚又难过。她从来没有给过钰儿什么,她却至始至终得替自己打理一切,而她,却根本不给钰儿长脸,常常的惹怒夜凉,反而让她跟着受罪。
一时间又有嬷嬷把一床破被子扔进来,萦烟匆忙的接好,和钰儿抢着去铺床,谁知身体一软,差点栽在床头。
“我的好娘娘,你休息休息罢!这些都有我来做,你只要养好身子,就比什么都强。”
钰儿忙放下被子扶起她,有些心烦意乱的说。萦烟听着,脸顿时通红,自己果然是一点用也没有,连铺床都要出岔子。
“不行,我得找宋管家去,连被子都这么破,不是明摆着欺负娘娘吗!都几点钟了,饭也不送来,一群势利眼的东西!”
钰儿铺着被子,薄薄的只铺了一层棉花,剩下的就是粗糙的被面,枕头也是旧的,抖一抖都能抖出土来,这样的破东西,就是家里的下人现在也不用了,怎么居然拿出来给萦烟,欺人太甚!
“钰儿,别,别去。没关系,天还不大凉,这被子正好。况且宋管家每天忙的事情多,还要给我开药,已经非常照顾了,万不要再麻烦他。”
钰儿回头看着萦烟讨好的对自己笑,本来也生她的气,气她懦弱无能,不跟这些人争,可看到她的笑容,又舍不得。谁不知道她在太子面前没地位,就是真的跟人斗气,也没人向着她说话。到底还是她吃亏受罪。
“好好,我不去,娘娘,你去睡会儿吧,宋管家说了,你这身子要卧床调养。太子没说让你做活儿,以后你就躺着,什么事有我。”
钰儿一边扶着萦烟到床上躺下,一边耐心的说。她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有很多的无奈,从花满楼的头牌到太子府里的奴隶,从来也没有被人尊敬过。
她记得萦烟刚来的时候,太子也对她好过几天,那时候恐怕也算她人生中最美的记忆了,所以即使如今太子如此待她,她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
住进了这破旧的房子,萦烟反倒安心了许多。钰儿不能住在这里,晚上照例要回到夜凉的院子里上夜、睡觉。所以只有白天才过来。
当夜安排萦烟睡下,钰儿就直接去了宋煜的屋子里,找到他跟他闹着要给萦烟院子住。可宋煜也无法,既然是夜凉下的命令,他也没办法立刻就给换,否则让人知道了,说他违抗太子的旨意就不好办了。
所以只是让人重新从库房里取了两条厚被子,命令下人尽量送好的吃食过去,不要安排她做事,再开了滋补的药方给了钰儿,让她暂且这样凑合着,等过了风头,夜凉忘了这件事,再把她转移出来。
钰儿听的,纵然是有些不服,想想却没有别的法子。怪只怪她偏生是个青楼舞姬的出身,否则太子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然而住了十几日,萦烟的身子不见好,反倒越来越差。宋煜诊断了几次,好像补在她体内的营养根本没有作用,刚刚喝下去还好,到不了第二天,就完全没有了。如此补多少,就损失的更多,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后来竟然开始昏睡。
那日好容易喝下去药醒来,钰儿在旁边守着,萦烟已经是面目憔悴,瘦削的脸凹陷下去,青白的颜色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看到钰儿,萦烟微微得笑了笑,伸手到自己的脖子上,熟练得解下那根红色的带子,一颗小小的玉石从她胸口抽出来。
“钰儿,谢谢你照顾我这么长的时间。可惜我是个没用的人,不仅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连累的你为我受苦。”
说着,声音颤抖,泪也落下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害人的人,骗了夜凉,还连累了钰儿,若是死了,或许还好些。
“娘娘,快别这样说了,宋管家在,他不会让你死的。”
钰儿跟着也哭起来,她想起她冒死替她承担责任,想起她从前对她那些细微的好,就觉得伤心。
“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拿着,十年内如果有人看到了,认出了,你便将她们带到我的坟前,让我看看她们。然后把它卖了,下半生靠着它,也可过的富足。如果没有,就,算了。”
萦烟说着,泪顺着眼眶里落下来,砸在被子上。她这一生,都在等着父母的消息,可是要死了,却仍旧没有见到她们。
只求他日她们找到他,哪怕是让已死的她看上一眼,知道她是有父母的人,知道自己也是被疼过爱过,死,也甘心了。
“娘娘,娘娘别说傻话了。娘娘不会死,会好好的,娘娘,钰儿还等着娘娘受宠,钰儿跟着沾光呢!”
钰儿听到这里,接在手里那块玉石,哭的更加厉害。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在萦烟身上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情。她对她的好完全是真诚的,没有半点的虚假。哪怕是自己受苦,也要保全她。
“傻丫头,不哭了。我,还没死呢!若是死了,以后,就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只是这些日子,苦了你。”
萦烟轻轻的笑着,想把自己最美的微笑留下,然而黑暗,还是奔涌的袭来。
“太子,太子,不好了,娘娘,娘娘,不行了!”
钰儿冲进夜凉的书房,看到他在那里批示着奏折,跪下就哭。她看得出萦烟心里是喜欢夜凉的,可因为身份的问题,从来不敢说。如今人也不行了,好歹让夜凉过去看看。
夜凉手里的笔猛地掉在地上,他站起来不可思议得盯着钰儿几秒钟,出来扶起来她想要问个明白,却只见她满脸的泪痕。
“太子,求求你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虽然不对,可心里日日挂念着太子,太子不喜欢的,娘娘从来不敢做,太子要打,娘娘也从来不还手。钰儿知道太子嫌弃娘娘,可好歹过去看一眼吧!”
钰儿以为夜凉不肯,只哭着不停的说着,越说便哭的越厉害,萦烟遭受的那些苦难,好像全部是她经历的一样。
“好了钰儿别哭,前面带路,本王去便是。”
夜凉忙阻止住她继续说下去,况且他心里也莫名的着急害怕,只是早已忘了把她扔到了哪里,没有钰儿,连去哪看都不知道。
钰儿听说夜凉要去,连忙抹了抹眼睛在前面带路,一边跑一边看着后面的夜凉,她没发觉,无论她怎样快速的奔跑,夜凉却永远跟得上。
绕过了不知多少路程,才总算到了下人住的院子,此时已经是中午,许多下人作完活儿回来休息,夜凉走过的地方,跪了一片的人。
然而他甚至无心说一句平身,直到最里面那个破烂不堪的屋子闯到眼前,钰儿迈腿进去,他却站在门口有些踟躇了。然而进去看到床上的萦烟,他却连迈步的力气也快没有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把个绝美的女人害到这种程度。
苍白的面色,青色的唇,深陷的眼窝,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子和手臂。身上穿着的,只有旧的、洗的发黄的内衣。
走过去,夜凉第二次这样温柔的牵起她的手,细弱的小手,如今仿佛只有骨头一样,摸起来都觉得割手。瘦的可怜的身子仿佛连衣服也支撑不起来,锁骨清晰的突兀着,连肩,仿佛也没有了。
摸到她虚弱的脉搏,夜凉颇费了些力气,才找到她仍旧跳动的痕迹,那么虚弱,好像身上根本没有过生命的痕迹。
他真的很难把大婚之夜那个红润脸庞的美人,舞台上那个娇娆多姿的身段与床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太子,让老奴看看娘娘。”
宋煜苍老的声音在夜凉背后响起,夜凉抬头疑惑得看了看他,站起来退到一边。宋煜走过来,却并不把脉,而是摸了摸被子,猛地抽起来仍在地上,被子面儿上,顿时满是血污。钰儿吓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宋煜叹了口气,走到被子边上,撕拉一声扯开,被子里竟然掉出数十个黑色的虫子,在那里涌动着,令人作呕。
“水蛭?”
站在一边的夜凉却已经明白了,难怪她的身体这样虚弱,原来竟然被子里藏了这么多吃的饱饱的水蛭,几乎把她的血也吸光了,怎么能好起来?
“钰儿,把这副药煎好,还是老规矩,你看着,亲自端过来。”
宋煜给萦烟喂了些白糖和盐水的混合物以后,开了一副药方让钰儿出去。地上的那些水蛭暂时也顾不得管。
待到钰儿走了,宋煜便扶起萦烟,想再用一道真气让她恢复身体。因为她的身体在极虚弱的情况下被水蛭吸血,恐怕想活下去,就必须靠真气。
“煜,我来。”
身后忽然响起夜凉的声音,宋煜有些惊诧得站起来,夜凉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坐在萦烟的身后,从体内运出一道真气,缓缓的输进她的身体里。
“你何时,把自己的真气输给她?”
发觉到异常之后,夜凉仍旧将体内的纯阳之气给了萦烟。自己调整好之后,才问宋煜,因为他着实觉得奇怪。
“上次从洗衣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为了救命,我只好用自己的真气了,总不能跑去要你的吧?”
宋煜开玩笑得说着,看了看萦烟的脉搏。以后她恐怕要费些时日消化这两道纯阳之气了,这两道气,可比两只千年老参还厉害。
“你倒真舍得,连自己的真气都肯给她。”
夜凉的话语里似乎有些不高兴,宋煜听出来了,看了看他,笑容却挂在了脸上。便是不承认,他今日也救了她。
“你也知道,我们不能让她死,她若死了,夜凌若是一时冲动作出什么,到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你我都吃亏。”
宋煜似乎在给自己解释,可其实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很多,只是想着救命而已。不知为何,看到她濒死的样子,就想要救她。
他抬头看了看夜凉,显然他也在想为什么会如此的心软,这些年来,他们看着多少人死去,却从来没舍得动用自己体内的真气,可两个人,却偏偏都因为一个舞姬,而变成了这样,着实,怪异。
“为了不再损失真气,你以后行事也注意一些。她毕竟是个女人,男人身上用的那些刑罚,她是承受不起的。先你也看过了,她如今仍旧有内伤,他日发作起来更严重,所以到底有些分寸吧!”
宋煜忍不住劝解夜凉。他其实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女人如此的心软,况且她又是夜凌的女人。
他们是敌对的两方,他和夜凉,哪个对敌人手软过?即使是女人,也照样不留情,可偏偏这个女人,他们居然都异乎寻常了。
夜凉没有说话,看看她躺在床上的脸色有些红润了,忍不住抱起来,把她的身子和手拥抱在怀里,摸了摸,有了些温度,而不是刚刚那样冰凉了,不知为何,好像心居然忽然落下去一样的轻松。
钰儿端着药在外面看到这样的情景,悄悄得退到了院子里。坐在那里,笑一笑,忽然哭了。不知道娘娘若是醒着,感受到自己这样被太子抱着,会多么幸福。一定会觉得,从前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
宋煜并没有阻拦夜凉,而是转身出去了,遇到钰儿在那里坐着,也只是点了点头。他舍不得打扰她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萦烟醒来的时候,夜凉已经走了,他答应了钰儿给萦烟换个住的地方,只是钰儿没想到,他居然把弱水阁给了她,原因,只是她想要。
然而那以后夜凉也便不再来了,萦烟身体恢复的很快,所以听到钰儿把夜凉抱着自己陪了一夜讲的生动的时候,已经在院子里浇着花笑了。她并不知道暗地里有人是看着她的,也不知道那个人觉得,她美的不大真实。
中秋百家宴的前夜,夜凉让人送来了华服,是第二天进宫觐见皇帝时候要穿的。
今年的百家宴,不仅仅是皇帝和皇后,还有南冥将军阳朔,故而他这个太子和夜凌也要去,萦烟和云晴,也都要陪同筵席。
故而中秋那日从自日出开始,萦烟就已经被钰儿唤醒,家里的嬷嬷早已等在外面,这次却不是带着她走,而是请她上了轿子。萦烟把轿帘略微掀起一些,看到这轿子似乎是从无数个大户人家的花园里走过去,然后停在了最大的那户里。
门打开,萦烟随着嬷嬷穿过了两道门,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的一间屋子,屋子里热气腾腾,却能看得清是浴池,前面有雕花的屏风挡着,上面的屋顶似乎是开着的,倾斜着朝上,却并不是尖尖的顶,而是平着的。有许多的孔,似乎用来透气。
“太子,萦烟姑娘到了。”
嬷嬷在萦烟身后说。现在她们已经不再称呼她娘娘,而是用姑娘。在太子府所有的丫鬟奴婢都是用姑娘的称呼。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出去,有她伺候就够了。”
夜凉懒洋洋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嬷嬷们纷纷得退出去。萦烟迟疑了片刻,小心的走进屏风里,却立刻转过了身子。夜凉躺在浴池里,半个身子都在外面露着,她纵然和他有过夫妻之欢,却毕竟是女子,看了到底有些脸红心跳的。
“怎么了,花满楼的姑娘还害怕看男人的身子?立刻脱了衣服进来,若是要本王动手,小心你的身子!”
然而夜凉看着她转身,反倒兴趣盎然。她被折磨成那样居然半个月就能恢复,实在算的上是奇迹了。
显然是他和宋煜的两道真气起了作用,再加上良好的滋补,此时虽然穿着着普通的衣服,圆润的身材却也衬托的明显。再加上猛然间红了脸和转身的动作,恰好把她独特的妖娆表现的淋漓尽致,也难怪夜凉动心。
萦烟愣愣的站在当地,她并没有听懂夜凉的话。但既然夜凉下了命令,说的话,纵然不好听,也有其中的道理,所以背着他,把衣衫一件件的褪下来。
然而到了只有内衣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除了被夜凉强行撕扯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主动在他眼前脱过衣服,此时此刻,手都觉得僵硬,眼前那个结子,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看来,你是盼着本王对你动手了,是吗?”
随着这句话,一只带着热气和湿润的大手从萦烟的肩上滑落到腰间,另一只则直接触到了她的柔软,顺着他身体的一震,反倒更加得心的玩弄。
仿佛已经习惯了他如此,萦烟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褪去自己的外衣,然后身子跟着他落尽了水里。
“不亏是花满楼的头牌,原来都是这样勾引男人,不知道那个聪明过头的人,是不是也是被你这样勾引,不过,今晚你们就要见面了,先让本王好好的宠爱你一番,到时候,也好讲给他听!”
说完,夜凉将她带进了浴池。
若不是体内的那两道真气,萦烟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夜凉如此狂热的索要,然而待到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她还是无力得伏在浴池边上,晕晕的几乎连眼前的事物也看不清楚了。这里热气原本也重的。
“不至于吧?”
夜凉忍不住发出声音,他只是太喜欢她的身子了,透着股香甜得让人迷恋的味道,而且全身仿若无骨般的柔软,贴在身体上,就有种软软的滑滑的舒适,让他数次都舍不得离开,忍不住要她。
可是她的身体不是完全恢复了吗?况且体内可有两道纯阳之气,怎么还是如此弱不禁风?也许,是屋子里热的缘故吧。
顺手从旁边的冷水桶里取了一瓢冷水,浸湿了毛巾淋在她身上,如此她果然动了动,唇边发出一些声音。
__17mb_s4()
cpa728();
小说推荐
- 公车掀起老师裙子进入
- 老杨二十多岁的时候,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原本生活幸福美满,但可惜媳妇从小身体就不好,加上老杨从小就身体健猛,媳妇受不了他折腾,一年后就去了 因为这事儿,就传起来老杨克妻的谣言。
- 王娟 老杨连载
- 最新章:小黄文水多肉多推荐
- 掀起裙子从后面进去
- 刘月娥没说话,其实她很想和王鸣多呆一会儿,哪怕是不说话也成 可是她心里很矛盾,这种暧昧的感觉叫她有种罪恶感,心底就觉得对不住王大奎 见刘月娥没有吭声,王鸣也不好起身就走,一时间有点尴尬 过了半晌,刘月娥忽然幽幽的一叹,轻声的说“你回吧!以后,要是有个伤痛的,嫂子还帮你”
- 王鸣 刘月娥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月嫂性需求
- 办公室 掀起裙子趴在桌子
- 《办公室 掀起裙子趴在桌子》是张佳佳精心创作的灵异,八二小说网实时更新办公室 掀起裙子趴在桌子最新章节并且提供无弹窗阅读,书友所发表的办公室 掀起裙子趴在桌子评论,并不代表八二小说网赞同或者支持办公室 掀起裙子趴在桌子读者的观点
- 张佳佳连载
- 最新章:撅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
- 卧着我的腰一挺就进去了
- 把牛壮给劝下后,孙晓芬暗地里长长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让牛壮找到大老刘,再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那她还活不活了 村里那些人,肯定得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勾搭一个傻子干那事儿 眼下没了办法,孙晓芬只能帮牛壮‘治疗。
- 孙晓芬 牛壮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在课堂上做污污的事
- 挺进腿心间的热铁狂野进出着
- 老刘这两天好像魔怔一样,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得到自己班上的女学员韩萌萌 韩萌萌刚刚二十岁,身材火辣无比,前凸后翘。因为她目前还是在校大学生,所以在学业不是很忙的时候报名驾校,跟着老刘学车 已经四十五岁的老刘,因为年轻时私生活混乱,到了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 老刘韩萌萌连载
- 最新章:第2章 姐…我还想要
- 从一条河开始的无限进化
- 李清河来到一个浩大的世界,却成为一条河 虽然不在为人,但他依旧可以大展神威 他用自己的河水孕育了一颗世界树,根茎蔓延无数世界位面 河岸边,孕育着恶之花微微绽放,可使万物凋零,仙人陨落 河水中,一叶扁舟接送来往宾客,余下神魔皆不可渡 但凡我流淌的地方,有仙道昌盛的国度,有妖兽蓬勃的世界,也有曾经神话时
- 女孩穿短裙连载
- 最新章:第一百二十四章 游走时间长河!
- 车内挺进律动:师娘的桃花源
- 走进去之后,李二狗发现之前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也已经穿好了衣衫,她皮肤白皙,一对凤眼满含春意,此刻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前的扣子都被撑的有些紧绷绷的,外面是一套女士的西装套裙,那黑色的丝袜将她的腿儿紧紧地包裹起来,看的李二狗口水直流
- 李二狗连载
- 最新章:凶悍 贯穿 哭泣 求饶 将军
- 抵在 洗手台 挺进 撞击,快穿文攻略高冷老师h
- “妈,我放学回家咯,今天烧了什么好吃的呢 马婷婷放学蹦跶着跑进家门,甩着小马尾,青春靓丽“妈?妈”见无人应答,马婷婷很好奇,老妈今天咋怎么不在家呢 丢下书包,正打算跑进卧室,突然听见从隔壁卧室里传来一阵曼妙的声音。
- 马婷婷连载
- 最新章:师父坚持不住了好疼
- 老师你下面太紧进不去
- 不知道为何,每一次跟着这个男人的时候,都会给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 很快,自己就已经被这个男人爱抚地全身酥软,浑身都没有力气“阿姨,让我们将没有完成的事情继续下去好吗 王硕的话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
- 王硕 方慧连载
- 最新章:白嫩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