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墙面处的流星镖,沈栖迟浅浅笑起,“这个……倒要请皇上恕罪了,确实非臣所愿,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如何不得已?”难不成偷袭皇帝还有正当理由了?
“还请容臣解释,先前家父受人毒害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虽最后查明是家贼所为,皇后娘娘也派了赵太医前来照料父亲身体,但父亲自此生了戒心,总疑奸人要谋害,故臣无法,只得请了武馆中人前来驻守相府,以安父亲之心。”
姚深随言半分不信的嗤笑,“何时武馆也训暗器这等功夫了?”他没说信,也没理由说不信,若真要刨根问底,执意问罪,下旨彻查下去,怕也查不出什么切切实实的罪证,沈栖迟顶多胡乱推个替罪羊出来,以训练不当惊扰圣上为由,搪塞蒙混。
而他话中提及“家贼”二字,更像提醒姚深,沈栖流已是不中用,这相府早晚一日都是落在他手上,此刻为这些小事弄了不愉快,怕日后拉拢更要举步维艰。
姚深暗吸一口气,逼自己速度清醒起来,社稷大局为众,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
沈栖迟依旧雅彦的笑依旧挂在唇边:“触类旁通罢了,学艺还不曾精进,否则怎会失手,犯误伤皇上龙体之罪呢,还望皇上隆恩宽恕。”
他咬死将飞镖一事定义为失误,姚深自不宜继续追究下去,与之视线来回了几趟,径自朗笑迭起:“当然……沈相能如此惜命,保全自身,也是为我临安社稷谋福祉,加之沈卿心思奇巧,孝心深重,更是值得赞扬,朕有爱卿如此,是朕的福气……”
“皇上谬赞了,沈家一切皆是皇上所赐,全族上下必定对皇上尽心尽忠,甘效犬马之劳……”
君臣间敷衍来去的官话听得云舒头疼,沈栖迟应付之间游刃有余,明明都是看不顺眼对方,却都不能奈对方如何,如此惺惺作态的款款而谈,现尽了朝堂深处的虚与委蛇,唇枪舌剑下的阴谋阳谋,也正以外人看不见的丑态极速滋长着。
正唠嗑似的谈笑间,沈为再度不合时宜的挺了进来:“皇上,小人重新沏了一盏茶,请皇上品尝。”
闲聊被打断,姚深的凤眸落到新沏的玉露茶上,念头一转,随即讽之:“如今沈卿惯饮这么贵价的茶,相比之下朕日日雨前龙井的,倒显得寒酸的很啊。”
“皇上此言差矣,您是勤政爱民,崇尚节俭,怎会是寒酸呢?这茶只要皇上想要,又有何难,臣立刻吩咐人去为您寻来便是。”沈栖迟淡笑着,仿佛没有听出话中责罪的意思。
莫不是提点的还不够露骨?
姚深踱步过去,随意抄过其中一盏,“倒不必劳此一举了……不过话说,年后新贡的青盏玉露,就连宫里也是上月才到,沈相却已有子早早买妥了,沈卿,你的神通……倒是挺大。”
他不答,翩然转向沈为道:“茶放下,下去吧。”
黯然之意浮起在两个男人中间,姚深沉眸一笑,已然明白他此举用意。
支开不相干的人,是预备在谈笑间坦诚心内想法吗?但若如此,岂非藏掖不屑,要彻底撕破脸?云舒紧上脑中一根弦,冷静涣然,“那,那我也……”
“你不用走。”沈栖迟拽过她的手腕,有些粗鲁的揽近自己,然后盯着姚深,媚色模糊了性别的笑漾开:“皇上说这话,便是折煞臣了……”
姚深幽眸不改,华贵文雅的姿态也如旧:“怎么?朕是哪里没说对呢?”
“青盏玉露的名贵是人尽皆知,臣俸禄微薄如何能负担得起呢?”他顿了顿,略笑,“自然了,皇上素来给沈家的赏赐也不少,只是父亲一向教导臣要勤俭,是以臣还不至以万金求此茗茶。”
“哦?”姚深很想听听他能如何推脱这万金的来源,“那朕手中这盏茶是……”
“恕臣直言,其实臣得此茶是沾了皇恩雨露,相府所有,原属惠王殿下恩赐,臣也曾婉言谢绝,奈何王爷盛情,太过难却……”
惠王?沈栖迟又私自去会过姚澈了?云舒倚在他身侧,抬望他雅然镇定,信心十足,难道真是说的实话?
不提真假,姚深都宁可信其有,是而疑心必随生,自己的皇子为何会与相府有接触,倘若说是姚瀛也罢,沾亲带故的且说得过去,这姚澈又怎么会……
多疑是君王的通病,云舒知道,沈栖迟更知道。
趁热打铁的,他继续问:“王爷得了这样的好茶,难道没有抢先奉给皇上品尝吗?”
薄唇微抿,勉强弯起一道弧线:“原是朕没有沈相这样好的儿孙福吧。”子孙之福于门阀世家已是难能可贵,何况皇室,殊死争斗,腥风血雨,孝义又能留得住几分。
云舒以为他说这话时淡淡凉凉,至少该有一些感慨悲情的,只是睇过一眼,这种念头便立即消失了。
他的眼中,除了深沉再不具其他。倏而,寒眸轻移对上云舒的,一刹冷芒略闪,那种深沉拨开雾蒙,愈发阴狠叵测。
权力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皇上惯会说笑的……”沈栖迟唇畔含着诮味,虽赞犹讽:“您这般的枝繁叶茂,儿孙之福自然比寻常人更深厚。”
姚深轻啜一口茶,阴晴不露:“沈卿真是会说话啊,难怪夫人口齿伶俐,必是跟你学的。”
“皇……”
“说起儿孙之福……朕不免有个疑惑。”他打断沈栖迟的答辩,自顾自说道:“想来朕赐婚沈云两家已有一年了,怎的还不见夫人的好消息?”
云舒骤然沉默,低垂的小脸阵红阵白,明显被戳到了难堪处,沈栖迟自不悦,手微恭,敷衍之至:“婚后舒儿身上一直不好,府医诊了嘱咐暂不宜生育,还需静心调养,故便推后了。”
“原来如此,那夫人……可得悉心调理好身子,相府开枝散叶的重任不可疏忽,也当成全朕一番美意……”
半阴半阳的话听得心内膈应极了,云舒牙关一紧,忍不住道:“皇上说的极是,听闻大嫂的身孕快六个月了,臣妇碍于圣意无法时常去探望,于心不安,便只能每日为大嫂腹中子祈福祷告,有菩萨庇佑,相信皇上的美意必得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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