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二十三章 愚行

    所谓的“观刑人”,当然就包括阿比盖尔和那个副堂主,以往是盛成章,现在换成阿比盖尔,但环节都差不多。罪犯们依次被人从猪鼻子里带出来去空地上枪决,然后再拉回到猪鼻子里去,最后送回水星监狱,他们生在那里,最后也会死在那里,这就一个完整的、日常的行刑过程。盛成章这个时间点在地下,崔万里在水星监狱,然后处决就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看上去就是相当平常的一天呢……阿比盖尔甚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的手表是火星科技的产品,上面集成了通讯器的所有功能,一般老式的人就会有这样的爱好,什么都喜欢怀旧——然后他听到一声怪叫,这个声音,有点像夜枭,又有点像海豹,就是人类如果被卡住脖子他才能发出的那种声音——
    水星监狱这个时候的文明也是有进步的,犯人处决以前都会给他们注射一种让人丧失大部分意识的药水,就是说,理论上讲这些犯人这个时候是没有任何意识和情绪的,他们会走会动,别人拉着他他就跟着,让他跪下他就跪下,让他探出头他就探出来,然后别人给他一枪他就往地上一扑,他的生命就到此结束了——所以这个声音不是犯人发出来的,是行刑的那些人里有一个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们可是清醒的,而且理论上讲也不是一个老刽子手干的,而是一个新刽子手干的——老刽子手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绝不会因为什么人死掉就哼哼唧唧,只有那种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新人才会吓得发出这种怪声。
    因为今天要行刑的人数比较多,所以副堂主临时调了一些人过来帮忙,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出了问题。这些枪决犯人的人的刽子手都是轮流上阵的,就是说刽子手拖出去一个打一枪他就回到猪鼻子里再拖下一个,平均每个行刑者打七八枪今天的活就干完了,大约是在第二轮的时候有个人受不住,吱地叫了一声……不,应该说是憋得脸面通红捏着嗓子“啊”地长嚎了一声,就把当时刑场那个气氛给破坏掉了——而且我们说了,这不是副堂主故意安排,这个事不怪他——也不能怪那个行刑的人,他的神经没那么硬不是他的问题,或许可以稍微怪一怪那些罪犯——但凡是被拉到这个地方行刑的,起步就是强奸妇女,或者更过分的就是还杀了人,他们做下这样的事,还要麻烦别人往他们后脑勺他们打枪,真是死有余辜,所以应该怪他们……
    当时行刑的地方有将近一千号人,除了下场的那些罪犯、刽子手,旁边还有警卫队,然后就是做为执法者的副堂主和阿比盖尔这样的观刑人,因为要做这样不讨喜的事,阿比盖尔是一个人来的——也得亏他没带人,带多少死多少。
    我们说那些罪犯已经是失去了意识的,但他们从一个人类的本质上说跟对他们行刑的人其实是一个属性——大家都是从水星监狱出发进入银心城的,在一个集体里呆过,现在一个探着脑袋一个举着粒子枪,一个马上要死,另一个还得把他拖回猪鼻子里去。这次处决的大部分都是金胜堂里的好汉,换句话说都是年轻人,都经过相当的训练,也都血气方刚正是有所作为的年纪,犯了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行,就要由跟他们一样的人去处决他们,仿佛就是在犯罪的之前和之后这个人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似的。对,在一般的人间伦理之下他们是犯了罪,可是注意,在行刑人的眼里他们犯下的只是错误而不是罪行,因为创世会的人如果被拉到这里来一定是对安邦会的人做下了什么错事,不会是针对自己人——他们自己人中间有自己人的晋升日来处理矛盾,这种习俗天长日久,不会因为换个地方就发生什么变化——这就又回到了基本的人类伦理问题,创世会是以什么身份进入银心城的呢?难道他们是占领者,所以就比当地的安邦会或者银心城的平民高级一些吗?
    在盛成章、阿比盖尔的眼里当然不是这样,但在一般士兵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你想让他们了解太高层次的理念是不可能的。某国人一去欺负别人就拿自由做借口,可是他们的士兵从来不提这个,在他们那里士兵是一种职业,就跟厨师焊工一样是一个技术行业,而且是能赚钱的行业,特别是当他们入侵别人的国家时就一贯要去烧杀抢掠谋私利,跟自由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甚至跟他们出发时所谓的“保护自由世界也就是保护自己的祖国家庭”也没有任何关系,跑去阿富汗杀掉那里几百个平民就保护了你在佛罗里达州花着你当兵赚来的钱给你戴绿帽子的老婆啦?这是什么逻辑?所以我们说了几万遍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一种东西其实就是愚蠢,最残忍的军队就是用愚行为害四方的那些人,而上面我们说的这个军队里绝大部分人都是这种蠢货,他们的自由不过就是他们掩盖自己罪行的一种工具罢了。真正的军队是用超过了现实和智慧的灵魂层面的东西连接的,就是我们说过的无私奉献的精神,这样的军队才会百战百胜而且总是立足于正义的一方——显然,进入银心城的这些人不具备这种素质,因此上他们打哪儿都打不下来,一条破城墙就能把他们拦在外面动都动不了。
    一个人的一声怪叫会影响一群人的氛围这种事我们早在前面说过了,淝水之战失败就是有人瞎嚎了一声,这个氛围不是一天出现的,嚎一声不过是给了这种气氛一个爆发的突破口罢了。当有人嚎了一声以后副堂主还出来训诫呢,不过他一看要坏跑得比狗还快就跑回银心城中间去了,把阿比盖尔留下收拾局面——这就是我们说的那种分外聪明的人,而阿比盖尔就是有点笨的那种人——他不是脑子笨,他是看到局面要失控就拼命想挽回,不想造成更大的损失和更大的祸害,把危险就控制在行刑场当地——
    不存在的,如果是盛成章,别人要打他一枪还得琢磨琢磨,万一他的血滴子部队是真的呢?但是打阿比盖尔一枪就不用想,他一个老头能把你怎么的,再说,他不是安邦会的人吗?早就憋着一股邪火了……
    一个人嚎了一声,其它人也像发狂一样跟着嚎起来,然后整个警卫队就乱掉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自己人不杀自己人”,接着人们就一涌而上去给那些罪犯打解药,然后副堂主掉头就跑,阿比盖尔还在那里拦了这个堵那个——起先不论是警卫队还是刽子手都没把他怎么样,接着那些罪犯醒来,人们互相看着冲阿比盖尔指指下巴,一哄而上就把他淹没,在乱成一团的情形下不知道谁就把他脑袋切了下来。
    切脑袋倒不难,把粒子枪调成那种切割发射的模式就可以,所以阿比盖尔的头就跟着这一千多号人又回到了银心城中心,第一件事就是往平民和安邦会避难的矿道里去了。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一个罪犯,你最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别跟着疯子扬黄土,因为一大堆烂人聚在一起准没好事,聪明一点就应该离他们远远的。结果其中一个罪犯像举旗子一样把阿比盖尔的头挑在一把刺刀上,耀舞扬威地一路摇旗,聚起了大量创世会的帮众,进来矿道让民兵们投降——对面那些躲在震荡车里的人们一看就急了,冲这些人发射起电子脉冲来,这种电子脉冲一炮就打死三百多人,于是双方交起火来,又造成了很多没必要的死伤。
    前面我们说过法国有个人亲自做过试验,就是他被人砍了头以后还是有意识的,所以阿比盖尔的头起先一阵子也是有意识的,他高高地被人挑在高处经过了银心城许多街道,还在着急地左右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能把这个场面控制住的人,然后进入矿道以后这颗头就闭上了眼睛——大概这个时候他就完全死去了。
    行刑场上的暴动只是所有暴动里的一小部分,他们一路招摇过市聚集了大量的人进入矿道,发生了乱成一团的交火,这个时候就有很多傻瓜当场丧命了。银心城的这一半里到处都是散兵和流民,处处都在着火,创世会的那个副堂主这时候跑回了总舵,带了人出来准备镇压判乱,结果铁胜男一句话就把他点醒了:“这是冲着你来的吗?”对呀!这也不是冲着他他着什么急,因此上这个副堂主当时把大部分功夫都用来灭火了——总不能烧得自己也不能住吧——他这算做了一件好事。后来铁胜男又给他出主意,“其实我们把矿道拿下来自然就没人闹了”,于是这人又开了四五个猪鼻子进去矿道把民兵们那些破车一辆辆地打烂,于是创世会的那些光棍总算遂了心愿,钻进了矿道最深处,把藏在那里的人们都拖了出来……
    我们前面说过这个矿道基本是没法守的,这本来就是个死地,猪鼻子这种飞船一开进来就相当于整个局面都崩溃了,出现了大量的残杀事件,许多无辜的人在这场屠杀里跟着阿比盖尔去往了另一条路——老头其实算是比较利落而且安详地走掉了,他没有特别的痛苦,走得也比较快,而且起码他先走了就不用看后面发生的事情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而且每当有这种事发生女性都是最先被蹂躏,但她们也很容易活到最后面,那些老人孩子和青壮年男性反而特别容易在这种动乱里丧命——许多人死掉了,也就是说副堂主开着猪鼻子进来以后没有用太多的功夫去维持场面,摧毁了民兵们的防御他就走掉了,任由那些光棍们胡作非为……而犯罪这种事开了头就没个完,它只会加重不会减轻,这种事很少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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