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八十三章 重返监狱

    如果硬要把水星监狱的结构分层的话，聚能环的地方可以分成三层，最上面是那个庞大的空气制造机和码头，往下就是人们在这里生产生活的聚能环，再往下，快到真正的矿区的地方有一段就是真正的监狱。一般来讲这里的犯人都需要下井干活，矿车也大都码在这里的底层，如果要下井干活，人们就把犯人用一部电梯送进矿车，然后矿车下去最下面进行矿石作业，完成工作量以后再把犯人拉上来，犯人回去监狱，矿车就把矿石送进精炼厂，天天如此。
    水星监狱其实是一个相当完整的产业闭环，这里虽然不怎么生产粮食（废话，这地方根本不是用来生产粮食的好吧），但是单就采矿来讲它的设计就非常高超，起码在环境保护方面比银心城做得要强许多。理论上讲在水星不论从哪里钻下去最后你钻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因为这里的地幔没有对流，矿不会分部得太松散——地球上之所以各种重金属一类的矿业分布那么松散，主要原因就是这些矿原本是在地幔里，它们是随着地下活动带到地壳中冷却凝固的，所以在地球两极有矿，赤道也有矿。在水星不会这样，她星球的冷却太快，许多重元素都被她那种高速的自转和公转甩到两极去了，而且在水星赤道上的环境特别恶劣，昼夜温差太大，既不利于矿脉的生成，也不利于开矿的人作业，所以火星人在开矿坑的时候才会把位置选在两个极点附近。因为水星监狱的建设是在银心城以后，所以这里从某种产业优化的角度来看是优于银心城的。
    起码在水星监狱矿坑和生活区完全就是两码事，不像银心城那样搅在一起。
    我们在前面说，看一个文明的水平如何你看看它怎么处理生活垃圾就知道，在水星监狱，绝大部分的生活垃圾都在监狱区经过加工和净化，排到那些废弃的矿道里了——如果不加工就往里填，那就相当于这里的人住在一个茅坑上面，要是返上来什么味道那可真受不了。在水星，一吨矿里大概能提炼出二百多千克有多的东西，剩下的玩意也都用来回填以前的矿道——其实这个你是永远填不满的，因为吧，挖走一吨就得回填一吨，可是你带走的东西远大于你填回来的东西，加上水星监狱的矿道如前所述挖得七零八拐，想把它们都填起来其实是不可能的。在地球上有许多这类的矿业城市，把它们下面的空洞填满的成本比新建一个产业优化过的城市成本都高，所以还不如干脆换个地方，原先这个城市也就被抛弃了。
    还有一个需要交待的地方是，但凡这种矿业活动都要产生大量的废气，水星监狱的废气也是经过一些沉淀净化加工成固体去回填矿道的。这个技术在地球时代就有，如果水星的这种空气净化机器可以过滤百分之九十几的废气，那么地球时代至少也能过滤百分之六七十，可是他们从来不这么干——因为成本太高，大家都在排只有我净化，我干嘛要做这个出头鸟不是吗？其实最科学的方式一个是优化产业，一个就是环境保护，一边往大气里排臭气一边吸，这跟一边拉一边吃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代价平摊到了每一个人头上而已。在地球时代的最后几年地球那个环境整个也就跟一个化粪池没什么两样，不论是空气还是水，那是相当苦涩了，所以热核战争的动机可能还有一部分就是高低不想在这种粪坑里生活了，我们抹掉重来吧——但其实没什么用的。
    离开地球的人类产生了一种突破式的进化，如今的人回去地球生活其实是有困难的，基本的一点就是重力。重力，也可以称之为引力，你总记得我们在前面说过引力这个东西是跟意识精神方面有关的吧，以前地球是吸着你不让你乱走，现在嘛，她也用同样的东西摧毁你的身体——在外星生活的人连五脏结构都跟以往的地球人不一样，很简单的一个比方，他们的心脏一定会变大，不然就没法把血液泵到大脑和四肢末端里去，因为他们长高了嘛！这样的心脏和血液系统回去地球那就是稳稳一个高血压，稍微破点皮就像挤一个象拔蚌一样吱吱往外滋血，这还不说内脏和骨骼上面的问题——很多事其实是不存在后悔的机会的，但凡做下了，你可能就要承受它的所有后果，非得你把这个苦果咂摸得一点苦味都不剩以后才可能被原谅——被自己和你伤害过的人或者星球双重原谅。而且吧，等你吃尽了苦头你所经营的新生活也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了，过往的所有甜蜜都要化成飞灰，你只能和自己辛苦又找回来的那个稍有点甜蜜假象的新生活对付着过下去。
    在水星，猪鼻子就相当于一张通行证，还是那个道理，一般情况下我们在马路上看到一辆坦克开过来所有人都得唯唯诺诺地让道，而且吧，世道越乱聪明人越多，在打仗的年月你很少能看见那种特别飞扬跋扈的人，因为这种人在刚开战的时候就死得差不多了，聪明人都会明哲保身。因此上盛成章飞进水星监狱最上面的关卡的时候连问他的人都没有，人家只只草草扫描一下他的飞船就把他放了过去——以前这个部分是银心城的人管着的，现在也变成了水星监狱方面或者说创世会方面的人在运营，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属于是封锁了银心城和水星监狱之间航线的那一方面人，现在能进出的都是“自己人”——其实这倒也不一定，谁封锁谁还是两说。
    在进入环区以后他首先做的就是先回去创世会的基地里把他那一套设备拿出来，也就是他监控人工智能那一套东西，这个家伙非常大，必须得用一个类似吊车或者挖机的玩意才能弄到猪鼻子上来。看这些人工智能在哪里那个家伙就在他身上，但那只是个显示器，还得有探测和接收信号的玩意不是吗？因此上盛成章得把这个东西弄到船上来。
    其实以一个外地人的眼光来看水星监狱比银心城漂亮得多，因为这里没有那种光照设备，所以水星监狱可以说是处于永夜的一种状态里。进入水星监狱从上面往下看灯火通明，都像同心圆一样一环套一环直至无穷尽，这种地方是很容易就引起人们往下跳的欲望的。但是永远记着一点，人类创造出来的所有光明都有一个共性，哪里的光辉比较灿烂，哪里的罪行就会更多。但这也并不耽误人心里对光明的向往，不过是，人们变得越来越喜欢这种人造光，还要远多于喜欢太阳光，大概是因为太阳总是直视罪恶，而人造光会遮掩罪恶吧。一个外乡人，看到如今人类在水星上建造的这种大型聚居地，这样的光华夺目，忍不住热泪盈眶，想不到我们人类还能有如今的这种成就，结果有个人告诉了他这地方的本质和它的作用，他就马上“哦”一声，心想原来是这种鬼地方呀，于是就托辞几句，一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而对盛成章来讲这地方就是他的发达根本，不论他有多不在意创世会的那些人和他在那些人里所处的位置，回到这里他还是这个小世界之王——有的人吧，他可以不在乎，但并不代表爬上去以后没有成就感不是吗？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这种穷凶极恶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有一回他被安排跟一个水星监狱里的人决斗，两人足足打了四十多分钟他才把那个人打死，这场决斗被水星监狱的人称为“新世纪最精彩打斗”，这是人人都能做得来的吗？活活把一个人打死那是需要非常强的武力和心理素质的，而他，这二者起码是齐备的，可惜是……青年的时候好像用错了地方，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在聚能环里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可以停飞行器，在人们的生活区飞行器是管控起来的，日常生活里人们就用一些大型的电梯和传送带出行，因为这里的空气是非常珍贵的，禁不起飞行器们去烧。从理论上来讲，猪鼻子飞行时对空气的电离其实相当于过去地球上云层里的闪电，被它的粒子推进器电离的空气会形成许多新的元素，这些元素必须在一个阈值里，不然那就是对人体有害的，所以这里的飞行管控跟银心城差不多，不允许随便在空气里飞，所以降落点也很少——其实在这地方能开得起飞行器的人本来就不多，要么就是银心河的工作人员，要么就是创世会那些黑帮的头头，要么，最次，也得是银心城或者火星过来的参观者，或者说猎奇者，因此上这地方就没几个飞行器。这里最多的矿车那都在下层区，或者说监狱区，最大的货运飞船都不进入监狱内部。另外，在这里也有贫富的差别，最有钱的人往往住在最上层，因为这里的空气最好，出入最方便，而且多少离下面的监狱远一点，也就是离危险份子远一点——其实这也是一种心理作用，大型空气机是循环输出空气的，不然人们吐出的二氧化碳因为重于空气会全部堆积在最下面，那么最下面的人就会全部窒息死亡，所以空气好这一说纯属胡扯，不过，如果哪天空气机停转了起码住在上层的人要比下层的人多活一会儿，这倒是真的。
    这里的能源供应其实全靠能量核心，安在空气机上面的能量核是最紧要的，那里常常备着一大堆能量块，水星监狱的大部分供电也从这里输送出来。换句话说，其实只要银心城不给你能量供应水星监狱就会停电停空气，到时候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得死——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你很难说银心城的人就没有一丝的心慈手软，毕竟他们的空气还没断过。至于电嘛，神经病们说是要节约用电，隔几个小时生活区就停一次电，下面的采矿精炼倒一直运作着从来没关停过——问题不在这里啊兄弟，生活区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机能用几个电，人家切断你的能量块供应才是最应该操心的事情吧……但是这种根本性的问题也用不着大多数人操心，他们一打起仗来就拼命往银心城跑，好像跑到那里就万事如意了似的，这个，恐怕也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