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十四章 转灵丸

    叶隔秋这回带了两小瓶升仙丹过来，这回这些都是特制的，专门为章天河订制，一瓶是毒性小一些的，一瓶是毒性大一些的。
    “教主，您看，这边这一瓶是红丸，颜色越浓致幻性越强，这边这一瓶是黄丸，颜色越淡致幻性越弱——红色比您上次用过的致幻性强，黄色则更弱……”叶隔秋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家伙，还没结婚，他那样的人也不需要结婚就什么都有——他有钱有势而且有两个小孩，唯独没有老婆，这种东西对他来讲是一种拖累……也许老婆这种东西对许多人都是一种拖累，丈夫亦然。
    “我们编个手势吧，作为教众们见面时候的礼仪……”章天河接过来把两瓶药都放在口袋里，“而且这玩意不能叫‘升仙丹’了，太难听，叫‘转灵丸’就差不多有点我们教里东西的意味了……”
    “手势怎么编呢？”杜庭轩问道。
    “这样……”章天河突然又想恶作剧，就做了个十分可笑的手势：就是把两手五指都分开放在头顶上，那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米老鼠，又有点像发情时候的驯鹿……
    “……呃……”杜庭轩不发表意见。
    “你就跟他们说，十指分开代表阳光普照，你的两个手掌就像两个接收器，接收来自太阳的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能量——没毛病。”章天河一本正经说道。
    “好！”杜庭轩应了一声。
    “好是吗？你俩给我演示一下。”
    杜庭轩真和叶隔秋比划了一下，他俩面对面走过来，然后突然伸出手放在头上两边，叉开了五指，就像……两只伞鬣蜥见了面突然把脖子上的伞撑开一样，这个场面……
    “漂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章天河笑嘻嘻说道，“再来一句切口，把人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切口都统一一下。”
    “永远敬畏太阳，《太阳经》第四章第八行……”杜庭轩一点都不觉得可笑，认认真真回答道。
    “不行，没冲击力。”
    “太阳统治万物，《太阳经》第二章第三行……”叶隔秋这时也插了一句，这家伙以前不太敢在章天河面前说话，就像史克宁不敢在舒尔密面前造次一样，有一种人天生就怕章天河这种人，现在大约是熟了一点，他也可以开口了。
    “不一定非要在经里找……我有个好主意你们看行不行……”章天河嘻嘻笑了起来，“日比人先烧尽……”
    “这个肯定不行！谐音太邪恶了！”杜庭轩一听就笑了出来，叶隔秋起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杜庭轩一说他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鼻涕都吹了个泡。
    “我看也没什么不可以……”章天河笑着说道，“行了，你俩下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统一一个口号出来，出去吧，我要做做实验了。”
    两人一声没吭出去了，章天河去把屋里的摇椅摆舒服，拿出那两小瓶转灵丸看了一会儿，倒了一个红色的出来，这颗红丸颜色在那一堆里属于中等，它大约有一粒谷粒大小，章天河把这个东西捏在手指间看了半天，往嘴里一扔，闭眼躺在了椅子里。
    他要干什么呢？其实是现实里已经没法突破他心里那层模模糊糊的障碍了，他想去幻境里找找出路。
    对于他来讲，他想做的就是把和陈谈的那次相连的前因后果找出来，现在虽然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有一样是肯定的，就是这种连结一定不在现实里，起步就在脑壳里，他得去脑壳里找一找。
    这种毒蕈碱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地球上的人就有过体验，那时候常有人吃菌中毒看见幻觉，而且这种东西只要剂量稍微一大就会把人命要了，那就不论是幻觉还是真实就从此不用看了。毒蕈碱理论上不上瘾，对身体的伤害也小，现在天卫四的星星世界给高端玩家提供的东西里就有这一种，这是聪明人用来放松自己的东西。其实关于毒品这一样东西地球时代是最先进的，人们起先是从各种动植物里提取致幻剂，后来就用化工的方法制造，后者是对人体损害最大的，不单单是在神经方面，它们也会损伤人体的物理化学机能，所以过去地球上的瘾君子都是一副可怕的外貌，面色苍白，营养不良，而且精神已经扭曲变态了，严格意义上讲精神残缺的人你就不能把他当人看——许多可怕的罪行都是瘾君子犯下的，其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的做一个正常人的精神已经被损伤，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动物，而更像一个畜牲了。用化学方法制作出来的毒品毒性分外大，只要沾一次就会永久性地损伤人的意识和精神，所以在本书写下去以前要告诫各位读者老爷一句，千千万万不要学章天河，不要去碰这类东西，他是被伽马射线和激光枪打过的人，除非你也被打过，在生死里来往过两次，否则你就不要碰这些东西。
    致幻其实是很早就有了，过去印第安部落里就有巫医在祭祀时会服用大量的致幻剂，以达到开天眼看到过去未来的目的——有的时候这种预言的确是真的，因为他们进到了一般人看不见的深层次的因果上，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章天河想达到的效果就是这样。
    在服下那粒转灵丸的起初一会儿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默默地思考如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他被伽马射线打中而没死，而且产生了那种万能的造血干细胞……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后来被徐天启打了一枪才没死掉，不然人体哪能禁受这种打击，他早该咽气了。伽马射线怎么作用于人体他是知道的，就是把人体的所有细胞都电离一遍，按道理说这种电离会让所有的身体组织都机能紊乱，连一个粒子都没法干活，人当然当地就死掉了——你看阿瑞斯，吹了半天他厉害当地一照当地就死，然后开始七窍流血，死得那叫一个惨……阿瑞斯死的时候凶巴巴的，不过他也没多厉害，因为吧，我一次都没梦见他来掐我脖子，连这种念头都没有过，这很可能是说他连意识都死掉了……过去在地球上很多人就是被这种恶梦缠身摆脱不掉硬生生折磨死的，我可没有，我杀了那么多人心平气和的，吃得香睡得着，也从来没被恶鬼缠身……都说鬼神怕恶人，我算恶人吗？从杀了那么多人来看是算的，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们要对别人图谋不轨，就别怪人家回身治你一波，没想到吧，一个火星的小飞船就能把你们一个城市的人都干掉，安安心心去死吧……伽马射线打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当地就摔倒了，当时感觉到的是脑壳上像被人锤了一下似的，这也不符合常理，因为照理说伽马射线照人应该是照全身，专照头是什么意思？倒是有那种实验性的防辐射机器人，可是那个玩意不灵，就算灵，它要么是把我全身都护住了要么就是全没护住，护住了身子不护头像话吗？我也不能再被照一下试试这玩意的功能吧……明天找几个该死的教众，在他们身上试验一下这个防辐射的纳米机器人灵不灵也可以……
    这个时间他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服了大量的致幻剂在等药性发作，按理说这种发作也应该是慢慢发作起来，但并不是，章天河是在一刹那坠入幻境的，就好像是洪水来了似的，他的意识本来是有一个大坝在外面挡着，所以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但洪水决口就是一刹那的事，轰的一声他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起先他是慢慢地在一片温暖但黑暗的什么液体里漂浮着，虽然是液体，但是他的呼吸并不受阻，这种感觉非常舒服，他就想一边哼哼一边在这黑暗里漂浮下去……但人嘛，意识醒来你就会忍不住想睁开眼，于是章天河睁开了眼。他看到的是远处的一些悬浮的亮晶晶的星星，他好像在太空里，但是这个太空一点都不冷，反而是温暖又舒服，美丽倒谈不上，他所在的尺度根本没多少星星，尽是漆黑一片……
    我在哪呢这是？不在太阳系了吗？章天河想道。
    他一想，周围的时空间突然就发生了变化，就在那一瞬间他就回到了太阳系，而且是从外太阳系飞进来的。在穿透最外面那层皮壳时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奇寒，这种寒冷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头脑中心，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扔了一块透骨的寒冰，一下子把他头脑都冻麻了，他其实是带着一个完全麻掉的脑子穿过外面那层皮壳，进到太阳系才又暧了起来。先前的那种温暖是身体上的温暖，进来太阳系的温暧才是意识里的温暧，在他的意识里他飞了相当长的时间，路过了许多灰扑扑不起眼的小星体，它们长得稀奇古怪，少数的一些是圆形，大部分都是乱七八糟的形状，而且都很小，这大概是在柯依伯带了，这个时候他的脑仁已经开始回暖而且可以思考了。再往近的时候他看到了冥王星，这颗星球有点像一个乐观可爱的小青年，正带着他的卫星卡戎像跳舞一样在太阳里奔行——卡戎太大了，冥王星的质量只是它的十倍，所以冥王星和它其实是围绕着一个位于外太空里的质心在运转，而且他俩是永远只以一面面对彼此的，所以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对恋人在跳苏格兰的大河之舞，面对面挽着彼此永远不会分开……
    这一对是好样的，章天河心想，他们比太阳系里其它星球浪漫得多。
    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和意识都开始回暖，穿过外太阳系进来的时候本来他的脑子是发木的，这个时候终于运作了起来，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于是他继续向前运动，远远地就看到了海王星，这个面目阴沉的深蓝色星球，在他上面正卷起强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