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锦》第十三章 秩序

    因为难忍难熬的孤独和抑郁,章天河决定换一种方式来经营自己的日常生活,就是说不像上一次一样(也就是繁星号上那一次一样)离群索居,而是经常性地往往人群里钻——其实这样孤独的生活在创作《太阳经》的时候他已经过了三个月,他每天见的人就那几个,最多也就是四大天王和王伯昭,其它人一概不见,创作是需要孤独的,但创作完看效果可不需要。
    当时的情形是那样,太阳大厦还没完全买下来,这幢楼上下有二十八层,在建的时候分别对应天王星的二十七颗卫星和天王星本星——其实当人类飞过来以后发现天王星的卫星远不止这个数目,不过地球时代是这样认可的,所以人们延续了这种认知。那时杜庭轩已经把太阳神教经营到三万多教众,这个数字要不是章天河开始打人还要多得多,不过章天河的意志无法反抗,因此上教众加入和离开形成了一个动态平衡,就在这个数母字附近上上下下。这些人干嘛呢?他们每天搞各种活动,晨经晚祷,日间修习,其中最主要的活动就是讲论——在这个时期大部分教众不认识章天河,因为他神神秘秘的也从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他住在二十六层,上面两层还是别人的,其它整幢大厦都是太阳神教的传教场所……有时候章天河难免发懵,想都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搞到这么大的规模,也不知道范婷婷看了这个场面要作何感想……
    他自己也不明白,所以他才要打人——要这么多人干嘛?虽然太阳系里如今的人是少了点,但也绝不是越多越好,群体的意识一但建立起来就不会按照你的意志发育了——这让章天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造船能手,不论是繁星号还是太阳神教都像船一样,他只是拼命地在促成它们,把它们建起来,一但下水,还有天气、暗礁、海流、漩涡等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在决定这只大船的走向,真正在下面烧锅炉、划桨转舵的也并不是他,他只是……像陈谈一样,他又开始有了那种感觉,就是他只是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家伙,摆在那里起一个让众人安心的作用,真正他能决定的事情很少……
    要是给一个欲望强烈的人,类似拿破仑那种人,他就要没命地大喊大叫、冲人发火,把他的船开到他想去的地方,但是章天河不这样,他觉得这个事属于群体意识比他的个人意识高一等级,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一群人的群体意识想去哪里,因此上,有一段时间没事干他就经常性地往楼下溜达,去听人们讲论《太阳经》,看看这帮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就像俗话说的“微服私访”似的,有时候他也和教众人一起听听课,吃吃饭(中午的时候太阳大厦是管一顿饭的,而且相当丰盛),在课间一起去上厕所,听听这些人怎么议论《太阳经》,他们到底为什么信这个玩意——其实他自己编是编出来了,他都不一定信,信不信的得分情况——然后他大概地有了一些认识。他的这种微服私访四大天王当然知道,特别是顾采薇,这小子有事没事就想和章天河论道,章天河都得躲着他你懂吧,这小子有点癔怔了……但是章天河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是他不吭气不许别人跟他说话,不然就把你打一顿扔出教外去……
    然后有一次他去听讲课的时候正是杜庭轩在讲,他就在后面一些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刚坐下就听见旁边有个人对他说了一句“太阳时时刻刻照耀你我”,这是《太阳经》里的警句,有点像“愿星灵与你同在”那种话,教众们都挑一句自己喜欢的出来跟人打招呼,对面这么一说,你就应该回应他这句在哪一章哪一行,然后你再回一句里面的警句,就算是太阳教众见面的切口,这就算大家都打过招呼而且知道咱们都是太阳神教里的人了。
    “不一定吧,晚上太阳就落下去了。”章天河歪着脖子对那人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不理那个目瞪口呆的中年人,自顾去听杜庭轩讲课去了——其实他根本记不住《太阳经》里哪句在哪里,他是创作的又不是研究的,他记这个干嘛,傻子才记这些东西。
    他一进来杜庭轩就看见他了,但是她没理他,仍在继续讲课:“……所以我们要记忆《太阳经》,要把每一句经文都读熟,这不是教主对我们的要求,我们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其它任何人,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不是为了自己的肉身与意识能在将来的毁灭里得救,而是为了在毁灭未降临的时候就拯救它们,使它们归于纯净。同志们,太阳系里的生活是艰苦的,而这种辛苦原本不应该降临在我们的头上,就是因为以往的罪孽我们才落到了今天的这个境地,如果不幡然醒悟我们的负罪只会越来越深,将来我们也绝没有可以在下一次的末日中存在下去的可能。如果把基督教的审判日当作上一次的末日,那么《太阳经》向我们展示出来的就是下一次末日,这一次末日的影响远要比上一次深远,而我们……”
    章天河认真地听着她说这些东西,这其实不是他写太阳经的本意,本意是要告诉人们现实、意识和灵魂之间运作的一些原理和规律,倒是的确,章天河也觉得人类还是在往倒霉的路上走,但是他可真没觉得有谁们能把太阳给打爆(现在他还不知道范婷婷那一帮人弄出来的反物质武器),而是杜庭轩越讲他越觉得有那么一回事,他可能是预言得对了——将来太阳还真会爆掉,会烧死一大片人,信了他的教就能逃过这一劫……
    其实这有点过分解读的意思,这种过分解读其实是有点恶毒的,很多人就是用这处套路去支配别人的意识,这就有点没意思了——你得让人家自己琢磨,你帮人琢磨,你算老几?
    所以前半部的《太阳经》本来是一个哲学性的东西,之所以构建一个末日体系是因为只有哲学不够吓人,而现在在讲绎的中间它变成了一个末日预言,把原先哲学性的那些东西抛开一边了……这有点像《圣经》的遭遇,本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人还活着的时候一些行为的标准,但是没人懂,大家都不太管活着的时候怎样,就是把它当成一支解毒剂,好像是信了它以后不论怎么作孽死了以后都可以上天堂,而且一个人在一百岁以前都在作孽,马上要死了赶快去信教就能得到拯救,所以最后它就彻底沦为了笑话……
    “万一我以前杀过几百万人,现在肉体和意识都活着,而且我还想在下一次末日中得救,有这种可能性吗?”章天河一边想一边问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教众要问讲师一点什么东西是需要举手行礼乱七八糟一套手续才行的,不过章天河没搭理这些,他就是坐那儿翘着二郎腿一边抖一边问了出来。
    “有的,学员,只要你潜心修习,不论是从肉体、意识还是灵魂方面你将看到你以前做下的所有事的因果,而且你将能看到将来你应去做的所有事的因果,太阳会原谅你的。”杜庭轩在农业局就是搞科研培训的,反应特别快,她看见是章天河问愣了一愣,但马上就回答他了。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我看见明天还有杀掉更多人的需要,而且我去杀了,那我还能得救么?”
    “你这个学员怎么回事!怎么老向讲师问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这时有个人从一边冒出来顶了章天河一句。
    “谁裤裆……”章天河骂人那是向来不留情的,他马上就要回嘴。
    “这位学员,请听好我要回答你的话。”杜庭轩打断了章天河,“一个人所做的事只能由一群人来评判对错,在我们的教义里,个人的意志服从于群体。如果群体不能判断,那么会由星球的意志来判断。如果星球的意志仍不能判断,那么太阳会判断,而我们的教主就是太阳在凡间的代表,他将会判断你能否得救,而我们是无法替你判断对错的,我们没有被赋予那样的权力……”
    好家伙,真是能说会道,转一圈把问题给我扔回来了。章天河由不住想道。但是他也不由得佩服杜庭轩这种演绎的能力,她把他的一些断断续续的思维连成一个体系了。
    “你说得对,我们要敬畏太阳,太阳直视人心。”最后他不得不这么说道,相当于是向杜庭轩认输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讲完课以后下来了杜庭轩追上正要上楼的章天河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问你一点问题。在哲学上你是比我强得多的一个人,你这一套高低秩序建立得很好,我们现在还缺一些代表每个秩序的人……”他一边说一边把杜庭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相当好看的女人,但是在章天河眼里她有点过度损耗了,“就是说,每一个学员代表个体的意志,你这种人可以代表群体意志,我们需要一些神女来代表星球的意志,然后我来代表太阳的意志,把这个体制建立起来……”
    我们早说过了,这俩人在一起从来不谈什么教义,就是谈世俗。
    “神女吗?按你跟我说的她们的那种性质的话恐怕我们没有,而且要从小培养她们也很难,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杜庭轩一边跟着章天河往楼上走一边说道。
    “其实有一些女神经病也就够了,你把叶隔秋叫来,我们看看他的升仙丸炼得怎么样。只要把这玩意往一些女人嘴里一塞,那你说她是神女她就是神女……可惜了,你太聪明,不然……我真想不出能有比你更适合做神女的人……”
    “我做个讲师也就够了。”杜庭轩说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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