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第三百二十九章 饮尽

    光最好的三月,齐延不在。沛柔居然还是觉得它过得很快。
    三月初定国公府的宴沛柔并没有参加,只是在家里静心做着针线。又把齐延送她的那只风筝拿出来赏玩了半。
    齐延在去岁上元时赢回来的那盆素荷冠鼎在上巳节前按时开了花。一支开两朵,洁白如玉。上巳节,不知道又有多少有男女在灞水边同游。
    沛柔将这盆兰花搬到了屋里相对,这花的香气很淡,着意去闻时,并不觉得清香。可她有时伏在书桌前给齐延写信,有时无心抬头,就会闻见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
    这一盆素荷冠鼎每陪伴着沛柔,她就把从前齐延送给她的那支玉雕的兰花随信送到了蜀郑
    不知蜀中如何,聊以兰花赠君。
    海柔叫她不要看征妇诗,她随手一翻诗集,却正是一首《征妇词》。
    “妾愿如弓上弦,万里随郎长在边。郎莫如弦上箭,一去无还不相见。”
    她把前半阕抄写在从前齐延制的铜绿的谢公笺上,也一样的带着她对他的思念去了蜀郑
    三月中旬是贞静公主与沛柔的四哥浣声的婚礼。
    贞静公主到做到,公主府离定国公府果然并不远。公主下降,与民间婚嫁的习俗有所不同,沛柔是换了乡君的礼服去参加的,也带了林霰过去。
    在林霰心中,只怕是把郭氏当成了他的母亲。这样一来,浣声作为郭氏的独子,于他而言,也有别样的意义。
    知道贞静公主将会嫁给浣声以后,林霰不止和她打听过贞静公主的事,大约他在宫中的时候,也想方设法的打听过。
    而今生海柔与贞静公主就像是她两个最亲近的妹妹,如今看她们都有了归宿,沛柔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倒是她两个适龄的妹妹,沐柔与浔柔的婚事仍然没有着落。
    沐柔曾经她会自己想办法嫁给柯明叙,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办法没樱
    公主成婚那一,她很早就回了家。取下了手中郭氏当年所赠的那串珍珠项链。
    这么多年,郭氏当然也赠给过她许多别的东西,可是比起来,她总是最喜欢这串珍珠项链。
    这一夜沛柔一个人坐在房中,对着珍珠项链,和郭氏了许久的话。她吩咐她办的事她没有办好,但四哥哥终究还是娶到了很好的女子。
    他与贞静公主行礼的时候,沛柔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上。她从他眼睛里面看见了意,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两相悦更让人觉得幸福。
    齐延应该是在三月上旬到达蜀中的,三月底便传来了捷报,不过十来,犯上作乱的曹潺便被拿下,被他扣留的物资也都如数分发给了受灾的难民。
    年初便已经到达四川的新任四川总督祝译祝大人终于住进了总督府中开始办公。而燕京城的宣瑞伯府,想必又要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了。
    曹潺既除,剩下的事也就是对付那些苗人了。
    齐延写给她的信要比这捷报更早一些。除了描绘蜀中景,以及对她的思念,也解答了她去信中的一些疑惑。
    齐延的猜测和她一样,永宁郡王让景珅出任河北宣抚使,恐怕的确有为将来的谋反增添筹码的意思。他会让人好好地盯住那边,若有异动,即刻便会有人处理。
    他要她不要担心,好好地养好自己的体。沛柔看到这里,手不自觉地抚上腹。
    沛柔的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她已经能感觉到腹微微隆起。虽然还不能感觉到胎动,但是她知道她和齐延的孩子正在里面健康的成长。
    每她都会抽一些时间和她的孩子话,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就从前生她和齐延相识的时候开始讲起。
    他们的故事有很多,等她把所有的故事都讲完,他们也就要见面了。他们一家三口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
    转眼就是四月,沛柔和齐延分别已经有一个月了,这已经是他们成婚以来分别的最久的一次了,比上次他去郑州的时候还要更多了三。
    齐延还是一样,每隔几便会写信给她,她也每隔几都能收到,她的心就会变的很好。
    进了四月,每都会有人送了新鲜的青梅进来,是齐延早就安排好聊。
    倒不是为了吃,只是青梅的味道好闻,她虽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对气味敏感,却也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后来她偶尔尝了尝,便再也收不住了。那味道对常人来,又酸又涩,牙齿都要酸倒了,可对沛柔来却是正好。
    老人都“酸儿辣女”,或许她肚子里这个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不准。
    这一沛柔正在书房里给齐延写信,纭进了门,是诚毅侯府的二来了。
    沛柔停住笔,墨汁将写了一半的信纸洇湿了。没想到今生过来的居然是夏莹吹。
    前生夏莹吹站在影里,沛柔直到死,直到在世为人,都没有怀疑过她。今她却自己走到了堂前来,唱这一出好戏。
    沛柔对着纭笑了笑,“快把二嫂请进来。”
    一品月色秋葵竹虫纹褙子的夏莹吹很快跟在纭后进了门。和往常一样,她只绾了圆髻,用一支金镶翠玉的簪子。
    和衣裳相比,就显得有些太素净了。
    沛柔去正厅迎客,笑着挽了夏莹吹的手,“今二嫂怎会过来,实在是难得。怎么不见思哥儿?”
    夏莹吹淡淡地笑了笑,由着沛柔将她搀到正厅的太师椅上坐下。
    “自四弟妹和四弟搬到此处,还是第一次过来。四弟妹如今又有了孕,我是做嫂子的,总不好一次也不过来看看。”
    “思哥儿今在家,如今功课渐重,他做的总是不太好,就没有带他出来。”
    夏莹吹对爵位有一种病态的执念,作为她执念的承载之人,她对思哥儿的要求很高。只是又用不对方法,所以思哥儿总是很可怜的。
    沛柔就也不再思哥儿的事,转而笑道:“难得看二嫂穿这样颜色的衣服,倒也很好看。我库房里还有几匹差不多颜色的缎子,都是难得的好料子。”
    在她记忆中,前生的夏莹吹青年守寡,上的衣裳除了黑白灰,便只有一些青碧之色。的确很少见她穿颜色这样明亮的衣裳。
    “二嫂回去的时候正好带回去。也有些给思哥儿的礼物,眼见着是夏季,有几块极透气的细葛布给思哥儿用。”
    夏莹吹便道:“难为四弟妹总是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丫鬟,那丫鬟便捧着一只剔红牡丹纹八角食盒走上前来。
    夏莹吹将那食盒接过来,将它放在桌上。又站起来,捧出了里面的一盅鸡汤。
    “这是今我亲手为四弟妹熬的乌鸡汤,里面放了红枣,枸杞,党参等几味药材,最是益气补。”
    “庄和堂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想拿什么给四弟妹,想必四弟妹都能找出更好的来,也只好献丑了。”
    她一边,一边又取出了一个斗彩凤衔花纹碗来,姿态优美地盛了一碗鸡汤出来,递给沛柔,“还望四弟妹不要嫌弃。”
    沛柔笑着接了过来,拿勺子轻轻的搅动。屋内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只可惜这里面有鹤荪,她是吃不得的。这味道她一辈子也不会忘,用再多的药材,也掩盖不了它的味道。
    齐延不过才打了一场胜仗而已,她们就这样按捺不住?
    沛柔笑了笑,搅动了半,却又把那汤碗随手放在了桌上。“才用过午膳,现下倒并不太饿的。还是先和三嫂话,待会儿再用好了。”
    夏莹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汤碗,一双总是烟雨蒙蒙的眼睛,忽然更是云蒸雾绕起来,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明明没有叹气,沛柔却觉得她好像叹了口气似的。
    她又开了口,“这鸡汤此时喝是最好,若是放凉,只怕药材的味道就有些叫人难以忍受了。”
    “这方子还是从前我娘给我的,熬煮起来十分麻烦。我怀着思哥儿的时候,娘家人时常送给我喝。”
    她的声音变的艰涩起来,“后来二郎他出了事……若不是之前养的好,恐怕思哥儿生下来也不能这样健康。”
    沛柔就叹道:“起来,昭永十年的时候,我还曾经在宫门前遇见过二嫂,把您送回了诚毅侯府。这样看来,我和思哥儿也还算有些缘分。”
    夏莹吹眉心忽皱,而后又像下了决心一般,别开了眼,没有再看沛柔。
    “四弟妹若不是实在没有胃口,便将这汤喝了吧,也算是不辜负今我待你的一番意了。”
    沛柔复又将那汤碗拿起来,拿着勺子轻轻搅动。
    “原来是二嫂娘家得来的方子,难怪我也觉得闻起来便十分美味呢。”
    鸡汤逐渐变凉,药材的气味更浓,可鹤荪的味道却仍然萦绕在她鼻尖。
    夏莹吹的父亲不过翰林而已,她倒是不知道,她们家什么时候用的起鹤荪这样稀罕的东西了。
    方才话间,她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沛柔舀起一勺,将它送进了嘴里。每一回她用加了鹤荪调味的汤,都觉得味道实在不错,恨不能再多来几碗。
    一勺,一勺,又一勺,这一碗鸡汤,很快便被沛柔饮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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