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
岱总汗猛回头,言静就站在帐门口。
他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修长,容颜俊美。单从外表看,这是一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如玉公子,其实他是明朝那边的锦衣卫,投奔岱总汗之前,专门从事诏狱的审讯工作。
他真名当然叫言静,但人们背地里更喜欢喊他——阎王!
言静进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据申拉克交代,早在两年前,他就被也先盯上了,目的当然是刺杀可汗您。不过这货很怂,任凭也先重金美女使劲砸,就是不敢下手。后来还是巴图使了一计……”
“巴图?”岱总汗双眉一挑。
巴图就是当日挑拨阿嘎多强奸张影舒的那位鼠须男,看着猥琐好色,胸无大志,不料竟是也先的奸细。
“没错,是巴图!”言静续道,“巴图让人在申拉克饭菜里下了烈性春药,又让人把阿勒台绑了他房里……”
岱总汗倏地站起,看着言静,一言不发。
言静续道:“……申拉克不知道阿勒台身份,又被春药逼得浑身燥热,于是就……这样一来,他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干也得干了。”
岱总汗慢慢坐下,沉思一会,问道:“这是第多少遍口供?”
这是他审讯犯人的常见手段:无论你交代多积极,交代之前肯定会让人把你往死了折磨。不是怕你不说,是怕你有所隐瞒。而且,你单只交代一遍是不够的,一遍之后还得两遍、三遍甚至一百遍,直到你口供跟之前所有交代的,没丝毫不同。
这很残忍,但它却让岱总汗手上的情报,精准到毫厘。
言静道:“一共审了三十四遍,割了他大概三四斤肉,口供一致,应该是真的。”
岱总汗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言静道:“据申拉克说,阿勒台事后是想自杀的,经不住他的甜言蜜语,就……申拉克说,他其实也不是真想跟阿勒台好,主要还是怕她跟您告状。他说在阿勒台心里,他其实就是一个工具,用完了就可以随便扔的工具。她其实做梦喊的都是……”
“这些就不要说了,”岱总汗打断他,“她的想法跟她这个人,都已经无关紧要。你说点有用的事。”
言静说道:“据申拉克交代,巴图除了对他玩这一招外,还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踌躇道,“对济农也玩过这一手,不过那次没成功。”
岱总汗冷冷一笑,转头对者兰说:“难怪当时阿嘎多管张姑娘叫嫂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言静回话时,者兰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是那种瞬间就能把所有混乱理清的人:“这样一说就都通了,也先一直想杀你,从王妃到侧妃再到侍卫,甚至咱们的济农,他都在下功夫。”
岱总汗转头看言静,两眼弯弯,似乎在笑:“你是也先的人吗?”
言静一愣。
“你魔怔了,说我是明朝奸细也就罢了,连言静都不肯放过。”者兰笑着化解言静的尴尬。
岱总汗叹了一口气:“我早就魔怔了,你到今天才知道?”说到这里,他转头问言静,“那个巴图呢?抓了没?”
言静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僵僵说道:“去他房间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大概是跑了。”
岱总汗一愣,旋即冷笑:“腿够快的!——阿都赤又是怎么回事?”
言静僵僵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恍然:“其实上面那些事,问四遍就行了,多问了三十遍,就是为了阿都赤的事。”
岱总汗盯着他,沉默稍倾:“有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没什么可顾忌的。”
言静身子晃了一晃,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疲劳,艰涩说道:“是!申拉克说……”
一语未毕,忽听得“飕”一声,一支长箭疾射而来,箭镞所对之处,是言静的前胸!
言静大骇之下,竟忘记了躲闪,怔怔站在当地。
岱总汗来不及考虑,抓起几上茶杯,径直甩向那长箭。箭镞撞上茶杯,竟被生生改了方向,贴着言静的手臂险险飞过,“噗”一声,射至地毯上,直没至羽。
又是行刺!
不过这次行刺,比之之前,显然更为猖獗。
者兰大喝:“来人!”
数百名侍卫闻讯赶来,拔刀持箭将刺客围在垓心,数十盏灯笼明晃晃照着,直将黑夜照成白昼。
岱总汗走到帐门口,面孔板成了一块铁:“抓活的!”
此言一出口,便听到“飕”一声响,羽箭射出,正中那刺客右腕,这是岱总汗座下一名神箭手所发。紧接着,又是“飕飕飕”三声连响,三支羽箭射出,那刺客左腕、两腿分别中箭,被侍卫牢牢摁住,再无反抗能力。
岱总汗越过众人,走到那刺客跟前,厉声喝道:“阿勒台派你来的?”
那刺客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很安详:“我怀里有样东西,你要是看了,一准后悔。”
岱总汗手一挥,一名侍卫上前,刚将手伸进那刺客怀里,便“啊”一声惨叫,晃了一晃,瘫倒在地,已然身死。岱总汗看到,那侍卫原本黝黑的肤色,瞬间惨白如骨,嘴角渗出的血,却深沉如墨,他右手虎口处紧紧咬着一条小蛇,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者兰上前,将岱总汗扯到身后,拉弓搭箭,那毒蛇瞬间毙命。
“你是谁?”者兰冷冷盯着那刺客。
那刺客笑了一笑,目光越过者兰,径直盯向岱总汗:“听说你心上人长得很好看,是吗?”
岱总汗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刺客:“你信不信,也许用不了多久,在她睡觉的床上,会爬上这样一条蛇?”
他语气很平静,像是说诸如“吃了没”之类的家常。但岱总汗听来,却忍不住发抖,仿佛周身都爬满了毒蛇一般。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待他再次说话时,语气竟变得很平静:“行,明天深夜,我只身一人去见阿勒台。”
说完,他转身走回毡帐,对身外的人,身外的事,再也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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