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慎重考虑,邵振邦还是觉得刘云朵不适合自己。他喜欢刘云朵的温柔善良,喜欢她甜甜的笑脸,这是邵振邦自己承认过的,但理智还是战胜了爱情的冲动。邵振邦需要一个健康的女人,和他一样身板硬实走路带风的女人。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傍晚,当劳动了一天的邵振邦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时,在村口碰见了刘云朵。刘云朵提着为邵振邦烙的月饼,胳膊下夹着为他做的布鞋,站在邵振邦面前。
“你为什么躲着我?是我配不上你吗?”刘云朵问。
“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我比你大好几岁,再说,家里日子过得紧,父母身体不好,弟弟妹妹没成家。”邵振邦说。
“其实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弃我是个跛子……”刘云朵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邵振邦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刘云朵待自己的情绪平复后,便将她带来的东西交给邵振邦。
“今天是中秋节,这是我做的月饼,这是给你做的鞋,一双棉,一双单。天凉了,在地里干活用得着,你看看你脚上的鞋子都烂成啥了?”
说完,刘云朵把她带来的东西交给邵振邦,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踽踽向前。刘云朵细腰翘臀,天生一副好身材。再加上俊俏的模样,是乡下难得的“美人胚子”,只可惜——
美丽的刘云朵踟蹰向前不到十步,又回过头来,满眼含泪地对邵兴旺说:“振邦哥,我——我?”
看到含泪的刘云朵,邵振邦快步迎上去,问:“还有什么事?”
刘云朵看着眼前帅气的邵振邦,一行热泪止不住滚落下来,然后低头说:“没,没什么!”说完,便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女人的眼泪,是无声的武器,他比激烈和勇猛更容易化开那颗冰冷的心。
看着刘云朵清秀迷人的脸庞,以及真诚而又热烈的目光,邵振邦觉得自己冰冷的心在渐渐融化。回到家,邵振邦更是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刘云朵的样子。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哪?过了这个村,还会再有这个店吗?邵兴旺望着刘云朵的背影,又想起王媒婆的话。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再错过这个姑娘,邵振邦啊,你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邵振邦的耳边似乎又传来媒婆的声音。
两天后,提着母亲蒸的馒头,背着家里养的两只大红公鸡,邵振邦出现在刘云朵家门口。刘云朵看见邵振邦,又惊又喜,毫不顾忌在场众人,一下扑到邵振邦怀里,紧紧地搂着邵振邦,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这样,那年冬天,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娶了他的母亲刘云朵。
脚有残疾的刘云朵,给邵振邦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这本书的主角,我们的邵兴旺老师。
他现在正跪在父亲的灵前“守灵”,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父亲母亲的点点滴滴来,不禁感慨万千。
凌晨三点钟,妻子赵雨荷起来,穿上衣服,来到邵兴旺跟前,说:“狗子哥,我来给咱大守灵,你去睡一会儿。”
“也好,我睡一会儿。”邵兴旺说,“注意香烛,烧完记着增新的。”
“知道,你去吧,去睡一会儿。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妻子赵雨荷说道。
为了提神,邵兴旺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冲了一杯浓咖啡。现在虽然身体困乏,可脑子异常清醒。为了不打扰熟睡的两个孩子,他没有进屋,而是躺在屋外的长条沙发上。从门缝中看到儿子邵谦诚和女儿霍艺德躺在大炕上睡得香甜,邵兴旺又起身轻轻合上房门,便继续躺在沙发上休息。
邵兴旺闭着眼睛,想让身体放松下来。此时,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依然睡意全无,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情,想起儿子四岁时,在大雪纷纷的冬日,坐在床上搂着儿子,讲自己小时故事的情景来。
邵兴旺讲:“那个时候,我已六岁,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想法,有了小小的力气,可以帮父母干一些简单的农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家的孩子得干活。”
“夏日,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你奶奶交代我,必须给羊割满一筐草,才能去村口的河边耍水。我急急忙忙跑到村外的荒草滩,割了半筐草,就再也不想割了。为了使筐子里的草,看起来更满,我在半路上,把草翻了两遍,让草尽可能地横竖交错着,这样,筐子里的草蓬松了许多,看起来确实像满满一筐子。”
“你奶奶正在纳鞋底,给我做冬天穿的棉鞋,看我满脸是汗地回来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我后背的筐子。筐子轻飘飘的,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急忙给我拿早已晾凉的白开水。我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你奶奶一边用湿毛巾,擦我的头、脸、胳膊肘以及后背。你奶奶擦得非常仔细,就像在擦一件祖传的古董。擦完之后,接过喝水的搪瓷缸子,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去吧,去玩吧。”
“我像脱缰的小马驹,哒哒哒地跑向村口的小河边。很显然,我来晚了,河边的好位置都被人占据了。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坐满了人,我不想从人堆里挤进河,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岸上,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来了’”。
“‘扑通’一声,我就跳进了河里。我离人群实在是太近了,跳河激起的水浪,直接拍打到台阶上的人群中。抽烟人手中的烟被水浇灭了,河边洗衣服的女人被溅了一身水。”
“呵呵呵,呵呵呵——”儿子邵谦诚被父亲邵兴旺的话逗笑了。
“这挨球的,是个二杆子。我听到有人在骂我,但我毫不理会,欢快地和一群小伙伴在河里游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邵谦诚又笑。
“别给儿子讲粗话!”妻子刘云朵提醒道。
邵兴旺接着讲:“那天天气实在是热,村口的河道里满是人,脏男臭女,老老少少,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人数最多的当然是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以及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比我们小的,光着屁股,比我们大的,穿着长裤。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数穿着裤头。我们需要时刻提防着,有人突然从背后袭击我们,扒掉我们的裤头,故意让我们露出小牛和屁股,在众人面前出丑。尤其是在我们身旁,有时还围着一群十一二岁,也许十四五岁,正在戏水打闹的小姐姐们,这样的恶作剧,则防不胜防。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常惊得小姐姐们大呼小叫,捂着眼睛,哗啦啦地跑上岸去,惹得满河道的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我们非常气愤,提上裤头就追,有时裤头还没完全提起来,就又羞又恼地在河道里追他们,结果引来更大更持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讲的故事,将妻子赵雨荷和儿子邵谦诚逗得腰都要笑弯了。
“那些在河岸边蹲着抽烟的父辈,他们并不关心河里发生的事情,洗完身上的暑热,人人嘴里叼根纸烟,说着聊着,讨论着他们关心的事情,也许是天气,也许是收成,也许是田间劳作的心得与体会。”
“这河底沉淀着石子和细沙,没有淤泥,是一个天然的戏水娱乐场。女人在河边捣衣捶布,男人光着膀子在河里清洗暑热。像我这样大的孩子,在清洌洌的河水里,躺着趴着,让河水拖起自己,顺流漂浮。小一点的孩子,被大人拽着胳膊,搓洗身上的泥垢。村口的河实在太浅。最深处,其实就是我刚才跳水的地方,不过也就一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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