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苏芧只给励仲卿的双脚松了绑,他的上半身还是被绑着,她像押解囚犯一般将他带回家里。
他回忆起刚才自己对她说出的那个亲密称呼,他非常肯定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他生怕她误会自己是那种地痞流氓、登徒浪子,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跟她解析个不停,可她是真的生气,一言不发的只是装作没听到。有句话适合此情此景:你太把别人当回事,别人或许不把你当回事。
在苏婆婆家里。
众人等宾客散尽,于客厅“审问”励仲卿。
小茉问:“师叔此事真不用知会婆婆么?”
皮梦君坐在居中,“犯人”立于她的面前,其余众人分立两旁,现场变得像个公堂一般,气氛开始有些压抑。她气定神闲的抽了口烟,打量着这位特殊的犯人。倏尔,她淡淡地说:“苏实,松绑。”
“别!”芧儿突然蹦出这个字,吓得身旁的小茉一个激灵,随后用锋利如刀的眼神看了那冤家一眼。
“怎么啦?”
芧儿原本想以此小惩大诫,却又不愿违拗师叔的意思,只好轻声地说:“没事。”如此一来,皮梦君已然知晓师侄与“犯人”之间那微妙的事情,她问:“小鬼,你上我家干嘛?”仲卿未及开口,她又补上一句,说:“提亲?”如果语言可以比作武艺的话,那她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像掐住了仲卿的酸筋软骨,让他百口莫辩。
苏实问:“师叔?”见老妖婆点头,他才敢给仲卿松绑。
小芋说:“混账,别慌,说呀!”皮梦君见到他眼睛里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之光,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诶!精灵,稀罕。小鬼,这是你的?”说罢望了小茉一眼,示意让她来说。小茉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她说:“今早怎么将这一段给隐瞒了?”小茉低头不语。
“说!”在老妖婆的无形压力下,励仲卿将梦中见苏芧遇险,无缘无故地凭空出现在她家的事再行复述。小芋飞到他的身边解释道:“是传送,或者叫作瞬移。就好像灵霄观回来的那次。”
皮梦君说:“我不知道么?”小芋一听她开口便躲到仲卿身后,她见状微笑一下,说:“物似主人形。”
“这是小励的福分。此等本事多少人修一辈子都做不到。怎么啦?你嫉妒呀?”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苏婆婆。孩子们正想上前扶着她,她说:“不用,我没事。”见她来了小芋立马附和着道:“对!福分福分。”
皮梦君冷笑一下,说:“老不死的,我还以为你喝醉了。既然,你来了,这家还是你的,你们的事我懒得管。”言毕起身离座,正欲离开。
苏婆婆说:“依小励所言,他是能够预见小部分的未来,师妹,你说我说对不?”师妹冷淡地说:“关我屁事!”师姐说:“都来了别急着走,难得孩子们都在,说说你的高见。”师妹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听师姐这么一说,遂停了下来,打趣地问:“你求我?”师姐微笑点头,说:“嗯,算是。”师妹手指微微一动,一张椅子慢慢地自个挪到一旁,她往那一坐,说:“有话快讲,有屁别放!”
众人抿嘴一笑,苏婆婆说:“小茉,到我房里拿芧儿上回取来的东西,让你们的师叔过目。”苏茉答应一声依言而行。老人安慰仲卿说:“好小子,幸亏有您这个吉星高照,试想要不是您先行出现,与那女子交手的必定是芧儿。”苏芍惊讶地问:“他真能预见未来?”苏婆婆点头,皮梦君不屑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苏芍说:“那他岂不是比芧姐还要厉害。”小芋轻轻地拍着手掌,面带笑容地望着励仲卿。皮梦君说:“别高兴得太早,不知会否有啥副作用。没准过两天再次狂性大发,又或者是吃着吃着饭突然就暴毙亦说不准。”此时似乎没谁关心仲卿的伤势,他亦没说话只是站着,像一个局外人似的。
苏实担心外人会扰乱忘忧谷的秩序,他说:“如此说来,就是有两个外人闯了进来。一个是与芧儿交过手的黑衣人,另一个是一名高大的女子。”
此时,小茉已将东西取来,皮梦君一看嘴角露出浅笑,过了半响才说:“你们猜那黑衣人会是谁?”
小茉说:“这谁猜得到,师叔,还请您直接说吧。”
“苏瑜。”皮梦君瞄了师姐一眼,老人先是脸色一沉,随后和颜悦色地问:“何以见得?”师妹说:“孩子是你养大的,他长什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此地敢到我家乱来的除了他还有谁?”老人问:“师妹,该不是这会儿想给我添乱吧?”师妹说:“什么添乱呢?贼进的可是我家呀,我就不能说两句么?再说了,苏瑜那厮确实是师姐您抚养长大的,难道,我说错了?您至少比我要了解他。”
“依师叔之意,我等还有一个大哥?”小茉一脸迷惘的问站在身边的二姐。苏芍轻声地告诉妹子,说:“嗯,他离家时你还小,记不起很正常。”皮梦君瞄了师姐一眼,说:“小芍要说就大大方方地说,干嘛要藏着掖着。来!给你妹子好好地说。”苏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很让养母心疼,她望了一眼养母,不敢乱说半句。老妖婆说:“师姐,瞧,你女儿多乖,一句过分的话都不愿说,这是你的福分。”老人不愿与这个顽童般的师妹计较,她微笑点头不作言语。
半响,小茉问:“我等如今该怎么办?”
苏芍冲口而出地说:“还能咋办?捉到那厮以后先打一顿,要是真的不行,再打一顿。”她用眼角余光瞄了养母一眼,却被老妖婆看到,她说:“芍儿,甭演,这个师叔我可比你在行得多。”见老人无话可说,她故作正经地模仿着师姐的语气说:“哎呀呀,你怎能这样子,从前怎教你的,女孩子家家的怎能随便动手动脚的呢?没准,没准……那贼不是苏瑜!”众人对她的“表演”无言以对,唯有小芋觉得她演得惟妙惟肖,偷偷地笑了起来。苏实算是比较实在的,他若有所思地问:“大哥此次回来图什么?”老妖婆幸灾乐祸地跟师姐说:“老不死的,怎么老不说话,你儿子问你大儿子的事,说嘛。”
苏婆婆苦笑一下,说:“这儿就数你最捣蛋。”小芋被戳到笑点继续偷笑,老妖婆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捣蛋个屁,你儿子一回来就跑我家图什么?是不是想‘借’点什么回去研究研究。我跟你说呀,我屋里都是宝贝,缺啥少啥的我可不能不了了之。”老人轻叹一声默默地回房休息去了。老妖婆皮笑肉不笑地说:“诶!生气了,没得玩咯。”小茉心疼养母却不知过去的那些前因后果,唯有低声下气地跟师叔说:“师叔,您就别气婆婆了。”
老妖婆正色说:“小不点我告诉你,老娘要是跟她来真的,绝不是这般和气,你别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弄得我好像做了些对不起你们的事。”
只因不速之客的到来,本应高高兴兴的日子,结果弄得不欢而散。
苏婆婆回到房里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泪水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睛,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与苏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个天寒地冻的天,她随商队到谷外办货,途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她循声找去,真的发现了一个弃婴,这便是后来的苏瑜。老人望着襁褓中的孩子虽然瘦了点,但是小脸蛋长得相当的精致,眼珠子圆溜溜的很是可爱,抱起他时根本舍不得放下。
回家后,皮梦君得知此事连忙赶来凑热闹,嘴里还嚷嚷着让她给孩子取名。可是,当她第一眼看到苏瑜时便心生厌恶,老人至今还记得当时师妹所说:“你看这孩子长这样,将来很可能是个逆子,你要是不怕被他气死就留下他。”她自己当时是这么说:“我的好师妹呀,你不是说相面之说是无稽之谈么?你瞧,孩子这么可爱,将来怎么会忤逆呢?”当年的师妹说:“依我之见,你只要狠心一下,将他放回原处,眼不见为净嘛,没准便可省却许多麻烦。”
“孩子是我抱回来的,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担着,用不着你费心。”
“这话可是你说的,总之我什么都不管,你好自为之。”
当年皮梦君说过的话似乎已经应验,这个爱心与同情心泛滥的师姐,唯有独自饮下这一杯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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