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时常有人来此整理更换。
……
原来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仍然不会化成灰。
“狗男女”
欧阳克居然不躲不闪又挨了我一记耳光,这倒让原本以为会打空,已经打算跟着上“断子绝孙腿”的我愣住了。
“这下……气可消了点?”
他不但不恼,反而问得甚是温柔,倒好像被揍的不是他而是我一样。这,这人又在盘算什么,我看着他,头皮忍不住一阵发麻。
我的金刀和革囊还放在床脚,身上什么也没有,就算他现在用不出内力,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这会儿外敌尽去,他只要想办法和他叔父会合就万事大吉,所以说……此刻我基本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犯不上这样刻意怀柔笼络啊……
还是,有什么以我的层次还看不出来的图谋?
欧阳克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刚才被我顺手放在石榻上的木杯,似是要起身离开,又似是有话要说,踌躇了片刻,才道:
“你……”
话音未落,石室门户处陡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随之微微颤动起来。厚实的石门上竟然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随着四处飞溅的石沫,一个黑衣人身形快如鬼魅地闪了进来。
我只觉得喉头一紧,立时呼吸困难了起来。
只不过短短一瞬,这人已经从门口掠到了我身后,悄无声息地扣住了我的喉咙。功力之高,绝对是我前所未见的等级,至少大叔就远远比不上。
所以,就算对面的欧阳少主功力未失,也只有给人当沙袋揍的份儿。
想必他也看出了这一点,脸色虽然发白,但还算镇定地开了口:
“这位前辈,不知您这是何意?”
前辈?
一般情况下歹徒入室抢劫不是都会先制服有战斗力的对象吗,我和欧阳克谁比较有战斗力一看就知道吧,为啥这位“前辈”先扣我?
难不成第一次出道当劫匪,缺乏实践经验?
我正在琢磨着呢,一个冰冷的苍老女声就自背后响了起来。
“……又是一对狗男女。”
狗,狗男女?
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三观正得不能再正,从不跟男性友人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目不斜视连钱都没捡到过……的一枚宅女,我做梦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被人扣上“狗男女”这种大帽子——尤其是那个“狗男”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要不是被卡着喉咙没法说话,我真想跳起来冲着她大吼:“你才狗男女呢!你全家都狗男女!你家方圆十里都狗男女!”
……但我还是努力地从鼻孔里哼哼了两声以示抗议。
幸好这屋里还有一个目前享受着人身自由权的欧阳少主,他婉转地对这位“前辈”低下的推断能力表示了不满:
“这位姑娘只是在下的友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扇了一个大耳刮子——那力道和我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半张俊脸立时红肿了起来,连我看着都替他疼。好在此人牙齿大体还算坚固,没被扇掉个七八颗之类的,否则就要提前迈入老龄化的“无齿”生活了。
这黑衣人出手如风,下手极狠。期间扣着我咽喉的左手丝毫没有半点松动,武功确实高不可测。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有种想要抓狂挠墙暴走泪奔……的冲动。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深夜共处一室,还说‘只是友人’,难不成……你也是个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徒?”
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辈高人,您真的误会了……路见不平不是这样子来的,拔刀相助也不是这样子干的……
我可以三刀六洞斩鸡头对天发毒誓,欧阳少主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我“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行为……只要您肯把爪子从我喉咙上拿下来!
无奈我没学过“他心通”,这位高人跟我也没产生奇妙的心灵感应,所以除了拿鼻孔哼哼之外,我还是啥也干不了。
不得不说的是,关键时刻欧阳少主还是很能挺得住的,只听他不屈不挠地跟高人解释着:
“在下与这位姑娘确实并无苟且之事……”
说得好!我在心里默默地给他加着油,谁要跟你苟且!
“我二人今日不慎失足自山崖跌落,万幸跌入潭中保住性命,却一时寻不到出路。偶尔发现此间石室,借此暂避风雨,不知误入前辈清修之所,还请前辈勿怪。”
欧阳少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果然不俗,和韦爵爷简直就是一路货色。这一番话以退为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位前辈高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来路,但看她直接劈开石门的行为,想来也不是这间石室原本的主人,一般情况下也总该不好意思打个哈哈大家放开手再商量了吧。
但是啊但是,所谓“前辈高人”这种生物,思维回路绝对是和正常人截然不同的。
“臭小子,别仗着自己长得俊就花言巧语,想让我放了你的小情人,门儿都没有!”
我被她扣在身前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清楚看见欧阳少主被她这句话雷到无语问苍天的一张囧脸……为毛这个人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呢?
主席教导过我们,凡事还是要靠自力更生的……所以我颤颤巍巍地向后举起一只手,示意有话要说。
别说,这一招还真灵验,卡在我喉咙上的手立刻松开了……然后我抬起来的那只手就被活活往后拽了一百八十度,疼得我差点当场哀嚎起来。
还好高人看起来没有拧下我爪子风干下酒的打算,很快就放了手,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天下竟然还有人能长得这么鬼斧神工!那张脸上宽下窄左重右轻,还密布着纵横交错的沟壑,就像是中华文明五千年的沧桑都集中在了这一张脸上……
不由得同情地看着欧阳克,真难为看惯了美色的他刚才还对着这位高人温柔地细语半天了。他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左腕忽地一痛,手已经被这位高人拽了起来,她死死盯着我左腕上的红斑,喃喃道:
“守宫砂……竟然是守宫砂……守宫砂还在,便是处子。处子……哈哈,师兄,你没有对不起我……她还是处子……对,她必定没能勾引上你……”
我越听越心惊,怎么听都像是“为情所伤以致神志不清”的桥段啊,该不是那位勾引她师兄的“她”手上也有这破守宫砂吧。要是被她当成几十年前的某个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不的另一个“她”给一掌劈了……
预感这东西,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
“不行,不能放过这贱人……你迟早都要勾引师兄……”
喂!这种推断也太唯心一点了吧!
她脸上忽地闪现出一丝狠厉之色,手掌缓缓抬了起来,衣袖无风自动,显然真气已经运足了十成十。
“……一掌打死你这贱人,师兄便永远是我的了!”
我突然觉得,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悲酥清风
“你若一掌打死她,你那师兄便永远不会再见你了。”
千钧一发之刻,欧阳克的声音有如天籁一般响了起来,眼看就要落到我头顶的手掌顿了一顿,忽地改掌为抓,斜向里一把抓住了欧阳克的衣领,少说也有180公分的个头就被这前辈高人毫不费力轻轻巧巧地拎了起来。
只听她厉声喝道:“为何师兄不肯再见我,你知道是不是……可是你调唆的?”
欧阳克这会儿功力全失,被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地拎起来,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笑道:
“若我是你师兄,若你打死了我心爱的女子,纵然不能亲手杀你,但莫说今生今世,便是再过三生三世,便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不会愿意再见你半面。”
就算目前情势如此危急,我还是被欧阳少主这番话震住了,居然连假话也能说得这么深情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真是人才啊!
不得不说的是,这话似乎正巧击中了这位前辈高人的某处软肋,她举着欧阳克的手渐渐低了下来,目光茫然无神地四处扫视,看起来完全沉浸在了忘我的思绪中。
趁她发愣,我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悄悄爬向床脚堆着的金刀和革囊,二师父给的小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眼看就快要够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嘶吼,然后一道黑影就从我身侧飞过,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随即听到一声熟悉之极的闷哼。回头一看,欧阳克正一口血喷了出来。
饿滴神啊,二十四小时不到这已经是吐了第三次血了,就连林妹妹也没这么高的吐血频率,再吐下去我怕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顾不得石室中间被欧阳克一句话搞到发癫的前辈高人,我抱着革囊连滚带爬地窜到他边上,抓出一把药丸就往他嘴里塞,那是二师父给的据说有补血奇效的“大补丸”,主要是给我补血用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不对……我忘记这是“妇科良药”了!男人吃下去不会有问题吧?!
等我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往回缩手的时候,一把药丸已经被欧阳克尽数就着我的手吞下去了,我差点就伸手去他嘴里抠了。这小子是不是西毒家的人啊,怎么跟传说中最“二”的哈士奇雪橇犬一样,谁给的食儿都吃,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啊……
算了,反正这药丸补血功效卓越,而且应该吃不死人……吧?
看看正在石室内大肆搞破坏的前辈高人,我拔出金刀塞到了欧阳克手里。这种紧急时刻,这把宝刀在我手上大约只比废铁好一点,倒不如让他拿着,说不定还有机会脱身。
我差不多也算看明白了,这老太太要是疯着,就是我和欧阳克两个人一起死;要是清醒着,就是我死,总之横竖都是死,我还是把后事给交代了吧。
“欧阳克,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麻烦你把我的东西送回草原给我四哥。”
“你……四哥?”
“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你带着金刀去,他一定会见你的。你跟他说,如果他敢忘记在我面前对长生天立下的誓言,我死了都会在地下被蛆虫啃咬不得安宁。还有,如果你到中原游历的时候遇到江南七怪,请帮我带一句话给‘妙手书生’朱聪,让他千万别忘记临别时我说的话……”
应该就这些了……郭大侠有主角光环罩着不用我多事,真要说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拖雷和朱聪了。欧阳克这人腹黑归腹黑,但还算得上是言出必践,看在我今天陪他跳崖的份上,传个话这种小事应该会答应的。
于是……我可以放心地去死了咩……
欧阳克忽地轻笑了起来,“看起来……小姑娘很是不愿意和在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啊……”
这个人是“不暧昧会死星人”吗?我强忍着劈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回路构造的冲动,只对他翻了个白眼表达内心的不满。
然后看见他脸色一变,正在纳闷我的白眼何时有这么大的威力,脖子后面一紧,就被人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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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抖了一抖,这位前辈高人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她看不出我完全没有半点想要跟欧阳少主死在一处的意愿吗?
“这位前辈……”
欧阳克一句话没说完,左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这下玉树临风的欧阳少主彻底被扁成了一只红烧猪头。
我估摸着无论如何这位前辈高人今天放不过我,于是也懒得去想后果了,伸手到革囊里掏了一个瓷瓶丢给对面的欧阳克,在脸上比了一个涂抹的动作。这是二师父给的消肿膏,据说对跌打损伤造成的红肿有奇效,我还一次都没用过,就这么便宜欧阳克了。
欧阳克拈着药瓶,看着我微微一笑,还真就不怕死地拔开瓶盖给自己上药起来。
拎着我的这位前辈高人也跟着“桀桀”地笑了起来。“你的药医得了他脸上的伤,可解不了他身上的毒。”
她知道……欧阳克中毒了?我正想说些什么,脖子后忽然一轻,她竟然把我放了下来。
我退了两步,转身仰视着前辈高人,那张脸虽然还是那么地有抽象派大师杰作的风范,但眼神清明锐利,显然神智已经清醒了过来,和方才那种半疯半癫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盯了欧阳克半晌,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臭小子,你是欧阳锋的什么人?”
欧阳克回答得极快,“那是家叔的名讳。”
我暗自祈祷着这位高人的“师兄”不是欧阳锋……不然她见色忘义,啊,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总之她要是对欧阳锋有什么“旧情难忘”之流的戏码的话,很难说会不会把欧阳克直接抽死……
幸好高人只皱了皱眉头,便接着问道:“叔父?怎么你不是他儿子吗?”
……真不愧是前辈高人啊,果然好眼力,其实眼前这位就是欧阳锋的儿子,只是我不敢说而已。但是,欧阳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倒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应该啊,我记得原着里他到死都不知道才对……
看欧阳克没回答,她似乎也并不着急,双手负在身后,在我们面前踱了几步,两眼望天,冷笑一声道:
“就算是你叔父那个小毒物在此,也决计解不开你身上这‘悲酥清风’之毒。”
悲,悲酥清风?
我差点一嗓子就嚎出来了,这不是《天龙八部》里出自西夏一品堂的着名毒药吗?从北宋年间到现在怎么也有几百年了,它怎么还竟然会出现在《射雕英雄传》里?!
转头看欧阳克一脸迷茫,倒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着名毒药一样。
我拼命在脑中回忆着关于“悲酥清风”的介绍:
据说该毒气平时呈液体状,盛于瓶中。用时拔开瓶塞,毒水化气冒出,纵使再机灵的人也很难察觉。待发觉眼目刺痛,其毒性渗入脑中。中毒者会泪如雨下,谓之“悲”;浑身无力,谓之“酥”。毒气飘散之时如微风拂体,谓之“清风”。
——喵了个咪的,倒真是跟别院中毒时众人的反应很一致啊。
不过……如果是无差别攻击的“悲酥清风”,为什么当时站在一起的我没事?欧阳克当时虽然也暂时性地全身无力,可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啊
前辈高人“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脸上现出一种幸灾乐祸之色。
“你既是小毒物的侄子,他必定自小给你服用各类避毒药物,唔……”她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多半你十四岁之前每隔七日还需药浴一个时辰,我说得可对?”
欧阳克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那点伎俩对付寻常毒药还过得去,对上这‘悲酥清风’可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你此时丹田内可是空空荡荡提不起半点内力来?若是勉强提气必定口吐鲜血,若是为救你小情人多勉强个几次,不等毒发立时便可心脉尽碎而死。嘿嘿,那死相可是好看得很哪。”
语声之中竟是显得欢乐之极,就像是见到什么期待已久的事物一样。
欧阳克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一言不发。她倒像是根本不在意听她话的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唔,不过若是摸不清你家小毒物底细的人,想要对付你,必得先行试药……这倒不是容易之事。”她忽地抬头看向欧阳克,目光灼灼,“臭小子,你中这‘悲酥清风’之前,身上可曾有异事发生?浑身奇痒奇痛?四肢无力?劳宫|岤酸楚难当?……”
她每说一个,欧阳克便摇摇头,眼看她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大有即将发作之势,我正琢磨着万一她又发癫该往哪里躲,却听她忽地大笑了起来。
“是了,必然是这个了,臭小子,你此前可中过蝽药?”
春,蝽药?
欧阳克当然中过蝽药,要不是他中了那个该死的蝽药,我怎么会一霉再霉,一路霉到底霉到这种地方来!问题是中蝽药和“悲酥清风”有啥关系?
看欧阳克点了点头,这位前辈高人才大为幸灾乐祸地解说道:
“这‘悲酥清风’乃是当年西夏皇宫之中,为那皇帝制炼‘极乐合欢散’的太医无意中配出来的,两种药功用虽不同,配方却颇为相似。对你下这‘悲酥清风’之人必定是先下了‘极乐合欢散’,探清你底细之后方才谋定后动,果然比你聪明了许多。”
我瞬间被真相囧到不能自已,地球果然好危险!还有,我果然就是一炮灰的命,连这种事情都会被倒霉地卷进来成为炮灰……
“唔……这‘悲酥清风’之毒最是霸道,若是三日之内不解,全身功力从此消散,臭小子,你可就成了再不能习武的废人了。”
对武林中人来说,变成废人大概比死还难受吧……
欧阳克却笑了起来,“前辈既然对这‘悲酥清风’知之甚详,想必手中定是有解药了,若得赐药,此后白驼山必定将前辈奉为上宾,前辈有事吩咐下来,无有不从。”
这价码开得也足够大了,只是……我隐约觉得这位高人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个……
果然,她笑得无比诡异地看向我。
“想要解药,便把你这小情人送我吧。”
被抓走了
我怔了一怔,欧阳克也怔了一怔。
然后我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开了口:“好!把解药给他,我就跟你走。”
然后……就看到他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至于这么吃惊吗?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会自己分析情势。
折腾到这会儿,我发现这位前辈高人彪悍的思维模式大概是这样的:疯癫的时候打死一个算一个,清醒的时候拆散一对算一对。
不管她是想拿我当人肉包子还是炼药材料,直接拎着走根本谁也拦不住啊。可她偏偏要提交换条件,而且不是跟身为当事人的我提,反而跟欧阳克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显然是想让情侣之间看到对方不肯为自己牺牲从而产生裂痕分歧乃至敌对吧……呃,这位前辈高人清醒的时候还真算得上是居心叵测啊。
不过她算错了一点:我和欧阳少主之间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又不是正义感爆棚到极点的郭大侠,对于“牺牲自己换来别人平安”这种事情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所以他除非脑子进水才会不说“好”。
只是……如果由他来开口,这位前辈高人把他当“负心汉”毙了的可能性至少有50%。
——喂,那谁去帮我转达遗言啊!
我其实也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换来别人平安”的伟大情操,只是……看眼前的局势,这位前辈高人放过我的可能性是0。
既然如此,能为“难友”谋一点福利算一点,横竖我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我站起来走到高人面前,手心向上平摊开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
“把解药给他,我跟你走。”
既然是她主动提出的交换条件,不用白不用。何况欧阳锋说不定真的解不开这个“悲酥清风”之毒,就算解得开也未必能赶在三天之内。在有办法的情况下,难不成还真的眼睁睁看着欧阳少主功力尽失啊。
高人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波动,盯着我看了半晌,看得我几乎要在心里哀嚎“不要打脸”了,她才自腰后摸出一个瓷瓶丢给我。
“拿去给他闻。”
唔,我记得“悲酥清风”的解药确实是闻过就能解的,在目前这种任她鱼肉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拿瓶假的晃点着我玩,但是……万一不是的话……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尽可能慢地蹭到了欧阳克边上,在拔开瓶塞的瞬间,把瓶口微微地倾向了自己……既然连悲酥清风放不倒我,那这瓶东西也应该放不倒我才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一股奇臭难当的气息直冲入鼻,整个人瞬间头晕目眩起来,这解药简直难闻到让人想呕吐的地步——和书里描述完全一致!
我迅速地把瓶口抵到了欧阳克鼻端。
“用力吸气。”
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张俊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想到被骗喝下的三十六碗“解药”,纵然在这种危机时刻,心里也忍不住暗爽了一把:你也有今天……
于是毫不羞愧地借机打击报复他:
“多吸两口!”
欧阳克居然相当听话,闭目深吸着瓶口冒出的气息。
这让我诧异之余又有点微微的佩服,果然对于武林人士来说,为了恢复功力什么样的事情都愿意做啊,而且还做得如此心甘情愿。
脊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并非实质性却让人神经瞬间绷紧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回头,却正对上那位前辈高人的目光……好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多看,转回了头,压低了声音问欧阳克:
“你觉得怎样了?”
他点了点头,忽地抬手握住我拿药瓶的手,“我自己来。”
同一时间掌心传来指尖划过的奇异触感——如果不是欧阳少主此时罕见地一脸正气,我大概会以为这又属于某种暧昧调情而赏他一记“回旋踢”,让他到天上做闪亮的星星去。
不过……按照武侠惯例来说,他这会儿做的事应该是用食指在我掌心飞快地写着字,以试图传递某种隐秘的讯息。
——但是写得那么快笔画又那么复杂,鬼才知道你在写什么东西啊啊啊!
所以欧阳少主笔走龙蛇地在我掌心鬼画符完之后,抬头看到的就是我一张囧并茫然着的脸。
所谓默契,所谓心灵感应……这一类东西,跟你没有就是没有,你看着办吧……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我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上出现了一种……怎么说呢……大概可以称之为“焦急”的表情……
好吧,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么欧阳少主已经毫无疑问地超越了历届奥斯卡影帝的巅峰水准……
我正准备套用最近一届的奥斯卡颁奖词夸他两句,一只枯瘦如干柴的手快如疾风地越过我的肩膀,在欧阳克身上轻轻点了两下,他立刻就保持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僵在原地了。
——很显然欧阳少主被点|岤点住了。
而点住欧阳少主的人正站在我身后冷笑着:
“就凭你那三成的‘雪山神驼掌’,四成不足的‘灵蛇拳’……莫说你刚嗅过解药,此刻最多也只能提起半成功力,便是功力全复,嘿嘿,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还想跟我弄诡带着这臭丫头逃吗?”
听到前面的时候我还在佩服她眼力如炬,绝不亚于“五绝”,毕竟洪七公也是这般评论欧阳克武功水准的;听到后面我就只能摇头了,果然这位前辈高人一遇到情事就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啊。
不过……她说欧阳克的功力恢复了半成,他也并没反驳,看起来似乎那解药是真的。
所以根据公平交易原理,我也该履行义务了。
但是在此之前……
我俯身凑到欧阳克耳边飞快地说: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这样,这个人应该会记得帮我把话带到吧,那么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立,转身。
“我跟你走。”
话音未落,腰间就猛地一紧,整个人便这么打横着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那速度绝对不亚于从最高点往下坠的云霄飞车。
迎面而来的风刮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烈风瞬间灌入耳道,连耳膜都疼了起来,所以……完全听不见身后是不是有别的声音。
我只能凭感觉判断着大致的前进路线是:前进,上跳,上跳,再前进,继续上跳……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动画里圣斗士们“唰唰唰”跳上十二宫的情形,满头黑线的同时民族自豪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圣斗士算啥,死神算啥,猎人火影算啥……几百年前咱们中国人就有这造诣了……
粗使丫头
西域,初冬,深夜,寒风……
这四个关键词应该足以帮助大家体会到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只穿了一套单衣的人的感受了吧,更何况此人还被迫在半空中进行着快速的移动。
大量的冷空气从领口袖口灌进来,再从裤腿钻出去,身体表层的热量源源不断地被带走……
在这趟“空中直航无保险云霄飞车之旅”结束的时候,我差不多觉得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幸好最终着陆点是一间燃着温暖炉火的木屋,而不是我以为的某间屠宰场。
不过……貌似很多片子里木屋也是可以兼做刑场的,比如《死神来了》,比如《电锯惊魂》,比如《csi》,比如《犯罪心理》,比如……
我对盗版碟目录的疯狂怀念终结于被扔在脑袋上的某套衣物,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脸颊柔软的触感瞬间让大脑回忆起现在身处的到底是哪个时代。
冷冰冰的女声响了起来:“把衣服换上,出来见我!”
然后就是脚步声,开门声和关门声……
我一把扯下罩在头上的衣服,搂在怀里幸福地猛蹭着,看来此次性命无忧了!
为什么?
唰唰两刀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见过宰人前还给套衣服换的吗?
嫌衣服多也不会这么糟蹋的。
所以,至少暂时性的,我应该是安全了。
手脚麻利地换上前辈高人丢给我的衣服,袖口裤腿照例挽了足足三圈才不至于拖地,不过比起刚才快冻僵的情况来说,我情愿像现在这样穿成面口袋状,起码保暖啊。
把革囊快速塞到外衣内——话说在这么惊险的旅程中我竟然一直毫无意识地紧抓着它没放开,真是运气太好了——快速检查了一遍周身上下没什么异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木屋的门。
门外,一轮残月之下,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不知怎地……看起来竟有着几分寂寥……
我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努力摆出恭谨的姿态。
既然不会宰掉我,那自然要狗腿一点,免得惹怒她多吃苦头。我向来都很识相。
等了许久,她才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既是来了这里,你今生今世就莫想再出去了。”
这……算是死刑改无期?
“至于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我愣了几秒钟才醒悟过来她说的是欧阳少主,忍不住大囧。
“……你也不用再念着他了。”
我不会念着他的,真的……相信我……
大概是看我的表情太过真挚,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以一种近乎安慰的口吻道:
“我正缺一个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粗使丫头粗使丫头粗使丫头……
我还在为这个定位而如魔似幻地凌乱着,她却又丢下了一句足以让我当场石化、风化乃至暗黑化的结论。
“……能做我逍遥派的粗使丫头,也是你的福气。”
逍遥派逍遥派逍遥派逍遥派……
我早该想到的,这种“绝世武功+绝世情痴+绝顶聪明+绝顶疯癫”的存在,除了逍遥派这种绝世bt的门派,还有哪里培养得出来?
从天山童姥到无涯子到李秋水,从星宿老怪丁春秋到函谷八友发神经……就连虚竹和段誉都是那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的德性……
难怪我总觉得眼前这位的所作所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完全就是“李秋水+天山童姥”的翻版!
她还真是很好地继承了他们门派先辈的传统,把bt彻底地发扬光大了。
但是……逍遥派的人向来都是你搞我我搞你,自家人猛搞自家人,基本上完全不屑去搞其他人的那种bt啊……
为毛她今天跑到石室里去发疯?
怀着对社会性和人性深沉的疑问,我坠入了梦乡。
没错,以上都是脑内小剧场的产物而已,实际上前辈高人说完话之后就“嗖”地一声飞走了,留下我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后,自动自发地猫回了小木屋。
一旦知道自己性命无忧,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蜷在温暖的火堆旁,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夜无梦。
我的“逍遥派粗使丫头”生涯,自第二天清早开始。
整个逍遥派就俩人。
掌门兼长老兼门人一名,李流风。
粗使丫头一名,我。
我是不知道几百年前威风八面的逍遥派是怎么会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啦。
但是作为一名要负责生火做饭,拾柴挑水,洗衣缝补,铺床叠被,室内清洁,室外保养……等等所有琐碎杂事的“粗使丫头”,需要被伺候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因此完全没有保护逍遥派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意识的我,对于这一现状是相当欣慰的。
而更令我欣慰的一点是:幸好我不是从现代直接穿越过来的。
否则习惯了现代电气化生活的我,骤然面对这种情况,大概会茫然不知所措,连该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了吧。
但是在大漠的十五年时间,已经足够让我学会在这个时代生活的各类必备技能——当成吉思汗还只是铁木真的时候,生活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因此除开刺绣这类精细活儿我死活没学会之外,一般日常杂事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至少有个平均水准吧。
而且……李流风在这方面意外地不挑剔。
即使是第一天因为还没掌握好火候而端上的微焦米饭,她也照样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倒是让有些忐忑不安的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然我也是不敢一直让她吃焦饭的。
第二顿立刻吸取教训全程关注火力,于是她便多吃了几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向我的眼光也多了一丝赞许之色。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很难相信那夜在石室里疯癫而偏执的“前辈高人”,会是面前这个显然很明事理的中年美妇……呃……或许应该说是“老年美妇”?
李流风第一次在我面前揭下人皮面具的时候,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古代的高科技”的我,差点吓得惨叫起来。
在那张丑到惨绝人寰鬼哭神嚎的面具之下,竟然是一张美到惊天动地无以伦比的脸。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但是她的头发是全白的。
而且她说自己已经八十五岁了。
所以我才只能用“老年美妇”这个别扭的词来形容。
这个时候的“五绝”年龄应该也不过在四五十岁左右,因此李流风应该至少比他们高一辈以上,因此……她的那位“师兄”大概不会是欧阳锋……
但是我总觉得她和“西毒”欧阳锋之间应该有什么渊源才对。
本来也只是无事的时候这么随便乱猜猜而已,没想到验证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遇蛇记
我抱着一棵大树,瑟瑟发抖。
准确地说,我是骑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抱着树干,对着树下数以千计仰起头吐着信子“丝丝”作响的群蛇瑟瑟发抖。
作为一个怕蛇怕到极点的人来说,一条蛇就足以让我惊叫惨叫撕心裂肺地叫了……而现在面对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蛇群,我唯一强挺着没有晕过去的理由是:
李流风不在。
吓晕过去的话只会掉入蛇群再被众蛇咬醒乃至咬死……
这种结局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在没有能力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分开蛇海脱困的时候,我只能寄希望于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的门,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李掌门李流风李大美女了……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孙楠同志的歌相当应景地在我心底不断地回放。
不管怎么说,这些蛇也算是侵犯了她的私人领域。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她目前唯一的粗使丫头……
如果没有我,至少她得自己生火做饭,拾柴挑水,洗衣缝补,铺床叠被,室内清洁,室外保养……了不是。
虽然不知道在我出现之前她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但是至少我来的这段时间她表现得还是颇为满意的。
所以只要坚持到她回来就能得救了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
无边无际的茫茫蛇海……无边无际无边无际……
orz,我腿真的软了。
只好闭着眼睛自我安慰,它们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彻底打破这种猥琐到极点的自我催眠的,是远处蓦地传来的几声长啸。
黄道吉日,清风徐来,抚琴对月,长啸当歌,本来也是文人雅士,剑客游侠的挚爱。
爱啸不啸,哪怕啸到哮喘发作,其实本来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不是树底下的蛇群,听到这啸声后突然马蚤动了起来的话……
数千条不停扭动着的青光粼粼的细长的爬行动物渐渐从树根处往上涌的情形……
就像是它正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蜕变成一棵长满毒蛇的妖异之树一样。
而我,除了手脚并用地尝试往更高的枝桠爬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只是作为不在树上长大又没练习过攀援的人类而言,我的速度远远不及脚下的那群。
爬在最前面的那一条,我已经能看到它身上细密的青鳞闪烁的光泽,皮肤几乎能感觉到它正在吞吐的分裂的舌头带来的凉意……
那一瞬间,我用身体深刻记住了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穷途末路,什么叫此路不通,什么叫……毛骨悚然……
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真主安拉,不管是谁都好,有没有正好路过的?
好像……还真有路过的……
因为那条蛇忽然姿态优雅地把身子一扭,款款然从我的左手边三公分处游了过去。
一声蓄势待发的惨叫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蛇群追随着它的轨迹,很守纪律地排队爬过……浑身汗毛直竖的同时,满头开始拼命地冒问号。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有人能在高空俯瞰的话,一定能看到一副奇景:在布满了攒攒而动的青蛇的粗大树干上,居然有一个人形的巨大缺口。
正这么想着,我就亲眼目睹了这副奇景。
我当然不会飞,我只是被人拎到了空中而已。
拎着我的人是李流风。
凌风而来飘然若仙的绝色丽人左手拎着颇为破坏画面美感的我,右手微扬,无数细如牛毛的金芒便撒了出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树上树下的蛇群顿时便如同开了锅一般地翻腾了起来,看得我大为惊悚,连忙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李流风轻功卓绝,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掠出了甚远。
等我被她放下之时,脚下所踩的已经是木屋的屋顶了,虽然屋子周围也都被蛇群围满,但好在还没有爬上来的。
我胆战心惊地揪着她的衣角死都不肯放手。
“是谁来寻死?”
李流风的声音并不如何地大,但却连远处的山谷之间都隐隐有回音响起,想必是用了所谓内力这种神奇的东西吧。
她话音刚落,啸声蓦停。
一个男声随即应道:“李前辈近来可好?”
语声之中,铿铿然似有金属之音,听来十分刺耳。
那人虽在远处发声,声音却似是近在耳边响起一般,可见内功也颇为深厚。
李流风“哼”了一声,却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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