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华筝 作者:肉书屋
不是错觉的话,那身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眼熟……
继续逃命
欧阳克已经勉强能行动了,喀丝丽和青容却还完全没有知觉。
我不是女超人也不是变形金刚,更没有希瑞赐予力量,一拖三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只能把她们俩扶靠在僻静的墙角,这里起码比别院安全些……
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下“救命宝囊”,确定没有因为刚才那一连串的剧烈运动磨损或掉落什么,金刀也好好挂在腰上,怀里的点心虽然被我爬上爬下地压变了形,但吃还是没问题的……很好,对于一段不知道需要多久,会遇到什么的逃命历程,这些都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东西。
转身扶起欧阳克,他撑在我肩上的重量已经明显轻了许多。可见这种从小练武的人体质到底和普通人不同,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已经开始好转,说不定到明天这时候就能完全恢复。那会儿没准他还能拎着我飞咧,我非常乐观地这么想着。
只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天不从人愿”。
我们刚走出一里多地,一道绿色焰火忽地自别院中窜起,带着尖锐的哨音在半空中炸了开来。虽然不明白焰火和哨音的具体含义,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你……现在是不是没法用武功?”
犹豫再三,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果然欧阳克撑在我肩上的手臂立时沉了一沉。
对武林人士来说,让人知道自己功力尽失应该是大忌吧,所以我之前一直都忍着不问,但是在这种很难说追兵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情况下,我必须弄清楚他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我索性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他。
“是不能用内力,还是什么武功都不能用,又或者是连普通人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我冲他先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而什么都不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我会把干粮分你一半,逃得掉逃不掉各安天命。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告诉我实情,但是……如果我像你怀疑的那样是包藏祸心的内j,就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解决掉你。”
这种腹黑的家伙不会轻易相信谁,我也从没想要他相信我。本打算四十九天药喝完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日后再见面也不过是点点头问问好萍水相逢的交情。只是以目前这种一起逃命的状况,如果他还给我藏着掖着什么,我也就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丢下他一个人上路了。
停了一停,不见他回答,我也不催,低头开始翻检随身包袱。前些天在悦来客栈的时候买了囊做干粮,既不容易坏又能充饥,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我刚把囊从包袱里拿出来,对面便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我,。
“我现在功力全失,丹田之中空荡荡的,半点内力也提不起来,周身力道比普通农夫还不如,你现在只需拿刀子朝我脖子上一划,便可取了我的性命去。”
我丢开包袱,抽出金刀抵住他胸口,他面色如常,连眼皮也不曾动上一动。
“你不怕我真的就这样刺下去?”
“那也只能怪我自己信错了人。”
很好,我收刀回鞘,弯腰捡起了包袱。
欧阳少主怎么可能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浑身上下至少暗藏了十几种毒粉,我如果真的动手一定会死得很惨。不过……看在他敢让我把刀尖一直抵在胸口的份上,最坏他也不过是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
所以……测试勉强通过。
“你的毒粉要考虑风向,因此不能及远吧?”
他愣了一愣,才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打革囊里摸出一盒二师父给的暴雨梨花针递给他。
“你既然手脚能动,就不用我帮忙了,自己绑到腰上吧。”
他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在下倒是情愿手脚不能动了。”
此人大概连血管里流淌的都不是血液而是暧昧吧……我光明正大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个只要一掀盒子侧面的机钮,正面五丈之内的人必中无疑。你……你这盒上涂的是毒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
不管到这个世界多久,我还是不能想象自己亲手杀人的感觉。因此我平时绑在衣内的都是涂了麻药的那一盒。眼前如果不是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把涂了毒药的那盒拿出来给欧阳克。
他点了点头,“小姑娘你放心,若非性命危急,我绝不用它伤人。”
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事,欧阳克此时已经不用再装虚弱,便伸手接过了我肩上的包袱,我也乐得让他做做苦力。
刚想问他往哪个方向逃比较快,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像野兽般的嘶吼,随着吼声出现的人……是喇嘛大叔!
他手中持着一对我此前从未见过的金轮,在身前拼命的挥舞着,势如疯虎,口中不时发出怪声。
我下意识在他四周搜索着益西嘉措的身影,可是……没看到……
“大叔……”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叔忽地一跳,然后挥着金轮向我冲了过来,他来势极快,两步三步就已经到了面前,眼看着金轮已经朝我头顶砸了下来,后腰忽地传来一股极猛的拉力,我瞬间被扯得整个人腾空向后飞了起来,随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大叔踏前一步,右手金轮再挥,直向我的咽喉插来。我拼命往左一滚,险险避开了这一轮,大叔左手金轮却又砸了下来,这次我是真的躲不开了。
正要闭眼等死,左侧忽然飞起一物,直接将大叔的金轮撞脱了手,我赶紧连滚带爬地逃到欧阳克边上,却正好看到他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骇得我大叫:
“你,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苦笑道:“方才强运了一口气,幸好刚才我那折扇上……也有机括……否则恐怕也……”
原来他刚才是把折扇掷出去撞飞了大叔的金轮,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到地府排队等投胎了……
大叔从金轮脱手开始便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面上肌肉不住地扭曲着,神情既痛苦又迷乱,喉头不住地“呵呵”作响,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可怖。
我趁机一拉欧阳克,两人悄悄地后退着,退出十余步,看大叔一直没动静,这才一起转身狂奔了起来。
大叔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怎么会这样一副发狂的样子,而且连益西嘉措也不在他身边……可是,可是现在……再跟他说话,死的一定是我……
跳崖
我……现在很想一脚踹死欧阳克……
他身为白驼山少主,居然连自家别院所在山头的地形都摸不清楚。
我们刚从大叔那里逃掉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群红衣喇嘛,在一片喊打喊杀声中我以为跟着识途老马逃总是没错的,谁知道这厮竟然把我一路领到了悬崖边上!
没错,就是悬崖!武侠必备之经典场景啊……
而通常……和“悬崖”这种地形相辅相成的,就是武侠必备之经典桥段“跳崖”了。
在现代的时候我和朋友曾经拿着《武侠100个经典场景》哈哈大笑不已,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有幸亲自来实践这个桥段……话说这种“幸运”我可不可以不要啊?
……
……
……
以上,是我站在悬崖边时的真实感想。
冷风,明月,古松,翠柏。
身后是一眼看不到底的万丈悬崖,身前是一群眼露凶光的红衣喇嘛。
——不要问我为什么在西域这种气候这种地方还会有td这么完美符合跳崖气氛的古典场景的存在,要知道某种名为“作者的怨念”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当她被逼得在凌晨三点还在“生命不息,码字不止”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所以隔着那群喇嘛组成的人肉包围圈,我居然又看见大叔了……
大叔手中举着金轮,疯狂地朝着身侧山石击打着。金轮所碰到的地方火星四溅,坚硬的山石之上被划出了一道道极深的痕迹。
他身周的红衣喇嘛都相当谨慎地退开了一段距离,却又似乎不能或者不敢离开太远的样子,谨慎地形成了一个圈子包围着大叔,这种情形与其说是同伙,倒不如说是在防备着什么。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在于大叔,而在于该怎么对付面前的红衣喇嘛们。
刚才被我一阵暴雨梨花针放倒了十几个人,所以他们倒也没敢再冲过来,毕竟我们已经逃无可逃,他们犯不上白白送死,双方暂时形成了现在的僵持局面。可是,我也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他们终究还是要抓人或者杀人回去交代的,如果是抓人还好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喇嘛们围成的人墙后忽然一阵马蚤动,随即慢慢向我们这边移动了起来……看来他们接到的指令是杀人……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和郭靖黄蓉在君山之顶被丐帮弟子围困的情形何其相似,只是人家好歹也是情深意重生死相随的一对爱侣,经此一役还能你侬我侬感情更进一步,为毛我却要跟欧阳克这种毫无瓜葛的家伙死在一起?
啊啊啊啊,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不过……说到郭靖和黄蓉这对有着主角光环笼罩永远无敌的男女主角……
和他们比起来,我貌似是整部射雕里唯一一个被郭靖炮灰掉的女配,而欧阳克是唯一一个被黄蓉炮灰掉的男配。我们好歹也是对剧情发展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我的存在黄蓉就没法吃上二十集的醋,而没有欧阳克的存在就没法引出一大堆关键剧情转折并且间接把未来的神雕大侠杨过搞成孤儿,所以……
我是不是可以暂时认为“两名重量级炮灰配角的光环全开≒主角光环”,因此就算我们真的跳下去也一定死不了会有奇遇呢?
……
……
……
这可能性真的很大啊!
我还在飞快心算着男女炮灰和男女主角之间的比重换算关系,欧阳克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倒是我欧阳克连累你了……”
他顿了顿,似是还有话想说,我却没工夫听了,一把拽住他的手。
“我觉得跳下去有一线生机,你跟不跟我跳?”
根据“炮灰=1/2主角”的定律,我一个人跳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生存几率,拉上他能有一半,平添一倍活率,当然怎么也得拉上他!
欧阳克微皱眉头,大约是觉得我吓疯了?我相当恼怒地跺了他一脚,威胁道:
“你不跳我也要把你拉下去,不然……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他愣了一愣,不知怎地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我慢条斯理地道:
“你跳,我就跳。”
很好!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慢慢围拢过来的红衣喇嘛人墙,以及……大叔的背影。紧紧闭上了双眼,拉着欧阳克,纵身便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耳畔风声忽然变得猛烈,耳膜随之急剧地疼痛了起来。
人体真正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和以前玩的蹦极完全是两回事,后者是在重重防护措施下进行的,再怎么害怕心里也知道是安全的。而现在却是完全听天由命。
在这什么都触摸不到的高空之中,唯一能清楚地感受到的,是右手被紧紧抓住的触感,再然后……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在无数记忆碎片交错的梦里,我似乎在拼命地奔跑着,寻找着,哭喊着什么……
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像时光倒流般从身旁飞快地掠过,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却总是在我触到前的一瞬间灰飞烟灭……但是我没有办法停下来……
终于,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手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它,属于人体的温热自手中传来,让我忍不住地想要抓得更紧,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想要……
眼前的景象不停地晃动着,从无数叠影渐渐重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楚……最后的最后,当我终于能辨识出物体轮廓后,看见的是……
在温暖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某人微笑的脸,以及……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都活下来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在庆祝我们都活着之前,欧阳少主你是不是能先把身子挪开?
再怎么说,我也还是个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你这种……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到我身上来了的暧昧姿势……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石室
我刚想推他,手臂一动,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床薄被,难怪……身上一直很温暖……
欧阳克抬手给我压了压里侧的被边,这才直起了身子,含笑道:“小姑娘睡觉可真不老实,刚想给你盖好被子……”
呃,难不成我踢被子了?正想含混应过去,却又听他道:“……你便抓着在下的手不肯放啊。”
……
……
……
原来不是暖手宝吗?我刚才还以为是……回到家了……
不过,那个有着暖手宝有着热水袋有着……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啊……
我眨了眨眼,不去理会头顶传来的轻笑,蜷在被子里,吃力地转动着脖子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猜我的脸色那一瞬间大概变得很难看,所以欧阳克才会担心地俯下身子看着我。
担心……哈,欧阳少主您的演技还真是很好啊……
我闭了闭眼,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冲着他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滚开!”
方才那一圈扫视,已经足够让我看清身遭的情形了。
现在我们身处之地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一间石室。这石室四壁棱角分明,显然并非天然形成的,而石壁则光滑如镜,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人力打磨而成的。
室内别无长物,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榻一桌一凳,看起来也俱都是由和石室同一质地的青石磨制而成的,质地极为光洁细腻。
我现在便躺在这唯一的石榻之上,身下垫着的大约是棉褥,软和而厚实,还带着阳光晒过后独有的清新味道。
——我就是再笨上十倍,看到这些明显不是临时制备的东西,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愧是在西域经营多年的白驼山,不愧是一手掌控着西域民间势力的欧阳少主。
原来人家早就安排好了脱身妙计,所以那个时候根本不是慌不择路,而是刻意往悬崖边上逃的。虽然我在半空中就昏了过去没看到,但想必在悬崖之下一定是有着什么能保命的东西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自以为是,在别院里拼了老命救人,一路上逃得提心吊胆,在悬崖边上胆战心惊地盘算着跳还是不跳……
那时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那时候……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被耍得团团转,一定是在心里笑得很开心吧。
……
我死命地狠掐着自己的手背,逼自己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吞回肚子里去,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能哭不能哭,怎么也不能在别人的面前哭,这里不是我的草原,这里没有拖雷和二师父,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哭……
耳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然后便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刚松了一口气,那脚步声却又响了起来,一直来到了榻边站定。
我还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怎样才能离开,因此这会儿和欧阳少主翻脸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暂时……我还没法挂上笑容去面对……这个人……
所以,至少现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真实的表情,那绝不会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存在。
我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我……并非有意瞒你……”欧阳克略带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其实我们之间原本就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而已,不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跟我都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被当成傻瓜的那个人不是我的话……
“叔父曾经跟我说过,若是遇到性命攸关之事,自后山悬崖跳下可保命。”
嗯,想必一定还顺带说过“此事绝密,不可告人”之类的话吧。
“……但此事绝不可告知他人。”
果然如此,于是现在打算跟我说完之后再杀人灭口咩?反正我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中衣,连暴雨梨花针的空盒都被解了下来,就算他不能用武功我也打不过的……
等等……只穿了一套中衣?而且,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我往身上摸了一把,这,这显然宽大了太多的中衣……
我裹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瞪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欧阳克。
“是,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他愣了一愣,略为不自然地别开了头。
“是我……”
就算是在比基尼盛行小吊带上街的现代,我也从来没有和哪位异性进展到过裸裎相见的地步。中了蝽药那次还可以说是他神智不清,这次,这次又算是什么?
我一时气得几乎吐血,不假思索地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石室中,我倒反而怔住了,竟然……真的打中了?
我甩这一巴掌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下手极重,欧阳克左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通红的掌印。
他摸摸脸,苦笑着看向我:“我并非有意轻薄……”
据欧阳克说原来那悬崖之下是一个极深极广的水潭,我们自悬崖上跳下之后便直接跌入了水潭之中。那时我已经昏了过去,欧阳克把我捞上岸之后发现了水潭边的这个石室,里面日用物品一应俱全,并且看起来像是从未有人用过一般。
“……你那时浑身冰凉,若是再不更衣,恐怕非大病一场不可。是以事急从权……我便替你换了衣物……”
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姑且不论,但是……我摸了摸自己还微微有些润湿的头发,掉入水潭这一段恐怕是确凿无疑的。
刚是一时情急才给了他一耳光,仔细想想的话,后宫佳丽三千的欧阳少主完全没有理由对我这150前平后平的loli身材出手。
撇开别的事情不提,单这一耳光的的确确是我冤枉他了。
做错了事就要认账,于是我非常诚心地跟他道歉,“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你要是心里不忿,这一耳光你打回来就是,我也绝不躲闪。”
欧阳克愣了一愣,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转身从石桌上端了一个木杯递给我。
“你……已昏睡了几个时辰,先喝点水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地,确实干得厉害,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
正要把杯子递还给他,却看见他愣愣地看着我身后的石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算了,反正咱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我抬腿打算下榻自己去放杯子,刚一动,欧阳克就惊觉过来按住了我的手,顺势接过了杯子。
“你才刚醒过来,且多歇息一会儿。”
我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点点头也就随他去了。
他放好杯子,又重新坐回到榻边,我瞧他只挨着一点边坐得实在辛苦,索性裹着被子往里拱了拱,给他腾出了块地儿来。
“你坐进来点没关系。”
刚才抽了他一耳光后,满肚子的怨气不知不觉地散了不少,已经没有那么憋闷了。再怎么看他也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而且多半还不短,不如大家都摆好舒服的姿势,等着听故事。
至于故事的真假……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等一离开这里,就可以各走各的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原着里华筝和欧阳克本来就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西域这里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但只要现在这档子麻烦事了结,应该也就能回归正常剧情路线了吧。
又一记耳光
一道闪电蓦地撕裂了夜幕,借着这瞬间的亮光,隔着石室洞开的门户,可以隐约瞧见外面的树木被狂风吹得朝地面弯曲着,看起来似乎随时会被折断一般……
风虽吹不进这石室来,但看着这景象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身上发冷,往被子里缩了缩。欧阳克瞧了我一眼,起身走到石桌旁,伸手在桌下不知什么地方用力揿了一揿,一道石门便缓缓降了下来。
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居然还有自动门……古人的智慧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欧阳克回头看了看我,转身自整整齐齐堆在石室一角的柴堆中抽出数根,添加到火堆中,那木柴顿时哔哔剥剥地燃了起来。他又自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叠了几叠垫手,然后提起原本在火堆上方架着的铁釜,将里面煮着的液体倒入了石桌上的木杯中。
放回铁釜,他坐回到榻边,将手中的木杯递给我,温言道:
“外面那潭水极是阴寒,日里我在水中寻你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只怕你已寒气入体,多喝些姜汤驱寒也好。”
我点了点头,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
这会儿确实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真受了寒也说不定,跟什么过不去都不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刚才揭开那铁釜的盖子我就闻到了一股辛辣之极的味道,没想到还真的是姜汤。从这一点上来说,还真是得感谢欧阳少主这个“避难所”里东西预备得齐全。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在别院之时,我确实中毒颇深,若不是你拼命相救,恐怕出不了院墙,到不了后山。”
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就当是听故事好了。等了一等没听见下文,抬头一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呃……我哪里没配合好吗?想了一想,赶紧坐直了身子以表示我确实专心在听。听故事也要有端正的态度才对,不然讲故事的人会很没成就感的。
欧阳克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我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他才忽地又再度开口:“后来途中跟你所说的……都是实情……彼时我确实半分内力也提不起来,幸好折扇中有机括可用,否则……”
我非常有诚意地跟他道谢:“那时真的要多谢你救我一命,所以你也不用记着别院里的事,我们就当扯平好了。”
他怔了一怔,迟疑道:“扯平?”
我猛力地点着头,“我救你一命,你也救我一命,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这就算是扯平了。”
既然两不相欠,等从这里离开,我们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想到这里,我美滋滋地埋头又喝了一大口姜汤,一抬头却看到欧阳克显然不能称之为愉快的表情。
呃……还有哪里不满吗?我侧头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
记得武侠里的重量级人物通常觉得自己的命会比别人值钱点,于是大概觉得一命抵一命不够,他还得再找补给我点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一件事……
我捏着手里的杯子,看了看他,踌躇着开了口。
“那个……大叔他,我是说法王……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当时忙着逃命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大叔的样子根本就像是失心疯啊。而且益西嘉措也不在……
欧阳克点了点头,“金轮法王早年便已成名,这些年来在藏地四处游历,寻找高手切磋武学,‘武痴’之名人尽皆知。虽是红教法王……”他略一沉吟,才继续道:“……却从不过问教中事务。”
“那,那群喇嘛?”
欧阳克摇头道:“他们不是喇嘛。”
他说得平平淡淡,我却被震得差点连杯子都打翻了。不,不是喇嘛是什么?明明都剃着光头,穿着喇嘛服饰,叽里咕噜着我听不懂的藏话……啊呸!其实我只是听见了一堆叽里咕噜,然后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藏话吧。
呸!这不明明是韦爵爷他们装喇嘛时候用的招数吗,亏我看了那么多遍《鹿肚》,到了自己头上还是被蒙了过去。
不过欧阳克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那群假喇嘛头顶一片青茬,头皮发白,显然是刚剃完不久,还没被太阳晒到所致。
在这种深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之”的年代,是什么样的势力,才能令上百名身怀武功之人剃去头发伪装成喇嘛啊?
何况,这样的伪装并不算高明,细看之下就能发现破绽。也就是说……只要没来得及细看的活口们众口一词地说杀人放火者是红衣喇嘛就足够了。至于唯一有机会细看的两个人……反正已经跳下悬崖尸骨无存,也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么大费周章,总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根据利益既得法则,任何看似微小的事情都不可能是没有原因发生的,背后一定有着相应的利益获得者,而看得到这一点的人多半就是推动事情发生的万恶之源了。
这话虽然恶俗,却是真理。
所以……
“如果红教和白驼山结下解不开的深仇,火并到两败俱伤,最有可能趁虚而入的会是什么人?”
欧阳克略显讶异地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来。
“小姑娘真是聪明伶俐……”
我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我才不信欧阳少主会没想到这一点,我也没指望他会真的告诉我那是什么人,只是……怎么也得想办法把大叔他们摘出来啊。
好在他只笑了笑,便正色道,“我也只约略有些想法,等回白驼山与叔父商议后再定夺。若法王确实与此事无关,白驼山绝不与他为难。”
大概我脸上流露的喜色太过明显,他顿了顿,又笑道:“你与那对师徒倒是投缘,法王那弟子也大不了你几岁,她们本以为你是与他双修之人,若不是你手上尚有……”
他忽地住了口,我心里却疑窦大起。
我手上尚有?尚有什么?若没有的话,她们本来会以为我和益西嘉措……会怎样?
不管是成吉思汗还是完颜洪烈,又或者是眼前的欧阳克,这帮子古代精英的心计智谋我大概这辈子拍马也追不上,但毕竟……我还不是傻子……或者说,就算一时当过傻子,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是傻子。
我抬头直视着眼前的人,抬起左手,把手腕递到足够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的红斑。那块自到别院后突然出现在手腕上的,他曾经说是我中毒征兆的那块红斑。
“告诉我,这是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三个字,很轻,很清晰。
“守宫砂。”
守宫砂……传说中“chu女膜的桌面快捷方式”……
这种和“非chu女不可解的蝽药”一样不现实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武侠世界果然是很神奇的。
我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果然雷着雷着就习惯了吗?
“怎么来的?”
“那夜替你沐浴时,宁婆婆点的。”
宁婆婆总管着别院事务,平日里不苟言笑,喀丝丽和青容看见她都很有点惧怕。掳我来那夜就是她指挥着仆妇把我扒光洗净丢上大床的。
如果我看过的那些古代笔记不是胡扯的话,点守宫砂的时候只需要在身上刺出一滴血,再就着药物往上一抹,若是chu女自然会现出红点或红斑,若是已破了身子,便水过无痕。
那会儿兵荒马乱,十几个仆妇拿着刷子跟洗马似的在我身上猛刷,宁婆婆若是趁乱在我手上刺个一两针,我多半也觉察不到。
唔……这算是验货吧,否则万一抓来的不是chu女,怎么给她们家少主解蝽药。
“那我中的毒?”
“那夜宁婆婆怕你逃跑下了少许迷毒,第二日喀丝丽去接你时便已顺手解了。”
“那我喝的‘解药’?”我刻意加重了“解药”两字的读音。
既然我没中毒,那堆难喝到惨绝人寰的药总得是有点什么用处的吧?
“是滋补之物。”
他倒是对答如流啊。很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为何要留我在此?”
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会以为是欧阳少主对我有什么想法,所以他必定是有着我所看不出来的打算的。
欧阳克略一犹疑,才答道:“我刚中蝽药,你就恰好出现,当夜……那番话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便疑心你不是寻常女子。待到发现我们曾在草原见过面,便更怀疑你前来西域的居心了。”
于是以解药为借口扣下我,然后趁这段时间派人去打探我的底细,其实真是个好主意。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场意外,四十九天后当他们探明我其实是成吉思汗的女儿,要说是毫无目的来西域旅游都不会有人信吧。然后呢?是判定我其心可诛一刀剁了做人肉包子,还是觉得奇货可居抓起来跟成吉思汗谈条件?
这一切听起来如此地荒谬却又如此地合情合理,以至于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欧阳克从小大概就是被作为白驼山少主来培养的,机变谋略,算计腹黑这些东西已经成了本能了,表面笑得再温和,骨子里对人还是防备得很。对于可能产生威胁的事物,只怕是宁肯杀错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所以对他而言这样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可以理解……真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不代表我就能无怨无悔地接受这种对待,然后含着泪光微笑着说“神爱世人”、“让怀疑来得更猛烈些吧”……这一类的话。
我不是圣母,我没有那么博大宽广的胸怀,所以……
我估量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距、体力差距以及实力差距之后,决定选择最适合我目前体力状况的泄愤方式,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欧阳克番外:曾是惊鸿照影来
石室之内,温暖如春。
跳动的火光映在如明镜一般的石壁之上,连冰冷的石头都仿佛带上了彤红的暖意。
欧阳克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里。
从他记事开始,便常常看见这间石室……一凳一榻一桌,地下的火塘,墙角的柴堆,就连格局大小都一般无二,没有半丝错漏。
唯一不同的是少了站在桌前巧笑倩兮的那名温婉女子,他的母亲。
每年的除夕,他的母亲都会画一副自画像,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把它烧成灰烬。画中的女子年华渐渐老去,始终不变的,是她所立的那间石室。
每年的除夕,他的母亲都会破例喝一盅酒,自粗陶坛子中倾出的琥珀色液体醇厚无比,据说是出嫁时千里迢迢自江南带来的“女儿红”。
年年如此,年年如是。
微醺的她,笑意盈盈地将尚是幼童的他揽在怀中,指尖轻拂而过画中的事物,一一解说着。
“石榻中暗嵌着一块温玉,三九寒冬亦触手生温。”
“石桌下是全室机关总括,触之即发。”
“西角处微凹之地有……”
……
……
……
欧阳克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石室西角,那角落处确是有一处明显的凹印,那形状看上去极为眼熟。他怔了一怔,自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对上去竟是严丝合缝半点不差,他的手就此僵在了半空中。
这块令牌是叔父在他二十岁生日之时,珍而重之交付给他的,白驼山明里暗里的所有势力,自此他可以随心掌控。本来以为也不过是信物而已,怎么会……
按着令牌,他掌心竟然微微沁出了汗来。
即使是七岁时被叔父丢进毒蛇群中的时候,面对着丝丝吐着红信子的万点阴冷绿光,他也只是镇定地撒出了一把雄黄粉便脱身远遁。
处事向来杀伐决断的白驼山少主,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未曾遇到过如此难以抉择的境地。
无数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地在欧阳克心中闪过:
母亲每年必定亲手缝制的两件长袍,一件是他的,另一件是让他转交给叔父的;
叔父每年自外搜罗而来的奇珍异物,总是淡淡地递给他,让他转交给母亲;
母亲点燃画像时的微笑……
叔父提起山崖跳下可逃生之时,那几不可察的停顿……
……
……
……
自幼及长,他无数次试图寻找与母亲画中相似的石室,却从未找到过。渐渐地,他便开始怀疑或许那只是母亲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已。
如果不是今天他功力尽失,自山崖上跃下的话,或许他还会一直这么以为下去……
母亲的话,言尤在耳。
“……向左连旋三圈,便有石柜自壁间而出,内中储有药材……”她轻叹一声,“……只是这么多年……大约都化成灰了吧……”
是转,还是不转?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欧阳克楞了一愣,放下了手,快步向着石榻走了过去。他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并非是关心榻上之人胜过了此中隐密,只是借机逃离什么可能会让自己恐慌的事物而已。
石榻之上躺着的人,说不上多么熟悉,却也并不算陌生。
他知道她是蒙古豪酋之女,身份可能还颇为不低,毕竟能让那位自视极高的小王爷勉为其难地去搭话的人,必定是有着足够大的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也不介意随后上前攀谈一番。
……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此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用伸手去试温,一眼就能看出显然正在发热。但除了口中时不时逸出的呓语之外,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连动也未曾动过。
——倒真是不给人找麻烦的小姑娘啊。
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又吐出了一串语意不明的破碎字词。他侧耳细听了半响,只分辨出一个“都”字。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俯身下去听听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牵挂不已……就像每年除夕的时候他一直试图听清母亲口中的喃喃自语一般……
然后他听见了……
“逃……快逃……”
欧阳克僵立在原地,半晌才以手抚额,苦笑了起来。
快步走向石室西角,这次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按住令牌,向左轻旋了三圈。卡卡数声轻响之后,一座大约一人来高的石柜缓缓地自石壁中移了出来。
他顾不得取下令牌,便急急伸手拉开了柜门。
沉香木的百子柜,每格下都贴着黄茧纸的小签,一眼扫过去,“黄芪”“白芷”“红娘子”……俱都是药名。那签上药名似乎并非一人所书。左边一列字体娟秀灵动,是他自小看惯了的母亲手笔,右边一列狂放有力……正是叔父的字迹……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悲。
多年之前的某个夜晚,母亲曾经对着画像说过的话,陡然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在耳畔反反复复地回放着:
“在那石室之中,是我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如果可以,我情愿这一生都不曾离开过那间石室。”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克才木然地伸出手,拉开了标着“姜”的抽斗,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小半抽斗的姜片……辛辣之气扑鼻而来,可见放入时间决计不会超过半个月。
再随手拉开几个抽斗察看,其间放置的药材也俱都新鲜可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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