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治疗吗?”霖箬急切地问到,瞬莹原本发抖的双手开始不住地抓挠,仿佛是在对抗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头部若中邪一般的诡异摆动着,牙关无法自控地开合,上下牙在开合中接连不断地碰撞出阵阵脆响,如同惊堂木不停击在案头。
栗歆筠摆了摆手,众人便七手八脚地把瞬莹四肢的关节都死死按了起来。
“三花之战时医治过不少中了风族瞳术的人,并不难治,只是要赶在瞳印入脑之前,否则会因为灵脉受损而瘫痪一阵子。得先给她嘴巴垫个东西,咬着舌头就麻烦了。”栗歆筠触到瞬莹太阳穴的一瞬,指端的灵力便探到了她症结的所在。
正待他寻找着可以给瞬莹垫牙的物什,霖忆一把将手掌垫到了瞬莹的双唇间,随即便被巨大的咬力疼得嘴巴一咧:“嘶……先生…请快点吧!”
这样的举动让其余人皆是一愣,栗歆筠回过神来立刻把手朝守心伸了过去,守心会意从腰边的针囊里取出一根递到他手里。
接过针,对准瞬莹的眉心迟疑了一下:“等下行针之时,她会因为三种灵力的撕扯产生剧痛。上下牙关会咬合,你可受得了?”
“先生请快吧!”霖忆脱口便道,旋即用上牙咬住了嘴唇,医仙的手中的银针垂直刺入瞬莹的眉间,她的眼皮便如机关般弹开来。平素如青杏带露一般的双眸也失去了神采,只留下两只空洞扩散的瞳孔,一阵痛苦的呻吟从她的喉咙中挤出来。
“破幻瞳印,风族瞳术的一种。是娉国音见天生的克星,也被叫作幻灭之眼。可在须臾间用瞳孔施放出的灵力完全封住音见的灵脉流动,让幻术反噬术者本身。她现在脑子里应该是一场恐怖的梦魇。”
医仙一边说青色的灵力便通过银针导入瞬莹眉心的穴道:“医士通过灵力辨认二者的灵能的差别,然后再把瞳术师灌入患者身体的灵能强行剥离即可。”
一阵更强的青色灵力没入瞬莹的皮肤,她似乎是痛苦不堪,牙关一闭,上下牙便深深扎进了嘴唇中含着的手掌两侧,疼得霖忆连连咧嘴,却声儿都发不出来。但他的手掌一丝也没有避缩,坚定地放在芳主的唇齿间,任她咬住。
她脑海里承受的梦魇仿佛通过齿尖一一传来,化为他掌上的切肤之痛,却让他心中的焦虑一点点抵消。仿佛过了十年,百年,那凝固的时间合璧了分开的肉身,任何针尖发尾的触觉,都在此刻让二者感同身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在旁人看来只是一刻,他痛到麻木的掌端隐隐察觉到她的牙齿如泄尽了力气一般地松开,一阵冰冷的蓝色灵光被一阵青色的灵力驱赶出了她散开的瞳孔,于空中消散于无形。那双眼睛恢复了往日真切的神采,然后又闭上了。
他就如泄了劲儿般瘫靠在一旁的软垫上,此时才察觉到手心传来阵阵火烧般的痛感。抬手看,小指旁那一排深陷的牙印嵌在乌青红肿的手心处,不知为何反觉心中松快了不少,只闭着眼喃喃自语:“好了,好了……没事儿了。”
“怎么会没事儿呢,这种红肿如果不治疗也是会溃烂的。”守心说着把一只手盖到了他的创面上,一阵淡淡的球型灵光闪耀了几下,只觉手中仿佛是握了一股沁凉幽深的山泉,那火辣的疼痛感便飞快的消失了,眼见肿起来的手掌也一点点的恢复如初,到最后仅剩下了一点隆起和两侧的牙印。
他又从青囊中取出一颗草药,用嘴嚼了嚼敷在霖忆手上,然后用散发着蓝色灵光的手点了点他的印堂:“来用手捏住,恩,看看姐姐的脸,一会儿就好了。”
霖忆只觉得小医士的术法极温柔,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似乎大脑完全放空,想着手上的伤痛便止不住想看着瞬莹已然平静的脸,心中一阵喜悦,手上最后的肿胀感似乎也消失了。
“小伤不能让老师动手。”守心医治完成后,看栗歆筠正盯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用移花接木之法呢?”
“外伤移花,内伤接木虽然见效快,但都是处理大伤的作法,消耗很剧烈。春晖掌虽然不是那么彻底但是加上那个也应该够了。”守心知道栗歆筠是要考他的功课就如此解释到。
栗歆筠笑着点了点头:“医士的灵力很宝贵,任何时候节灵处置都是第一要义,早早透支若是出现紧急的状况便无法应对。你做的很好。而且你的那个也很熟练。”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霖忆如堕五里雾中,问道:“哪个?”
“不能说破,说破就没用了,济国医士的秘方。好的很快的。”守心有些调皮的说。
“世子,不出你所料,”成道远和卫子玠顺着楼梯从二楼快速跑到了霖箬身边,“我用符篆探查过了周围的芦苇荡里,至少四十来人。”
“现下瞬莹倒了,怎么办才好。”
“外面有这么多青帝军,加上我、子玠、栗先生和大公子的丹学机关,未必不能与他们抗衡。”成道远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战法。
“不可。”霖箬说着便和回过神来的昭三眼睛对上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昭三瞬间会意,只拖着黑袍子走到周烨的羽箭前,哭天抢地地胡搅蛮缠起来。
“你如果要查,我便拿着羽箭把我俩一并串了跳下河去,只让军爷省了心,也不必用这么大的阵仗来难为我一个办差的!呜呜呜呜……”昭三说着就拉着那“黑袍子”假模假式要朝周烨的箭头上撞。
霎时间,船头又是阵阵哭闹,热闹非常,那头目哭笑不得,连忙上前拉劝,又被阿管拖着腿,走动不得。
他虽又恼又气,心中却只觉滑稽,又忌惮那槐花官印,始终克制的控制着局面,也没有贸然把事情推向无法挽回的境地。
看着船舱外似乎还拖延得住,霖箬便解释到:“一来这黑帝军善于水战,虽然单兵拆散你们任何一人以一敌十都没问题,但这玄龟盾甲阵攻防一体,擒波符又可操控水,这周围全是湖,地利我们是没有的;二来,如果是动了手,我怕除了狗苇荡,周围哨卡的援兵也会接二连三的来;三来,即便是赢了,只怕更是凶险。”
“啊?赢了还凶险?”成道远有些不解。
“怎么样才能调动黑帝军?不是圣君就是元子的手令。到现在看来桩桩件件倒像是元子要借鉴南的怪病做些什么。三公子的上方要他做的事情显然是有些忌讳别人知道。如果我们动了手,一旦张扬或者死了人,“中军小队客死异地”,这个名目你说查不查?元子即便被揭发是趁着国难敛财,圣君要昭示公允不过不痛不痒申斥几句就完了。等元子秋后算账,顺着查下来,不光我们,三公子和他的上方,谁都逃不了。如果圣君要护短……后果更是不敢想象。”霖箬说出了他从刚才就担心起事情。
“我想不到那么长远,”栗歆筠摇了摇头,“但是我同意你的说法,我很担心一旦动手,刚才那个书生会回头。他用瞳术攻击瞬莹,帮了黑帝军的同时,更像是在警告我们。”
“为什么先生肯定他会回头呢?”卫子玠有些不解。
“瞳术是风族人时代秘传的术法。三花之战后,风族蔻国战败,四家分风,族长金风先生和全族都被流放到了太乙丘。唯独一支风族人免了罪。”医仙说到。
“玉露夫人一族。”霖箬接话时已经意识到了栗歆筠要说什么。
栗歆筠说着点了点头:“金风先生为首的风花瞳术师独步天下,啻天圣君为首的雅花用两仪恐咒也势均力敌,娉国颂花幻术最为低微,忌惮二者迟迟不敢表明立场,其他各国和国内的士族都各自站队,战斗便一直拉锯。直到在至高岭出现了转机,第一代的天火被芮国的方士研究出来,风族大败,这事儿后来叫作‘高岭风息’。玉露夫人的父亲,风国的国相立刻便倒戈以姻亲和蔻国布防图为条件为家族谋了一条生路。”
“您是说现在的灵清大人?”成道远对朝局倒是有些听闻的。
“是啊,这灵清老儿我是不喜欢的为人反复无常,首鼠两端是常有之态,”霖箬凭着父亲的几次抱怨便对这个人颇有成见,后来读史,知道这个人的作派,便更是厌恶,“本来三花之战的导火线便是这个老儿许诺把女儿嫁给金风先生,后来又不拒绝圣君的求亲引起的。临阵又矢口否认自己一女两嫁,结果最后反倒是他安然无恙步步高升,从外臣变成了国丈。”
“那个书生肯定是灵清的族人,刚才一出手,明显是在帮黑帝军,你说打起来了他回不回来。”栗歆筠虽不惧怕瞳术师,但是回想三花之战的几次遭遇,也是颇感棘手。
“娘的,这打也是死,查也是死,到底给条活路呀!”成道远摇着头咒骂着。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呢?难道他在帮元子做事?”霖忆用敷着药的手在垫子上锤了两下,锤得干燥的药渣纷纷散落下来。
“这些事儿说不好,既然他走了,想可能只是路过。本来瞬莹的幻术是个极好的解决办法,可是现在哪里去找一个音见……”霖箬叹了口气。
霖忆皱着眉头,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居然刚才锤的时候一点疼痛感也没有,惊讶的发现手居然在这么片刻时分已经大好,便拍了拍旁边守心的肩头,赞到:“小子,厉害呀!”
守心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医仙也注意到了霖忆的手,紧锁的眉头刹那间便舒展开来:“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霖箬问到。
栗歆筠拉起守心的手对众人道:“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个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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