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冰冷刮骨的北风如兵马过境,将杯中静水一般的湖面摇的细纹如皱。层层水波你推我搡争相涌入临岸的狗苇丛中避难,催地那高过人头的苇丛向南掀起一涌草浪,互相碰撞产生的唰唰声贯入众人耳中伴着那些兵士踏着舢板越船而过发出的阵阵嘲哳,封在各人颅顶一如万钧雷霆。
霖箬只盯着那些风中摇晃的狗苇,影影绰绰中,似乎露出些枪头戈尖,如暗布的刀山箭林,暗暗心里合计一下数量,应该有随船青帝军的一倍。
昭星痕合了合衣领,握着印盒的手也交叠着揣入了袖管内,缓步走向了船舱外,每一步都碾得木板发出一响,清晰可闻。
“这凉风冻得人直哆嗦,怎么让几位兵爷站在外面说话呢?阿管,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官爷如父母,兵爷是老祖,不记得了?”他一边走一边仔细从袖袋里摸出了出了两张百枚金槐子面值的花券,看了看,又双手捧到了那个头头的下巴前,换作低声说,“兵爷,这天气在外公干也是辛苦,特别是遇到我们这种正经商户,白忙活一趟劳累不说,弟兄们冻坏了不值得不是?”
那小头目轻哼一声,并没有收下的意思,马上便挥手让人收起了那张盖章的手令,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在教我?你说这样的天气该怎么办吧?”
听到这样的话,昭星痕眼睛滴溜一转,立刻赔笑着将那两张花券又捧得高了些:“哪有这种吃了熊胆才有的意思。哈哈哈哈……瞧我这笨嘴,该请各位爷早点收工去喝杯暖酒打个边炉。表个孝心,也不费兵爷们走一趟不是?”
兵头仍是不冷不热的看着,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这昭三,说是狐狸,话说得挺好,这事儿办的极差,这么明着给,呆会弟兄们肯定要去吃酒的,事后还要分钱。这头目捞不到几个字儿他怎么会接?”瞬莹小声嘀咕着。
看着窗舱外的情势,霖箬笑了笑掩着嘴小声道:“芳主不明白,这昭公子用意多着呢。”
“爷,可是这孝心太小?”说着昭三便又把那两枚花券抬得高了些,几乎要凑到鼻尖上了,那兵头才垂眼一看,这一眼让人只觉他一楞,话到嘴边又硬吞了下去。
看他这样的反应昭星痕立马笑着将花券塞到了他手中,左手拿出了三头狐狸印玺,右手捏住了他的手,又小心的用袖管盖了起来,低声道:“您看我们真是正经的官船,奉国主之命办点上头的差事。刚才那些是酒钱,另外的孝心嘛……您看这样够不够?”
二人的手在衣袖里握着,一个双眼谄笑,一个心猿意马地对视。呆呆地站在船头上,许久无话。
“他们这是在干嘛?”瞬莹回过头问霖箬,只见他也摇了摇头。
“你没听昭三说另外的孝心吗?”霖忆解释着有些得意,“我见过,这是外头跑行商的一种暗语,你看他俩现在风平浪静的,其实袖子里面不知道多闹腾。这叫袖中议价,用手表示数字,这样其他人就不知道他得了多少银子了。看来昭三是想买个方便。”
“既然如此不如方才一起就藏在袖子里给他呀?也不用再多花这二百金槐子。”瞬莹觉得昭星痕是真的不像传闻中贾国行商的算计精明。
“芳主或是觉得他钱多,其实这才是他高明的地方,”霖箬到,“一来明着消了底下人的怨气,二来替这兵头博了个真心待下的名儿,三就是想让兵头看清楚那花券上的兑换印鉴,四来……现下应该也没有四了。”
她和栗歆筠扭了扭头似乎更迷糊了。
“花券面额大,发行的不多,汇兑都是用的各国的储备金。见了光的两百花券只是吃酒也吃不完,必然要分发下去,就需兑换成币。而钱庄是见印汇兑后,呈报各国财政核对数目。一般花券上都是盖本国的印,但昭家还替神都买办,自然也有印着神都财政槐花印的花券。这个印一出,不用明着说拿谁去压谁,不下他的面子,防着他恼羞成怒。身份却也一目了然,自然他心里就要忌惮一些。”霖箬看着昭三笑着道。
“嚯!没想到是个狐狸精!”她一边叹一边看着外面。
“可这么一想也是好事,”霖箬心里一松,给自己添了一盏茶,“我想三公子看到他们肯收钱心里也是松快了些。本来他还有探探他们成色的意思。我俩刚才看他们令行军纪颇有章法,还担心是不是脱了皮的正规军。即便是不敢拿钱的正规军,见了这样的印也都放过去了。”
兵头忽地一笑,昭星痕又把左手伸进袖子里,袖管窸窸窣窣的抖动了一阵,两人和和气气的分开了手,他还是聚着大衣袖挡着众人的视线,好让兵头把另外的四张花券收到了怀里。
他拿着剩余两张笑盈盈的说:“看你们也像正当商家,要是都像你们一样,我们也就省心了。不过嘛……手令还是要行的。”
“那是当然,我们正经做买卖不怕查,只是这船里女眷幼童多,细软也多,还请军爷招呼着下属,有些上面赐下的东西……怕主子怪罪。”
“那我自是知道轻重,”他说着用力踏了踏甲板,发出一阵咚咚的响声,“上面看也自是分分明明的,不过下面是些什么啊?”
“厨房,这奉命到济国去采办丹药,随艇上也就是些水食,暂时还没有货物呢。您知道这最近水不是不能用嘛,一大家子人吃喝洗浴的。”
“恩,你们自是要留心点,这病虽说初判是水传人但是也要留心点不要误了上方的任务,虽说不入口不致病,但也不要把病带出去。”
听他说“上方”,霖箬不自觉的眉头皱了一下,刚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
“那肯定是听军爷的吩咐。”倒是昭星痕话语更是一刻也不放松,眼见目的即将达到,谄媚也到了极致。
“副艇嘛……还是要搜的……”兵头说着略沉吟了一下,对手下令道,“这是神都采办官船,你们分开搜查副艇。”
昭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周烨挥旗让停在后方的两艘船靠前,方便这些兵士检查。
“真希望他们查完快点滚。”瞬莹低声说到。
两艘仓船接连与兵船相触发出砰砰两声轻响,船上的民兵便鱼贯着跳了上去,如同台风过境一般里外里查了个遍,自是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霖箬见两边的船上乌泱泱的人影进进出出,出来的民兵你抓一只鸡,我提一只鸭,还有三人架着小猪,有的居然提着灌满的袋子,连水都没有放过,竟没有空手的。闹哄哄一时竟像过了一场蝗灾。
小花只一味地往瞬莹怀里钻,守心攥紧了衣角,恨意满满:“这哪里是什么民兵,每每到了一个地方就跟山匪一样!”
“他们经常这样?”瞬莹有些惊讶。
“每次进村检查,本来口粮就不多,首医女还要拿出最好的给他们才能免得他们乱抓人,病患倒是只能吃面喝粥。”
听到这里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巴。
“禀里长!并无异常!”一个民兵提着一只鸡操着极洪亮的声音报告着。
“你们这是干嘛呀?还不放回去,这船上的东西是你们拿得的吗?”那里长装模作样喝到。
“哎,兵爷,不妨事,”昭三心里已是恨急,但还是满面带笑,只想好在自己采办的多,即便不够再来往几次也就是多交几次卖路钱,“这样的光景弟兄们都吃得苦,全当是犒劳大家吧。”
“嗨!你这个人,也是太规矩了。我说你们,必须留够半个月的口粮,人家这出公差呢!”里长虽然这么招呼着,可那些人也就是不再拿了而已。
船舱里的人无不冷冷地看着那些“满载而归”的兵士踏上了兵船,那兵头招了招手,便又把舢板搭在了楼船上,众人心里只想着这些土匪也该走了,可他却半点挪步的意思也没有。
听他挥了挥手道:“六队的出来一个!”
左边的兵船上便有一人拨开队伍,小跑过了舢板站在船头上,一袭黑衣显得格外扎眼。
以至于霖箬手中里一紧,茶水漾到了衣服上也不顾擦,惊觉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看他难得失态,霖忆心中有些不安。
倒是栗歆筠先发现了端倪:“黑袍子!”
“啊?”霖忆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三个字刚刚出口,他便嘴巴微张,惊得一下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开始以为最坏也不过是济国的地方军,现在看来倒不是了,至少也是县制以上的济国军脱了皮,在这里干着见不得人的事。可是……难道是师太疏忽了,竟没有察觉高制国军和府衙药霸三方勾结?”霖箬心中凉了半截,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昭星痕自然明白只要那人一伸手,这船上的造户符将无所遁形——不管是救命的还盏草,还是那两个招摇的异瞳子。
立马强打笑容上前周旋起来:“哟爷这是干什么呀?”
“说了不搜,知道这些家伙没见过世面,手脚肯定是忍不住的。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只消他验过有没有造户符,再把其中的物品取出部分核查一下便是。”兵头对他有些客气的说,
“我说爷,我们行商嘛,这造户符肯定是有的。这神都要的是大宗的药丸,这造户符里全是……哎,见不得人啊。”昭三说着有些着急地故意看了看那些兵士从船上搜刮走的东西。
兵头仿佛也懂了:“你放心,这上方的真金白银的动不动的我心里有数,我在这里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可您…若是真的要拿出来检,我只能让您一路辛苦跟着我们了。要是下面有人错了主意,乔装来抢,我们这一船的商人子弟怎么抵挡得住。”
“诶,他们不敢。”他说着剑指一挥,那黑袍子便走到了船头正中,双手一合,一个熟悉的环形法阵开始聚和在掌中。
昭三见状忽然一把拉住那黑袍子的手耍起了无赖,刚刚祭出的法阵又乍然消失:“我不管,这丢了库银是死。这抗检也要落监……大不了落监,我还要让三公子去神都告青鹞师太一状!”
“你这……何必呢!”
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那兵长收了钱财也不好立马翻脸,只好自己也上手去拉。
阿管也是个伶俐的,立马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就开始撒泼,做作的哭腔喊着:“哎哟,不让人活啦。我上有父母,下有三岁小儿,横竖是个死!宁愿下监也不让查!”
兵头不耐烦的一脚踢开了他,他又马上哭着开始满地打滚。昭三见状扑腾一下坐在地上,死死地拽住了那黑袍子的手,双脚不停上下踢动,像极了一个气疯的老太太。
这主仆二人这么滑稽一闹,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船上的兵士看着不能任由他们闹腾,也没有得令动手,便只能将手中的兵器齐齐指向船头。
枪林架身,主仆心里一惊,也只能硬着头皮捣乱。
阿管甚至站了起来,拉开胸前的衣服,站在那些枪头绝对刺不到位置哭喊着:“你来呀,最好杀了我,大家干净!”
那些士兵各个看着面容恼怒至极,只差没有动手。
倒是周烨趁机命令船上的十来个弓箭手齐齐换上红色硫硝箭,纷纷上了弦地指着对面的船。顿时船心里四人滑稽胡闹成一团,周围却又剑拔弩张风声鹤唳,容不得任何擦枪走火。
可霖箬却明白昭三费尽心力争取到的不过是时间。
“查是一定会查的,谁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这些符里变出些寻常的东西来?”霖箬低声问到。
一众术学好手纷纷摇了摇头,栗歆筠回到:“‘凭空造物不可得,此为第二律’。应该问问芳主有没有什么障眼法?”
瞬莹眉头一抬:“这个倒可以试试,只要不是海客渡那样的规模,晓蝶术的发动本来也可以不引人注意。”
她探头看了看窗外,主事的还在闹着,当兵的互相盯防,应该注意不到她。
两手结了个兰诀,玫红的灵光从她的手中散开,点点鳞粉悬在空中,又纷纷羽化,小心翼翼的扇动着翅膀。
瞬莹转手又施了个曲光术,灵蝶周围的光线出了一些细微的扭曲,那十来只灵蝶翩跹遁入交错迷幻的光影中,不着一丝痕迹。
随着她闭眼施法,霖箬更加注意起外面的情势,想要找一个机会去提醒昭三自己已经做好应对,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心口一悸。
原是周烨命弯弓对峙,可没想到穿着布衣棉服杂七杂八的队伍却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使出了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应对之法——众人的前胸都有一个什么物什一瞬间齐齐闪起了蓝色的灵光,船周围的水面也开始渐渐翻腾,波浪扭结。四周的水面上出现了数十个牛眼大小的旋涡,虽不至于影响船舶,景象却奇特诡谲。
旋涡旋转的越来越快,当中纷纷喷出水柱。细小的水柱腾空而起,仿佛忠犬识主一般朝着固定的某个兵士而去。
待那些水柱近身后,便如一块透明凝胶的布匹沿着那些兵士的身躯迅速铺展随后结晶成型,颜色也由透明转为深深深浅浅的蓝,一应从头到脚从浅蓝渐变为深黑。
而后那些水柱又汇入“民兵”的右手掌中,不消片刻时分便结作一根根半人来高的深黑冰枪,两头异常尖锐,通体散发着阵阵寒气。
残余的水柱聚和在左手的手腕形成了一个圆盘,逐渐化为一面面深黑色的盾牌。四周环绕着黑色的燕纹。正中是一个张口待食赑屃兽头,八面威风。
众兵甲变停当,一同举盾,金戈碰撞之声,断人魂魄。昭三主仆二人顿时没了闹腾的勇气。他们又齐声一喝,犹如潮崩,贯天声势之下,在两艘兵船的四周的水面顿时出现了两道凹陷的水痕,那些水痕急速流动,快速的脱离水面,自下而上拉起了一道水幕,围绕在兵船四周,看起来就像是万年玄鬼盾甲,冻气冲天,刀枪不入。
霖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群“散兵游勇”顷刻间的变化,心中顿感大事不妙,怎料到他们会有如此战力!
“擒波符,玄龟盾甲——怎么会?”栗歆筠随军几百年,像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听到他道出了对方法器和阵术的名称,霖忆恍然大悟,若是有只军队要换皮来鉴湖执行某些任务,当然没有谁比这只国家水军更合适:“黑帝军!”
“我懂了……”霖箬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骤然出现的中军王师,“原以为青鹞师太疏忽渎职,想不到是勾连着那位……”
“四周还有伏兵,不知道子玠和道远能不能看住,”栗歆筠说着挽起了袖口,没想到多年没有正面动手的他,这次出来居然片刻也没闲着,心中盘算了一下战力差异,船上多人虽皆是自己门派术法的好手,可对抗起军队来,算算也只是五五开,谁也捡不到便宜。
“最好不要正面动手,他们手中的天节霜虚枪和北极寒危盾不输一般低阶的术法。不知道瞬莹的幻术能不能起作用。”栗歆筠合计之后,觉得结果并不乐观。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下令武装了吗?”那里长大声一喝,四周便又安静下来。
安静到众人耳净如洗,只闻得阵阵北风吹过,剩余的便是一点空寂。
在这一点空寂中,霖箬只觉一阵寒风夹杂着淡淡哀婉的笛声挠耳而入。
曲境,凄凉哀婉,又怅然若失。如泣如诉,直入心底,抓住了你心头的血,一滴滴的又冻结成最细微的冰锥,用力扎进柔软的深处,无孔不入,无法拔出。
和着四围的蒹葭哀草,泠湖霜风,悠远回转,叹惋悲怆。如骠国极北,浮冰过处的寒啸海,冻的人头脑空白,四肢微凉。
笛声过处,五船之人尽皆侧耳寻觅,一时间罢兵归马陷入曲意的怅惘追思中。
初时笛声隐隐约约的藏匿于北风过处,仿若九霄天外,不闻头尾,只得零散高音片段;后若离雁哀歌,声声泣血。
那吹笛人立于一叶孤舟当心,一身青衫,披着一件海天碧的斗篷,两片冰狐毛裘绕于领口,面容瘦削。
身后并无划船之人,可小舟却缓缓推波而近,临到处,笛声之下应和着舟头推水之声,相伴入耳,更显孤绝。
一人一舟,形影相吊;一人一笛,对影若单;一人一曲,伶仃独响。
舟行至楼船旁,笛声骤然毕绝。他缓缓睁眼,目光柔和却冷若寒霜,鹤眼文秀,两片鸳鸯眉下,满面淡然,抬手向船上的兵头行了一个礼,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模样。
“将军勿要责怪,恐只有自己弟兄才会担心兄长的安全罢了。”那书生开口缓缓说到,礼貌的语句下,声音温柔清亮,仿若昆山碎玉,润泽柔滑,却触耳生凉。
眼见他控念行舟已不是常人,也被那高绝有礼的气质所染,那兵头也是礼貌回到:“只是责怪他们有些小题大作,若是打扰阁下的清净也实非本意。”
“小题大作?”说着那书生轻笑了数声,“或许吧。世人一叶障目而不见奣南虽是常事,但人在江湖还是小心些好。这碧波藏蛟,孰知卧龙何处呢?若是有高人遁身,岂不丢了性命?将军还是小心些好。”
说完那书生便又行了一礼,吹着那寒凉凄婉的笛曲,催动着小舟,荡开碧波,缓缓而去。路过楼船时他往舱内盯了一眼,那笛声就踏浪遁隐于零落北风中。
只待那笛音完全销于耳际,霖箬只听到身旁扑通一声,瞬莹生生倒地上。
她双目紧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次第滚落下来。飞到窗外藏在曲光术中的灵蝶也随着她的倒下骤然炸成偏偏玫色灵尘,吹散在风中。
霖忆急忙将她抱到一边的软垫上,想将她平整的躺放,好舒缓些。
可谁知盘坐的腿有如长在了一起,结印的手也像打了铆扣,似有千斤的怪力纠缠,怎么也分不开。紧闭的双目在眼皮下疯狂的颤动,全身也止不住的痉挛,似是陷于一场难以名状的噩魇。
“栗先生,您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霖忆紧紧的扶着她的身子,好让她的身体的颤动轻微一些。
栗歆筠立刻将手搭上了她的太阳穴,缓缓道:“破幻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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