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海旅程》第四十一章

    “这哪怕只是普通的感知都感觉振聋发聩的龙吟声，这就是传说中的龙之血脉吗？没有想到贞妮就是传说中的圣女。”
    看着一脸无辜，双眼纯洁的如同一滩湖水的贞妮眼底闪过的一道暗金色的光华，此刻诺布终于相信了那个女巫所做出来的预言，贞妮就是觉醒了龙之血脉，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圣女。
    把目光放在有些局促不安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闪着异样的神情的薇儿·范多姆身上，诺布对神色有些复杂的她说道：“薇儿·范多姆女士，此次我所来到的目的相信你也已经有了猜测。”
    “我也不过是一个先来的人而已，后面还会有人赶来这里，请你做好准备，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接回自己的国家。”
    看着虽然一脸伤痕有些看不清容貌，但是一身正气看起来正义凛然的诺布，听着他所说的话，薇儿·范多姆嘴巴干张了张，片刻后有些怯懦的说道：“我，我拒绝！”
    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善良，正义，一脸虔诚的少年牧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的场景一样，薇儿·范多姆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头有些痛苦的说道。
    “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为了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我亲眼看着艾哈德牧师死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不能再看着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内尔伽勒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我的。”
    按理说，看着一位风韵犹存的贵族女士，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哭诉，无论是谁，就算是不心动，也会起码维持一下绅士的礼仪，可诺布他可不是什么绅士……
    ——“女士，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诺布的神情和薇儿·范多姆完全不一样，用蛮不在乎的话语打断了薇儿·范多姆的哭诉，冰冷的说道：“我可不是艾哈德那个蠢货！”
    “你……什么？”刚刚泛起的泪花还没有彻底流出，就在眼眶中戛然而止，薇儿·范多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错愕的看着诺布。
    “我和艾哈德不一样，但想要带你离开是因为他奉行自己的信仰和信念，他想要拯救任何值得被拯救的人，无论任何危险，也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要向他们伸出援手。”
    “当然，现在看来自己都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拯救的希望的你，也根本不值得艾哈德去拯救，不过这也与我无关了。”
    “我不是什么正神教会的牧师，也不是一个路过看你们可怜，想要拯救你们的好心人，这些都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冒险者！”
    “我是一个接受了别人委托的冒险者，这只是一个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离克诺里斯，无论你的意愿与否，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无论怎样，我都会完成我的任务。”
    “毕竟不管我能获得到什么，艾哈德已经用了我无法拒绝的事情当做了这个任务的报酬——他的生命。”
    说着话，诺布转身向外面走去，但他的语气却格外的认真和坚定：“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在没完成任务就已经拿到了酬劳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那个善良的，有些愚蠢的人啊！”
    看着诺布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缓缓消失，薇儿·范多姆刚才因为错愕和惊讶戛然而止的泪花，终于忍不处的无法抑制的变成泪水奔涌而出。
    她的命运实在是太过悲惨了，相对于那些出身优渥，一直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贵族小姐们，薇儿·范多姆悲惨的就好像那些歌舞剧中的女主角。
    虽然她出身于古老的贵族家族，但是内乱和政治上的变动，却让她古老而尊贵的家族倾刻间灰飞烟灭，只能在最后的骑士的保护下，来到了王国边境的德西人的聚集的村庄里。
    可惜她最忠心的骑士也全部死去，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一位没有经历过任何现实磨砺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想要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偏僻而落后的村庄，可想而知是如何的艰难。
    可薇儿·范多姆就这样挺了过来，并且十分幸运的遇到了一位愿意照顾她一生的挚爱，可是命运好像总是这样的无情，将缠人的诅咒缠绕在了这个贵族女士的身上。
    薇儿·范多姆一生的挚爱，她的丈夫在她怀孕的时候被残忍的杀死，她只能自己艰难的生下女儿，然后辛苦地将她抚养长大，可这一切却又一直被杀死了自己丈夫的那道阴影所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战战兢兢的活了十几年。
    如果不是薇儿·范多姆天生就有坚硬的性格，如果不是她还要照顾自己没成年的女儿，如果不是斯科特在临死之前叮嘱她要让她好好的活着，这个无辜的女人可能早就被恐惧和生活的压力所击垮，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子了。
    “母亲！母亲不要哭，一切都会没事的！”
    年幼的珍妮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和自己母亲说几句话之后，母亲就会突然大哭起来，她只能抱住自己的母亲安慰到：“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这间房屋之外，相邻的另外一间比这间房子要高的屋顶上，两道被黑帮所笼罩的暗鸦，正据高临下的看着抱在一起的薇儿·范多姆母女，眼神中充满了残酷和冷静。
    “果然，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以相信的生物，她们多变的性情和永远都是自己是正确的那一方的态度，就决定了她们是不可以相信的。”
    “本来我以为薇儿·范多姆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永远不敢离开，甚至不会再泛起一丝一毫离开这里的念头，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又或者说是那位传奇冒险者给她的勇气和希望吗？”一位黑袍人看着薇儿·范多姆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冷冷的说道：“她现在又出现了想要逃离的念头了！”
    “这对于我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呢？我一直想要和这位偶像交手，但是如果事情按照计划进行的话，我就没有机会了，现在看来我终于和这位传奇交手了！”
    另外一个人却不这么认为，反而看着诺布离开的方向，虽然那个方向早已已经看不到诺布的身影，但他却还是十分期待。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能够和自己的偶像交手，这可是以一直以来的愿望啊！更何况你当初不就是因为看了他的传记，才决定选择冒险吗？”
    一个黑袍人转身走下楼梯，向着薇儿·范多姆母女那个房间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说道：“这边就交给我了，毕竟她们是大人亲自下令看守着的人，除了那个冒险者，还有其他的人也在盯着。”
    “只有我亲自盯着她们才能放心，你就去实现你的愿望吧！”
    “明白！多谢特伦塞·孔戈洛大人，多谢你给我的这次机会！”
    看向诺布远去的方向，皮耶特罗·佩迪奇齐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狂热和兴奋，又或者说是一种极致的认真：“在伟大的内尔伽勒的庇护下，我一定能够将他击败！”
    “虽然他是我的偶像，但是对一个传奇最得体的尊敬，就是超过他、击败他、然后踩着他的尸体成为一个新的传奇！”
    在庄园的那条与整个庄园格格不入的，单色并且没有任何装饰的走廊里，有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如同孤魂一般在走廊中来回的飘荡，他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费利克斯。
    此刻的费利克斯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袍，赤着双脚，如同一位虔诚的修士在向自己所信仰的神祈祷一样，来回的在走廊中游荡，漫无边际的走着。
    但是却也没有那位修士会选择这种祈祷的方法，就算是德西人的巫师向他们信仰的古神祈祷，也不会选择这种漫无目的，随便游动的方式当做自己的仪式。
    费利克斯只是在游荡，虽然他在游荡的同时也在祈祷，身为这座城市的掌控者，以及暗鸦名义上的首领，就算是现在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被架空了，但费利克斯却依旧对这座城市有着无法形容的影响和控制力。
    所以他自然知道这座城市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在某些人的计划中即将发生的，但是他并不在乎，或者说他也没有办法将这种在乎转化为实际的行动。
    对于离开庄园的诺布，费利克斯满不在乎，对于即将发生的那些正在进行的计划，费利克斯满不在乎，对于那些即将动手的暗鸦，费利克斯还是蛮不在乎，就好像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人。
    仿佛只要闭上双眼就能够看到，虽然现实中并不存在，但是在梦境中无数次看到的，被无数黑暗度渡鸦包裹供奉的，那座漆黑的没有面容的神像。
    费利克斯现在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他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的睡眠了，他想要摆脱那些看似不存在，实际上却越缠越深，要将自己彻底窒息的力量，但他却无力反抗，只能够渐行渐远。
    想要摆脱令人生厌的现实，却又没有与之抗争的能力和脱离他们的底气，只能够自怨自艾诅咒现实的同时，一遍遍的用那些早就这次字字句句，都铭刻内心的祈祷来麻痹自己。
    那种越来越紧逼，越来越窒息的危机感，已经无法抗拒，无法逃离，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夺走自己的生命，可自己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事情，哪怕只是挣扎，甚至就连想法都已经没有办法出现。
    费利克斯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无关身体上的病痛，又或者是其他的伤势，他只是时间不多了，虽然现在自己的身体还属于自己，但是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即将就要变成错觉的感知。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在挣扎迷茫的痛苦中，费利克斯好像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但是耳边却还是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由近及远。
    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费利克斯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身体却猛地一僵硬，然后又立刻放松起来，转过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看着站到自己面前和自己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看着他轮廓有些熟悉的脸庞，血脉之间的联系让好像已经在超脱和迷茫之间挣扎，昏昏沉沉的费利克时清醒了几分神志。
    “是你？对，是你！为什么是你呢？也对，也对……当然应该是你，只是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是你！”
    好像整个人神智都有些不清，说着那些自相矛盾的话，原本还有一次超然意味的费利克斯，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一些疯疯癫癫的，抱着自己的头口中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身上那种挣扎和疯癫的表情和气质完完全全消失，如同间接性精神病发作一样的费利克斯，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得到了解脱，又好像看破了一切，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至亲，哪怕他现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相信他心里也是和他的面容一样冰冷，可费利克斯语气虽然嘲讽，却还是有了一丝放缓和柔弱，笑着说道：“这是内尔……这是那位大人对我的惩罚吗？”
    “我只是刚好有空，离得又比较近罢了！”
    该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有的只是没有表情，看着费利克斯，脸上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即便他知道费利克斯和自己的关系，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无论事件如何发展，由将走向怎样的结局，一切都在伟大的内尔伽勒的控制下，一切也都将荣归于内尔伽勒，凡人所要做的只是默默地选择服从，也只有选择服从！
    看着该隐，费利克斯内心中一片彻骨的冰冷，仿佛是刚才要说出话时那种下意识的紧张和懦弱，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悲哀。
    他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哪怕十几年的时间他已经变得位高权重，拥有着无法想象的力量，可他终究还是当初那个畏惧同伴生命逝去，而臣服在自己的恐惧之下的胆小鬼。
    哪怕自己现在已经获得了那么大的力量，有了那么大的改变，可直到现在，自己都不敢直接呼唤那位大人的名字，恍惚之间，费利克斯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他手持着弓箭，面对着天上盘旋的渡鸦，文德尔大叔就躺在自己不远处，口鼻中疯狂地喷出鲜血，还在一直大喊着让他射杀那些渡鸦，在那种恐惧与生存的欲望交杂之中，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准备射出箭矢。
    可是在下一刻整片体世界的场景瞬间转变，从那座小山之下的营地，变成了漆黑一片，无数白骨铺满的禁地，在那禁地的中央，一道是人影，不！是一个恶魔的身影，正在渡鸦的盘旋中高坐。
    那个恶魔是如此的可怕和强大，邪恶放在他的身上，仿佛只是用来表述他力量的一个形容的词语，仅仅是看到这道身影的那一瞬间，就让费利克斯毫不容易出现的勇气瞬间消散一空。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不是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吗？我不是已经臣服于你了吗？我不是已经变成你的属下了吗？”
    “你到底还要怎么逼我？你到底还要让我干些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又没有真的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我只是想想一下，就在自己的梦里，在自己卑微的幻想中去让自己变得勇敢，想在自己都幻梦中去反抗一下，都不可以吗？为什么？”
    “愚蠢的人类呀！我从来没有逼你做任何事情啊！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我也从来没有剥夺你幻想的权利，这只是你自己心中的恐惧。”
    “无知的人类，你为什么还要恐惧呢？你已经臣服于我献出了自己的信仰，你为什么还会对我心存恐惧，还会对我心存反抗，还会害怕我呢？”
    “就如同你所说的，你已经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臣服在我的脚下，一切都遵从我的意愿，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心怀畏惧？”
    内尔伽勒的身影混沌不清，或许又或许他本来就没有确切的实体，带着霸道的而狂傲的气势，在那白骨深林中肆意的狂笑，此刻他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妖冶的形貌和致命的吸引力，让一切事物都不由得想要靠近他、臣服他、成为他。
    这不是任何能够用语言形容的力量或者是气势，因为任何词语都无法将这种吸引力以一个绝对标准的词语具体的呈现出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只能说这个词语就叫做内尔伽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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