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嘶》十二章：凤谋局

    中秋之后，前来求娶的人当中唯有李感受了凤倾城所邀，而且是连着三天换着花样得请他来，坊间于是很快便有了传闻，说凤倾城属意周太子李感。
    李感本就生得剑眉星目，颇有君子之风，又稳坐周国储君之位，凤倾城会做出这个抉择倒并不使人意外。
    但是李感却没有因此沾沾自喜，三日相处下来，他是越发摸不透凤倾城打的什么主意，也就自然不敢大意。
    今早，凤倾城又派了人去请李感前来品茶，这时候李感还未到，凤倾城也就慢悠悠地在房内选着配饰等他。
    门外魏兴来了，听伺候的人说公主还在装扮，便隔着房门问道：
    “臣魏兴应召前来，敢问太子妃有何吩咐？”
    “有劳丞相跑一趟了，您约了公子商不曾？”
    她声音不大，还带着些许慵懒，隔门听在耳里，却真是能酥掉人一层皮。
    魏兴笑了笑，忽然觉得“倾城”二字起得真是贴切，他笑了笑，恭了腰预备听候吩咐：
    “太子妃有话，臣岂敢耽误？只是不知道太子妃是想让臣同他说什么？”
    “云峰曾说，齐国之内，数魏丞相最是‘巧舌如簧’，能够‘蛊惑人心’？”
    凤倾城择好了耳珰戴上，小小垂花缀一颗白珠形如滴水，在颈间悠悠一荡，和她眼中碧波相配极了。
    门外魏兴一愣，忙笑道：“哪里哪里……没想到太子这样风趣，微臣手无缚鸡之力，有张贱嘴罢了。”
    “魏相过谦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动人，她又在眼尾贴了花钿，一笑果然是满带风情！
    对着铜镜又细细照了照，凤倾城总算是满意了，这才又道：
    “不是拿丞相取笑，孤想着这件事或许也只有丞相能办妥。前来求亲的这些人是个什么来路、什么打算，孤大都摸清了，孤以为姜国公子祝含商或是一个契机……丞相也无需做什么，只是必要让他明白，想要娶孤，不拿出点实在的诚意，是不行的！”
    聪明人之间果然话不必说透，魏兴一听便明白了，他忽然笑得有些蔫坏道：“臣明白了——”
    魏兴才走不久，李感便到了，与凤倾城客套了一番，两人在小厅中坐定。
    李感一面端着茶，一面暗中打量凤倾城，轻轻嘬了一口悠悠问道：
    “听闻公主这几日只请了我过来，这是何意？”
    “怎么？太子怕倾城逼婚不成？”凤倾城故弄玄虚，婉然笑道：“只是一向听闻太子爱茶，既有这等好茶岂有独享之理？太子以为，倾城这茶如何？”
    “呵呵，好一盏绿茶！”
    李感放下了杯子，带着三分讽意笑道：“北金南茗——若说好茶，自然还是以姜国所产为最。公主不妨请姜国公子一同前来？他想必最会品了！”
    李感这话中有话，说的有些许无礼，但凤倾城倒也不生气，她浅笑着端起茶碗，轻轻吹去一层氤氲。见他有疑，凤倾城亦不想多瞒，便打算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太子真是风趣，倾城倒也想请公子商一同前来，只是恐怕他还未下定决心，所以——才要请太子相助。”
    “公主之意，果然在祝含商了？”
    搞了半天自己是她当了饵，李感瞪了她一眼，说这话时却也没有半点恼怒，反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
    “公主不再考虑考虑？我李感为何不入不了公主的眼？”
    “太子不必玩笑了，恐怕我真要嫁你，你才头疼吧？”凤倾城搁下茶碗，不由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话一挑明，李感顿觉心情舒畅，“不满公主说，虽然公主确实绝色，但在李感眼中，还是家中夫人更好一些！”
    一个侧妃，李感却称其夫人，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原来，李感与其侧妃沈氏自幼的情分，只是碍于周王不喜沈氏出身卑贱，只能暂时收为侧室。
    近年来李感有意提拔，总算抬高了沈家的地位，本已打算寻机扶正，却不想周王这回又因担心姜国的人娶了凤倾城，再吞了齐国会如虎添翼，竟让他前来求亲！
    李感心里虽也明白，若真那样，姜国与燕国联了姻便是同气连枝，而周国手中还有齐国的五座城池，届时恐怕就会成了众矢之的、难得安宁。
    周王正是为此不安，要李感务必娶到凤倾城，阻止姜、燕结盟，可另娶他人为妻，李感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能有多好？”
    也曾是被夫君宠坏了的凤倾城忽然就不乐意了，她撅起了嘴不甘心道：“真会比我还好，天仙下凡不成？”
    “我家夫人温良知心、明媚可爱，确实是个天仙；公主你嘛——美则美矣，却一身是非，恕李感无福消受！更何况夫人对我情深恩重，李感又怎能辜负？此次若非父王以她性命相要挟，我根本无意来趟这趟浑水！”
    李感摇了摇头，无奈又道：
    “父王为不使我分心，竟然暗中命人下药加害阿荏，若非查出她有了身孕，恐怕不能活命……我也是别无他法，闻公主不嫁我虽高兴，可公主若要嫁到姜国，为保她母子二人，李感——却也不能不理！”
    “太子放心，齐国覆灭背后无论有何阴谋，姜国害我夫君毋庸置疑，此仇焉能不报？我纵嫁去了姜国，与姜国而言——也恐怕只有害处，绝没有好处！”
    凤卿尘对李感的专情也是颇为敬佩，当下改了态度，正色道，
    “俗话说‘共仇便可同利’，倾城只想请太子相助我报这杀夫之仇！太子可即刻派人告知周王，若能合作，不仅无需娶我这克夫的祸水，周国趁火打劫占去我齐国的五城，我亦可相送不计。”
    “哈哈哈哈……”李感忽得蔑笑道，“公主说得好听，公主既然能这样设计姜国，怎会不计较周国‘趁火打劫’？恐怕这也只是因为暂时无法同时拿下姜、周二国，才说得好听些，不是日后不讨吧？”
    凤倾城闻言但笑不语，李感也不挑破她，想了想反问道：
    “公主这般实诚，难道就不怕是与虎谋皮，被我反将一军？”
    “你今日若不答应，我便嫁去姜国，日日吹着枕边风教唆他伐周，然后再收渔翁之利！”
    “什么？”凤倾城神情挑衅，笑容无辜，叫李感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无法反驳。
    “想周王那般的小心翼翼，只怕也不会愿意冒这风险，太子，我说的是不是？”
    她挑眉又转而是万种风情，似那林中玫瑰，是骇人的美！
    “但若答应了，我就是你妻儿的救命恩人，你又怎可恩将仇报呢？即便我看错了人，那时灭姜的大计已成，余下的又有何干系？”
    “好，所言极是！”
    凤倾城的话似乎有些任性和天真，但李感却也听出所言不差。
    李感喜欢凤倾城的直率，也满意这场交易，他朗声大笑：“话已至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毕，却又正正经经，站起身来向凤倾城深施一礼道：
    “无论如何，李感先替我妻儿——谢过坤平长公主大恩！”
    凤倾城笑了笑，见他这样又难免思念起亡夫——曾经云峰也是这样，对待她好的人就如恩人一般格外客气。
    一阵心酸涌来，凤倾城低头不语，躲开了相接的目光佯装喝茶，没敢再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