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佩兰说得种种呛人的话,是做好了准备的。
她猜美人大都脾气大,她这般不客气,凌霄霄定是会大发雷霆的,届时她的娴静温柔则会更加显眼,凌霄霄便会显得像个悍妇一般。
可凌霄霄偏没有发脾气,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吃得不亦乐乎,赵佩兰反而有些束手无策。
她心中想,许是这位没有听懂她在讥讽她?
若是这样,她不禁要嘲笑自己杞人忧天了。
凌霄霄要是这般蠢笨的话,还用得着她费力气给她使什么绊子?只怕是王爷后院那些女人随便一个都能把她掐死了。
只是赵佩兰心里纳闷,若是她真这般愚钝,怎么还能在王府里安然无恙过了这大半年?还如此受宠。
那个醋坛子徐美人居然没有把她生吞了?
赵佩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掉以轻心。
既然是个难对付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拢住平昌王的心。好在她有一身治病的本事,否则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本事能让王爷离不开自己。
“再不然,娘娘回自己的帐里去吃也好。行针之后王爷需要静养,不能受风受凉,帐篷帘子一开一合的,娘娘身边这许多人一进一出地忙着,恐怕让王爷受风了。”赵佩兰站在凌霄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催着她让开地方。
凌霄霄只是纳闷地看着精神抖擞地平昌王:“王爷病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平昌王还没说话,赵佩兰便抢先道:“王爷要强,时常头疼的毛病也不放在心上,轻易不与人说。不过娘娘伺候王爷这么久还不知道?那可真是失察了。”
景念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皱起眉头道:“赵姑娘,我们素日年在你伺候王爷身体上对你客气有加,你素日斥我们照顾王爷不周,我们也认了。可慧妃娘娘是皇上亲赐的封号,母家乃太师府,母亲胡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身份何等尊贵,赵姑娘也该顾及着些,对我们娘娘稍微恭敬一点吧?”
赵佩兰一向自视甚高,可最怕别人说她的身世。
身世确实是她的硬伤。她一个寻常寡妇生的女儿,上辈子积德行善才最后落在了一个太医家里做养女,虽吃穿不愁了,可怎么说也跟尊贵沾不上边。
可赵佩兰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的劣势变成优势。
可怜自有可怜的好处。
景念一席话之后,赵佩兰垂头不语,似乎心事重重一般,又似乎是无地自容,不知说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果然王爷见状皱眉对景念道:“你这么说,将赵太医置于何地?佩兰是个直脾气,素来有什么说什么,顾不得许多,也是医者心切,话说得直白了,你若听得不顺耳,大可慢慢说与她。这般拿身份压人做什么?”
话说完了之后,平昌王便后悔了。
他很少斥责景念,以往偶尔对她有些责备,那都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现在景念是在凌霄霄身边,奴随主子,斥责她,便是斥责凌霄霄了。
可王爷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想让景念不要伤了赵佩兰的心,回头不好跟赵太医交代了,只是话说得太急,一时忘了凌霄霄也在旁边听着。
凌霄霄没有发作,只是搁下吃得正香的兔肉,擦干净了手和嘴巴,站起来对王爷恭谨一拜:“是妾身教导不善,叫王爷生气了。王爷既然要静养,今日妾身也算见过赵姑娘,不算失礼了,就不在此打扰了。请王爷好好休息,妾身先告退了。”
说着凌霄霄抬腿就风一样出了帐,云琴捧着斗篷一路小跑追着给她披在了身上,妙绿和霜见紧随其后,不断担忧地交换着眼神。
她们是从凌霄霄的话里感觉出了不对味。
凌霄霄与王爷彻底交心之后,便很少称呼自己为“妾身”了。方才那般客气,像是要坏事。
妙绿不断往身后看,王爷也没有追出来。
景念则跟在凌霄霄身边,垂头自责,一路不语。
到了自己的帐内,云琴忙将炭火点上,小心翼翼问凌霄霄:“娘娘方才没有吃饱吧?可还想吃点什么?奴婢想办法给娘娘弄来。”
凌霄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笑着道:“别忙了。累了一天了,都过来坐着歇歇。”
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听话地坐在了凌霄霄身边。
景念终于开口道:“是奴婢不好,话说得急了,惹王爷不痛快了。王爷那话是说奴婢的,娘娘别往心里去。”
凌霄霄笑笑道:“我几时怪你了?你话说得没错,是听的人往心里去了,才连累你被斥责,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多想了。”
凌霄霄再对感情的事迟钝,她也能感觉得到异常。
这是天性使然,不需要什么经验。
她能听出赵佩兰话里话外的针对,一直没有与她争执,是因为她知道平昌王与赵太医的关系,平昌王没有将那层纸捅破给赵佩兰难堪,凌霄霄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只要王爷不动心,她也愿意陪着王爷客气对待赵佩兰,任凭她上蹿下跳,王爷不给回应,她自己觉得没趣儿也就罢了。
凌霄霄不屑对她做什么。
她生气的不是因为赵佩兰。而是因为,景念既然将这层纸捅破了,王爷第一时间却不是想着维护自己,而是斥责了捅破纸的景念。
凌霄霄开始不确定王爷是不是对赵佩兰有那个心思了。
就在那一瞬间,凌霄霄在心里重新竖起了围墙。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傻得以为平昌王只要喜欢她,她就可以不顾及其他了。
她最后那一番话说得客气,不是赌气,而是她重新找回了理智。
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在这个年代,就是有尊卑之分男女之别的。
平昌王心情好时她能得一些甜头,若有个变故,比如就像今日这样,不管是碍着谁的面子,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凌霄霄虽然认命来到了这个年代,但她不想认命做了人家的附属品。
她从前以为平昌王是无论如何事事都会站在她这边的,才会选择失了理智对他交心。
可今日一番变故,凌霄霄迟疑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在这个年代,王爷就算是半途对哪个女人动了心,只要如常给她吃穿用度,那就是好男人了。
也许王爷心里忠贞的标准与她不同,她才会误会了王爷的意思。
凌霄霄虽对情感没有什么大志向,可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与旁人分享同一个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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