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气怪得很,原是边陲净燥之地,雪也不会下得过于勤了,可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才放晴两日,风便又卷了云来,说话间就连成一片,下起撒盐般的细密小雪来。
外头天寒地冻,凌霄霄的帐里却是一片暖融融的,主仆几个连同宝环和宝珊围着方圆三尺的大炭盆,一块吃着瓜果聊天。
方才妙绿大剌剌提了一嘴谢灵芊对宝环宝珊不好,她们没敢搭茬。宝珊是个有些呆笨的,顺着妙绿的话就想倒苦水,可宝环却是个伶俐的,她深知心里怨怼是一回事,与旁人伙着说自己主子的坏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虽羡慕凌霄霄身边的婢女们,可也明白,若被这些东西轻易就蛊惑了,只怕是在谁身边,也没那个命享福。
宝环悄悄伸手拉了拉要说话的宝珊,宝珊便闭口了。
凌霄霄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可依旧作不知情一般,笑着岔开了话:“你家夫人这两日可好?她前儿送了我一株顶好的灵芝,我琢磨着如何回礼。可这出门在外,实在也送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好今日将军带了这些鲜货来,虽不十分名贵,可贵在是冬日里少有的,这里还有好些,实在是吃不完的,待会儿你们也拿回去给你们主子尝尝,就算是我借花献佛,也算回礼了。”
宝环忙咽下一口瓜果道:“不敢劳慧妃娘娘破费。”
要是被谢灵芊知道她们正事不做,跑到这里来吃喝玩乐,她非叫宝珠打死她们不成。
云琴皮笑肉不笑道:“怕什么,你以为,你们跑到这里来,你们主子能不知道?军营是大,可若有人存心盯梢,你们也是藏不住的。”
“我们.....”宝环吓得停下了手,本来嚼着瓜果的嘴也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云琴。
宝珊也吓坏了,小脸皱成一团:“糟了。咱们才来不久,主子不放心,叫宝珠姐姐来盯着咱们可怎么办?这会儿想是已经回去报信儿了。”
说着宝珊就慌慌张张丢下手里的果子,站起来就要走。
景念伸手拉住了她,和婉笑着:“这个云琴,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我们娘娘的意思是,若万一那头知道了要责罚你们,你们带些东西回去,也好说嘴,就说是来这儿探消息的,你们主子必定就不会罚你们了。”
宝珊抚着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重新坐了下来:“吓死我了。”
宝环垂头思忖了一下,抬头看着凌霄霄问:“慧妃娘娘如何肯这么帮着奴婢们?莫不是......”
凌霄霄笑着打断了她:“举手之劳。我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虽与你们夫人不对付,可远也犯不上收买你们做细作。不过是看你们小小年纪就为奴为婢,有些可怜你们而已。”
宝环讪笑着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凌霄霄笑容十分和善道:“不管你是不是,我先说了,也省得大家误会。不过今日既然见了,自然是缘分,我也就多说一句。你们夫人叫你们在这军营里窥视打探,原也没什么,她将来是要嫁过来的,说是与将军快是一家子了,可寻常府里的夫妻,还要各拎一把刀,何况是在这军营里头。可王爷与将军是挚友,将军的事,我也不像你们夫人碍着男女情面,多了解了些。将军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又事事洞察,有朝一日,他知道你们在这里胡乱打听,你们夫人自然是没什么的,可你们能逃得了?”
宝环垂头不语,宝珊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不由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叫我们出来,我们也不敢不来。可将军这般厉害,来日定是要拿我们开刀做规矩的。”
凌霄霄笑了笑:“这有什么难。出来走一圈,不看不听,回去只说没什么异常,不就两全其美了?”
宝珊忙点头应着:“是,是。”
凌霄霄看着若有所思的宝环,又补了一句:“我也是白说一嘴,至于你们听不听劝,就是你们的事了。”
接下来大家都不再说话,只看着宝环和宝珊满腹心事,景念见状走到帐门边,撂开帘子看了看外头,笑着道:“这天真是怪了,早起还一片晴云,这么会儿又下雪了。”
宝环似是被惊醒了一般,搁下手里的茶杯,拉着宝珊起身给凌霄霄福了福:“时候不早了,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凌霄霄叫住了她们:“云琴,包些鲜货给她们带上吧。你们回去拿着说白也好,留着自己吃也罢,左右我们吃不完也是浪费了,你们就拿着吧。”
霜见此时见缝插针道:“外头下雪了?你们才来,许多东西定是着急忙慌没置办。衣裳可够,若淋了雪,待会儿化在身上,潮潮的穿在身上可不是冷了。我送你们两身吧。”
宝环和宝珊忙摇头道:“不叫霜见姐姐破费了。”
凌霄霄上下打量着她们的衣裳,笑着对云琴说:“找两匹颜色鲜亮些的料子,给她们拿着回去做件冬衣吧。你们在夫人跟前儿伺候着,不打扮得体面些怎么成呢。”
宝环和宝珊推诿了两下,最终两手都抱满了,这才回去了。
她们走后,凌霄霄笑眯眯看着霜见:“你怎么知道她们舍不下这些财物?”
霜见吃着果子道:“娘娘是没看见宝珊那小丫头看见奴婢身上衣裳时的眼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奴婢猜着,就算她们学了规矩,不过也才来了没两日,心里再怕,也还是爱娇俏的小姑娘。我说带她们来咱们这玩,她们虽犹豫还是答应了,奴婢心里就更肯定了。”
凌霄霄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宝环倒是个伶俐的。”
霜见笑了笑:“伶俐怕什么,左右娘娘也没指望她们能做什么,不过嘱咐她们安分一些。她既然伶俐,知道了个中利害,想也会听劝了。”
凌霄霄笑了笑:“不错,伶俐有伶俐的好处。想得多,好歹也就知道得多了。幸亏咱们知道谢灵芊一向对下人面甜心苦,这下屋里有两个与她貌合神离的婢女,可有得她头疼了。”
云琴撂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的大雪,搓着手道:“今日雪这样大,王爷晚上还来吗?”
景念笑了:“大雪算什么,王爷几时不来看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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