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二百六十五章 江宁夜战

    朝廷得到南洋镇收复镇江的消息，又高兴了一阵，但同时，也觉得南洋镇行为诡谲，与朝廷关系时好时坏，自此不敢不谨慎对待，道光帝密诏浙江巡抚刘韵珂，令其无论如何维持好与南洋镇关系。
    在江宁，耆英接待英国人还是满脸堆笑，热情招待，只是对璞鼎查提出的条件不予答应。
    璞鼎查要求耆英代表清国朝廷答应的主要事项为：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处港口贸易；香港岛割让予英国；赔款带军费共两千一百万银元，英国人自由贸易，不受广州十三行管制；释放英国人及亲英中国人；议定进出口税；对英国货物不得重复征税、歧视重税；签约后，英军退出长江；待赔款全数还清、五口通商兑现后英军撤出鼓浪屿。
    此时已经过了英国人给清国“三日后炮轰江宁”的最后期限。不过因为镇江战役清军获胜，英国人内部也有些争议，所以璞鼎查安静了七八天没发起进攻。
    英国人不催，老奸巨猾的耆英更是自以为得计，好吃好喝的送给英国人，就是不答应英国人的要求。
    璞鼎查摆平了内部争议，回头来看清国人还没动静，就给耆英下了最后通牒，声称三日后就会让紫金山上的英军炮台炮轰江宁城。
    看来英军是真怒了，耆英思前想后，连夜让人请南洋镇总兵谢桂芳。南洋镇收复镇江后移师江宁，此时正驻扎在江宁城外休整。
    这一晚，耆英搞了个奢华的宴会来宴请谢桂芳，席间连连称其为“贤弟”。酒过三巡，耆英借着酒意问谢桂芳，是否有方法对抗英人的炮火。谢桂芳已经醉了，夸口称南洋镇火炮犀利，只需摆上江宁城头，就能压制英夷的炮火。
    这一来一回虽然是酒话，耆英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耆英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到南洋镇军中，传谕总兵谢桂芳，即刻入城镇守东门。谢桂芳楞了一下，想起昨晚自己的酒话，有点后悔。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请示暹罗了。既然谢绾下死令夺回镇江，想来也是要南洋军尽量配合清军，想到此处，谢桂芳心一横，接了钦差的指令，将南洋军开进江宁城，将手上全部五十余门野战炮搬上城头炮台。
    英军也发现了清军的动静，用望远镜观瞧，发现居然是在运炮上城楼。他们原本想清军看到最后通牒会主动妥协，没想到这是杠上了。
    璞鼎查来到前线，也观察了一会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不管什么最后期限了，开火！”
    其实此时英军也没什么准备，陆军还在营地，海军也在休整中。就是璞鼎查看见清军运炮，知道了对方不妥协，放弃了迫降的念头，加上丢失镇江连日来的一些积累的邪火，想教训下清军。
    于是一个小时后，紫金山炮台突然浓烟升起，炮声隆隆，江宁城东门被一阵急促的炮击打得摇摇欲坠。
    正在往城头上运炮的南洋军顿时出现死伤，几门运输中的炮也被打下城头。在不远处督促运炮的谢桂芳也被城头掉下的瓦砾灰尘喷了个灰头土脸。
    在卫队保护下，他狼狈的向城内逃了几百步，然后站定下来一通乱骂，问候英军祖宗。
    骂着骂着他灵机一动，让已经在城头的火炮和南洋军隐蔽起来，装作害怕要逃跑的样子。
    然后他回到营地，安排起来。
    刚入夜，江宁城北门开了个口子，从里面出来了大群老百姓，很狼狈的向江边走去。
    此时英军驻扎在江宁东北面江边上，离老百姓逃难的路径也就隔着不到一公里。
    英军已经见惯了这种状态，只要他们一开炮，清国城池就会有逃难的老百姓，也没太在意。倒是有些手贱的英军还偷偷溜达过来，看能不能从老百姓手里掠夺些东西。
    这些想打秋风的英军靠近了逃难的队伍，站在一边吹着口哨，注意观察谁是大户，带着金银。
    这些逃难老百姓中有一个中年汉子，混在人群中，边走边看，还偷偷拿出个望远镜观察。看到英军并未对逃难人群有什么动静。
    其中一个英军被汉子手里望远镜的反光吸引，昏暗中以为是什么珠宝，便上前盘问。他走到这个汉子旁边，刚想动手控制住这个汉子。这个汉子突然暴起，从脏兮兮的斗篷下亮出明晃晃的步枪刺刀，一刀抹了英军的脖子，然后大喝一声，
    “兄弟们，办事了！”
    只见之前还狼狈不堪的逃难人群都扔掉身上的斗篷和大氅，亮出带刺刀的步枪。当先十几人一阵急促的枪击，打倒了近处的十几名没有武器的英军，然后迅速整队，寻找山坡卧倒后，向英军军营射击。
    英军警戒连当然早就发现了情况，一边预警，一边组织还击。
    一时间英军军营都紧张起来，但英军毕竟训练有素，也没有太惊慌，只是所有人都紧急集合，其中一部分开始向西边移动，准备迎接可能的战斗。
    江边上军营的交火和紧急集合拖住了英军的注意力。不过英军很快发现这股清军虽然火力不弱，但只是在骚扰，并没有什么进攻的意图，于是准备组织反击，吃掉这只骚扰部队。
    这时英军军营南侧一公里的紫金山炮台附近，枪声大作。
    紫金山炮台上英国驻军也不少，足有一千余，但进攻炮台的清军数量更多，是南洋军混着清军，有六七千人，而且已经到了炮台近前，火炮的盲区。
    有了南洋军的火力掩护，清军的人海战术起到了效果，一轮一轮冲锋，在夜里也看不清死了多少人；炮台还没被夺下来，但已经被牵制着没有办法进行炮击。
    英军意识到清军这是兵分两路要夺炮台，马上开始分兵反击，如潮水般的英军涌向两处清军的攻击点。
    按常理，一旦进入这种战斗状态，清军很快就会死伤惨重，继而崩溃。但南洋军总兵谢桂芳没有坐等这个崩溃发生。
    江宁城头上猛然炮火连天，朝着英军军营、紫金山炮台以及正在运动中的英军队伍猛烈攻击。
    谢桂芳年轻而冷酷的面庞在炮火中忽明忽暗。他哪里是想夺炮台，他想的是用人海牵制住炮台，又用人海吸引出敌方军队混战，然后不分你我的无差别炮击。
    南洋军早就得到密令，进攻时要从炮台西侧、北侧进攻，意在躲避自己的炮火，而清军就成了谢桂芳这场所谓策略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