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诡异至极。
眼见牟兰城和武尽忠的脸色都不好看,梁书便来到江屿身边,悄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江屿点头,冲着桌上的残纸努了努嘴,嘴里却高声道:“刚才逃走的那个人怕是和牟公子有关呢,他们两位都是在担忧牟公子的安危吧。”
梁书见他一脸的八卦相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冲自己眨眼,便猜这郎中不定又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便只点了点头,接着却忽然哎呦一声:“诶呦……我这手腕子怎么这么疼啊……”
江屿怔了一下后,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配合的惊讶道:“哎呀!怕不是刚才抓捕贼人时扭到了吧?这颗耽误不得,唉!这屋里光线不好,走走走咱们去屋外!”
他们也不去看牟兰城和武尽忠的脸色,自顾自的出了房门,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江屿倒也敬业,一边给梁书讲着故事,手上还不忘装模作样的为他按摩手腕。
听说牟云鹏的失踪竟然和十五年前的东华门大火有关时,梁书的眼睛骤然一亮:“信上真是这么说的?”
江屿点头:“信上只说牟兰城里通外贼,要他自首以换回自己的独苗孙子,其他都是他和武尽忠吵架的时候说的。我看那个牟大人确实是想隐瞒什么的样子,那你说书,武尽忠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梁书蹙眉思量片刻,沉声道:“如果单说在景阳门调整城防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景阳门距离东华门不过百丈,偏等到东华门守军全军覆没之后才发兵救援……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者,皇城东边原本就有重兵驻守,所以东华门历来就不是守卫的重点,牟兰城偏在那天调兵驻防,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江屿闻言一振,正要说话时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思量片刻之后,才道:“听说牟大人在那之后就调到兵部去了?这么说来,朝廷还是认可了牟大人的说辞的,不然也不会给他升官。可是你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必然不会没有察觉。所以我想,要么那牟兰城说的是真话,要么……”
“要么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梁书的话脱口而出,声音也不禁高了几分,自知失态的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儿,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是牟兰城有意告发或是行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在皇城里放火给陛下添堵?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江屿冷然摇头:“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太子呢?”
梁书像是被这话噎住似的,只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平日甚少活动的脑筋却像风车似的转了起来。
太子的梦境、东华门的守军还有天乡楼的大火,如果再加上异事录上所写的故事,那便不难得出太子曾被人劫掠出宫的推论。
“不对……这些事情本来都是积年的隐秘,怎么突然就都被翻了出来,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捣鬼,企图对太子不利?”
他盘算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过,揭开这重重隐秘的人不正是他梁小侯爷自己吗?小侯爷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而是全心全意的开始担心太子的处境。
江屿一时语塞,只好说起陈瑞昭的笔记:“就算太子真的被劫走过又有什么关系,如今还不是好端端的在东宫里坐着。我倒是更在意陈院正的医案,他为什么会说太子的脸上曾有过烧伤呢。所以我想……当年的阴谋应该不止是掳人出宫这么简单。”
梁书缓缓摇头:“你怕是没领教过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的厉害,要是让他们知道太子曾经被人劫走,还不定能想出什么歪理来弹劾太子呢。”
江屿微微点头,沉声发问:“想必异事录也不是什么秘密,难保哪位大人家里就有一两本,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有人上本弹劾啊。”
梁书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想必御史台的老头子们多少还有些顾忌吧。”
江屿却再次摇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陛下修习长生之后就一直与太子关系疏离。虽然太子的口碑甚好,却只让他读书学习,一直不肯让他参政议事。大臣们迟迟不敢弹劾,应该是怕陛下借机废了太子殿下吧。”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沉迷方术,已经有十五年不曾上朝理政,朝中的大事尽由内阁和六部处理,再有不决之事也是把奏本递进宫里交由赵贵妃定夺,再有不决之事,才会由赵贵妃转呈给皇帝由他定夺。
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旷古烁今,若非本朝法制严明,几位阁老重臣也甚是忠心勤勉,换在别的朝代只怕龙椅上早就换了屁股。可人非金玉终有老迈的一天,眼见北堂云生、王维与刘培中这些旧臣日渐老迈,而皇帝的长生大愿又不知何日才能达成,朝臣自然会寄希望于赵济。他之所以能在长林坊开春不归书局,又能大摇大摆地出入丰乐坊而没被申斥,只怕也少不了朝臣们的暗中庇佑。
赵济身为太子,不仅天资聪颖,为人更是谦恭和善,在士人之中广受赞誉。他们诚心等待赵济登基继位的一天,自然不会被普通的流言所扰,可若是陈瑞昭的笔记流传出去,只怕不少人都会觉得赵济的身份存疑。
梁书的眼睛豁然睁大,瞳孔忽的一阵紧缩:“老刘……啊,刘大人曾经跟我说过,太子绝无可能被劫出宫,会不会是有人伪造了陈院正的医案,意图以此对太子不利?”
不知为何,梁书说这话的时候眼前竟浮现出了皇帝赵昀的脸孔,他越想越是心惊,虽然难以置信,可也实在难保不是皇帝自己想要搞垮太子,如果真是这样,这京城怕是要下一场腥风血雨也说不定。
江屿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看字迹倒不像是有人伪造的。不过陈院正不久之后就亡故了,也不知道是否也跟此事有关啊。”
顿了顿,他见梁书神情紧张便打趣道:“或许陈院正当时身体不好,一时眼花认错人了?”
梁书越想越不对劲。他忽然想起异事录上还曾提到过仁宗原本是有个儿子的,要是真有那么个人背后捣鬼……梁书不敢再往下想,他忽的起身拉起江屿就往外走。
事出突然,江屿被他吓了一跳,连声道:“诶诶诶,你着什么急走啊,里面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好歹等我听完再走啊!”
梁书不耐道:“现在不是听八卦的时候,咱们先去找北堂春水,要尽快查清紫阳真人的身份才行。”
他们二人才离开牟家没走多远,云骑校尉陈影便带着一哨人马赶了过来。分别问过武尽忠和牟兰城之后,陈影看过烧了一半的书信后,转向牟兰城问道:“既然你说信上的内容全是一派胡言,那你烧它干嘛?”
牟兰城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声道:“我那孙儿还在对方手上,老夫是受了贼人的胁迫。倒是你们这位武将军一来就放跑了贼人,如今线索也断了,老夫只好找你要人了!”
陈影也不气恼,转向武尽忠问道:“尽忠,你怎么说?”
武尽忠早就按捺不住了,听见问话便脱口怒斥道:“我们才到这里便见有人冲破了木窗逃走,等我重进房里时牟大人才刚刚点火,人早都走了,你还受的什么胁迫!”
“你们?”陈影明知武尽忠说的是梁书和江屿,却仍旧问道:“你是和谁来的?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他的本意是想让武尽忠找个证人出来,不想武尽忠却摇了摇头:“看见有贼人破窗而出梁大人便去追了,末将身披甲胄不便追赶,便赶到房里去查看情况,才一进屋便看见牟大人正在焚烧书信,索性才刚刚点火。江先生是跟在牟家的下人后面进来的。”
牟兰城忽然插嘴:“武将军进门的时候老夫正在灭火,怕是他看错了吧!”
陈影蹙眉看着武尽忠,闷哼了一声之后吩咐道:“你先回营休息吧,我再和牟大人还有话说。”
武尽忠走出牟家的时候,梁书和江屿已经到了礼部。梁书亮出腰牌,说明要找北堂春水之后,门房的管事便一皱眉,粱书倒还好说,可他身后的郎中却看不出路数。
“侍郎大人正在筹备国师的册封大典,只怕没时间见您呢。”
梁书一听便沉了脸色:“本官是奉命办差,又不是来你这里喝茶的,要是耽误了公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本就心急,有听出对方是有意推诿,不由便上了几分痞气。不想那管事倒也硬气,直接冲梁书伸手,傲然道:“既然是公事,那就请拿公文出来,小人这里也好做个记录。”
梁书闯荡京城这些年还从没有人管他要过公文,而且他这次过来也是临时起意,哪里有什么公文,不由语塞。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是何人在我礼部喧哗,不要体统了吗?”
三人回头,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便装的北堂春水,他看管事正向梁书伸手,便又问道:“诶,梁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管事抱拳躬身,正要开口解说时,梁书抢先说道:“北堂大人你来的正好!我来这里是有事想问你,可你们这位管事却伸手管我要孝敬银子,说是没钱就不肯通传呢!”
管事闻言大惊,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这位大人怎么好胡言!小人明明是在向你索要文书,何时跟你提过什么银子!北堂大人!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北堂春水闻言挑眉,一展手中折扇轻轻扇了两下,一双狭长的眸子在三人脸上一扫而过,眼见梁书满脸尽是讥诮之色,再看江屿却是一脸的无奈,便看出梁书是有意捉弄这管事。
呵呵一声轻笑之后,便点了点头:“想不到这奴才竟这般可恶!等我与梁大人说完公事定要拿你是问!”说完便转向梁书:“既然来了,就请两位随我到后衙说话吧。”
出了门房,北堂春水便在头前引路,梁书和江屿跟在后面,三人一路无话便到了值房,分宾主落座之后,北堂春水灿然一笑:“梁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啊?”
梁书来时便想好了说辞:“刑部清查旧案的时候,有个案子和长庆坊的宏恩观有关,我听说敕建的寺庙都在礼部保有名册,这次过来就是想借名册一用。”
北堂春水的温润一笑:“你说的是僧牒名册?”
梁书连忙点头:“正是!”
“名册确实归我保管,不过……”北堂春水说话时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梁大人或许也听说了,本官正奉命筹备国师的册封大典,正好要用到这名册,实在不方便外借。话说回来,反正也是旧案,不如再晚几日,等册封大典结束之后再查也不迟吧?”
江屿忽然插口问道:“听说那宏恩观规模不大,想必也没住过几个道士,不知是否方便借阅一下?”
北堂春水挑了挑眉,似有深意的冲江屿微笑:“借阅倒是无妨。”
言罢他便拍了拍手掌,立时便有小厮现身门外等候吩咐,不多时便捧着一本册子回来复命,北堂春水随便翻了几页,便把名册递给梁书:“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梁大人尽管查阅便是,只是不知你们想查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梁书连忙拱手道谢,接过册子之后便和江屿一起翻阅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们并不知道要找什么,来这里也是碰碰运气罢了。”
北堂春水看他俩埋头翻书的样子,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位慢慢翻阅,不用着急。”
所为的僧牒名册共分僧道尼三个部分,只因前面几位皇帝笃信佛教,是以僧尼的数量倒占了十之七八,略过这些再看时,便只剩下寥寥十几页,不过百十个名字,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翻了个遍。
别说没见到赵无极的名字,就连整个京城也没有几个也没有几个姓赵的道士,有数可查的那几个姓赵的人不是年龄太大就是年龄太小,根本皮配不上。
两人相视一阵踌躇,北堂春水便问道:“怎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吗?”
梁书黯然点头。
北堂春水微微一笑:“看来天意如此,梁大人还是另寻门路吧。明天是紫阳真人驱邪做法的日子,本官还要进宫筹备,这便不留二位了。”
梁书闻言豁然起身,才要让北堂春水小心紫阳真人暗中使坏,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大咧咧的告诉北堂春水他们怀疑紫阳真人有问题吧。
于是便临时改了口风:“京里近来尽是怪事儿,还望北堂大人万事以陛下的安危为重。”
北堂春水闻言一怔,轻笑道:“梁大人放心,陛下正在准备过时的册封大典,不会参加驱邪仪式的。不过梁大人的一番忠心我还是会向陛下转达的。”
听说皇帝不会参与时,梁书这才出了口气,释然道:“不去更好……那我们九县告辞了。”
“且慢!”
梁书和江屿本来已经起身准备告辞,却被北堂春水给叫住了,只见他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笑道:“既然梁大人如此担忧圣上的安危,不如明天随我一道入宫可好?”
粱书的眼睛豁然一亮:“可以吗?真的可以?”
北堂春水微笑颔首:“别人或许不行,但是你梁退之可以。”
梁书连忙点头致谢:“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北堂大人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送走二人之后,北堂春水也饶有兴致的翻阅起了那卷书册,反正梁书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索性他也漫无目的的翻了起来,翻到宏恩观时,他忽然看见一个名字有些奇怪。
“肖乐,还有道士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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