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风风火火的赶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等方脸差役跟着县令来到签押房时房里早就没有人了。看着房里被翻乱了的县志卷宗,县令大人好一阵的郁闷——刑部和云骑司的大人同时来访,虽然说是要调阅卷宗,可谁又敢说他们不是来考评官员政绩的呢。
说起来,武尽忠可比宣和县令还要糊涂。梁书费了那么多工夫才混到签押房里,可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便又匆匆走了,也不知是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另有别的缘故。
早知道就不出去了,留在屋里听他们说话也是好的,不过这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晚了,只好跟在两人身后匆匆走了。
“武将军,你在礼部有没有熟人?”
武尽忠被梁书问得一怔,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末将平时不和官场打交道的……”
梁书嗯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我猜也是这样……只可惜杜如海前几天就离京走了,诶!”
江屿本想劝他去找王崇恩想想办法,可看他眼睛忽然一亮便猜他有了办法,于是问道:“怎么,想起哪位熟人来了?”
梁书连连点头,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还记得那天在杜家曾经见过的北堂春水吧?对对对,就是杜如海特别不待见的那个人,对,长得很帅的那个,他就是礼部左侍郎,我想找他应该没问题的。”
江屿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如何就能肯定北堂春水会帮他们,便忧心道:“我看那个北堂大人不像是个好说话的样子,再说你跟他也不熟,他会帮咱们吗?”
梁书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他肯定会帮忙的。”
江屿不由疑惑:“你怎么那么肯定?”
梁书外头轻笑一声,笃定道:“就凭他看人的眼神,他绝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武尽忠并不在意梁书他们要去哪里寻找线索,对他来说,只要能完成陈影交代的任务就好,而且事涉牟兰城,要是能趁机为兄弟翻案那简直再好不过。所以他并不参与讨论,打定主意默默跟着就好。
礼部所在的昇平坊在五通坊的正东,只是中间的长庆坊没有西门,所以他们只能从明义坊绕道而回。三人一路上都在分析案情,倒也并不嫌路远,不知不觉便到了明义坊。路过牟兰城的府邸时,武尽忠推说口渴,偏要请梁书二人喝碗凉茶。
梁书猜测那茶棚老板大约是云骑卫的探子,便很不客气的拉着江屿跟着去了,武尽忠挑了一张桌子坐了,老板上了三碗凉茶之后,便坐到了邻桌。
武尽忠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问道:“这两天牟家可曾来过生人?”
茶棚老板用抹布无意识的擦着桌子,答道:“只大理寺的人去过几次,都是认识的熟脸子,旁的倒是本家的亲戚来过一次,听着像是来打秋风的,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轰走了。”
武尽忠嗯了一声,咂了咂嘴里的苦涩味后继续问道:“牟家可曾有人出去的?”
“也没有,就连牟大人这几天也没出门,听说是病了。”
“没请郎中来吗?”
“牟家府里养着郎中的。您放心吧,我们这里都记着呢,除了送菜和倒夜香的,牟家这几天连只苍蝇也没出去过。”
茶棚老板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封用竹片封底的册子递了过去。
武尽忠接过一看果然记录的十分仔细,于是便微微颔首表示满意,正要交还册子时,却忽然看见最后一条上记录的时辰赫然就是现在。不由皱眉道:“这里是不是记错时辰了?”
记错时辰不是小事,茶棚老板闻言便是一惊,看过之后却又松了口气:“哦,这个没错,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才有一辆送菜的马车进了牟家的。”
武尽忠瞥了一眼牟家的角门,心中疑惑——若是其他采买的车辆也就罢了,那有农户大中午的进府送菜的。
梁书也觉出事情不对,警觉道:“寻常送菜都是清晨,哪有快到晌午才进府送菜的,而且刘大人出事之前也是人冒充菜农到刑部送过菜的,会不会……”
粱书的话还未说完,武尽忠便已长身而起,直奔牟家的角门而去,茶棚老板略一愣怔便也跟了上去。
角门之前,武尽忠气急败坏的砸着门板,几息之后便从门里传来了喝骂之声,木门猛地被人从里推开,霍然冲出来好几个手持棍棒的仆役。当先一人才要喊人动手,却见眼前站着的赫然是以为云骑卫的将官,不由便开始腿软。
武尽忠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短棍,“嘎巴”一声随手折成两截丢在地上,厉声问道:“刚才进来的马车呢?”
那仆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只连连往身后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似乎是厨房之类的下人院子,便拎着那人快步去了。沿着道路一直向前,才进院门便瞧见一辆满载菜蔬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地上,周围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辕马见忽然跑来这么多人,略有不安的刨了两下蹄子。
武尽忠大怒,领过仆役厉声问道:“人呢!”
他这一声吼得震天响,吓得那仆役险些尿了。看得出来,他也很像告诉屋中赶车的人在那里,只可惜他确实不知道,所以也只好连连摇头口称不知。
梁书近来倒是学了不少,顺着脚印来到一堵墙边,果然看见墙上隐约印着一个前脚掌的印子,再看地上也有借力的痕迹,便问道:“这堵墙后面是什么地方?”
武尽忠手里的仆役原本正在挣扎,听见问话赶忙答道:“墙后是府里的园子!园子北边就是正房院子!”
武尽忠嘿然长叹,要不是身上穿了一身铠甲他真恨不得从墙上一跃而过。一把甩开手里的仆役,冷声道:“你们怕是放进了贼人,还不快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再不快些,怕是他们也有危险!”
听说内院里混进了贼人,仆役们也不敢怠慢,捡最近小路走,不多时便把武尽忠和梁书等人领到内院。武尽忠才往里走了两步,便听见里面传来牟兰城一声怒吼,伴随着一阵木窗碎裂的声音,一个人影兔起鹘落闪到一棵大树后面,又是借力一跃便跳上了丈余高的院墙,再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武尽忠和梁书同时发足去追,不过五步,梁书便把武尽忠甩在了后面,来到大树跟前,有样学样也越过了院墙,顺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武尽忠不胜脚力便索性不再去追,转而奔向了破窗的那间屋子,江屿本想随着梁书去的,可看了看那丈余高的院墙也只得作罢,便也随着人群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见武尽忠愤怒的咆哮,隐约能听见狗贼、叛徒之类的字眼。江屿的眼睛霍然一亮,心中哦吼一声便知此处有瓜,于是便奋力往前挤去,谁知用力过猛,竟收不住势头径直冲进了屋里。
看着屋里杀气腾腾的武尽忠和一个满脸灰败之色的老头,江屿猜测这老头八成就是他们说的牟兰城,于是一脸尴尬的往墙边挪了挪,干笑道:“啊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武尽忠没有理会江屿,举着一张烧了一小半的信纸厉声质问对方:“这上面说,当年是你串通贼人私开城防,引贼人屠戮禁军?!”
牟兰城看了江屿一眼,又看了看门外自家的下人仆役,忽然又挺起了胸膛,理了理头上散乱的花白头发,冷声道:“武将军你可看仔细了,那是贼人要挟我的书信,这也能当做证据?”
他说话时直视着武尽忠的怒目,略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武将军来的这么及时,莫非是与人串通好了,想要拿这东西当做证据来构陷老夫不成?”
武尽忠被气得手抖,怒道:“牟大人说笑了,说到及时,末将哪有您的本事大,提前就知道有人要闯宫禁,预先在景阳门外派了伏兵,只等贼人火光一起就冲到如意门来勤王救驾!牟将军,您的大红官袍怕是用东华门守军兄弟的血染的吧!”
牟兰城闻言大怒:“你放屁!老夫统领禁军,如何布防难道还要向你请示不成!那天不过是刚好换了布防,该着是我皇洪福齐天,该着是贼人气数已尽!是你兄弟醉酒误事,合该满门抄斩的!你们不思感念黄恩浩荡,竟然还敢构陷老夫,你等着,老夫这便写奏疏参你一本!”
江屿听得入神,眼见武尽忠的脸色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白,只恨不得手里能有一把瓜子才好。
武尽忠显然是被气急了,深吸了几口气后反倒平复了心情,他小心的把残纸铺到桌上,细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江屿往前凑了几步却总看不真切,正焦急间,却听武尽忠招呼自己:“江先生,这里有些字只剩下一半了,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江屿闻言大喜连忙应是,可才走了一步便被牟兰城喝止住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夫府上放肆,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才落便有几个精壮的仆役走了进来,江屿一惊,正要辩解时,却听武尽忠一声怒吼:“云骑司办案,我看谁敢阻拦!”
一众仆役看见云骑司的腰牌之后便又纷纷退了出去,不论牟兰城如何怒骂,再也不敢往前走上半步。江屿见机会来了,赶忙凑到桌前看了起来。
信纸上的字迹歪七扭八似乎不善用笔,可遣词造句却又不像是不识字的,大约是为了掩藏笔迹所以才用左手写字。
和那混乱不堪的字迹相比信上的内容倒是有趣多了,大约是指责牟兰城才是十五年前东华门失守以及皇城大火的元凶首恶,只可惜信上的字迹被烧了一半,再难看出更多东西。
武尽忠指着一列被烧焦的字迹示意要他辨认。江屿细心看去,焦糊的边缘不是已经碎裂不堪便是颜色太深无法分辨,只隐约看出“孙子”、“告发”、“报应”这几个字。
一一指给武尽忠后江屿便退到了一边继续看戏。武尽忠蹙眉想了片刻,忽然哼了一声:“牟云鹏是被他绑走的?”
眼见牟兰城的脸色一阵发青,武尽忠便又道:“不如你跟我合作吧,你说出当年的实情,我帮你把孙子找回来,可好?”
牟兰城忽然又挺起了胸,傲然道:“本官说的就是实情,至于我的孙子……”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外面的一阵喧哗给打断了。回头一看,见是梁书气急败坏的跑了回来:“那人跑了,不过他被我砍了一剑,我已经着人报了大理寺,那老家伙应该跑掉的。”
牟兰城闻言大喜:“梁贤侄果有乃父之风!诶!贼匪凶恶,贤侄可有受伤?!”
梁书拍了怕腰间的扶风长剑,微微一笑道:“街上人多我也不好出手,只在他手臂上划了个口子,不过这人的身法不错,净挑人多的地方逃遁,这不……到底还是让他跑了。”
牟兰城呵呵一笑:“不碍的不碍的,既然贼人已经受伤,那就不愁大理寺的人找不到他。这次真是有劳贤侄出手了。”
江屿忽然觉得奇怪,想不通为何贼人跑了牟兰城反倒这么高兴,倒像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可牟云鹏失踪已经失踪了两天一夜,要等大理寺抓到贼人再问出口供,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贼人先一步下手杀了肉票可就坏了,于是便出言提醒道:“小公子还在对方手上,光这么等下去不太好吧?”
梁书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已经跟巡街的云骑卫打过招呼了,陈影这会儿八成已经得了消息,要不多久云骑司也会来帮忙的。”
粱书说完,便用邀功似的目光扫视众人,却见牟兰城和武尽忠竟同时沉了脸色,不由疑惑:“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江屿忽然挠了挠鼻子,心下暗自盘算——‘牟兰城本就是有事隐瞒,他不高兴云骑卫参与调查还说得过去,可那武尽忠怎么也是一脸色忧色?不对,自从梁书进来他就再没开口,难道是梁书说的那句话惹到他了,还是让他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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