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铃医录》芒种 十一

    看着小玉款款走远的身影,江屿忽然有些纳闷——赵济花那么多心思才把小玉从春香阁里弄了出来,还寄希望于治好小玉之后能从她嘴里知道一些当年的实情,对于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会任由她四处走动呢?
    难道就不怕她跑了吗?还是说,赵济有十足的把握能肯定小玉不会逃走?
    因为在天庆坊耽搁的时间太长,两人回到武英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之后,江屿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此去东宫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所以常用的东西都要带走,好在他随身的东西不多,全收拾好也不过只是一个背篓和一个药箱。
    看着空荡荡的客房,梁书忽然有些失落。
    “你去东宫千万要小心,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管别人对你多好你都要当心,那里没有人拿你当朋友的。”
    江屿表情古怪的看着粱书,打趣道:“我又不是充军发配,那么担心干什么?”
    梁书瘪了瘪嘴:“反正你事事当心就好,对了,千万记住别给我丢人啊。”
    江屿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大不了我装不认识你好了。”
    梁书一听便不悦道:“诶!你这没良心的……”
    江屿见他生气,便哈哈一笑:“怎么可能,要是我惹了麻烦,还指望那你小侯爷的名号救命呢,怎么敢说不认识你。”
    梁书不由翻了个白眼,看看时辰不早,便吩咐梁才准备马车送江屿过去。
    临分别时,江屿忽然想起来春不归买画的李荣,便把那晚的情形又给梁书说了一遍。
    “我觉得这个李老板知道的东西不少,有空的话你可以找他问问。”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你赶紧上车走吧。”
    梁书见他说个没完,担心误了时辰会被赵济怪罪,便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上车。眼见马车走远,他才向着昇平坊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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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进刑部大门,便见几位主事正拉着一车案卷往值房走,不用说也知道那些全是等着复核的案卷,梁书这些日子没来上差也就为逃避这个。
    见那些人并未发现自己这才舒了口气,理了理袍服,径直去了卷房。
    他记得曾经看过咸平二年的案卷,却并不记得上面有关于天庆坊大火的记录。这次过来,就是要检查一下案卷当中到底有没有相关记载。
    咸平二年是个灾年,光这一年的案卷就摆了整整一个书架。看管卷房的老李见他发愁,就过来问他想找什么。听说粱书要找咸平二年大火的记录时便摇了摇头:“天灾人祸的事儿都归地方处理,咱们刑部可不管这些,你要真想查的话就去看看县志,那里兴许能有记录。”
    梁书闻言不由皱眉:“人为纵火不是刑案吗?怎么刑部会没有记录?”
    老李翻了翻眼皮,撇嘴道:“这话您跟我说可没用,是不是刑案,还得看上面怎么定,再说,您跟我讲理也没用,这没有就是没有,我总不能给你编一份不是。”
    梁书懒得再跟老李废话,闷哼一声之后,便到值房去找王崇恩,想借他的人脉去找找线索可到值房找了一圈才发现他竟然没在,听说是王老尚书病了,王崇恩要请假在家尽孝。
    听到这个消息,梁书不由有些傻眼。他的朋友不少,可大都是些纨绔子弟,一时间竟想不出谁能帮自己打探消息。
    正在郁闷时,不防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梁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见刑部尚书刘培中正面沉似水的看着自己,不由尴尬一笑:“嘿…刘…刘老大人……您……忙着呢?”
    刘培中上下打量梁书一番,不悦道:“退之,这些天没见你来上差,可是在外面查案?”
    梁书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我这几天可忙了……”
    听他这么一说,刘培中的脸又黑了几分:“确实挺忙,又是孝仁坊,又是长林坊,可真是辛苦梁大人了啊。”
    梁书的眼角不自觉的一阵猛抽,惊疑道:“您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你跟踪我?”
    刘培中被他气得须发乱抖,他把手中的案卷举向梁书,怒道:“你当老夫跟你一样游手好闲?还跟踪你……告诉你,是云骑司的探子见你整天不务正业,特意过来询问你在办什么案子!老夫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为你扯谎……”
    梁书虽然感动刘培中对自己的袒护,却更惊讶云骑卫的所作所为:“啊?云骑卫还管这个?就算我不务正业也该归吏部管,他云骑卫算哪根儿葱啊?”
    刘培中气得直跺脚,低喝道:“慎言!”
    梁书自知失言,赶忙捂嘴噤声。
    刘培中见他一脸乖巧,才解释道:“陛下已经下了诏令,除了戍卫宫禁,云骑司还有监督百官的职权。以后你说话行事可得注意了,不能总仗着圣眷恣意胡为。”
    梁书知道,刘培中会生气也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想想自己整天游手好闲,再看他须发皆白却还在为公事操劳,心下不由一阵恻然。
    “我帮您吧……”
    他伸手想去接过刘培中手里的案卷,却被刘培中十分灵巧的给闪开了。老头子跳开半步,警惕的看着粱书说道:“想都别想!这些是各省报上来的秋决名单,让你帮我?那还不定得多出几个冤魂呢,躲远躲远!”
    刘培中说着,还把怀里的文书又抱紧了些,看得梁书一脸的黑线,赶忙解释:“我就是想帮您搬过去……”
    刘培中哼了一声:“那也不用,我自己搬得动!你要真想帮忙,就先去跟人家学学如何断案。”
    刘培中说完,抱着自己的公文抬步便走,梁书赶忙躬身相送。二人错身之际,刘培中忽然说道:“咱们是刑部,不是大理寺,咱们只管断案,不管查案。”
    梁书躬身受教,正盘算着一会儿去哪儿打探消息,却猛然想起眼前的刘培中职位高、年岁大,不正好是他打探消息的绝佳人选吗?
    想到这里,他便猛然直起了身子,目光热烈的看着老头,吓得刘培中横着跳开半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再看梁书,只见他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酒窝也比平时深了几分:“老大人就是老大人,一番话说得小子醍醐灌顶!为了表示感谢……我请您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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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内堂,会客室里水汽蒸腾,刘培中与粱书分宾主落座,梁书十分殷勤的煮水洗碗,动作虽然生疏,可奉茶的规矩倒是一样不落。
    刘培中看着桌上的茶水,无奈道:“都说你梁小侯爷挥金如土,怎么到老夫这里就如此节俭,在我的会客室,用我的茶叶请我喝茶,这是不是太吝啬了些?”
    梁书挠了挠头,讪笑着说道:“事出仓促,小子也没什么准备……要不这样,晚上我在春香阁摆酒设宴,燕窝鱼翅都给您点上?”
    刘培中白了他一眼,呷了一口茶水后,才问道:“你弄这么一出,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妄议天子可是大罪。”
    梁书赶忙摆手:“瞧您说的,陛下对我宽容有加,我妄议他干嘛,我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刘培中看了看梁书,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包藏祸心,不由疑惑道:“你在京城这么吃得开,还至于非要向我打听?”
    梁书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灿然道:“没办法,谁让您老资历够深呢,这事儿我还真的只能跟您打听。”
    听他这么一说,刘培中竟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很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想问什么,便点头道:“看来还是庄旧事,有什么话你就快问,不要耽误老夫处理公事。”
    梁书见他点头,便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问问,咸平二年五月的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培中闻言一怔,端着茶杯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不过转眼他又恢复了平静,冷声道:“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记得。倒是你,整天不务正业,净去查这些劳什子作甚。”
    刘培中说罢便要起身,梁书赶忙安抚他稍安勿躁:“小子哪有不务正业,我这可是天大的正事儿!”
    说罢,又给他倒了杯茶水之后,才把异事录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只把他在福宁宫中发现陈瑞昭医案的事情隐去没说。
    梁书本以为自己说完之后,刘培中要么勃然大怒,要么极力辩解,却没想到他只是优哉游哉的点头说了声:“有趣。”
    眼见对方没有上钩,梁书便做出一副愤然的样子,急道:“这可是关系国本的大事儿,您怎么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啊,要是真的有人质疑太子的身份,到那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
    刘培中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之后,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当然不着急,老夫可以向你打包票,太子殿下从未被人劫持,更没有受过烧伤!确实是有几个草寇混进宫里欲行不轨,可他们连内城都没进去,在如意门就被禁军绞杀殆尽了,其中有几个流寇慌不择路闯进了东宫,在一间佛堂里负隅顽抗,最后烧了佛堂自焚而死。诶,你瞪我干嘛,老夫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梁书注视着刘培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道:“可你怎么肯定太子没有被人劫持呢,要不然,陈兴林干嘛要烧了天乡楼?”
    刘培中啧了一声,不耐道:“事发之后,陈兴林的人在宫外找到一辆没有主人的马车,他们根据马车上的线索追查到了天乡楼,发现那里是贼人藏匿的老窝。陈兴林的脾气向来是一不做二不休,这不,一把火烧个了干净。”
    他见梁书还要说话,便有补充了一句:“话说回来,你也不动动脑子,要是太子殿下真的被人绑架了,那陈兴林有几个胆子还敢放火?”
    梁书砸吧砸吧嘴,不得不承认刘培中说的很有道理,可他还是无法解释陈瑞昭的医案记录和赵济亲口说的梦境。不过他并不打算把一切都告诉刘培中,于是便装作相信的样子,换了话题。
    “楚天声走了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说起楚天声,刘培中的脸上才又泛出些笑容:“前天才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已经找到了李彦召一案的线索,应该和酆都孟家有关,他已经和孟家的元老接洽过了,听说会带个帮手回来,呵呵,这些江湖人难搞的很。”
    听说楚天声那边儿又有了成绩,梁书便酸溜溜的祝贺道:“那还真是要恭喜楚大人旗开得胜啊。”
    刘培中冷哼一声,不悦道:“你办事就是太过孟浪,要是能有他一般细心,老夫也不至于整天为你提心吊胆。”
    梁书呵呵干笑两声,起身便要告辞。
    临行时,刘培中又嘱咐他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晚上别总在外面闲逛。”
    梁书粲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您放心,小子心里有数。诶,倒是您也得当心,我听说那个冯冲可厉害了,好几位大人的意外都跟他有关,您要是遇上了可……”
    刘培中一听便拍案而起,怒喝道:“放屁!你就不能盼老夫点儿好儿?赶紧给我老夫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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