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新朝》第六十六章 至圣之死

    大宋绍兴八年十月，平静的生活已然持续了许久，虽然边界上仍旧不断的发生小规模冲突，但好在并未发生大战。
    大金国，燕京。
    五十岁年纪的完颜旻（字阿骨打）正在皇宫校场中检阅他的亲卫队，以及将要和他一同离开燕京城，返回辽东进行冬猎的大金国的勋贵们。
    完颜旻横刀立马，一身北方人独有的兽皮袄，一顶熊皮帽，两条狐尾垂于耳边，腰间挂着一柄长弓，一把弯刀，马鞍上挂着一壶羽箭。这一身行头是标准的北方冬猎才穿的装束。
    由于大金国的一众贵族也要随行，所以整个队伍的集合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每个勋贵都带了百余名护卫，加上完颜旻的五百人，此番北上足有两千余人。
    “报，陛下，人齐了。”
    “好，出发。”
    没有过多的话语，随着完颜旻下令出发，一众勋贵按照爵位的高低，列着队伍跟上了完颜旻的近卫军。
    这些勋贵之中有一人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所在的位置是队伍的末尾，说明他在这些勋贵之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此人名叫巫康曾亮，是金人之中为数不多的亲宋人士，他并不主张向宋人发动兼并战争，而是希望大金能够向宋人学习，无论是文化也好还是生活方式也好，宋人都是值得学习的。
    但身处于大金这样一个环境中，巫康曾亮也无可奈何，但在半年前，有一群宋人行商来到了燕京，在燕京买下了屋舍，开起了酒肆，可时常有金人前去捣乱，这酒肆也是难以为继。
    当时的巫康曾亮出于不忍，便带着护卫去了那酒肆，一群人往店内一坐，侍卫往门口一站，闲杂人等便无法再进入其中。
    店掌柜与巫康曾亮交谈许久，其一口流利的女真话使得巫康曾亮极为震惊，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见过哪个宋人的女真话如此流利。
    那店掌柜自称是自小便生活在北方地界，会一些女真话不足为奇，但其实，他真实的身份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燕京千户所的千户，其名叫做芈辛，麾下几百人分散在燕京各处。
    在巫康曾亮离开芈辛酒肆之时，他留下了两名随身亲卫，并要求他们杜绝金人在此处闹事，因为这家酒肆如今也算是他的产业了。
    果然，自那之后这酒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因为宋人酿造的酒实为佳酿，很符合这些北地人的胃口，没过多久，这酒肆便成了一家酒馆，随后又在燕京城内开了多家分店，可以说，其辐射范围已然覆盖了整座燕京城。
    事到如今，完颜旻等一干皇族所饮的酒水也皆是从那芈辛酒馆运来的。
    大宋绍兴八年二月，绍兴皇帝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了芈辛耳中，没过多久，他便收到了北镇抚司周锦然传来的新帝诏令，要他择机击杀完颜旻，他等了八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一次机会。
    此时的他正跟在巫康曾亮的身边，以为大金的皇族勋贵们运送佳酿为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到巫康曾亮脸上不太好的神情，芈辛用女真语道：“郡公大人，此番便要返回北地冬猎了，何故闷闷不乐呢？”
    巫康曾亮看了他一眼，道：“就是因为要返回北地了啊，这就说明陛下仍旧没有放下南下攻占宋国的决心，这不只是在要求臣民们遵守传统，更是在训练军士的战法，此番前来的这些卫士，别看个个人高马大的，其实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军。”
    芈辛眼睛一亮，若是如此，那此番谋划成功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郡公大人无需担忧，届时若是两国开战，在下会将属于大人的钱财分数出来，留在店内，十多处酒馆也俱都归属大人……”
    不等他说完，巫康曾亮便打断他道：“唉，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一旦开战，受苦的还是两国的百姓，当初辽人欺压我等，幸得陛下领着我们推翻了辽国的统治，建起了自家的王朝。”
    “可不想如今还有西辽在虎视眈眈，随时随地的想着夺回失地，如今又招惹了夏国，正是两线开战的时候，如若再与宋国交战，那大金怕是就危险了。”
    芈辛眼珠子转的飞快，没过一会，他便说道：“其实，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让大金不至于落入如此场面。只是如此法子，可能不会适合大金皇帝的国策。”
    “但说无妨。”
    “在下所说之策便是宋金两国趁着如今是议和的状态，不如直接联手，将夏国和西辽灭掉，谁打下来的土地便归谁所有，届时若是大金皇帝还想要与大宋交战，那时再说也不迟。”
    巫康曾亮想了想，却并未再开口，芈辛知道，如此状况，便是巫康曾亮在思索事情的可行性了。
    一众北上辽东的队伍不断前行，直到正午之时，队伍来到了一处山谷，按照大军行进的惯例，每个勋贵都派出了两名斥候同其他勋贵的斥候组成斥候队，进入山谷探查。
    此时，芈辛的心中挂起了大石头，但他仍是面色如常，带着一众扮作随从小厮的锦衣卫小旗给聚在一起的皇族勋贵们奉上了大宋独有的杜康美酒。
    皇族勋贵们畅饮美酒的时候，那一队斥候兵已然进入了山谷深处，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在山谷中前行。
    而在山谷半山腰的一处死角之中，藏匿着五十名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精锐刺客，但此番刺杀完颜旻无需他们直接上阵厮杀，因为山谷之中已然设下了陷阱，只等完颜旻大军进入。
    六日前，芈辛得知了金国皇族此次由完颜旻带着北上辽东的行程路线后，立刻便安排了此次行刺。
    他分批派出了近百名化整为零的小旗，最后皆是汇聚于这座山谷，在山谷中地势最为平坦的地方，这些小旗在旗官的带领下挖开了路面，待其中被晒得差不多干后，又往其中铺上了一层干草，如此做法直到整条路被横向截断之后方才结束。
    但实则这坑并不算深，只有一个小酒坛子那么深。
    在完颜旻带着队伍出发的前两天，这帮锦衣卫又在浅坑中铺上了一层硝石木炭，每隔一段距离又放上一个装有火油的陶罐，又连通了几条沟道，将整条路上的陷阱做的纵横交错，随后又将路面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这才罢手，退到半山腰埋伏。
    而在此期间，有半数锦衣卫分散开来，回了燕京城。半山腰上的锦衣卫旗官看着山谷中的金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完了整条山谷，随后又原路返回，终究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此时，这旗官一挥手，一众小旗便带着兵刃箭矢下了山坡，伏于道路两旁的高草丛、小树林之间。
    山谷外，完颜旻看到斥候兵们折返回来，便带着一众勋贵站了起来，芈辛则是恰到好处的让麾下撤掉了酒水。
    “禀报陛下，山谷中一切如常，大君可以正常通行。”
    完颜旻点了点头，挥手让斥候兵们解散，随后便下令拔营出发。两千余人随即行动起来，一时间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半个时辰后，完颜旻所在的队伍已然来到了锦衣卫们埋伏的地方，芈辛看到周遭的景物地势已然与计划中所说的一模一样之时，心内不免紧张了起来。
    队伍在不断前行，当队伍最前方的近卫军骑着马踏出了陷阱时，埋伏着的锦衣卫当即行动。
    没有呐喊，没有呼号，有的只是默默的拉弓，点火，放箭，另有十余人拿着火石摸到沟道尾处，啪啪两声便点起了火焰，火焰随着沟道之中的煤炭硝石以及干草火油快速的向前燃烧，没多久，包括完颜旻在内的队伍首段已然全都被大火吞噬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刺客们见事已成，假装朝前掩杀了片刻，杀掉十多个金兵后，扔下几具尸体便退走了。
    大火之中，完颜旻骑着战马在近卫军士的护卫下向外冲着，只是火油罐的爆炸却是不管你是否有人护卫的，当他快要冲出火焰之时，一个埋在侧角的火油罐猛地炸裂开来，碎陶片带着火油和火焰飞向了完颜旻，插入了他的眼中。
    完颜旻身上带着火焰从火场之中冲了出来，随后直接用手将眼眶中的陶片连带着眼球直接拔了出来，这一举动使得他痛不欲生，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背后便传来了一阵阵刺痛。
    原来大火方才是烧在他的兽皮衣物上，如今烧穿了兽皮，已然烧到身体之上了。
    火油一旦沾身，想要将火扑灭便是极为困难的，尽管完颜旻已然在地上滚来滚去，周遭也有人前来帮忙灭火，但依旧是无济于事，没过多久，完颜旻便全然被火焰吞噬。
    队伍之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陛下死了！”
    整支队伍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慌乱起来，完颜旻在金人的心中便有如三皇五帝在宋人心中的分量一般，如今被他们视作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神就这么没了，焉能不乱。
    听到完颜旻当场死亡的一众勋贵，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抓住刺客，在稳住队伍后，他们便下令搜山，可在搜边整座山谷之后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仅有的线索也只是锦衣卫专门留下的几具尸体，一帮勋贵围着这几具尸体，巫康曾亮也在其中，待军士上前将那些人的蒙面布撕开，又将锦衣卫留下的兵刃，弓矢呈了上来。
    巫康曾亮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的相貌和兵刃，他道：“这是夏人，这些兵刃弓矢也都是夏人使用的样式，我曾与夏人打过仗，必然是他们。”
    有一名勋贵道：“如何便不能是宋人，要知道他们的皇帝才死在咱们的暗箱操作之中不久，这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另一名勋贵说道：“没准是那些可恶的辽人。”
    巫康曾亮摇摇头道：“诸位，我虽然爵位不高，但不至于说谎，宋人性子懦弱，再者宋人有可以打的很远的武器，何必非要安排死士与我等近身作战，保住性命一向是宋人的作风，所以，我认为这事绝不可能是宋人做的，只能是夏人和辽人。”
    芈辛躲在巫康曾亮身后，一副怕事的样子，众人见到芈辛这个样子，自然也联想到宋人的状态，于是一个个也觉得不大可能。
    殊不知芈辛此时已然高兴的不得了了，杀了一国之开国皇帝，这等功勋古来无人呐！
    从火场之中逃出来一个完颜旻的侄子，唤作完颜宗驹，此刻也是受伤不轻，但仍旧能强撑着参与议事。
    他说道：“当下要紧的事是要送陛下返回燕京，并在诸位太子之中选出下一任陛下，否则大金必将变得岌岌可危。”
    此话一出，立刻征得所有勋贵的一致同意，当即，他们便整顿兵马，带着战死的所有人，包括完颜旻的尸身，向着燕京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