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西落的重启成本》第九章 兔子的白色膳魔师

    一
    她不敢拿开水泼我的。
    打完水之后,我和莉安一前一后在走廊里走着。
    这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人。
    星球飞速地转着,飞速地奔忙着。
    池西落想:
    在一种神秘力量的加持之下,是不是有一双手,一个插满了人的球,腿朝外,脸都被挤在一起。
    这颗球飞速地转着。
    这双手非常不客气地从毛球上拔出一个又一个的人,然后再丢到飞速旋转的地球上。
    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区域,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补习班,同样的上课时间。
    多么的默契。
    只不过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遗憾的是这种默契并非友善。
    莉安和那个核一般的女孩,隔着我一个座位坐着。
    两节课以后的课间。
    她走了过来,把他那杯热水泼了我一脸。
    “洗洗脸再洗洗眼。看什么看,你妈不太爱干净,你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我居然只是庆幸她没有在倒完水回来的时候就那样做。
    那样的话,我就毁容了。
    后来我明白,学术上,这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我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容貌,更是要雪上加霜。
    水还是太烫了,也太凉了。
    特别是水花四散以后,各自冷静下来。
    冬天的风吹着,不一会儿,我潮湿的脸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
    夜里,我在镜子前端详了自己很久。
    我站在镜前扭扭捏捏。
    不敢正视那一张长得像羊似的脸。
    西落的母亲传下来的,但只有西落看起来像一只羊。
    我觉得那不是美的,我不爱她。
    我总是想着,如果我的脸颊,再圆润一下就好了。
    我的下巴应该再尖一些。
    或许眼睛不应该如此狭长,再大一些会更好看。
    还好,那不是一杯开水,谢天谢地。
    她眼中的自己,和父母眼中的不一样,和老师眼中的不一样,和朋友眼中的不一样。
    很尽量才能使他们看起来一样。
    有一种人,她就这样。
    二
    周易舫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前,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转身回来,他的座位在池西落前面。
    西落摊开手,问他拿试卷。
    他总是会吧订正完的卷子借她参考。
    他也常哄她帮他编作文。
    他的严谨细致,她的浪漫不羁。
    如此完美的前桌。
    莉安也已经对完了答案。
    他们俩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
    一个把目光粘在西落头上。
    另一个把目光黏在西落的,头顶,之上。
    “西落,卷子。”周易舫把试卷往我手上一递,顺势可能想拍拍西落的手。
    “谢谢。”
    “客气。”
    他转身坐下,男孩精瘦的脊骨,在校服之下若隐若现,他右手扶住书堆,防止莉安走过的时候碰倒。
    莉安又走直线,却不用看地上的瓷砖线,也是神奇。
    纤白的手臂也是固定的四十五度角。
    稳稳当当的半拳的距离,仿佛在嘲笑周易舫的多事,匆匆走过他的身边。
    “池西落同学。”
    “请你以后撕分数条的时候,不要把我的也给撕下来。”
    空气凝固了。
    周易舫突然意识到了背后的不适,愣了愣。
    几秒钟之后,教室里那些在座位上的人,互相开始瘙痒。
    池西落呆在座位上,摸了摸脸,好烫。
    “几斤几两考几分不都是明摆着的是么?藏啥啊藏。”
    “就是”
    她并没有听清这些话是一个人说的,还是很多人说的。
    三
    莉安是第二次参加月考。
    所以池西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撕成绩条的习惯性行为会被她发现。
    低着头快步离开,有一些反胃的感觉,他们嗡嗡嗡嗡的笑声真的很像苍蝇叫。
    中午食堂的饭菜过于油腻,最近有些焦虑。
    头晕目眩呕不出,叹息自己嗓子眼深。
    出去透透风,去便利店转一转吧。
    终于在快要毕业这一年,学校兑现了他们在招生时的承诺,自动售货机里的小浣熊,和橱窗前的学生们,大眼瞪小眼。
    然后互相嫌弃着按下购买键。
    小浣熊被捏碎被撕开。
    连粉身碎骨的哭声都是在学生的嘴里的。
    像不像爸爸和妈妈琐碎的争吵。
    琳琅满目的商品正探着脖子从正方查看西落。
    凌乱又高的发髻,大体是黑的,发散出的碎发却是棕的。
    长脸瘦眉,并不柔和。
    她的鼻尖指着第三层货架的上缘,巧而挺拔,下唇略厚一些,不笑的时候,如此
    一双眼睛是飘散的,盯着云走,风时静时慢,时劲时曼。
    池西落吃东西挑剔得很,她把目光定在哪里,就是在诉说她的兴趣了。
    拿一份沙拉当晚饭呗。
    收银员手里的扫码枪,毫无感情地举起,放下。
    最里面的饮料瓶货架,站的稳也码的整齐,番茄味接着草莓味,草莓味拉着橙子味,橙子味拖着芒果味,后有七喜雪碧百事可口可乐。
    薯片和糖罐是小脚女人,趔趄,人走过就会哆嗦作响
    这些颜色最后都被吸了进去,然后摆在收银台上变成一条条的彩虹糖。
    又拿了一条彩虹糖。
    挑了个柠檬味的往嘴里塞。
    红色的塑胶跑道蹭着我白色的鞋。
    哐当——
    踢翻了一个白色膳魔师。
    正是那天在水房看到的款式。
    不远处有两具人影反常地扭在一起。
    我去。
    她有两条。
    双马尾。
    只有一瞬。
    只能看到另一个高壮的影子吞噬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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