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人生的奋斗史》第三十七章 探刘姥姥

    捐款之后，江小朵跟养老院的刘祖姥姥许诺，第二天要跟妈妈一起过来看她。
    妈妈以前，给江小朵讲过刘祖姥姥的故事。
    这个刘祖姥姥，是外公的亲娘，年轻的时候，长得俊秀玲珑，皮肤很白，五官精致，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嫁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医生，戴副金边眼镜，长得一等一俊秀，据说小有名气，医术精湛，在十里八乡走街窜巷，给乡间老百姓看病问诊，很受大家爱戴。
    丈夫出诊，刘祖姥姥就跟着，做些帮忙包扎伤口、处理感染之类的零碎活。
    夫妻两个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生活过得很是幸福安逸。
    不幸的是，村庄遭到日本鬼子扫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日本鬼子扫荡的时候，据说其中一个军官被我游击队打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随身跟随的军医，也束手无策。
    日本鬼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医生为该日本军官看诊。
    乡里百姓深受日本鬼子欺凌，巴不得死鬼军官早死见阎王，死一个，少一个祸害，在日本鬼子把大家集合过来问话的时候，集体缄默，不愿意出卖刘祖姥姥行医的丈夫。
    但是，汉奸出卖了刘祖姥姥的丈夫，把他吹得天花乱坠，说他游走乡间到处看病，被民间称为“神医”，真乃华佗转世。
    汉奸特意加一句：“如果让他给皇军诊病，肯定能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于是，刘祖姥姥的丈夫被日本鬼子用枪抵着脑袋，逼迫他去给日本军官治病。
    但是，这个医生虽然长相文弱，看起来文质彬彬，倒是很有骨气，当着被日本鬼子欺凌的老百姓，铁骨铮铮回答：“你们这些该死的日本鬼子，犯我中华，欺我国人，辱我同胞，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你们就算当场把我一枪崩了，我也绝不愿意为你们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治病。”
    日本鬼子气得老羞成怒，当场拉过刘祖姥姥，面目狰狞问刘祖姥姥的医生丈夫：“这是你老婆是吧？小娘们长得挺漂亮，让人垂涎三尺。今天你要是敢不给日本皇军治病，我们让你老婆伺候伺候大日本皇军。说，你治病还是不治病。”
    刘祖姥姥小巧玲珑的身躯，在日本鬼子的爪牙下，拼命挣扎，丈夫眼看老婆要遭日本鬼子毒手，眼圈红了，还是心一横，狠心说道：“要我治病，休想，我巴不得你们这些臭日本鬼子，全部下地狱。”
    这下，算是彻底激怒了日本鬼子，他们开始了惨绝人寰的杀戮手段。
    他们将刘祖姥姥丢给几个如狼似虎的日本人，然后吩咐，“这个女人，你们尽管享用，算是对你们英勇的犒赏。至于这个医生嘛，骨头倒是挺硬嘛。来人，给我牵一头烈马过来，我要让这个骨头硬的中国医生，五马分尸。”
    被喊来问话的乡邻们，被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围着，大声喊话：“都给我老实待着，谁也不准动弹，谁要是敢轻举妄动，就打死谁。”
    接着，日本鬼子牵来了一头高头大马，将医生手脚、脖子五花大绑，分别套到马的身上，然后鬼哭狼嚎般地大笑着，扬起手中的皮鞭，“架架架”，走，驱赶马匹。
    马匹被鞭子抽动后，浑身疼痛，为了躲过鞭子，奋蹄狂奔起来，医生被马拖在地上跑，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叫，围观的乡邻，都被日本鬼子的暴行震惊了，不忍再看，纷纷背过身去，擦拭流下来的泪水。
    而背后的屋子里，刘祖姥姥被日本鬼子凌辱，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把围观乡邻的心，一瓣瓣撕碎了。
    医生，就这样，活活惨死在日本鬼子令人发指的暴行下。
    而刘祖姥姥，被日本鬼子摧残得不成样子后，被像一条狗一样，无情地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围观的乡邻等日本鬼子走了之后，收拾起医生的残尸骸骨，又找了辆板车，把已经遍体鳞伤、人事不省的刘祖姥姥，拉回了村里。
    乡邻们平时多得医生帮助，那些穷苦人家，付不起医药费的，医生多是免费义诊，乡邻们，对医生夫妻，一直感激涕零，而且万分敬重。
    几个妇女乡邻，派了几个人，轮流看护、照顾刘祖姥姥，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刘祖姥姥的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日夜哭泣，哭瞎的。
    后来，好不容易不寻死觅活了，刘祖姥姥改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哑巴，夫妻二人一辈子无儿无女。
    哑巴丈夫死后，由于刘祖姥姥改嫁后没有子嗣，就被乡里作为“五保户”，送到了养老院，由政府出资养老送终。
    江小朵和宁珑捐款后第二天，兑现承诺，过来探望刘祖姥姥。
    刘祖姥姥即使老了，眼睛瞎了，可依然比养老院其他的老太婆们漂亮，发髻永远梳得整整齐齐，衣服永远穿得干干净净，屋里也摸索着收拾得很妥帖：床单铺得很平整，被子叠成四方块，桌椅凳子靠边放。
    “刘姥姥，有段时间没来看望您了，您身体还好吗？”
    妈妈宁珑提着一些吃食，进门就亲热地拉住刘祖姥姥的手，跟她打招呼。
    刘祖姥姥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摸索着，摸到妈妈宁珑的脸，一双哭瞎的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同一个地方，“是宁珑啊，快，快坐下。我啊，都好，都好。”
    “刘姥姥，这是小朵，她昨天过来，您听到名字，还跟她说过话。今天，我们特意再过来看看您，帮您把头发洗一洗，手指、脚趾甲剪一剪，床单被套也都帮您洗干净，知道您爱干净。”
    “宁珑，多谢你啊，小朵这孩子，也还是蛮有心的呢。昨天说来，今天就来了。”
    “刘祖姥姥，我是江小朵，等会，我来帮您剪指甲吧。”
    江小朵凑到刘祖姥姥身边，亲昵地靠到她身边，望着刘祖姥姥。
    “刘祖姥姥还真是爱干净啊，可能跟早年间，跟医生丈夫一起养成的好习惯。虽然今年已经快90岁了，身上，可一点老人味都闻不到，闻到的，都是一股雪花膏的清香。老是老了，可脸上的皮肤依然很白，眼角皱纹也不明显，脸上只有一两条纹路。刘祖姥姥，可真是个爱干净的老太太呢。”
    宁珑说着，就扯下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套，开始去帮刘祖姥姥清洗，并吩咐小朵：“小朵，你用热水瓶里的开水，兑点冷水，给你祖姥姥剪指甲，洗头发。”
    “好咧，妈。”
    “刘祖姥姥，我先帮你解开发髻，我们先洗头发吧。”
    “好啊，小朵，可真是个乖孩子。”
    刘祖姥姥的头很小，一头头发还是乌黑的，完全没有白头发，用了一根发叉，把整头乌发盘成了一个圆盘，显得干净利落。
    “刘祖姥姥的医生丈夫，可真是名有民族气节的医生，死得有民族尊严，值得敬佩。我们现在经常讲爱国，爱国，首先要不忘历史，不忘国耻；其次，才是为振兴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解下发髻，江小朵把刘祖姥姥的一头乌发浸到脸盆的温水里，用香皂在手上打泡，然后搓满头，肥皂的泡沫便堆满了整个头，再用手从上到下慢慢梳理，按摩头皮，刘祖姥姥估计感觉很舒服，赞扬小朵：“小朵啊，你很会洗头呢，跟谁学的啊？”
    “祖姥姥，我经常帮我妹妹洗头。”
    洗完头发，江小朵用干毛巾帮祖姥姥头发擦干水分，用毛巾包着头，又开始剪手指甲。
    先把祖姥姥手指甲浸润到水里，等指甲泡软了，才开始剪。
    刘祖姥姥的手跟人一样，也是精致小巧，手掌小小的，手指头细细小小，皮肤一样很白，指甲可能有段时间没剪了，长得有点长了。
    江小朵边剪边聊天：“刘祖姥姥，您还记得第一个祖爷爷吗？”
    刘祖姥姥混浊无神的一双瞎眼闭了闭，缓缓说道：“记得，当然记得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他也经常到我梦里，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时，他也给我托梦，说他在那边很冷。你妈妈宁珑来了，我就让你妈妈去给他烧一些衣服、纸钱。”
    “那祖爷爷，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提起第一任医生丈夫，刘祖姥姥神情变得温柔起来，脸上仿佛带了神采，说道：“他啊，是个很温柔有礼的人呢，对我很照顾体贴，对病人们呢，也很善良仁慈，经常不收人家的钱，说大家日子不好过，能帮忙就帮一帮乡邻们。”
    “那您跟第一个祖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那个年代呀，都是媒人做媒。你的医生祖爷爷成年了，就有媒人上门给他家说媒，说了好几个，你医生祖爷爷都没看中。后来，媒人就把我说给你医生祖爷爷，你医生祖爷爷一眼啦，就看中了。就这样，两边父母操办婚事，你医生祖爷爷用了一顶大花桥子，把我娶进了门。”
    “嘻嘻，祖姥姥，您跟医生祖爷爷，还是一见钟情呢。那医生祖爷爷的医术，又是跟谁学的啊？”
    “他们家世代行医，都是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只传男不传女。到了你医生祖爷爷这辈，你外公不愿意学医，这祖传医术，就算断了。又加上，你医生祖爷爷英年早逝。”
    说到这里，刘祖姥姥的眼睛里，滚满了泪花，为被日本鬼子弄死的丈夫，伤心不已。
    “祖姥姥，都是我不好，说起了您的伤心事。不过，您也不要再伤心了，您看，后来，日本鬼子不是被彻底赶出了中国吗？也算，给医生祖爷爷报仇了。”
    “是啊，日本鬼子被赶走的那年，我记得是1945年，我们全村人啊，人人腰间扎起腰鼓，燃放鞭炮庆祝呢。连我这个瞎老太婆，都被乡亲们推着，一起参加了庆祝呢。”
    “嗯，这提醒我们，勿忘国耻。刘祖姥姥，手指甲剪完了，我再帮您剪脚指甲吧。”
    刘祖姥姥顺从地从手纳的绣花布鞋里，伸出了一双脚。
    刘祖姥姥的脚，也是被裹足过的。
    早年间，女人的脚，到了四五岁，就被父母用粗麻布拼命裹了一层又一层，阻止脚部发育生长。
    因为，那个时候，女人以三寸金莲般的小脚为美。
    如果，女人生了一双大脚，又没有被裹足，嫁人都有困难。
    这双裹足过的小脚，小得几乎可以盈盈一握，皮肤白白的，脚形有点像弯弯的月牙，江小朵低下头，给祖姥姥剪脚指甲。
    “祖姥姥，您在养老院生活还习惯吗？”
    “还不错，护工会每天给我打饭过来，有时还过来陪我聊天，帮我梳头。每到过年过节，政府就会安排人过来慰问我们这些孤寡老人，送棉衣棉裤，还有吃的喝的。我告诉你，隔壁的一个老头，总想打我的注意，被我几次赶跑了。”
    “哈哈，祖姥姥，您看，您魅力不减当年，还有老爷爷喜欢您呢。”
    “小朵，快别瞎说了，祖姥姥都快黄土掩埋的人了，可不愿意传出去，坏了名声。”
    ……
    宁珑和江小朵，陪祖姥姥说了半天话，帮忙洗洗剪剪，待到下午三四点，才依依不舍告辞走了。
    “妈妈，您看，您讲孝心，我也跟着您学，难怪书上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我看这句话一点没错。”
    “幸好啊，你是跟着妈妈学好的，要是跟着你那个醉鬼、赌鬼老爸学，这个家算完了。”
    “妈，我们家再穷，也完不了，我一定要为咱们家打个翻身仗，争取鲤鱼跃龙门，实现农村包围城市。”
    “咳，你这孩子，口气总是那么大。”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