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天下》第33章 033 出使娄国

    郑括刚从王宫里回来，换下一身朝服，水还没喝上一口，郑骁就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父王！父王！”
    郑括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自从上次带这小子去了一趟樊城，回来高烧之后，他就性情大变。现在变得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整天冒冒失失的，哪像是个小王爷。
    郑骁压根没看出来郑括脸上的怒气，连请安都没有，进门就直接往他身前的桌子上一坐。
    “父王，你知道武国那个千禧公主要嫁给娄国太子了吗？”
    郑括强忍着，冷冷道。
    “武王的国书早就送过来了，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
    “那就好，给我点盘缠人马，我要去娄国跑一趟。”
    郑括惊异地看着郑骁，不知他这次又想玩出什么新花样。
    “好端端地，你去娄国干什么？”
    郑骁便将自己的主张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提出要与娄禅结成联盟的想法。郑括冷笑了一声。
    “娄禅这人精明善算计，没有好处，空口谈联盟，他压根就不会搭理你。”
    “当然有好处了。”
    郑骁神秘一笑，凑到父亲耳边，低语了一番，郑括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他万万没有想到，郑骁会有用这样的条件去跟对方谈判，有些东西他连听都没听过。
    郑骁一口气说完，再次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郑括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在郑括的极力争取下，郑骁还真的获得了出使娄国的机会，第四天一早，内侍总管就送来了郑王亲笔的国书，以及要送给娄禅的各种宝物名器，足足装了三辆牛车。
    这次郑王指派孔恒带兵护送，想到未来此人将成为自己麾下一员得力干将，郑骁觉得这是与他拉进关系，建立亲密战友情的绝佳机会。
    郑骁没想到郑括办事如此雷厉风行，他更没想到王府内已经有人将他要出使娄国的消息悄悄递了出去。李王妃一开始极力反对，但不知王爷对她说了什么，最后还是妥协了。
    临行那天，王爷王妃带了一帮子府兵，亲自送到城门外，郑骁一身白色轻甲，高高坐在父王亲赐的战马上，英姿勃发。他身后则跟着孔恒以及他率领的一千轻骑，旗手的肩上扛着一面旌旗，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郑”字，随风舞动，好不神气。
    这样规模的使团，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最高级别了。郑骁原本没想弄出这么大一个阵仗，他还不清楚娄禅的性格喜好，太过招摇万一弄巧成拙了怎么办？但王命又如何能违背的了。郑骁如今真的是表面风光，内心苦恼。
    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就像几个月前的五国会盟，只不过这次是郑骁单独带队。一路上他几次想跟孔恒套近乎，但都被对方冷淡的“谢绝”了。
    孔恒一直跟着郑王爷，但从未入过郑王府，对王府内其他人并不了解，似乎在他眼中，郑骁就是个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孔恒表面上服从，眼里却写着轻视。郑骁几次碰了壁，慢慢了解了对方的心态，他也不急于将孔恒攻克，来日方长嘛。
    半个月后，郑国的使团队伍进入了娄国的都城千水。来之前，郑骁已经从许多人的嘴巴里听到了关于这个娄国第一大城市的描述，但在亲眼见到后，郑骁觉得那些人对于千水的认知，真的很不厚道。那是一个“繁华”二字就能简单形容的吗？光排队进城就花了他们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幸亏郑骁让军队驻扎在了城外，只留了二十个在身边，不然一千人的队伍，排一整天估计都进不去。
    主城区的街道上人满为患，街道两边则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在千水，人人皆可为商。只要你卖的东西有人肯买，到专门的府衙办理一个简单手续，登个记，立马就可以在街边摆摊开张了。
    郑骁一路看过去，不由地暗自感叹，这个娄禅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街上熙熙攘攘的人马车井然有序，大家分道而行，各走各的路，马车走最中间，行人走最两侧，互不干扰。各家店铺皆是前面走人后面走货，人和货也绝对不会撞在一起，出现交通堵塞的现象。
    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对他们这支异国使团队最多也就是看上两眼，并没有出现围观拥堵的现象。娄国的外交使官一路将他们领到驿馆，与郑骁相互交换了国书，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
    每个国家的驿馆构造大差不差，这里也是按照不同国家分成了四个别院，只是这里的房间要明显比武国的大得多。当郑骁带领众人踏入郑国别院的时候，发现正对面的院门大开，里面有不少仆人在来来□□的搬东西，似乎也是刚刚到达的使团队伍。
    郑骁心下好奇，晚饭的时候便问起这事，当从红娘嘴巴里听到“桂王杨灿”四个字的时候，他手里一双筷子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么又是他？居然还是住对门？
    为了避开杨灿，郑骁第二天太阳刚刚冒头就收拾妥当，带两个丫头准备出门了。谁知刚跨出院门，就看见一身锦衣的杨灿负手站在外面，那名名叫少城的少年此刻正依着他身后的白墙上打盹。
    杨灿见到郑骁出来，立刻展颜一笑，几步走到跟前，抱拳一礼。
    “好巧啊，郑公子，我们又遇上了，你也来出使娄国吗？我们还真有缘。”
    郑骁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郑公子也是要出门吗？刚好，我们也刚刚出来，不如结伴一起吧？”
    郑骁目光落在他肩膀一层细密的露珠上，又看了看身后打着哈欠一路跟过来的少城。心中哭笑不得。这样子怕是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吧……什么叫刚刚出门，骗谁呢？
    但看他满眼笑意，郑骁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点头同意。两人一同坐上了杨灿的马车，少城拿起马鞭，朝身旁的绿萝偷偷瞄了一眼，脸颊又开始泛起红光。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向西市而去。一般国家主城区的分布都由东南西北四块组成。
    东面：王宫所在地，同时为三卿（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专设的府衙一般也位于这个区域。
    南面：达官贵人居住地，只有六等及以上官员可以住在这里，房子可以自己盖，但占地面积及位置都是根据等级的高低分配的。五等官员住的地方只有王爷的十分之一。三卿在这里也有居所，但一般他们为了方便处理日常事务，会选择住在各自的府衙里，很少会住到南面来。
    西面：一般是商市所在地，俗称西市，越是经济发达的国家，西市的规模就越大。像娄国这样重商的国家，还专门在都城千水给各国的外商划出了一大片区域，俗称外市。千水的百姓只要多走几步路，就能买到异国他乡的特产，真是做人做得很开心啊。
    北面：一般是国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能住在都城内的都不普通。除了六等以下官吏之外，这里还住着文士，匠人，大商等，算是比较风光的中产阶级吧。
    郑骁坐在马车上一路看过去，越往西走，街道两边的店铺就越多。其实这些郑骁来时已经看过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杨灿独处，只好把目光放在窗外。
    但杨灿可不这么想，这一路上他都一直在看着郑骁。
    “你难道没有话要问我吗？”
    郑骁转过脑袋，有些诧异地看着杨灿。
    “问什么？我没有啊。”
    “那我有问题要问你，那天你掉下山崖，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受伤了吗？”
    郑骁一愣，他确实把这事给忘了，再见杨灿也没能想起来。但这要如何回答他呢？明明应该摔得粉身碎骨的，结果毫发无损，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郑骁正犹豫着，突然杨灿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不想说就别说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郑骁不好意思地笑笑，却见对方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中闪着微光。
    “你还有问题？”
    杨灿不高兴地伸了一个懒腰，一条长腿横穿马车，直接贴上郑骁的小腿，惹得郑骁心里一阵乱跳。
    “难道你就不问一下我么？你跳下去没事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崖上面，要面对那么多的敌人。”
    郑骁又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确实受伤了，就在这里。”
    杨灿一指自己锁骨的位置。
    “刚刚马车一路颠过来，这里好痛啊，好像伤口又裂开了，能帮我看看吗？”
    郑骁一脸古怪地看着对方，距离稽王山被追杀都过去快两个月了，杨灿究竟是受了什么凶猛的伤，这么久了都好不了？而且马车一路四平八稳地过来，哪来的颠簸……
    杨灿捂着受伤的部位，皱起了眉，郑骁见他确实有些难受，便站起朝他探过身子。杨灿慢慢解开扣子，露出了一片象牙色。郑骁凑近了仔细看了看，那光洁的皮肤上啥都没有，光滑得跟绸缎似的，还微微泛着光，哪来的伤口。
    “哪有伤口？你骗……”
    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马车突然停下了，车身跟着微微一晃。郑骁只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本前倾的身体立刻失去重心，一下子扑在杨灿怀里，整张脸埋进了他敞开的衣领里……
    “少主，我们到了……”
    少城拉开半边的车门，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个香/艳的画面，少城眼疾手快，啪地一声就将车门给关上了，外面立刻传来两位姑娘不满的叫声。
    “干什么挡在这里，让开啊！”
    “都到了，我们要扶小郑爷下车了！”
    “快让开呀？”
    “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里面怎么了？”
    少城一句话不说，但却死死扒住车门，死活让这两姑娘进去。双方僵持着，都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互相瞪着对方。
    咚咚！车门上传来两声敲击，少城一愣，赶紧让开。杨灿打开车门，率先走了出来，后面则跟着郑骁。两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一个春风满面，一个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