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沉吟一会儿后,让人把林福厚叫来,信丢给他自己看。
林福厚看完以后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贺铭,白眼狼,我家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反咬一口!
“你说怎么办吧?你也知道上面是怎么交代的,这种事情查出来了有一个罚一个,幸好是交到了我这里,要是递到县里头,我们这帮领导班子全得抹喽!”刘主任沉着脸道。
林福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先按下怒火,朝王和平看了一眼,“刘主任,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和平是你们村的书记,这事儿他应该在场,你就直接说吧。”
林福厚看出刘主任的态度,明白刘主任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这种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一定得镇定,脑子飞转,组织着语言。
“不管以前什么样,现在贺铭跟我女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在我们家,我们给吃给住,当做自家人,绝不像他信中所说的那样。”
“什么样不是你说的,人家好好一个知青,下乡来接受在教育的,你把人弄到家里,就是对人家心灵的迫害,把贺铭叫过来,我亲自问他。”
“他现在在知青点里。”林福厚也想把贺铭叫过来,看看他有没有脸当着他的面把信上写的东西再说一遍!
“找人去叫他,还有你闺女,我今天非得把事情查清楚。”
林婉儿正上着课呢,两个民兵推门而入,吓了一跳,“怎么了?”
“跟我们来公社一趟。”民兵倒是客客气气的。
林婉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把粉笔放桌上,朝班长道:“虎子,你先带着大家自习,我出去一趟。”
林婉儿跟着民兵往公社走,刚到门口,遇到了贺铭,“你也来了?”
贺铭看她一眼,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进办公室,就见林福厚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抽烟,看见贺铭了,眼神那叫一个恐怖,咬牙切齿道:“贺铭!我们家这么对不起你吗?”
贺铭不明所以,没说话。
刘主任道:“福厚啊,你别吓唬他,贺铭同志,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你过来,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信?什么信?
林婉儿偷偷跟林福厚比口型,“怎么了,爸?”
林福厚把信丢给她,看看你找了个什么男人吧,咱们一家早晚要毁他手里。
林婉儿一眼看完,脸白了,手无力地垂下,看向贺铭,眼神有些受伤,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原著里好像没有这一出吧,原主犯下的错到底还是要惩罚在她身上吗?
无力,真的无力,好像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命运的无力。
贺铭心里像被什么捏了一把似的,避开林婉儿的眼睛,从她指间抽过信,看完以后,平静道:“这信不是我写的。”
别说现在他已经不恨林家了,就是恨林家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写信揭发。
像这种小地方,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揭发只会让自己置于更不利的境地,他才不会干这种蠢事情。
而且这内容一看就是从报纸上抄下来的,字那么丑,还什么待宰的羔羊,邪恶势力,血泪亲笔,他会写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
不会是知青点里的谁为了帮他写的吧?陈雪柔?不会,她不会干这种多余的事情。
贺铭心里一时还真没有人选。
“不是你写的?贺铭同志,你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今天会为你主持公道,也会还你自由,咱们黑水镇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下你高兴了吧?林婉儿呼出一口气,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大不了被扣上帽子批判,她认了,以后再也不用伺候这大爷了,一了百了。
这倒是个摆脱林家一家几口子的机会,但事到临头,贺铭心中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朝林婉儿看一眼,林婉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脸色有些苍白。
如果他真的承认了的话,林婉儿绝对要挨批判,搞不好还得进监狱,林福厚也逃不了……
林福厚道:“贺铭,我一直以为你这个人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难看是难看了点,最起码不虚伪,谁知道你能干出这种事来,你也别装了,我们家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来什么违心话,吃里扒外的东西。”
“福厚!”刘主任朝林福厚抬抬手,“你怎么到现在还……”
刘主任是真的不知道说这个老下属什么好了,这时候不该哄着他女婿吗?咋说话还这么难听呢。
王和平看戏状,他恨不得他们打起来呢。
“主任,这信真不是我写的,我也不知道写信的人有何居心,但现在我在林家……呆的挺好的,我现在的工作还多亏了……”
“这不还是权力诱惑吗?”王和平打断了贺铭。
刘主任看王和平一眼,“他说还是你说?”
贺铭说出刚才那两句话已经够艰难了,他虽然不恨林家了,但也不感谢他们啊,他现在吃林家的住林家的,工作也靠林福厚没错,但这些又不是他主动要求的,他在知青点也呆的好好的。
贺铭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
林福厚冷静下来了,察觉到了不对劲,“你的意思是,这信是别人冒名写的?”
“对。”
“你觉得会是谁写的?”
贺铭看向刘主任:“这信是在哪发现的?”
“你们村委书记的院子里。”刘主任现在也松了口气,能抓个典型固然好,但鉴于犯事的人是林福厚,他还是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贺铭跟林婉儿看向王和平,同时想到了王癞子……
“看我干什么?还能是我造假不成?”王和平怒道,你们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合,把我架这儿了,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贺铭:“我也不知道谁写的,反正不是我写的。”
“行吧,和平,这事儿就交给你查了,肯定出在你们村里,随便栽赃陷害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刘主任端起茶缸抿了一口,“你们都出去吧,福厚,你留下,我给你交代几句。”
除了林福厚,其他人都出去了。
王和平愤愤不平地问贺铭:“这信真不是你写的?”
“不是。”
王和平跟贺铭对视了几秒,蹬着自行车回家了,路上骂了不下一百句他奶奶的。
这个写信的人,最好别让他抓到了,不然他绝对不能放过他!
林婉儿刚才没错过刘主任说还贺铭自由时,贺铭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摇,她看向贺铭,真的很感动,“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趁机报复我们家。
“我也真心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林婉儿的眼神真的很诚恳,前所未有的诚恳,收起了吊儿郎当,漫不经心,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贺铭,那眼神似乎能化为实质,将人重重包裹。
贺铭僵硬地看向别的方向,梗着脖子道:“道歉有什么用?”
林婉儿笑了一下,“我回去上课了,你也去忙吧。”
等林婉儿跑出一段距离后,贺铭才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初夏的阳光下,林福厚出来了,拍了一下贺铭的肩膀。
贺铭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林福厚又拍拍贺铭的肩膀,很欣慰,“你今天表现不错,我林福厚承认你是我的女婿了。”
“不需要。”
说完,贺铭一扭脸接着下地干活去了。
林福厚摇摇头,今天终归是虚惊一场。
刘红梅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瞅着王和平骑车回来了,赶紧上去打招呼,“书记啊,你这是上哪去了?”
“关你屁事!”王和平脸色难看地丢下一句,远去了。
刘红梅更是不安了,到底啥情况啊?
“红梅!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孩子尿炕上了都不管,你在院子里愣什么呢!”红梅婆婆一鞋底子砸过来。
刘红梅回过神,“来了来了。”
红梅捡起鞋子给婆婆穿上,还没站起来,一脚被踹到地上,屁股都快摔成三瓣了,“哎哟!”
“我看你这婆娘心已经不在家里了,看上村里哪个汉子了,跟我说说,我去给你介绍介绍?”
红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妈,你说什么呢。”
红梅婆婆:“别以为不吭声就没人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天天愣愣怔怔的,没鬼就怪了!”
红梅公公:“还得叫兴儿打她,打一顿就老实了!”
“我去做饭。”
红梅低着头出去了,眼泪哗啦啦往锅里掉,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铭跟她一样,那是一只雄鹰,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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