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梅从林福厚哐哐哐砸门时就躲在外面了,她本来是还顶针的,这情况也不好进去,便“被迫”地听起墙角了。
听着听着,她竟对那知青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没想到他在林家受的是这种待遇,林福厚就仿佛她那催命鬼婆婆,林婉儿无疑就是她那又脏又臭的丈夫了。
他太可怜了。
红梅的心揪到了一处,恨不得冲进去把林福厚的嘴给堵上,还有林婉儿,她是死的吗?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爸骂她男人?
“给我滚出来,别忘了你在谁家住着,这房子还是我花了三百多块钱盖的呢,你敢把我女儿关在门外?婉儿,去拿斧子!”
接下来响起开门声,然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贺铭冲出了院子。
一张脸像块经最好的手工师傅雕琢出来的美玉,鼻梁高挺,唇线紧紧抿着,透着疏离和冷淡,深黑色的眸子里又压着一团火。
刘红梅往墙边缩去,不自觉地舔了下起皮的嘴唇,她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把目光垂下来,正好落到贺铭的手上。
那手是冷白色,骨节分明,无名指上长着一颗淡色的小痣,划过一道残影,从身边掠过。
刘红梅心跳乱了,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林婉儿小跑着追出来了。
林婉儿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怕贺铭一气之下离开了再不回来,赶紧去追他,她一把抓住了贺铭手臂,“你去哪儿?”
贺铭脚步不停,反手要把她甩开,林婉儿手腕转个圈扯住了他的袖子。
“滚。”贺铭神情生冷,甩了一下袖子,没甩开,又甩一下,那手指还紧紧攥着,他便仗着身高优势把手举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他现在的想法就只有一个,把这女人甩掉,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林婉儿不服输的性格也上来了,踮起脚尖就是不放开那袖子,扯来扯去,整个身体都快贴到贺铭身上去了。
眼看着那胸部就要蹭到自己,贺铭狠狠推了林婉儿一下,林婉儿朝旁边的麦秸垛摔去,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她下意识地去抓贺铭,于是贺铭也被她带了过去。
“……”
“……”
刘红梅看着那二人打情骂俏似的一通拉扯,又齐齐地摔到麦秸垛上,全身交叠没一点缝隙,嘴唇都快咬出血了,这到底在搞什么!
林婉儿鼻梁被贺铭下巴砸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胸前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咬牙道:“起开!”
贺铭嘴巴里钻进了稻草,身下的触感让他脑袋嗡地一声,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呸”一声,手撑在林婉儿头顶要起身,但他低估了麦秸的柔软程度,刚和下面的身体分开一点,胳膊又陷了下去。
这下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
“你干什么?”林婉儿避开贺铭修长的脖子,伸手去推他。
贺铭这下站稳了,眼神像要吃人一样瞪着林婉儿,头发垂在额前一片阴翳,肩膀上还沾着稻草,疯狂中又带有几分狼狈。
他感觉林婉儿是故意的,计算好了角度要跟他来个亲密接触,但他又没有证据,只感觉这女人贼心不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占他便宜。
林婉儿鼻梁又酸又痛,眼睛里泛出生理性的泪水,要是鼻梁真断了她饶不了贺铭,大家一起死!
她撑着麦秸垛,挣扎了两下才站起来,捂着鼻子,一双含泪的眼睛默不作声地跟贺铭对视,心想你还好意思瞪我?还不是你先推我的!
她还好意思装可怜?贺铭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婉儿眼睛里的晶莹,手一伸又把她推回了麦秸垛上。
“贺铭!”林婉儿吼道,你有病吧?
贺铭心里好受了一点,冷哼一声,把胸前的稻草拿掉,正准备扔到地上,不知怎的方向一转又扔向林婉儿。
林婉儿闭了下眼睛,偏脸躲开了,心中骂了声我CAO,手下也抓住了一把稻草,在砸向贺铭的前0.00001秒,又松开了。
她脱力地躺在麦秸垛里,眼睛在阳光斜射下变换着颜色,最后垂下睫毛,轻声问:“解气了么?”
贺铭一怔,没说话,不动声色地俯视着她。
林婉儿这次不急着站起来了,像被晒化了一样陷在麦秸垛里,缓缓道:“我爸态度确实不好,但你想一想,他一回来又是拿烟又是陪聊的,尽心尽力替你招待朋友,你呢,从头到尾拉着脸,最后还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他能不生气吗?就事论事,今天确实是你不对。”
林婉儿的声音从始至终很平稳,不含任何指责意味,只有一点点无奈,她知道贺铭的性格离不开他的家庭,他爷爷、父亲都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学者,母亲也是醉心戏剧的艺术家,一家子不谙世事,也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只潜心做学问,林婉儿尊敬这种人,所以即使她觉得贺铭性格差,也不会真正讨厌他。
但有些事情,她有必要跟他说明白。
她很少有这种认真的时刻,那道由下而上的目光像道结结实实的绳子束住了贺铭,让他想走,又迈不开步子。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一经造成很难抚平,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真的,你不用怀疑什么,我没抱别的目的,你早晚会离开这里,我只想在你在黑水镇的这段时间里,尽我所能地弥补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不说我爸跟我大哥,其他人没得罪过你吧?”
林婉儿说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她已经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恳了,至于贺铭有没有听进去,就是他的事情了。
贺铭仍然不动声色,方才冲动的洪流已经平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婉儿,眸底幽深一片,看不出情绪。
“你要是还想静静,我不会拦你,天黑之前记得回来。”
林婉儿想想,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身,背上头发上全是稻草,她随便拍了拍,擦过贺铭的身子往回走,看见红梅顿住了脚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我还顶针。”
林婉儿接过,“进去坐坐么?”
“不了,大后天我来找你。”说完红梅就低着头走开了,她没听清林婉儿说了些什么,但她刚才幻想自己才是被贺铭凝视的人,一时有些看呆了,不好意思面对林婉儿,只想赶紧离开。
林婉儿没放在心上,朝院子走,林福厚正在磨盘上抽烟,看见林婉儿问:“他人呢?”
“出去散步了,爸,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天天吵架也不是回事,以后你就退一步,忍忍他吧。”
林福厚长叹一口气,不管了,他再也不管了!当爹娘的,就是上辈子欠子女的!
“你们赶紧生个孩子,我不信他当爹了还这德行。”
林婉儿差点没绊趴在地上,话题怎么就转到生孩子上了,她才十八岁,贺铭也不到十九,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纪,生什么孩子啊?
不对不对,就算生孩子也不可能跟贺铭生,她宁可选周文韬,中周文韬的结局是扎根山村,一辈子投身于建设山村的事业当中的……
顺其自然吧,那些事情还遥远,先把男主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经过这一通折腾,林婉儿心力交瘁,实在不想说话了,回了西屋,第一件事是照镜子,确定鼻子没事后,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研究教材。
原主教小学一到三年级语文,课本是本省试用版,封皮上印着XX标语,知识非常浅显。
林婉儿感觉问题不大,一边翻一边做笔记,没多久就捋清了思路,就是没上过讲台,不知道怎么上课,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沉了下来。
还起了风,林婉儿把书合上,坐在窗边往外看,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天彻底黑透了,厨房冒起了白烟,狗毛抱着柴禾从院子里跑了两趟,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才终于出现。
林婉儿唇角微勾,把一条黑色围脖放在了贺铭枕头上。
贺铭回到西屋,带进一阵冷风,林婉儿打了个哆嗦,只听贺铭毫无起伏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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