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贺忱家。
“有人来了么?”客厅里传来代月的声音。
贺忱一早就起来了,正在浴室里擦头发,他无声一笑,假装没有听见。
果然,不一会儿,再次传来代月的声音,他惊喜的大喊:“哇~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蛋糕!!”
贺忱还是没有说话,他把毛巾放在毛巾架上,开始拿出来吹风机吹头发。紧跟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后,浴室门口伸出来一个脑袋,那脑袋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刚洗完澡的贺警官的美妙胴体,嘴角一扬问:“是杭天来过了么?!”代月知道杭天有家里的钥匙。
贺忱手上的吹风机刚拿出来,见这好奇宝宝一样伸出来的脑袋,就知道光洁的脖子下面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
贺忱头一拧,看着他,命令道:“先去把衣服穿上!过来洗漱!”
贺忱很是郁闷,也是跟这人同床那么久才知道,这人竟然喜欢裸睡!有时候睡觉前穿个内裤睡衣啥的,半夜去个洗手间回来就光着了。这让贺警官很是头疼。
代月吐了下舌头,蹭蹭蹭跑开了;艰难的在满是糖的衣柜里翻出来个内裤和白T恤,手脚并用的穿上。
这时候贺忱又想起来,对浴室外大声喊:“拖鞋也穿上!”
于是代月蹭蹭蹭门口,提拉起贺忱的拖鞋,又啪嗒啪嗒地小跑到浴室,站在贺忱旁边,镜子里刚好照出两个人。只见代月匆匆刷牙洗脸,嘴角的牙膏泡沫都没擦干净,雀跃的大声报告:“忱哥,蛋糕不是巧克力的!”
贺忱的T恤基本都是选宽松码的,这白t在代月身上有点宽大,刚好到屁股下面,漏出一小节内裤边出来。配上那张好看的脸,满是期待的大眼睛,微微张开的双唇,纯得杀人。
代月看着贺忱,两只眼睛放光,满是蛋糕;贺忱看着代月,两只眼睛也放光,心跳还咕咚咕咚加速,那模样有点□□涌动。
“厨房里……有粥,先去,去盛出来。”贺忱有点迷乱了,吞吞吐吐的说。赶紧打开吹风机冷风对着自己一个劲的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就是长那样他不是在勾人!
——妈的,他连呼吸都在勾人!
于是某人就蹭蹭蹭跑到厨房,花了两秒的时间研究怎么关火,花了五秒的时间成了两碗粥出来放餐桌上。其实餐桌上已经有贺忱提前准备好的粽子和小菜,贺忱在收拾粽子的时候不小心出神弄到身上,这才又洗了次澡。也是这个时候,预定的蛋糕到了,贺忱就让配送员先把蛋糕放在了进门玄关上。
“粥吃完再吃蛋糕!”浴室里贺忱又说,冷风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等他收拾好出来,代月已经消灭了一碗粥,一个蜜枣甜粽,还有两块小蛋糕。看这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蛋糕的架势,还打算再吃第三块,但是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后,贺忱知道他的胃已经到极限了。
(魏轻臣那晚要是拿回糖,等他的阿月回到家,一起吃完好吃的蛋糕。他的阿月,肯定比这还要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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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聊了些工作的事,代月要回局里开会,台风的救援上面安排潘永森总指挥,代月辅助。但观景台的案子基本由代月总指挥。代月一会到局里还要开会协商下面的部署和资源。此外,潘永森还主要负责资源协调以及如何应对媒体这些事情。而贺忱下面要去一些观景台施工的负责人郭丰家里——几次联系郭丰根本没有回应,贺忱决定今天一早去看看情况。
郭丰家在高淳区,离贺忱这边不远,几十分钟的车程。到小区的时候贺忱本打算让代月一起上去——自从知道长生榜的事情后,贺警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神经有点过敏,稍微离开视线就紧张兮兮的——不过看代月一副刚吃完打瞌睡的样子——贺忱其实今天起得早了,因为想要绕到郭丰家一趟——于是贺忱还是决定把车停在小区进门的地方,完全在小区保安的视线范围内,车窗摇下一半,留代月在车里小憩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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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物业是华南有名的绿城物业,安全人性化服务是他们的特色。带贺忱去郭丰家的是负责郭丰家那栋楼的管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人很精神,古道热肠,也很健谈。知道贺忱是警察来查一些情况,起先有点顾虑,后面很快就积极配合。
他们到郭丰家门口的时候,郭丰的老婆正在和对门的邻居发生争执。贺忱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邻居在门口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郭丰夫妻俩觉得摄像头侵犯了隐私。据管家说,郭丰和他老婆之前都找物业协调过好几次,但是这家邻居怎么也说不通。几次协商没有结果,郭丰夫妻实在无奈,就将邻居给告了。最后法院判定,让邻居调整摄像头的角度。
“前两天刚判下来,邻居还没有调整。这不台风刚过,又吵起来了。”
管家说着,开始协调两家的矛盾。邻居得知警察来调查情况,有所顾忌,也不再争吵回了自己家。郭太太略显尴尬,招待两人进了家。
郭丰家中式装修,原木色调,窗明几净,很是温馨。家里少有的装饰简约但很精致,看得出来女主人的品味。桌子和墙上也有很多照片——大多是孩子的照片。郭丰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毕业开始工作,女儿在国外念书。
郭太太是个温和质朴的人,刚才在门口也大多是邻居在无理争吵,而郭太太在耐心的听对方发泄。得知贺忱是警察,似乎有预料到一些情况,但是一直到礼貌的招呼俩人到家里时,都很周到。直到贺忱开始道明来意——询问了郭丰的去向,郭太太才面露忧色。
“是我先生他出什么事了么?”郭太太担心的问。
“并不是,您先不要担心。观景台的项目郭丰是负责人,我们只是来例行了解一些情况。”贺忱说,“您知道郭丰去哪里了么?”
郭太太忧色不减,但是还是配合回忆到:“凌晨三点多,观景台那边爆炸后,他担心工人和值班人员的情况,连夜开车就过去现场了。他说可能会很忙,事情处理好后会联系我。还说如果联系不上他,也不要担心。台风刚过,让我不要出去就在家里等着。我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一个人开车去的么?开的什么车?”
“他自己去的,开的是平时常开的那辆沃尔沃。”
轿车?贺忱皱了下眉,他了解到观景台那边最后安全检查清场的就是郭丰,据说要是只有值班的保安,项目经理邓涣,还有郭丰三个人有。于是继续问:“郭丰有没有提过,还有谁有观景台大楼的钥匙?”
郭太太摇头:“我先生在家很少说工作的事。不过他说那钥匙很重要,基本不离身,在家的时候会摘下来,但是只要出门就带在身上。今天凌晨出门的时候带走了。”
贺忱又了解了一些郭丰最近的情况,和常来往的人。但是得到的有用消息不多。郭丰基本不把同事带到家里。可以看得出来,郭丰在郭太太眼里是个工作认真负责,对家庭又很重视的男人。
郭太太最后还是担心的请求:“警察同志,您找到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可以么?”
“好的。”贺忱答应了。
“最近两天还有大雨,窗户要关好。”管家在临走前说,“如果外出有事来不及,可以在业主群喊我们来帮忙!”
“谢谢!”郭太太说,送两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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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刚下楼,就给代月打电话。但是一直未接听,贺忱的神经跟着紧绷起来。他再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跑向小区外他们停车的地方。但是那地方停的不是他的车,贺忱越来越紧张了,一边快速在四周寻找,手上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的按下再次拨动,又跑到门卫这边询问。
“对面刚才有辆suv,就停在那里!”贺忱指着刚才停的位置问:“注意到车去哪了么?”
保安见人紧张又严厉——刚才进门的时候因为是警察所以对贺忱有些印象,但是没有关注对面那辆车。保安还以为有什么事,一副不想惹事的样子,连连摇头。
贺忱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立刻向前面的巷子跑过去,手上的电话不停的打过去,一边又一遍,那“嘟——嘟——嘟——”的铃声一次次的揪着神经。
人呢?!
接电话!
终于,贺忱在街道拐角处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贺忱手机还在耳边,一直没有拨通,他这个距离看过去,能看到摇下来一半车窗里的那个人的轮廓。
贺忱向那车跑过去,靠近前站定缓了口气儿,用力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贺忱的动作太大,副驾驶上小憩的代月听到动静,皱着眉慢慢睁开眼睛,瞧见是贺忱,揉了揉眼睛说:“回来了。”
贺忱有点冷淡:“刚才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你给我打电话了?”代月摸出手机,一看,还真是,“贺任务”十几个未接来电。
代月迷糊着说:“哦,刚才睡着了,没听到。”
贺忱有点恼了,但是还是压着音量问:“车挪了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那位置挡道人家店了,我就往前挪了点儿。”代月手背揉了揉额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说:“还以为你要过一会才能出来呢。”
“……你!”贺忱谴责的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代月这才迟钝的感受到贺忱满眼的焦灼,马上识时务的承认错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贺忱顿了三分之一秒,立刻骂道:“你知道个屁!你压根就是惦记家里的蛋糕才认错的!”
代月头一歪,给看破了也面不改色,还有理有据:“就你能惦记我,我就不能惦记蛋糕了?”
“这是一回事么?”贺忱瞪着他,刚要开展严厉批评,见这人眯着眼看着自己,突然觉得两人都有点不正常,气笑着骂了句“闭嘴吧你!”,便启动了车子。
代月只挑挑眉,果然闭嘴了,但是刚才那么一闹,睡意是没了。
俩人安静的看着前面的红灯变绿灯,又开了一段路。
“你太在意了。”代月安静了片刻又开口,心中萌生隐隐的担忧,又说:“这不太好。”
贺忱扫他一眼说:“领导这是是在教我怎么当警察么?”
代月耸耸肩,没再说话,他不想为这种事争论什么,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完全把个人感情排除在办案外的人。当然贺忱明白代月的意思——太过关注,容易感情用事,反而不能可观冷静的处理事情。
“我拎得清。”贺忱说,车子转了个弯,“先送你去局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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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把代月送到上京中心楼下,没有上去,看着代月上楼后直接去了观景台废墟。早上龚灿来消息,他们在观景台那边发现了一具男尸,已经确认身份,是值班人员段浩。龚灿同时联系了sac,秦回和林让已经到达现场进行初步勘察。
观景台废墟周围的建筑,部分建筑开始修葺工作,上京第二高楼的华旗银行大楼外层损坏程度过大,是否修建尚未确定。废墟的搜证工作仍在进行中,110,119,120的电话全线繁忙,全市消防大队全部投入,黄士宁手下的人轮班展开搜救工作,休假人员也全部召回以应对紧急情况。龚灿这边同时调了秦湾分局的协警一起来,从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7*24持续搜证了。
原本在医院的裴晓闵本是来废墟这边送午饭,见这恍若末世战场的场景以及大部分非职业消防人员进展,决定留下来协助龚灿工作。裴晓闵经过申请,征用了几辆吊车和挖掘机,并且通过唐九春号召上京越野车队的车手,一起来观景台废墟展开搜证工作。
贺忱赶到现场,换下来的晚上持续工作的几批人员,横七竖八的躺在废墟石板上短暂休息;还有刚换下来的,正抓紧时间在吃外卖补充体力——有的在正在加油的吊车头,有的蹲在废墟上,还有的坐在倒下的垃圾桶上就狼吞虎咽起来。废墟上新换上的挖掘车一直在工作着。
贺忱和给大家发饮料的同事打声招呼,来到发现段浩尸体的地方。龚灿他们是在一堆断石板和大门下发现的,段浩被挤压在一堆税及钢筋板中,也因此尸体没有被爆炸火力过度损坏。
尸体旁边,秦回双手戴着橡胶手套,从段浩的脖颈开始检查,他双手试探尸体的软硬,又将尸体翻过来检查后背:“尸温显示死亡时间是台风当晚凌晨三点到四点。”
“死因呢?”贺忱站在旁边问。
“全身粉碎性骨折,肋骨和额骨也几乎粉碎。”秦回说,将尸体平放,接着一手翻过死者的头,打开他的嘴巴向里观察,继续说:“喉咙间却没有一丝灰尘。”
贺忱蹲下来:“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在爆炸的一瞬间,就停止了呼吸。”
秦回抬头看了贺忱一眼,说:“没有什么痛苦,他是在梦里离开的。”
秦回招来工作人员将尸体装进尸袋,贺忱来到一旁搜证的林让这边。
“你这两天不是请假了么?”贺忱问林让,他听杭天昨天提过,林让说家里有事想要请两天假。
而杭天此刻因为段浩家人联系不上,已经前去段浩家告知认领尸体,并且做例行调查。
“我妈要做一个小手术,不过有幸姐照顾。”林让说,正给一扇断门拍完照片。
“要是有人挖你,可千万得和我们打声招呼。”贺忱笑了一下,说:“我和祸水还有老秦凑凑钱,看能不能把挖你的人比下去!”
林让正低头看拍照结果,脸上有了些笑意。
林让单亲,西北地方人。父母结婚后生下林让,但是林让的生父重男轻女的厉害,而林让妈妈的身体又不适合再生,两人就在林让出生后不久离了婚。离婚的时候,林让的生父留给了母女两人一套小公寓,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们母女俩。林让大学一直半工半读,毕业后几年,把身体不好的妈妈接到上京照顾。
林让妈妈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几年前起,在同事的介绍下,请了疗养院的护工幸姐帮忙照顾。幸姐上京本地人,子女都成家且独立,幸姐一直自食其力,从事护理工作小二十年了,工作非常负责,专业技能过硬。这期间林让的妈妈有几次情况非常不好,林让有过辞职在家照顾和陪伴妈妈的念头,但是一方面又割舍不下肩膀上警徽的这份责任。幸姐在此时多次鼓励林让,不要放弃自己的工作,林妈妈这里她完全可以照顾。幸姐的支持和理解,让林让少了很多后顾之忧。于林让而言,幸姐已经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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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让毛刷扫开门锁上覆盖的灰尘,示意贺忱:“看这里。”
贺忱靠近那扇门的锁扣位置,灰尘去除后,漏出清晰的断裂面。贺忱仔细观察那断痕形状:“这种痕迹,截面断裂?”
林让点头:“没错。门在反锁的情况下,因为爆炸而产生的极大冲击力,瞬间断裂,产生这样的裂痕。”
“这就印证了老秦那边的初步判断结果,关上的门,死者是在爆炸的一瞬间离开的。”贺忱站起来,远远的望了一下周围的废墟,阴沉的说:“也就是说,我们又多了一位受害者。”
凋零的幕墙上广告依旧——记者镜头切换到观景台废墟这边,恍如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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