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行动的事情,李重开只大概说了下,墨西哥那边团伙可能流窜到境内,似乎是关于长生榜的事情,所以从丁美强案发现港口的毒品之后,溯源到川藏那边,董今生张绘联合郝平在长宁那边行动的情况,一起策划了这次行动。
当然贺忱也大致猜到了一些情况,按照行动以及这几次围剿——吴刀,大厂那边抓捕樊川,虽说都是柳州堂的交易,但是自从候慎之有卷土重来的传言,以及几次交易的惨痛代价,多疑的盛洲似乎已经放弃高索在上京这摊子。
高索行动后,没有人在上京镇场子而小战小火频生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么,盛洲和金雀榜主同时见代月的缘故,真的只是为了开榜么?
带着如此的疑问,贺忱来到了李重开所告知的地点。市中心的一家私人医院——贺忱听说过这家医院,医院对面是众人皆知的领运生物科技大厦,周遭是上京最繁华的经贸中心。更远一些的地方,是正在建设的观景台大楼。从上京中心23楼,可以看到这边的繁茂。
虽在最繁华的地带,深夜的灯光下,这家私人医院看起来很是安静。还未进大门,贺忱就发现了守在医院门口靠内侧的万嘉。
贺忱和万嘉见面不多,上水塘事件后,代月一直安排万嘉在由娜记者身边——那时候贺忱还以为代月只是为了支开张绘安排的人。他听代月提过几句,说是万嘉以前是个军人,曾经参加过两年的战争,退役后也一直在部队工作。
万嘉就站在门口,后背稍微靠着点墙壁,但是整个人很是挺拔,似乎不眠不休的卫士,一直警惕的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微弱的门口灯光下,丝毫掩饰不住那双眼睛中的坚韧和犀利。贺忱惊讶的发现,从他下车开门那一刻起,万嘉尽管看起来一动也没有动,但是似乎就一直同时关注自己的动向,并且留神周遭的一切。直到贺忱走进长长的、空荡荡的走廊,万嘉的视线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自己。
而一进走廊,贺忱先是看到走廊尽头的长凳上,谈叙微微一愣后缓缓站起来,脚没有动,很快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带玻璃窗的大门内,再次转过头望着贺忱走近来,带着些许的迷茫。
贺忱看了一眼憔悴又克制的谈叙,视线定在走廊尽头那扇玻璃窗后,慢慢的靠近,那玻璃窗内白色的墙壁、冷蓝的输液管、旁边不休不歇的仪器,还有一动不动的躺在氧气罩下的那个人,一点点慢慢映入眼帘。
贺忱在长凳旁边驻足,注视玻璃窗内。正如李重开所说的,他看起来不太好——很不好。也正是这一刻,站在病房门外,隔着那个透明的、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冰冷反光的玻璃,贺忱才意识到:他对代月——躺在那里的那个人,那个他认识到现在,却还是那么遥远……他从未如此诚惶过,他原以为,从秋水湖到琴湾区绑架案再到钱溢的爆炸,他们已经更进一步了,却没想到越靠近,越遥远……
他此刻真的好想见一见魏轻臣,那个陪了他10年的人,他想知道魏轻臣——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又想起那封诀别信上的情真意切:
“……如三生有幸,得你瞬间,今后风雨不惧,海角相随。
如果此生无缘,愿倾我所有,换你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贺忱忽然有点明白魏轻臣为何会那么说,为何在十年相伴相守后,依旧感觉从未真正得到他,却依旧期许得他瞬间。
咫尺天涯。
贺忱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再没有多少动作。他刚才来的紧急,一路上出了很多汗,此刻在阴冷的医院长廊停下来,身上的汗液也慢慢冷却,这一坐下,竟然不觉浑身骤冷,打了个冷战。
谈叙再次望了眼病房内的情况,随着贺忱在长凳上坐下,拿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递给贺忱:“贺队,谢谢。”
贺忱抬头看着他,没有接那矿泉水。
谈叙微微低下眼,发了胡茬的嘴角微微动了下,将矿泉水几乎塞到贺忱手上。
“他看起来,比来上京前好多了。”谈叙说,满眼的真诚。
贺忱双手抓着矿泉水,没有说什么,他们安静的坐着,月色在走廊上慢慢走。
十几分钟后,贺忱干巴巴的说:“别告诉他我来过。”
说完,贺忱把矿泉水放在长凳上,没再看那病房一眼,起身向长廊外走去。
他脚步不徐不慢,但是一步也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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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上京墓园。
贺忱和龚灿带了鲜花和酒,来到陆见峰的墓前。墓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打扫,有时候是贺忱,龚灿也常来,他们其实很少在墓地碰到唐九春——但是他们都知道,唐九春是来过的。
贺忱、唐九春、龚灿,还有远在滇州的殷庆同班,大学室友。陆见峰是他们在上京警官学院大一届的师兄。上京警官学院第一年,有师兄带新师弟的传统,陆见峰就负责带贺忱他们班。
陆见峰是一位非常令人敬仰的师兄,也是他们那一届最优秀的警官,为人正直果敢,行动果决。毕业后顺利进入上京警察局,后来在十几年前缉毒行动中做卧底——这是贺忱他们在正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后,在陆见峰牺牲的消息传到警察局时,他们才知道的。
墓园最常来的还有陆见峰去做卧底前的恋人——任丹,那是比贺忱他们还小一届的师妹,他们的恋情无限暂停于陆见峰做卧底时。
在贺忱逐渐负责起缉毒大队的工作,有几次和柳州堂他们过招,贺忱一直以为消息都是他之前的线人或者进入敌方的同事传来的,但是有一次行动,也是贺忱登报的那次重大行动中,贺忱到行动收尾才知道,那个进入柳州堂传递消息的竟然是他们那个师妹。
那次围布的是高索手下的一个三把手——那三把手是个头上顶着生殖器的货色,任丹作为线人为了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将消息送出来,险些遇害。
“如果我知道是你,绝对不会让你去做接头人。”贺忱记得自己当时在医院里这么对任丹说过。
也是在那个时候,由娜记者的访谈中,贺忱说出了那句他丝毫不后悔的话——实际上他的队里,不是没有女警察。只是相比较男警官,她们会先在一些相对安全的岗位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像大多数人名警察一样,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不似外界所传的那样,会被贺忱以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调离到其他队里。因为贺忱深知,一旦外界对他这个“不尊重女性”的印象根深蒂固,偶尔女警因为负伤或者其他原因的调离缉毒队,都会被冠名一些固定的标签——只是贺忱也不愿意花无用的心思去解释这种事情。
但是“保护姑娘,贯彻落实”,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上京缉毒队甚至上京中心的首要准则。
后来任丹也离开了贺忱的缉毒队,在上京开了一家“小丹青”洗浴中心,其中也偶尔为贺忱留些眼线。与胡喜差不多,成了一个“无名有实”的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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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忱和龚灿从墓园出来,上了墓园外的一辆黑色凯雷德。殷庆之前连夜赶过来的,昨天在医院很晚才离开,又难却燕子的盛情吃了顿原汁原味的小龙虾烧烤大餐,要不是今天殷庆是唯一一个比较适合开车的人(贺忱和龚灿的伤都不太方便),才不至于被灌得睡上个三天三夜。不过昨天也够呛,殷庆不仅吐的干干净净,大早上的俩眼都还肿着。现在正得空在车上眯了会。
殷庆家里的事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殷庆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殷庆的妈妈带着殷庆改嫁,婚后有了一个小他几岁的弟弟。新组建的家庭并没有因为新成员的到来而有所偏颇,他们一家人对殷庆都很好,就连离婚后殷庆的亲生父亲组建的新家庭,也把殷庆当做家里必不可少的家人。
殷庆曾经说过,别人父母的离婚,感觉总有一方的世界坍塌似的,但是到他这他就是有了两个家。就是在这样的母慈父爱的环境下,造就了殷庆一直佛系处事待人的性格,他的生命中似乎不缺什么东西,对于很多实物看的很随意。偏偏不知咋的,和他那个小几岁的弟弟一起,从十几岁就开始琢磨起佛法之道,甚至匪夷所思的念佛经盘珠子——无论是在大学还是从警的这些年,殷庆手上那珠子盘的是越来越人珠一体。
而一年前,殷庆那美貌如花的妈妈和老当益壮的继父老来得女,家里又添新成员,贺忱和唐九春还去喝过满月酒。唐九春甚至三翻四次的琢磨介绍唐唐和殷庆的小妹妹认识,顺带定个娃娃亲啥的。
贺忱和龚灿上了车,贺忱坐的副驾驶,龚灿上了后座。殷庆手上盘了两下珠子,迷瞪着睁开眼,嘟囔了局贺忱他们都听不清的指令,谁知这通人性的凯雷德漂亮的女声立马识别出来:“为您导航“小丹青”洗浴中心……”
龚灿和贺忱心领神会的挑挑眉。(哈哈)
车没开多远,殷庆口齿清楚了些,撇了眼旁边的望着阴着脸窗外的贺忱,问:“哎,你那小男朋友呢?”
——殷庆知道这事,完全是龚灿龚大队长的功劳。当时安排琴湾分局的警察调所有的监控,刚好拍到爆炸后贺忱和代月在车前发生争执的一幕的全部经过。龚灿先看的那监控,于是“好心”的把那段视频“重要片段”剪辑并且私藏起来,而后更加好心的将视频转发给贺忱——也正因为如此,贺忱才帮龚灿送唱片到监察部(所有上京的警察都知道贺忱是如何不愿意和监察部的人打交道),并且贺忱“慷慨”的派杭天等缉毒大队的警员们,协助柳双去上京各大垃圾场翻垃圾。
至于殷庆是怎么知道的,完全是因为昨晚喝完酒打电话拿错了同样醉醺醺的贺忱的手机……
“跑了。”贺忱面无表情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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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傍晚,上水塘郊区老别墅。
代月站在老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俯视老别墅院子外。黑色轿车上,张绘站在车外,和面对老别墅的边杰说了几句,他们深情阴沉。代月能读懂一些唇语——在少女山的时候,为了知道哪些同行的学员在说些什么,他和其中一个德裔学员学习的,他其实有一点基础,学得也快。
代月隐约能读出,他们在谈媒体上近些时间一直报导的建京航线飞机坠毁的事情,据报道而言,当时的机长和副驾驶员同时遇害,遇害的时间和长宁在边境的那次围剿时间巧合的对应上。
之前多少听了些传言,说飞机行程本来安排是张先生乘坐的航班,但是受到洋流和台风天气影响,航班改线,那班航班提前行程,后来在起飞没多久就出事了。
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尽管媒体没有大肆报道,但是似乎也没有人刻意想要掩盖这个言论。代月没有再读下去。没几分钟,边杰离开了老别墅。张绘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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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个临时搭起来的办公区,万嘉在二楼楼梯口站着,没有靠近办公区。三楼下来的古老吊灯下,一张厚重木质长桌就是办公台,办公桌后一张投影仪投射在洁白的墙壁上。靠近楼梯的一侧桌子上,董今生正坐在长桌旁,一边观测旁边监视器上的移动路径,一边和王为圈定面前一张地图上的可能位置。
而长桌靠近墙壁一侧,包均正坐在电脑面前,和一个穿紧身衣的姑娘盯着反复听着录音。那姑娘代月也认识,名叫毕帅帅。她是长宁汪局长手下的得力干将,代月在鹰潭的时候,曾和毕帅帅他们队合作过几次,毕帅帅和鹰潭救援大队的焦蔷并称边境线上的霸王花。
调离包均出来,协助琴湾区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本次行动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专业人士。行动早在一个月前——柳州堂在边境的那次内斗就开始了,而不久前建京航线的飞机坠机事件,无疑是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本次计划。
本次行动张绘和董今生选用的都是代月熟悉的人,尽量少用监察部的人,一方面考虑契合度——这些人对边境和金王朝的熟悉程度是行动的必要条件,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代月对监察部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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