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依旧一片混乱,刺耳的声音不断涌来,医护人员将防爆组的几个同事放上担架,送进救护车。那个提示的警察手上最严重,已经先一步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龚灿在爆炸时被防爆组同志拉开,侥幸受伤没有那么严重,胳膊和前胸的伤口稍微消了毒,已经在勘察现场。
车上火已经灭了,发烫的浓烟依旧,稍微靠近车辆的时候,还是热气逼人。那车车顶全部炸开,车头和车后半身已经面目全非,黑色的灰烬混着血肉黏在半拉车身上。
钱溢胸部以下膝盖以上全部炸开,他的双手还我这方向盘,已经僵直,脚边的手机融掉了,双脚倒在车底,半截身子靠烧了一般的安全带捆在车背稍下来的车座钢骨上。
一如那个黑桃K的下场。
“这个,在车底发现的。”贺忱把扑克牌交给技术员林让收起来。
龚灿瞥见那扑克牌:“黑桃K?”
金雀花杀手组织肖克,龚灿是听说过的,再加上之前马斯的案子……
“当时在这里。”贺忱走到驾驶座旁边,那门早就被炸飞了,他指着车底门合上的位置:“那张扑克牌就在这边。”
龚灿蹲下来,看着贺忱指着那位置:“我们一路追过来,钱溢根本没遇到什么人,夹在这个的位置,开关门的时候很容易掉,也不像是上车前就能碰巧留下的。”
贺忱环视一周,周遭记者和群众渐渐多起来,他脸上阴霾越来越重:“最有可能的是,钱溢将车开到广场上停下来的时候,防爆组来之前,那些围上来看情况的人。”
“嗯,当时确实是围上来很多人,大多都是原先就在广场上。”龚灿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周围所有能发现的监控,都已经在调了。”
“爆炸源什么情况?”贺忱问。
“下面的那个炸弹,连着车身,也就是说只要开车门或者车窗,就会引发爆炸。但是爆炸威力并没有那么大。刚才防爆组和技术员来查过,爆炸源在差不多靠近的位置,因上面的爆炸而连带引发座椅下方的爆炸,是远程遥控的。也就是说,远程遥控的哪个人,可以随时让整辆车在这一路的任何地方引爆,或者说……”龚灿停顿了一下,调整脑中一下子闪现的用词,看着那张蒙灰的,尚未名目的脸,想起之前钱溢跳下来的时候,那一瞬间痛苦的表情,继续说:“让他在任何一个地方引爆……”
两人不觉后怕,之前见钱溢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个行走的危险源。
“既然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把人引到秦湾广场呢?”贺忱再次望了远处来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距离上关最近的广场,就是秦湾广场……”
“而且很可能爆炸源很可能在他身上,或者,就在他体内……”龚灿补充说。
贺忱回忆当时在新泰南苑的场景,似乎没有多少食物,马仔人体运输,这在毒贩子是常用的剂量。
“柳双他们已经去新泰南苑查证了,梁欢法医那边也来了一趟。”龚灿这时候啐了口嘴角的血沫,他身上这件花衬衫,彻底不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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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灿忙着收拾现场期间,这边医护人员上来,帮贺忱处理伤口。
这时候韩光火急火燎的过来,“贺队,贺队!”
贺忱和龚灿闻声过去。
韩光跑上前来大呼道:“贺队你快去看看,那边交警说你的车被偷了!”
龚灿一吓,问:“什么情况,慢点说!”
韩光赶紧喘口气道:“就是那边,刚才有同事过去,看到……”
这边,龚灿见贺忱已经向那边过去:“哎,老贺,别动火啊!”
“知道了!”贺忱按着眉骨向他那车边走去。
——被偷了?
贺忱边过去边看那边,果然有几个警察围在他那车边,来回转着似乎在勘察情况。
——人在上面怎么可能被偷,还是,还是他已经走了?
贺忱那车钥匙还在身上,已经1个多小时了,如果人走了的话,车肯定是没上锁的……
——他就这么走了?
贺忱在车远处停了几秒钟,另一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几个警察似乎在交流什么。
贺忱揪心的叹了一息,看了眼远处的湖面,闷头向车那里过去。
“贺队!”那警察先打招呼,“你这车窗被破坏了,看样子是想要偷车……”
贺忱从车头绕过去,他没看车内,瞥了眼那车窗说:“哦没事,车不是还在……”
“幸好龚队让我们在周围查监控看的及时,发现你这车被破坏还进了人……”
贺忱飞速的转头过去,就在那车内,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紧紧系着安全带的人,正尴尬的缩在驾驶座上。
在小警察不停的汇报情况还要求人下车的命令中,代月为难的不知所措,怀里抱着那个外套,躲着几个小警察的呵斥拉扯,是死活不肯下来。就在看到贺忱的时候,见贺忱忽然出现,那眼神明显是想要求助,可是见贺忱那么注视着自己,却再次低下头也没有开口。
贺忱足足恍驻了半分钟,在几个警察推搡和叫喊中,将视线从处境束手无策的代月身上移开,短促的笑出声来,对那警察说:“好了我来解决吧,你们龚队那边等着要监控,还不快去忙!”
几位警察互相瞅瞅,纷纷应了声立刻识时务的点着头去忙了。
代月望着他们离开,终于松了口气,抬头正瞧见贺忱胳膊架在打开的车门上,看笑话似的低头看着自己。
代月是有些生气的,但更多的事刚才狼狈的窘迫和此时被盯着看笑话的难堪,他脸上本就急的红了,现在这边被盯着,脸色气的都有些发白。
很短的距离里,两个人的视线接触,互相试探并且打量的注视着彼此。很快的,贺忱明确的接受到那眼神中的怨气,就像是故意一般,贺忱盯着那双眼睛,忽然间俯冲下去,代月条件反射的稍一后撤,但是立刻定在原地,满眼惊讶但是并没有躲开。
贺忱就在紧贴着代月的面前停下,紧抓住不放那双眼睛,稍一错开,伸手环过代月的身子去解安全带。
“啪”地一声,随着安全带被打开,贺忱贴在代月耳边,异常轻柔道:“代月,你记着,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无论面临的是什么,我不会后悔。你也,也不要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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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现场,郑观已经将最后一个受伤者带离。林让已经拍照留证完毕,部分证物已经送往sac痕检查。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拉起来的警戒线,尚记得不久前的一场恶行。
警戒线外的消防车边,龚灿靠在车轮的位置,他脱了花衬衫,拧成股绑在胳膊上,夕阳下沉默的望着那烧成炭的面包车。
“董处那边说,和钱溢通话的手机暂时还没有消息,最后一次定位在新泰南苑附近,但时间是昨天的。”见贺忱和代月过来,龚灿抬头说。逆着阳光,他的脸色很难看:“九春那边来消息了么?”
“还没有。”贺忱说,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的消防员,视线走到马路上:“应该还在跟着。”
龚灿注意到贺忱看过去的方向,诧异的瞥见,那路口上开下来的骚紫色车,不敢确认问:“那不是……不是九春的车么?”
“是他的车。”贺忱关注着那车停下,更加诧异的看到,杭天从车上下来。
“杭天?”贺忱望着那边,扬起手招呼了下。
杭天在人群中搜索,还一边拿出手机,拨通前发现贺忱在招手,挂了电话小跑过来。
“老大!恭队!”杭天大喊着过来,贺忱使了个眼色,杭天立刻停止和代月打招呼的话,只是对代月笑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开了九春的车?”贺忱问。
“春哥两个多小时前打电话,让我去44高速路口提车。”杭天说着,钥匙拿出来给贺忱:“我到的时候车就停在应急车道上,车灯撞坏了,看样子是出了点事故,钥匙还在上面。”
龚灿和贺忱互相看了一眼,盯着杭天问:“他不是跟踪……他人呢,没车怎么追的?”
“……额……这个”杭天支支吾吾,决定如实招来:“春哥说他撞了辆车,当时情况紧急,然后就……把撞那车买下来了,开着那车去追人了……”
贺忱:“……………………”
龚灿:“……………………”
当时的情况是,唐九春那车一路跟到44高速,但是前面那车也是狡猾,几个错位唐九春在小道上不占优势,擦了边上的一辆老蒙迪欧(注:原型为16年款蒙迪欧)。唐九春觉得他这车可能有点扎眼,容易暴露,撞车后直接把X7双闪停路边,飞速上了前面正要下来来个三百回合聊事故问题的车主的车,带着车主一起追起来。
路上更是不耽误的打电话给杭天提X7,顺带以绝对无法拒绝的价格把老蒙迪欧买了下来,支付宝转账车主,并且在下高速的空档把车主放下。不仅没有引起被追踪车的怀疑,而且完全没耽误追踪速度。
贺忱已经无言以对了。倒是龚灿见多识广感叹道:“能干出这种事的,我倒是也听说过一个。”
贺忱:“嗯?”
“两年前。当时买下车的人是前上京副市长储广的女儿,储楚。”龚灿说,看着贺忱:“听说她在车祸中受了伤,没来得及抢救。”
当年那事故,是唐九春管辖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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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春一路追那车下了44高速,车信息让单乔那边调查过,本是某家物流小公司的货车,前段时间被人压身份证租赁了一个月。不出所料的,那身份证是伪造的,身份证上的人是网图拼凑起来的。
那车在下高速前,在一个休息区吃了点东西,并且加了油。唐九春仔细观察加油时候的情况,看加油的时间,是肯定满箱了。开车的人很是谨慎,唐九春没有轻易靠近。加油后联系单乔调加油站和休息区里面的监控——他记得休息区的监控在这段的建设很齐全。
可是单乔那边来消息,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那人一直低着头,很是谨慎,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而没多久,那车再次开上44绕城高速。
唐九春一直跟在后面。
下高速前,唐九春留意到高速后的一个红绿灯似乎有些异常——这边离市区远,很多信号灯有问题也来不及修,就像现在44高速口下了的这个。而那辆货车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以至于下了高速上路的时候,直接闯了红灯。
唐九春此时嘴角终于浮起笑意,再次联系龚灿调44高速路口红绿灯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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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灿贺忱此刻正联系交管所申调了监控过来。
“已经追到那边去了?”龚灿打开电脑上传来的一张照片,货车闯红灯的照片,离得还比较远,清晰识别后也看不到脸。
“我记得,闯红灯要拍两张照片的。”贺忱这个时候话没落,那边果然又传来一张。
龚灿再次清晰放大处理,货车里那张脸终于有了名字。
单乔将人脸信息比对结果发来,此人正是“应磊,”那个再绑架期间频繁和钱溢联系的机主。这人几年前因为盗窃罪被抓入狱,一年前才出来。
“媒体那边没有透露钱溢的消息,钱溢的手机已经在控制范围内,并没有外界呼入的迹象。”龚灿说,看向贺忱:“应磊暂时还不知道钱溢的事。”
贺忱沉思片刻,道:“钱溢说他们之后很少联系,“那个人”不太相信钱溢,所以都是和应磊联系。如果应磊不知道钱溢这边的情况,那这个时候,他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是去和“那个人”接头么?”韩光这时候说:“赎金已经拿到了,而且在钱溢那边只发现了很少一部分赎金,大部分很可能还在应磊那边,也许……”
龚灿摇头:“不大可能,等柳双那边去新泰南苑对面的安置房查一下,但是,如果仅是为了交接赎金,为什么还特地租一辆车?”
贺忱点头,他也怀疑根本没那么简单:“而且,还是那样引人注目的车……像是……”
“……像是去运什么大件的东西……”代月这时候轻声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闯红灯照片:“可以把红灯后面的路标放大一些么?”
“可以。”龚灿把电脑上的路标放大,那蓝色路标上面白色字体写着:上京港:10公里。
龚灿再次受到唐九春那边的消息:“九春说,应磊在下44高速的第二个路口停了。他没太敢靠近,怕被发现。像是在等什么……”
杭天困惑道:“等什么?”
贺忱代月低头慎思,几秒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眼神相互注视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等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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