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代月依旧早早醒来。季临已经起来,正在收拾店里的东西。很多季毛毛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季临见他出来,放在手中的东西,蹲在季毛毛窝前,低低地说:“铭哥,他爱人去世了......”
代月微微一愣。
季临簌簌念叨:“阿月,你知道么,我幻想过,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就是,在见他女儿之前......他女儿,很可爱,跟他很像,特别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代月一时失语,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这时发现季临的前胸新纹了两个字“行知”,代月记得,那是薛兰铭学校的校训。
季临摇头,猛搓了一把脸说:“阿月,我总觉得,那么可爱的小女孩,该有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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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的店离sac近一些,代月一大早就到了sac。
Sac原本是一个小的法医工作室,创始人是贺北棠——原贺院长,还有秦沧-现任院长。两位是大学同窗,毕业后一手创建起sac的雏形。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靠着对司法敬畏和对真相执着的初心,没明没夜的工作,苦活难活其他地方不敢接的,他们全都大包大揽。那时候条件艰苦,就几间平房,雇不起帮手,“礼堂”的尸体还被偷走过。
二十年了,Sac成为了上京甚至华南地区最权威的司法见证中心。荣誉墙上,满是荣誉嘉奖,那是sac二十年来打下来的江山。那荣誉墙的最顶端,两位创始人的照片。上面的两个人,光芒依旧。
代月站在荣誉墙墙下瞩目,刚吃过早饭从秦湾食堂回来的杭天路过,望那照片一眼,自豪的说:“贺叔叔年轻的时候帅吧?可惜我没能见过他真人。听秦院长说,贺叔叔当年可是学校蝉联好多年的男神。是特别好的一个人。”
贺北棠在sac建立的第四年就意外去世了,但是sac荣誉墙上他始终是第一位,职位是院长。秦沧以这种方式铭记他的老朋友。
那年贺忱刚当警察。
实际上代月觉得,贺忱剃了胡子,和贺北棠年轻的时候还是很像的,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坚定和耀眼。只是现在的贺忱少了那么一份平和,多了一份执着。
(上帝在创造贺忱的时候,拿了和贺北棠一样的配料,可能觉得上京冷,就多加一份脸皮。)
代月仰望着那照片:“嗯,特别好。”
杭天此时仰头瞻仰,学着贺忱那样敬了个礼:“贺叔叔,队长今天又迟到了!我代他问您早啊!”跟着去楼上取材料了。
那是贺忱每次来都会准时送达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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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天走后,代月看着那照片上的人出了神。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个人,然后耳边阴森森飘来一个声音:“听葛老说,你身上有不计其数的痕迹,堪比刑侦记录史,是一个行走的犯罪博物馆。”
代月对人的靠近有点儿不自在,稍微挪开了些:“有事么?”
秦回白大褂上还有点刚解刨的血迹,戴着皮手套两根手指招呼了下:“有东西给你过过眼。”
代月跟着他进了解破室。
刚清理干净的解刨台两边——其实就是全丢洗水池那边了,俩人面对面站着。
秦回把一个用专用塑料袋装着的弹壳放在解刨台上,推向代月:“这弹壳你有印象么?”
代月低头看那弹壳:“为什么问我?”
秦回也不绕弯:“这两颗一颗是从337先生身上扣下来的,另一个是杭天王俊泽在河里挖泥挖出来的。经验证,出自同一把枪,同样的材质大小,应该是同一个厂制造的。弹壳大且不够精致,用料不够扎实,做工只能说一般。但是威力大,射进人体可能炸开,成倍的痛苦。近几年都没见过,普通的制造厂更不会生产。你们特警局在这方面经验多,你看看。”
“暂时想不起来。”代月说,把那弹壳推向秦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意这个?”
秦回:“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帮我查这弹壳的来源。”
“……我尽力。”
秦回看了眼门口,指着弹壳道:“十六年前,我刚来sac工作,解刨的第一个人身上,见到了一颗子弹。直击心脏,一枪毙命,亡者没有多大痛苦。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那弹壳用料扎实,上面边缘处有一排小螺旋。就威力来说,那螺旋的意义其实没什么用。这十几年,我一直在留意国内外的案子,有类似弹壳曾经出现过一段,但是很多都是用在动物和袭击上,货源不明。后来也就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弹壳,直到见到这两颗。
虽然用料差些,但是那螺纹划痕的位置一致,尽管纹路不是特别契合。应该是什么印记或者制造厂改生产线了。所以……”
代月忽然问:“贺忱知道么?”
秦回微怔,转言道:“这案子现在归洪队,王俊泽负责的。”
“那他知道么?”
秦回稍微停住,道:“我查弹壳的事,他不知道。”
“好。弹壳看着眼熟,我会留意的。”代月说。
秦回没想到他那么快答应,把弹壳收了起来。见代月在解刨台前陷入沉思,其实就外观来看,看不出有葛老说的那么神乎,忽然来了兴致(其实盘算了好久)问:“你要不要考虑,以后把遗体捐献给sac?奉献自己永恒的价值,为科学献身……体?”
代月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腾出几秒认真考虑了下:“成,但我有个条件。”
秦回大步向前:“什么条件?”
代月站直了说:“帮我弄张20天的病假条,要葛老签字的。”
秦回指着他说:“你等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拨通秦湾医院梁欢的电话:“小梁帮我开一张30天的病假条,葛老盖章。病因就写……”
代月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秦回马上心领神会:“枪伤破伤风感染特别严重需要抢救后留院观察一个月。”
杭天说过葛老在停尸房了藏草莓蛋糕——秦湾医院和sac公用一个停尸房,sac秦回副院长是最适合做这事的人。
秦回挂了电话就拿出包里随身携带的遗体捐献书放在代月面前的解刨台上,连笔都准备好了。梁欢从挂了电话到出葛老办公室花了大概一分钟,又花了三分钟不到跑来解刨室莫名其妙地离开后,代月拿起笔准备签字,但是那笔到纸上又停了下来,代月抬头看着他,异常严肃:“还有个附加条件,我这双手不捐,不久前有人预定了。”
秦回直接答:“没问题。签字。”
然后代月行云流水的签了字,秦回摘了手套,俩人隔着一个解破台一手交遗体捐献书一手交病假条,郑重程度堪比成交了一个史诗级大买卖,还是双方都心满意足的共赢的那种。
最后俩人都相当得意的隔着解破台开心握手,秦回握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殿堂级标本,代月握的是一个30天清净假期(没办法华雩只认葛老的假)。
就在俩人各自欢庆时,解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贺忱见状大惑不解,在贺忱审视甚至有点审讯的注视下,代月赶紧先一步抽开了手。
秦回给这一抽手恍住了,他手握了握回味刚才的触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让步”,看着代月问:“其实你这手,也不用等捐了……”
代月永久拒绝:“别想了,不可能。”
“杭天呢?”贺忱问,见到那遗体捐献书和假条,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俩物价他比较熟,见个边角就能猜到是啥的那种。
“去楼上取材料了。”代月说。
“行,我上去一趟。”贺忱转身走,代月跟了上去——他得赶紧让这假条发挥作用。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解刨室,贺忱在前面先开了门,见代月心满意足的把假条折起来,问:“多少天?”
“30天!”代月笑着说。
贺忱带上门:“30天你就把自己卖了?”
代月不乐意了:“30天病假,还能拿50%的薪资。换算成现金,不比你卖给洪队的划算啊?!”
贺忱话噎嘴里,自知理亏,又换了笑脸说:“我说咱俩在一起,别动不动就谈钱多伤感情,就不能谈点儿别的?”
代月假条收好:“不谈钱还能谈什么?”朝sac大门方向过去了。
贺忱讪讪,嘟囔了句:“昨天还说自己多值钱,结果转头就把自己便宜卖了。这老秦,还真敢要,就不怕抢长生榜的人偷尸炸了这sac啊!”然后抬头望着墙上的男人,笑着说:“您说是吧,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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