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之再夏》第10章 第三章 重逢（三）

    天居……吗？这里比她看到的汤屋的任何一个其他的角落都更为奢华——只是那种奢华里似乎隐匿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天居是被针线缝合起来的地方——一针一线穿插交错着清高和世俗。想必这里便是汤婆婆的居所了。那个魔女她……很可怕吗？这里的人们好像都很畏惧她。千寻的手有些不自然地颤抖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在加速地跳动着。在乘上通往天居的这道电梯之前，玲就转身离开了。在离开前她嘱咐道：“小千，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见到汤婆婆之后不要太紧张，看好你哦！”千寻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稍纵即逝的担忧。她有些紧张地拉了拉蓝色连衣裙的裙角，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电梯的门关上了。好安静。天居，更安静。
    千寻迟疑着走上了台阶，高大的门让她觉得自己异常渺小。这里好熟悉——熟悉却也陌生——熟悉得让她不安，陌生得让她心疼。她的脸有些惨白——大理石地砖锃亮地映射出了她有些扭曲的面庞——她竟然有些认不出自己。在伸手去推那扇门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了镶嵌在门上的一个金色的魔女头像上。千寻觉得——不，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女巫的雕刻头像正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抬起手，有些十分不确定地叩响了门。
    “呵，不错嘛。有长进。”千寻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那个金色的女巫人头像竟然冷不防地开口说话了！下一个瞬间，随着一声响动，门开了。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千寻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踏进了门内。长长的走廊像迷宫，坐在办公室内等着面见她的那个魔女好像很有耐心——这一点倒是令千寻十分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意外，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竟然以为这个叫汤婆婆的魔女会使用什么神奇的力量将她一下子吸进到办公室里面去。终于，她穿过了七扭八拐的走廊，在办公室的里屋门口站定。一路上，千寻自己穿的那双白色的高跟凉鞋击打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和着她的心跳令本就十分不安的她更加紧张不已——这是她能够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天居很静。
    “那个……，”千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里面说话人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仔细听有一点尖锐。
    “打搅了。”千寻说着对着门里的人鞠了一躬，随后才迈步走进了屋里。
    这间屋子的装扮交杂着西方哥特式和文艺复兴的贵气和传统日本和氏的浓厚文化。本就宏大又高档的屋子里还堆积着书籍，珠宝，名画，和雕像等各式各样的复古收藏品。
    “站得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那个苍老的声音里并无不耐烦，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觉得不得不臣服的压迫感。
    “是。”千寻有些紧张地应道。
    女孩往前走了几步，那条蓝色的连衣裙很衬她。她皮肤白皙，不施脂粉也能气质出众。一头金棕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让她看起来成熟，沉稳，优雅。她五官端正精致，面容姣好，和当年那个婴儿肥还没有退去的包子脸女孩已经大不相同了。从她的眼神里汤婆婆能够看出她现在有些紧张，但是她表现得沉稳大气，和当年那个抖得跟虾米似的的懦弱女孩也早已不同。虽然她还是当年那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俨然已经变得不再普通——汤婆婆不由得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命运弄人啊……谁知道她竟然还会再来这里……
    她来得好不是时候。恰好在白龙那孩子要去执行那么重要且危险的任务的时候。如果不让他去执行那个任务，他怕是永世不得摆脱神隐的束缚；如若他真的去执行了那个任务，则是九死一生。他若是知道了千寻来了，他该如何抉择……一向杀伐决断的汤婆婆竟然打从心底地怜惜起两个孩子来了。
    “千寻……”汤婆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千寻站在原地等候着魔女的发落，虽然汤婆婆长得有些瘆人，但是她竟然并不觉得害怕。相反地，她觉得眼前的这个老魔女亲切异常。一瞬间，她只感觉这个叫汤婆婆的魔女和她之前与森川彻一同去过的那家咖啡店的店主样貌十分相似——当然了，人类世界的钱婆婆看上去更像个正常的人类老太太就是了。
    然而与此同时，千寻和汤婆婆都没有注意到，在办公室里巨大的屏风背后，一个极其美艳的身影因为汤婆婆口中“千寻”的这个名字而猛然一颤。
    千寻？宇贺神千夏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难道这个她捡回来邀功的人类女孩就是荻野千寻？那个汤屋里的大家很喜欢的女孩？那个……她的白龙哥哥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类女孩……宇贺神千夏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来。
    “你应该明白人类不能够来到这里吧。”汤婆婆的声音有一点干涩。千寻低了低头这才注意到地板上滚落着三个巨大的土绿色人头；它们正抬着脸用有些瘆人的呆滞目光望着她。
    千寻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她今天消耗了许多力气——她虽然对这里的怪物女鬼们并不觉得害怕可是毕竟挨了宇贺神千夏的魔法。
    “你和那小子都必须要留下来工作了，你们别无选择。”汤婆婆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她也想将千寻送回去，但是在神隐世界规矩就是规矩。
    千寻并不觉得惊讶，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闯入的这个世界和自己生活的世界十分不同——既然来了，想要离开肯定是不容易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请问……，”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森川同学——我是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现在人在哪里？”说起来，从她醒过来就一直都没有见到森川彻。
    “那小子的事情——”汤婆婆顿了顿似有些欲言又止，“以后再说不迟。总之你不用担心他——他必须和你一起留下来工作——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千寻点点头——眼下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等一等！”一个清脆好听又不容抗拒的女声响起，“汤婆婆，让她留下来工作可以，可是千夏有个条件！”千寻和汤婆婆都诧异地循声望去，一道身穿紫色狩衣的丽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气场逼人。
    “千夏，你想干什么？”虽然在汤屋里汤婆婆是宇贺神千夏的长辈和上司，但是毕竟汤婆婆有几分忌惮宇贺神千夏的河神父亲，所以她总是尽可能地满足宇贺神千夏的一切要求。可这回这丫头又想要干什么？汤婆婆的心里微微有些打鼓。
    “让他们在这里工作可以，”千夏说着斜眼看了一眼满脸惊诧的千寻，“可是必须让这两个人类用面纱遮面，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千夏本想着只让这个叫荻野千寻的女生一人佩戴面纱就好，可是她转念一想，还是让那个叫森川彻的人也伪装上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
    “诶？”宇贺神千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连汤婆婆都感到十分意外，“千夏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夏也是为了汤婆婆您考虑，”宇贺神千夏自信满满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父亲和神隐大人有些交情，之前家父去拜访神隐大人的时候神隐大人跟父亲提起过，说近来神隐世界的妖怪似乎对人类都没那么忌惮了——这似乎让神隐大人心有不悦呢。”
    宇贺神千夏点到为止，汤婆婆自然明白神隐的人们究竟是为什么对人类放低了防备——说起来，都是因为自己眼前这个从人类世界来的坚强又乐观的女孩子——别说别的妖怪了，就连汤婆婆自己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发生了由内而外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她和神隐世界还真是有缘呢，竟然能闯进来两次；即使被抹去了这里的记忆，还能与这里的人和事藕断丝连。有些牵扯，今生怕是注定了的。汤婆婆想到这里，心下又叹息了一声——白龙今晚就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巧……距离白龙去执行那个任务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她这个老婆子将不得不再一次看着两个孩子生生分开。虽然千夏这丫头对白龙和神隐的契约以及他和千寻之间的种种过往知之不多，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她提出的这个建议也并非不可取。既然让千寻和白龙相见会让他们痛苦，还不如不让他们相认。也好，也好。更何况不管千夏口中的消息是真是假，还是不要惹神隐大人不快的好……不管是为了汤屋以及汤婆婆自己还是为了千寻和白龙。
    “好吧，那就这样吧。”汤婆婆应了下来。
    千寻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无论怎么样于她都没有大的区别——她只希望这段时间爸爸妈妈不要太担心她才好——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久呢。想到这里千寻有些无奈且哀伤地垂下了睫毛——她并没有注意到宇贺神千夏充满敌意的目光。
    “千夏，你先下去吧——今天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要来——你去吩咐锅炉房多烧些上等的药浴汤。”汤婆婆吩咐道。
    “是。”宇贺神千夏虽然应着，可充满恨意的目光依然没有从千寻的身上移开。迟疑了一刻之后，她终于转过身去消失在门后不见了。
    汤婆婆从放满纸张的盒子里抽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她只是挥了挥手羽毛笔就自己动了起来。只一刻，一张写好了的合约就出现在了千寻的眼前。千寻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荻野千寻。汤婆婆有些为难——既然不能让她和白龙那孩子相遇，千寻这名字在神隐世界肯定也是不能够用的了。
    思索了片刻，汤婆婆说道：“从今以后，你在这里的名字就叫做寻吧。听明白了没有，小寻？”
    “是。“千寻赶紧应道。
    汤婆婆点了点头，随后再一次动了动手指，一个纯白色的面纱就出现在了千寻的眼前。好美啊。千寻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它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杂尘，在接近边缘的地方还镶着精致的碎花纹样——纯净又不失素雅，平淡却略显高贵。
    “寻，你把这个戴上，在这里工作的期间不可摘下来。听明白了吗？”汤婆婆说着将面纱递给了千寻。
    “是。”千寻应着将它接了过来。
    汤婆婆点了点头。随即他拨通了办公桌旁的骷髅头电话：“叫玲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