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第42章 缠住不放

    吉懋听儿子仔细述说完整件事,未发一语。
    吉顼不知父亲其意,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心中颇有忐忑。
    他垂首等待父亲的训诫,却发现父亲并未发怒。
    半晌,吉懋忽然朗声大笑,重重拍了拍吉顼的肩:“好!很好!大丈夫做事,怎可畏首畏尾。朝中如今酷吏当道,多少贤臣良将枉死于这些恶犬之手。你此番出手,算得为朝中除一隐害。且吾儿谋事思虑周全,手段不落窠臼,换作为父,怕亦只能做到如此而已。”
    吉懋捋了把蓄了多年的胡须,欣慰道:“吾儿能以小事察算朝中大局,有勇有谋,行事果决而有章法,为父甚感宽慰,待有朝一日,吾儿蟾宫折桂、步入官场之时,为父也能放心了。”
    吉顼没想到父亲竟还对自己的擅作主张十分满意的样子,倒颇为意外,却依旧老实地聆听完父亲其余的教诲后,方恭谨地退了出去。
    而吉顼却没看到,自己父亲在他离开后,眸中精光一闪,捏着美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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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婉与崔禹锡在南宫县和信都郡又分别呆了两日,依旧一无所获,何大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从此销声匿迹。
    他们无奈之下,只能揣着满肚子疑惑,打道回府。
    不想,却在广平郡的一家客栈内,遇到了吉顼。
    吉顼踏入客栈,看到崔禹锡兄妹俩的一瞬,是很想装作没看见,把脚抽回,立马转身离去的。
    然而崔家兄妹很明显一眼便看到了他,崔禹锡面带笑意,当即站起身向他迎来。
    “吉贤弟,真巧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吉顼很是后悔自己回京心切,而赶路赶得太快,却不得不挂上营业性笑容:“崔兄,确实很巧呢。”
    崔婉见吉顼又把她当空气,本亦不稀罕搭理他,却忽地心中一动。
    于是款款走到吉顼面前,嫣然一笑后,福身道:“吉公子,别来无恙啊。我阿姐听闻我要来冀州,曾交代我,若遇见公子的话,向公子问声好。”
    吉顼见崔婉忽然走到自己面前,忽然出声,心头委实被惊了一下,眸光扫向崔婉,却见她眼波含笑、百媚顿生。
    吉顼险些错不开眼,顿时对崔婉突如其来的示好之举心生警惕,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戒备道:“多…多谢关心。你…你长姐可好?”
    崔婉暗道,自己搬出崔玥果然走对了棋,当年此人就频频留意崔玥,对她颇为上心,今日她随便一试,瞧他那不自在的样子,显然虽时过多年,他却对崔玥尚未忘怀。
    想来只能以崔玥的名义入手,慢慢跟此人套近乎,等熟悉一些,再借机打探何大之事。
    崔婉柔声道:“长姐很好,现已随母亲回京,数月前方行过及笄之礼。冒昧一问,不知吉公子此行何去?”
    吉顼也不去看崔婉,目光随意落在左前方一桌,见有淘气小儿吃饭吃得不安生,正被父母训斥,那小儿却丝毫不怕,依旧在食案底下钻进钻出。吉顼看得有些烦躁,他也不知自己是替那对夫妻烦躁,还是此女莫名其妙的接近让他心头渐生不快。
    只听他心不在焉应道:“我此番亦欲回京。”
    崔禹锡接过话头,笑问:“哦?实乃大善!我与舍妹亦打算回京,如此我们倒是可一路同行,恰好相互有个照应。”
    吉顼大叹倒霉,心想这两兄妹还真挺没眼色的,面上却只能无奈点头称是。
    从此,崔婉无视吉顼拒绝她靠近的臭脸,一路出卖崔玥信息,力求尽快在吉顼面前混个脸熟,好方便打探消息。
    而吉顼却委实郁闷,一是这崔婉一路死缠着他委实叫他头大,二是他本觉得处理完何大之事,便权当报过崔玥当年救命之恩,可如今听崔婉言下之意,他恩人好像仍对他颇为意动的样子,如果恩人喜欢,那他恐怕也只能遂了恩人的心愿。
    吉顼瞟了眼眼前含笑对他百般讨好的崔婉:啧!真是愁煞人也!
    经过几天的循序渐进,这一日。崔婉自觉攻略得差不多了,便趁众人沿路修整的档口,捧着碗一瓣瓣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挑开车帷进入车内,送到吉顼面前,温婉一笑。
    吉顼实在感到无语,他完全搞不懂为何此女行止非要如此矫揉造作,天长日久地这么端着,难道不累么?
    而且依他对此女的了解,他记得当年此女出手救那对母女可非自愿,却是因其妹擅自出头,她不得已方为之。
    此等善于计较福祸得失之人,无缘无故讨好他,必有所图!
    吉顼捏起一片橘瓣放入口中,等着崔婉下一步动作。
    果然,不一会儿,崔婉出声问道:“不知吉公子,可否告诉小女子,何大此人现究竟在何处?”
    吉顼闻言眼皮轻轻一跳:此女语气如此笃定,她如何知道他见过何大?难道他哪处出了纰漏?
    吉顼定了定神,沉声道:“你说的何大我未听过,更未见过,我倒想问一句,不知崔小娘子何出此言。”
    崔婉见他嘴硬不认,便诈道:“既然公子不识何大,为何又派人去南宫县查探何大底细。”
    原来如此!不过,吉顼压根儿不信他已经交代过观言,观言还会在南宫县落下蛛丝马迹。
    于是他脸色一冷,怒道:“崔娘子之言吉某委实听不明白,如此话不投机,不若我们自此分道别过。”
    说着,便撩开车帷要请崔婉出去,抬手时,却不小心打翻了崔婉手上的那碗橘子,软糯透薄的橘子瓣被碗重重一砸,顿时汁水四溅,一股清冽甜酸的橘香缓缓溢出。
    崔婉大急之下,索性一跪了之,柔声求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父我一家性命可能至此枉丧于恶人之手,何大行踪,小女子但求公子据实以告。”
    纵然再看不惯崔婉,可她如今伏地低泣,就如失怙的小猫儿,声声绵软哀切。
    而一头柔顺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地,露出雪白娇嫩的一截脖颈,线条纤细优美的肩背微微轻颤,混杂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橘香,一切皆扰得人心烦意乱。
    吉顼无奈垂下手,心中低叹:也罢,看在恩人的份上,透露一点何大生死也无不可。
    “何大已经死了。”
    崔婉闻言震惊地抬头,方才的泪尚未来得及全部收回,此时杏眸含泪,若梨花带雨,莹润秀美的朱唇因太过讶异而轻启,端的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似要招人去疼。
    吉顼别开眼,按捺住心头的烦乱,解释:“没错。我派衙役送何大上京,没想到半路被山匪劫杀了,两个衙役身负重伤逃回。因顾虑于保护告密之人不利,恐担罪责。我等不欲向人提起此事,便当从未见过何大。还请崔娘子亦作不知。”
    原来如此,崔婉终于明白,吉顼为何咬死没见过何大了,护送不利的罪名确实是可大可小,但其父吉懋升迁在即,这事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吉懋即使没遭贬谪,升迁之事只怕也是无望了。
    但是,还有一个让她耿耿于怀的问题,崔婉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吉公子可知……可知何大欲上京诬告我父亲何事?何大可曾透露过什么?”
    吉顼扫了崔婉一眼,淡淡道:“何大未言,我等并不知晓。告密之人不愿说的话,各处州县是不能问告密之人所告何事的,这诏令你没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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