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第41章 视而不见

    崔婉和长兄连日沿官道仔细寻来,每处驿馆皆悄悄打探过,均没发现何大踪迹。
    因怕自曝其短,他们不敢直接找到州衙,而是先是去了南宫县,看看何大是不是中途折返,却没想到何大自几日前说要上京,便再没出现过。
    而何大这么个无赖,骚扰亲族、盗抢邻里,乡里乡亲皆嫌弃非常,巴不得他早早去死,如今失了音讯、不知死活,也无人关心。
    于是他们又到了衙署,跟南宫县杨县令说父亲有要物忘了拿,派他们过来取,并拿出父亲提前备好的书信为凭。
    而后,崔禹锡和崔婉假意是第一次到父亲任职之所,甚是好奇,便在县衙随意转了转。
    二人四处找人闲聊,最后方在掌管户籍的典吏黄十三处拐弯抹角打听到:“多日前,吉长史的公子派人来县衙走了一趟,说南宫县可能有他远房亲戚,要看看户籍档案确认一番,俺说要帮着找,那小厮还不愿意!啧,神神秘秘的,依俺猜吶,吉长史的公子定是看上咱们县里哪户人家的漂亮姑娘了,想查人家底细……”
    崔婉心头一动,想起多年前与这位吉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这位公子丰神俊秀,生得十分高大,一对装着朗朗乾坤的星眸更是让她记忆犹新。
    崔婉不信会如此凑巧,州衙那边偏偏是这几日使人来南宫县找什么人的档案,崔婉觉得他们找的,十有八九是何大!
    可奇怪的是,为何不是长史大人派人前来,反而以其子的名义?
    揣着一肚子疑惑,崔婉与长兄仔细商议一番,决定到信都郡州衙一探虚实。
    却不想,他们到了州衙,却被告知刺史和长史都公出好几日了。
    崔婉随即恍然大悟——难怪派人去南宫县的是吉长史的公子!
    崔婉与长兄眸光一对,崔禹锡立刻会意,转而提出求见吉公子。
    小厮通报过后,二人被请入府中。
    崔婉观屋内布置,笔墨纸砚于书案上摆设齐整,是一处书房无疑了。
    白墙上挂着一副字,落笔遒劲有力,笔走游龙,有电光破空之势、锋芒毕露,似要劈尽天下罪恶与不平,确是一副好字。
    想来写字之人当有着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吧。
    只是如此好字,却不见落款,也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崔婉和崔禹锡知是吉大公子,连忙起身执客礼。
    吉顼眼神在屋内轻轻转了一圈,只见站着的两人,比他年长的少年白帢青衫,文质彬彬,而另一人,则是与他曾有双面之缘的少女。
    他记得她唤作崔婉。
    吉顼心道:此女与她亲姐的面貌倒是毫无半分相似之处。
    他的恩人容貌端丽,而此女,虽身形窈窕如弱柳扶风、低眸垂眉,行止看似温婉,可眼角眉梢,眼波流转处,分明藏着一股子扰人的媚色。
    而其本性更是与温婉二字毫无沾边,若非他亲眼见识过其出口惊人,倒可能被她装出来的乖顺模样给骗了过去。
    吉顼观崔婉今日戴着浑脱金锦帽,一身胡服,如此爽利的打扮,倒是与她多年前教训何大时露出的性子更为相衬一些,娇俏明媚夺人眼。
    突然间,吉顼发现自己好像在此女身上投入太多注意力了,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收回心神。
    吉顼如当崔婉不存在一般,径直朝崔禹锡走去,含笑道:“可是崔兄?久仰久仰。不知今日突然到访,有何指教?”
    崔婉正准备微笑见礼的表情立时尬在当场,她望着眼前吉顼的背影,秀眉微蹙,心想这吉大郎是把她当空气么?
    哦!是了,她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可是瞧了她姐姐崔玥好几眼,似对她姐颇为有意,估计是见来的不是她姐姐,他觉得特别失望!
    崔婉瘪瘪嘴,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他当她愿意来么?
    崔禹锡同样挂上他标志性的温煦笑容,同面前这个年岁比他小,身量却比他高出一截的少年拱手寒暄道:“吉贤弟,今日崔某与舍妹突然到访,多有唐突,还望海涵。”
    吉顼闻言,和声道:“春耕在即,家父与卢刺史至各郡县劝课农桑了,不在府衙。若不急的话,崔兄可以过几日再来。”
    崔禹锡含笑略一摇头:“无需打搅两位大人,些许小事,我们问吉贤弟也是一样的。”
    吉顼剑眉轻轻一挑,疑惑道:“哦?竟还有小弟能效劳之处?崔兄不妨直言,小弟定当知无不言。”
    崔禹锡颔首:“嗯。那在下就不客气直言了。不知最近可有南宫县民至州衙求见二位大人?”
    吉顼垂眸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未曾。不知崔兄何出此问?”
    崔禹锡坦然一笑:“无事。不过是当年舍妹救下一对母女,鄙人叔父因此而遭那妇人之夫记恨,据说其欲上京行诬告吾叔父之事。然叔父回京述职,无法脱身,便着在下与舍妹前来了解情况。吾等沿官道一路寻来,却俱不见此人踪影。后听闻此人欲求得州衙护送其上京,故来此问询吉贤弟是否见过此人。”
    吉顼继续摇了摇头:“抱歉,小弟实在不知。若此人来此,小弟定派人知会崔兄一声,不知崔兄意下如何?”
    崔禹锡递给崔婉一个无奈的眼神,只能欣然应允:“如此甚好。吾等先谢过吉贤弟了。”
    崔婉全程当透明人,从进门到送他们离府,吉顼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过她,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般,叫她无语至极!
    崔婉方在马车内坐定,立马便对着崔禹锡道:“阿兄!他绝对在说谎!却不知他为何不肯说实话。”
    崔禹锡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人家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
    崔婉转念一想,自我安慰道:“阿兄,这也不见得坏消息。既然何大失踪,那可能就不能上京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密告我阿耶何事,委实叫人难以放心。”
    崔婉这边惴惴难安,吉顼那边难以同样为这事情挣扎。
    最后,在其父回府那日,他终于下定决心向父亲秉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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