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龙的神言》第五幕 Ⅶ

    纳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境自己坐在一片孤独的星空下，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在等待着生，亦或是等待着死？
    他不知道。
    他就这样坐在那王座之上，眼前只有永恒的星空，众龙匍匐在王座之下，百年如此，千年如此，一切，从未改变。
    那样的等待是枯燥的。
    他想要离开那里，离开那片星空，想要去往属于自由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办法离开。
    他的身体被禁锢在那里。
    原本威严的王座竟成为了束缚他的牢笼。
    他想要离开，想要大喊，可是，这里空空荡荡，一切未曾改变。
    直到有一天。
    在那星空之下，一扇大门打开了。
    那不知是从何处出现的大门，就这样凭空出现，又这样凭空消失。
    然后，一个少年，出现在了那里。
    那个少年的模样落魄，浑身是伤。
    少年的手上拉开一条大口子，那个少年一边拖着重伤的身体，一边向着他所在的王座靠近。
    但是守护在御座之下，亘古未变的龙族们震怒了，那些身形庞大的龙族怒吼着要将少年碾成粉末。
    可是少年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终究还是躲过了龙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少年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
    “我需要你。”
    少年对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如此残忍，带着鲜血，却在一瞬间触动了纳因的心扉。
    “你想要什么？”
    “你的力量，你的一切，咳……”
    少年放荡不羁地笑着，却又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浑身是伤，或许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你想要拯救什么人吗？很遗憾，我的力量只能破坏。”
    纳因喃喃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那仿佛就是已经写好的剧本，他不过是剧场上的提线木偶，当某个时刻一到，那些话语就自动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违和，那一切都是他亲自说出的，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自己的心跳，自己的思维。
    “哈哈，那岂不是正好，我想要的就是破坏！”少年从腰间抽出剑来。
    那柄剑上满是鲜血，不知已经杀过多少人。
    “我要复仇！”
    “我要让所有伤害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我要让把我逼迫至此的家伙永远痛苦，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少年拿起剑刃，将剑刃指向了纳因。
    可是纳因岿然不动，他眉头轻挑，只说：“你知不知道你正用剑指着谁？我可以轻易杀了你。”
    “哈哈哈！”少年笑了起来。
    他笑得如此桀骜不驯，又带着一丝苍凉。
    “死？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怕死吗？”
    ——毕竟，他已经要死了。
    “如果我在这里死了，似乎也不错，毕竟我是死在这天之座上，死在神主的面前。”
    “你很有趣。”
    纳因淡淡开口，他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少年的剑刃。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
    他的手心被剑刃划过，鲜血顺着剑刃流下，那柄长剑发出温润的荧光，整个天之座都被淹没在了光芒里。
    “我与你缔结契约，我将实现你的愿望，而你……”
    他如此威严，那些话语不容违背，纳因缓慢开口，很快，就连那些话语也淹没在了这无尽的时空中。
    然后，他从天之座上站了起来。
    数百年来未曾变化的星空为之震动，他将那柄长剑接入手中，随后握住了那个少年的手。
    “你将与我命运与共，直至死亡。”
    他们手中交汇之处光芒四溢，纳因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滚烫，待到光芒消失，面前的少年身上的伤痕尽数消失，已然昏厥了过去。
    他与少年的手心，一个印记开始浮现。
    那是命运的契约，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命运便联结在了一起。
    纳因将那个少年抱在怀中，他一步一步迈下天之座，星辰黯然，群龙匍匐，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那门扉在他面前打开，他带着那个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沉寂了千百年的空间。
    那之后，他们回到了地面上。
    回到了那个被称为菲尼克斯大陆的世界。
    他拥有力量，破坏的力量，他掌控着黑暗，操纵着破坏，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会消亡在他手中，他所过之处，大地无不血流成河。
    如同当初少年所希望的那般，如同当初他所承诺的那般，他杀光了所有阻碍少年的人，然后让还活着的人都跪拜在少年脚下。
    那些卑微的人类臣服乞求，他们为少年加冕，甚至奉那个少年为王。
    也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的，那个时候他竟答应了少年的请求，与那少年一同加冕，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建立了属于双王的帝国。
    那里，原本是寸草不生的大地。
    而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破坏的力量罢了。
    但是少年却告诉他，力量不止是用来破坏，还有很多用法。
    就好像人们赖以生存的魔导力，虽然魔导力可以杀人，但若是用魔导力灌溉土地，一样可以让植物生长，让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纳因不明白。
    他并不明白什么是幸福，也不明白少年为什么开心。
    但是他们的契约仍在，他就要帮那个少年使用力量。
    于是他从少年那里拿来了当年少年的那把佩剑，那是浸染了他和少年鲜血的佩剑，他将那把剑融为铁水，以自己的力量重新打造成了一黑一白两把长剑。
    一把，他赋予无限制的魔导力，另一把，他赋予穿透因果的破坏。
    他将穿透因果的白之剑送给少年，那一天，少年很高兴，为那把剑取名为帕拉海姆，于是他也顺势为黑色的那把剑命名为菲厄兹。他们以黑与白的双剑创造了弗洛西奥，无限的魔导力灌溉大地，穿透因果的长剑驱退强敌。
    那个国家日渐强盛，不到百年竟成为了大陆最强的国度。
    可是，哪怕是身为神主的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
    就在那繁盛的帝国背后，人类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出来。
    贵族们越是富足，越是贪婪，少年越是赐予，那些人类便越是索求。
    他的心中，便越是厌烦。
    而那，正是毁灭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