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龙的神言》第五幕 Ⅵ

    “咦？”
    托姆达僵立原地，他的手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就连抱在他怀中的薇莉卡的身体都滚落在地。
    托姆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个地方不知为何竟然有眼泪流了下来。
    他的心里忽地一阵悲凄，那样的感情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打转，让他茫然无措。
    “这是什么啊？”
    托姆达不断擦拭眼角，想要让自己的眼泪止住，可是那些液体却完全停不下来。
    “哈哈，好奇怪啊……”
    托姆达的衣襟湿润了，明明他并没有感觉到悲伤，但是为什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难道又是你们搞的鬼吗？”
    托姆达愤恨地盯着面前的塞菲儿和伽米尔。
    “你们又想要把我和哥哥分开吗？！”
    此刻，托姆达怒不可遏，他右手一张，一手掐住塞菲儿的脖子，另一手魔剑生出，直斩向伽米尔。
    “住手！”
    忽地，托姆达心中少年的声音响起。
    “哥哥？”
    托姆达一惊，那喜悦很快就超过了愤怒。
    他一把甩开手中的塞菲儿，站在原地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哥哥，你醒了吗？对不起，原本托姆达是想尽快把事情解决的，唔，哥哥没有生气吧？”
    先前那桀骜无比的托姆达一下子放缓了语气，他如同一个小孩子那般，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哥哥的欢心。
    “托姆达，你刚才想要杀了塞菲儿和伽米尔吗？”
    “因为，因为他们两个一直想要阻碍哥哥啊，明明哥哥都那么伤心了，明明哥哥付出了那么多，他们却还是想要背叛哥哥，还是不理解哥哥，这种家伙干脆杀掉就好了。”
    “……”
    听到托姆达的话，纳因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托姆达，谢谢你。”
    “嘿嘿，只要是哥哥的愿望，托姆达都会帮哥哥实现的，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托姆达最喜欢哥哥了！”
    “但是，你不能杀了他们。”
    听到纳因的那番发言，托姆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为什么？”
    托姆达冷冷质问。
    那讨好的语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含有杀意的愤怒。
    “那个叫伽米尔的家伙，可是想要杀死哥哥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容忍！”
    “托姆达……”
    “放心吧，哥哥你只要安心睡觉就好了，等到你再醒来的时候，那些哥哥讨厌的人，那些想要利用哥哥的人，那些想要加害哥哥的人，全部都不在了，到时候哥哥就可以和托姆达永远在一起了！”
    “托姆达！”
    纳因加重了语气。
    “我说了，不能杀他们。”
    “哥哥，你难道现在还在心慈手软吗？你难道忘记了过去这些人类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打我们，骂我们，抢我们的吃的，还玩弄我们，我无法原谅，无论如何，托姆达都无法原谅！”
    托姆达从地上捡起来魔剑，杀气重新在他手中凝聚，他眼中满是黑暗，在他眼里，面前的两人早已不是什么生命，而是以对枯骨罢了。
    “托姆达！！！”纳因震怒了。
    “就算我真的不存在，就算、就算我不过是你制造出来的，但是，我还是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会听你说话，就像以前一样，稍微依赖一下哥哥，听哥哥的话好吗？”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柔软，在托姆达的心里散开。
    泪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伤。
    托姆达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也顾不得手中的魔剑，就这样仰头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啊！！！”
    他就像是个勉强撑做大人的小孩子，如今终于在那一瞬间褪去了平时的伪装，嚎啕大哭。
    “哥哥不要丢下托姆达，托姆达好害怕，如果没有哥哥，托姆达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托姆达心里，纳因缓缓开口。
    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的幻影出现在托姆达面前，纳因将托姆达轻轻拥入怀中，不住地安慰那个孩子。
    “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我会保护你不受伤害，我会代替你承受痛苦，我会教导你做正确的事。”
    纳因看着怀中的少年，那个孩子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宛如当初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在薇莉卡公主面前哭泣呢？
    薇莉卡公主捡到自己的那一天，那个如火焰般燃烧的女孩儿就成为了束缚他的枷锁。
    他的心被那个女孩儿夺走了。
    那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一切，他依赖着她，视她为自己的避风港，慢慢的，她就成为了自己的全部。
    他被束缚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那破碎的心才没有彻底崩塌，这么多年来，他才能做为自己，做为神言者纳因活着。
    可是现在，她死了。
    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然而，薇莉卡却告诉他，他已经自由了。
    “是啊，我已经自由了，薇莉卡。”
    纳因看着怀中的少年，伸出手，轻轻抚向地上安然沉睡的少女的面庞。
    “我不是别人，不是什么神主，也不是什么神言者，那些附加在我身上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是我，是那个第一次与你见面的纳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命运，如果说他根本无法改变命运。
    如今，他只有将一切坦然接受。
    他没有做错，那些魔族没有做错，伽米尔也没有做错，谁都没有做错。
    他们各自怀着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过去，不同的目的交汇在这里，有的人死去，有的人还活着，有的人悲伤，有的人哭泣。
    “我……真的长大了吗？薇莉卡？”
    他看着那个红裙的少女，心中生起了淡淡的苦涩。
    “这一次，我能不能做得像你一样好呢？”
    就像当初薇莉卡教导他一样，如今他也必须负起责任来才行。他面前的孩子，拥有着毁灭世界的力量，但是心智却连普通的孩童都不如——犹如当初的自己。
    而现在，那个孩子依恋着自己，那名为纳因的枷锁，束缚着托姆达。
    纳因将托姆达拥入怀中，他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对那个孩子嗫嚅。
    “这里就交给我吧，托姆达。”
    “恩……”
    托姆达发出细不可闻的应声，然后，随着那个声音，他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