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公侯》第四十八章 北京保卫战（二）

    不久才承袭为山东济宁左卫指挥使的赵辅，之所以能在此刻来京，并在武清伯石亨麾下效力。是出自之前的勤王之令与现在太子太保（三孤之一）兼吏部尚书王直的引荐。
    赵辅外形、谈吐皆佳。
    但也由于其玉树临风，风流倜谠，以至于让初次见面的石亨，以为其赵辅未必有行军作战的真本事。
    行军作战之时是何等艰苦？在那种艰苦环境下，人怎么还能这般儒雅？
    但在北京后军都督府校场，石亨给了每一个太子太保王直所推荐之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石亨令前来勤王的山东都指挥佥事魏忠、平山卫指挥佥事母英、济宁卫指挥使陈忠、济宁左卫指挥使赵辅……以及天子十二卫中的旗手卫指挥同知徐海、锦衣卫百户张真在沙场布阵演练攻防。
    当石亨宣布“百人以上阵型演练”时，石亨以为旗手卫指挥同知徐海、锦衣卫百户张真的阵型演练会最为成功。
    但让石亨始料未及的是，当赵辅将一万两千名济宁左卫全部带入沙场后，其表现会如此高光。
    要知道后军都督府校场的地形，可是七天就会换一个样。
    赵辅能在陌生的地形中，指挥万人能做到其军阵推进，能如此环环相扣；其各兵种的衔接，能如此的无缝。说赵辅是天生吃当兵这碗饭的，是不为过的。
    所以经此，赵辅不仅完全扭转了他之前给石亨的印象，还让在后军都督府的勋臣们喝了满堂彩。
    赵辅所领的济宁左卫的盾兵、长枪兵、弓弩兵、火器兵、骑兵那高昂的精气神，甚至让石亨有了种率兵，去冲其阵的冲动。
    这可是石亨遇到个中高手，才会有的冲动。
    所以，石亨不仅当场就将因专注指挥而显大将风采的赵辅，擢升为都指挥佥事。
    石亨还想若是赵辅能在接下来的战场上，还能如此临危不乱的居中指挥。他就会再荐赵辅，去九边历练。
    训练场体现出来的是指挥能力。而在生死存亡、瞬息万变的战场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指挥能力，还得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去承担各种取舍。
    当然，无论在校场还是在战场，指挥能力都是最重要的一环。
    可是在十月十一日当天，兵临北京城下的也先，并没有对石亨与赵辅所在的德胜门发动攻击。也先一边令部众在西直门以西扎营；一边令先锋驱赶在紫荆关中俘获的军民，先去攻打彰义门。
    不过同在德胜门的赵辅，并不如石亨那般失望。
    眼下赵辅还在虚心地向被军士誉为“火器之神”的前工部尚书黎澄之子、现任工部左侍郎且一直一脸傲然的黎叔林请教，如何在各种环境下使用火器。
    倒也怪不得赵辅，此时还向黎叔林请教。由于心高气傲，且继承其父发明天赋的黎叔林一直看不过太监阮安对他的工匠那般严苛，所以两人一见面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不断产生新想法的赵辅，只能单独向阮安请教，如何利用修建的城防而使用火器；向黎叔林单独请教，各种新式武器的威力以及如何高效使用。
    与此同时，在彰义门城墙上的左都督毛福寿，正看着城下痛哭流涕的军民与城门渐行渐近，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一直在经历战事的毛福寿，早就因一直在残酷的战场，而让自己性格添上残忍的烙印。
    毛福寿更明白在他身后，还有数百万京师民众。是救眼前这些数千的军民？还是救身后百万的民众？这对毛福寿来说，是很容易选择。
    “要怪就怪这丢尽大明脸面的昏君；要怪就怪紫荆关那群不懂取舍的蠢货”。心中如是想后，毛福寿发现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薛斌，来到自己跟前。
    只见薛斌跪下请命地道:“某愿率二十二人，去救城下这些军民”。
    二十三个人与数千的军民，这选择对毛福寿来说也很容易下。毛福寿正欲答应时，薛斌又请:“属下恳请恕城下紫荆关军士之罪，准他们之后戴罪立功”。
    此时毛福寿那冰冷的眼神中出现了欣赏之情，他冷峻地道:“准”。
    当被瓦剌驱赶的军民即将来到城门前发现，城门忽然大开后，二十三名穿着飞鱼服的缇骑就迅速出现于自己的眼前。
    看到心中视为厉鬼的锦衣卫出现，军民那空洞无物的眼神就旋即有了畏惧之色。瓦剌如同虎狼，自己顶多一死；但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自己能死却会变得极为奢侈。
    当听到锦衣卫大喝:“都督有令，准尔等戴罪立功”，这些军民的眼神随即就有了希望。这些紫荆关的边军，随即就跟随着锦衣卫冲向瓦剌军。
    有些机灵的军士，还跟着锦衣卫大喝:“都督有令，准我们戴罪立功”。
    人心的转向让这二十三名英勇的锦衣卫，不仅在此刻挫败也先。在得到戴罪立功的紫荆关将士的准确消息后，他们又在夜晚潜至敌营，而救回上千被俘的紫荆关将士。
    这场英勇的开门红，在鼓舞其他将士的同时，更是让薛斌本人官升两级，其余锦衣卫皆官升一级。
    只是提督各营，记录将士军功的于谦在白天看到因城外军民尸横遍野，造成秃鹫盛宴的景象后，他内心对朱祁镇的愤怒已逼近其压抑的临界点。
    若不是朱祁钰令紫荆关将士献关。这些军民何至于枉死于斯？何至于尸首最后被秃鹫吞咽？
    “朱祁镇为什么不引咎自裁？他凭什么要用大明这么多人的命，来换他这个败军之君的命？连北宋宋徽宗、宋真宗那种亡国之君被俘后，都不曾与金军叩关，大明怎么会出这样一个昏君”？想到这，誓与北京共存亡的于谦不由泣血。
    虽然好几日不曾睡了，但在越来越潮湿的空气下，又加上脑中不停浮现各种事情，越想越气的于谦，今晚再次无眠。
    翌日，越来越潮湿的空气并没有让昨日受挫的北元太师也先，失去方寸。
    也先将主力列阵西直门外后，他却挟持英宗皇帝来到德胜门外的土城。
    当于谦看到土城上的朱祁镇邀众臣相见，他的脸色不但变得铁青起来，而且其本来就充满血丝的眼睛也变得赤红起来。
    但看到原本就呆在德胜门的通政司右通政王复、太常寺少卿王荣出城朝见后，于谦在注意到一旁脸色冷峻但同样双目通红的石亨后，他压下了自己的怒气。
    或许看到王复与王荣只进了羊酒等物，不一会儿朱祁镇再次登上土城，要求德胜门上的石亨、于谦、王直、胡濴出城觐见。
    这时一直在给于谦镇台面的太监兴安、李永极具礼节地回道:“于谦、石亨、王直、胡濴乃国之依仗，不能出城”。
    而朱祁镇下城后不久，又再次登上土城，朱祁镇道:“瓦剌大军一直侍奉朕左右，让皇弟速速拿出白银万万两，犒赏三军”。
    要知道昨天立下头功的锦衣卫们，获得赏银才不过数十两。所以当听到朱祁镇索要万万两白银，重压之下的于谦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昏君，当日你利令智昏而导致土木堡之变后，就该自裁谢罪了”。于谦暴怒地吼道。
    虽旁边之人前来劝阻，但再次犯上牛脾气的于谦却甩开了旁边之人的手。
    于谦看着一脸气愤的朱祁镇，喝道:“昏君，你也读过史书。你可曾见过历代的华夏王朝，可曾有你这种恬不知耻之君？连北宋亡国之君宋徽宗、宋真宗都不曾随金军去叩南宋的城门”。
    “昏君，若论吃里扒外的程度、论厚颜无耻的程度，你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于谦如同雄狮般地吼道。
    于谦看了一眼天上的秃鹫，痛哭流涕地斥道:“天上这些禽兽的腹中，都是因你逼令紫荆关将士献关后军民的骨血。民众何其无辜？昏君，你就忍心看到大明的子民因你而惨遭屠戮吗”？
    “昏君，你为何还要存活于世？你难道就不怕，因你枉死在鹞儿岭的军士；因你枉死在土木堡的军士；因你逼令献关而枉死于紫荆关、彰义门的军民化作厉鬼来向你索命吗？你还想多少人民，因你而死于非命？“于谦暴怒地斥道。
    闻此，一脸苍白的朱祁镇不待于谦再次开口，并眼前一黑，而昏倒在土城之上。
    而痛骂朱祁镇后，脸色有些发白的于谦听到了石亨的声音:“那人就一个自私透顶的窝囊废。只要他自己能不死，他是不会管洪水滔天的”。
    看到于谦脸色更加苍白，石亨将“你算是白骂了”这话吞了下去。
    都明白的事情，何必再去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