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公侯》第四十七章 北京保卫战(一)

    中朝,即中枢。自汉武帝刘彻,就将三公(汉朝三公为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等功勋列为中朝,即政策制定机构;将九卿列为外朝,即政策执行机构。
    对此,来自陕西西安府渭南县(今渭南市临渭区官路镇)的石亨,自是了然于胸。
    石亨外形魁梧过人,更因胡须至膝而得“美髯公”之名。
    其在宣德十年(1435年),袭其父宽河卫指挥佥事之职,而进入边军将官系统。
    正统初年(1436年),石亨在大同镇黄牛坡不仅大破鞑靼,而且缴获大量马匹,故升任都指挥佥事。
    正统三年正月,其率骑兵突袭饮马于黄河的鞑靼,将其击溃后又追袭鞑靼至官山(今内蒙古卓资县北),而升任都指挥同知。
    不久,其又败鞑靼于红城功,进都指挥使。后,瓦剌犯延安,其长途追袭至金山败之,再迁都督佥事。中朝还将其充任为左参将,协助武进伯朱冕镇守大同。
    由此可见,石亨的升迁不仅一步一个脚印,而且其战功多是主动出击所致。这种英勇的年轻将官,怎能不让中朝决策者张辅喜爱呢?
    石亨也因此在边军中有了“亨虽偏将,中朝倚之如大帅”之说。
    正统十四年初,石亨与同为都督佥事的马麟出塞。其又在箭豁山,破北元大汗脱脱不花所率的兀良哈部,而进都督同知。
    关于边军议论自己是当朝太师的心头肉,石亨本人与比他更为彪悍、平生行军未尝一败、屡获奇功的侄子石彪内心都明白,这议论非以讹传讹,而是千真万确。
    他们不止屡屡委以重任,就连各种对中朝的献言都多有被采纳。
    如献策“仿汉唐军制,除保举以外,另设军事谋略、智识绝伦等科目来选拔将才“……而中朝从接纳到具体施行,速度快得让石亨、石彪叔侄自己都难以相信。
    见自己的意见如此受重视,石亨与石彪在边关,亦更加尽心尽力来报张辅的知遇之恩。
    对太师在朝廷的说一不二,石亨认为这是太师应得的。
    太师不但在太宗驾崩前,被敕封为公侯伯都督。而且太师在靖难时,就担任了靖难军的绝对主力——中军主将;南征时,立下灭国之功;四次扈从北征,更曾直捣鞑靼太师阿鲁台的黄龙……
    而随着其他靖难功勋的纷纷离世,更是让太师在正统年间中期,成为了仅存的前缀为奉天靖难推诚宣力佐理武臣。
    所以这位被誉为“朝夕侍陛下左右,谋画军国重事”的太师,成为了今日中朝的一言堂。石亨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石亨这理所当然,有没有被其欣赏重用的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边军将官羡慕石亨叔侄能得太师的器重,但却鲜有人说什么怪话。军中向来以军功说话,边军将官认为作为浴血沙场的大好男儿,岂能行此等小人行径?
    而在英宗率军即将抵达到大同之际,想取得开门红、立功心切的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都督同知石亨分三路出关,以期达成之前制定“将瓦剌先锋军围剿于阳和口”的军事决策。
    得知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这两路军,皆被瓦剌骑兵突袭而战败后,只有自己这路军得以击溃瓦剌骑兵的突袭。石亨就立即停止追袭瓦剌,而立即率军回大同坚守。
    英宗与太师率军赶至大同,令其立即率本部与五军营骑兵再次出关,追袭当日退去的瓦剌先锋,并解救被俘的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所率残兵。
    因解救出大量被俘明军,石亨因此升为后军都督府右都督,官居正一品。
    得知明军援军到来后,不愿展开会战的也先之后即将骑兵的机动性运用得淋漓尽致,让明军无法掌握其动向。
    故此,当时雄心勃勃的朱祁镇,才被太师成功劝谏回京……
    在留下广宁伯刘安、武定侯郭英之孙郭登镇守大同,太师率军回到京师前,因在土木堡之变后,被边军誉为“二杰”的石亨、杨洪,又皆立有战功。
    石亨因此晋爵为世袭的武清伯;杨洪因此晋爵为世袭的昌平伯……
    当看到杨洪回宣府继续当总兵官;石亨却得以留在京师,并掌京营之最的五军营……不少人都已知道武清伯石亨的官运,还没有就此结束。
    但此时的景泰帝朱祁钰,却对石亨有些恼火。毕竟前三千营总兵官忻城伯赵荣,之所以要闹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石亨所致。
    看着坐在殿中太师椅上的太师,称自己英明后,即又陷入沉默。
    朱祁钰思索了会,道:“在京这些年轻的公侯伯中,就数武清伯善战。朕也知武清伯向来不仅勇于承担重任且不曾有懈怠之迹,故想将其擢升为‘京师之战’的总兵官”。
    看到太师向自己投来的讶异目光,朱祁钰有些得意。
    朱祁钰之所以做这个决定,一是觉得以石亨的能力、年龄来说,确实是总兵官的不二人选;二是他判断到若石亨承担更大的责任,他自然就得为北京所有城门负责。因职责所在,石亨就势必想方设法为各城门分配兵员。
    当一个等着分蛋糕之人,变成一个主持分蛋糕之人后,他若想将分蛋糕之事做下去,他必然得改变之前的立场,来重新考虑问题。
    但石亨具备着分蛋糕之人,所必备的心胸吗?带着这个疑问,景泰帝再次看向太师。
    “当日在大同,石亨得知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死,在击溃瓦剌伏兵后立即停止追袭,而立即回大同坚守。武清伯是懂得厉害所在,有大将胸襟”。张辅看懂朱祁镇眼神中的疑问,淡淡地回道。
    朱祁钰相信太师的判断,他点了点头,果敢地道:“既然太师也觉得武清伯才堪大用,这防卫战的总兵官就是他了”。
    “如何将前来的勤王军,用于这次防卫战,朕想让张軏都督与武清伯一起协商一个办法。让他们商量出一个方案,再来中枢报批”?朱祁钰思索了会,又道。
    张辅对朱祁钰这番得当的安排,并不太意外。朱祁钰自幼聪明且心怀大志,不然他也不会能得以一直奉藩京师,而不去河南濮阳范县就藩。
    只是张辅没有想到,朱祁钰居然能根据每个人的背景、能力、为人,而如此合理地安排人的差使。
    当然,张辅对此很是欣慰。对张辅来说,只要是太宗、仁宗的直系后裔,他非常乐意看到其中最具英才者上位。
    朱祁钰见到太师点头赞同,且面带欣赏,心中并如吃了蜜糖一样。
    要知道自幼年起,太师在教导皇兄与自己时,太师对皇兄的懦弱、荒唐行径从来就是板着脸痛斥,太师何曾有过对皇兄的欣赏?若不是皇兄如此,朱祁钰不认为自己能一直奉藩京师。
    此时,刚刚再次出去的提督太监金英额头冒汗地回到殿中。多少有些慌乱的金英奏道:“禀皇上、太师,北元太师也先挟持太上皇来到大同城下。广宁伯刘安不顾副总兵郭登的劝阻,与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在城下拜见太上皇,且献白银两万两以及部分臣子的家资给北元太师也先”。
    看到皇上神色变得慌乱,张辅淡淡地对说了那么多,正在喘气的金英道:“大同现在怎么样”?
    金英连忙道:“白天,因誓与大同共存亡的郭登严令大同将士戒备;晚上,郭登得知也先军队在城西扎营,又派军士前去袭击……故大同安然无恙”。
    听到大同安然无恙,张辅发现景泰帝朱祁钰的脸上的慌乱虽渐渐消去,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暴怒。张辅连忙道:“先告大同来人,让他回去告诉刘安、郭登等人,他们做的很好”。
    朱祁钰闻此,正欲说话,又听到太师继续道:“着锦衣卫、东厂立即制定周详计划,逮捕刘安、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人进京。之后着郭英为大同总兵官,石彪为副总兵”。
    金英正欲应诺,但在发现太师立即看向陛下,他也随之看向了陛下。
    朱祁钰想明白太师之令,不但与自己心中想将此等人拿下吻合,而且还不会在大同出什么乱子后,他平和地对金英道:“即刻去执行太师钧令”。
    金英走后,张辅淡淡地对朱祁钰道:“人在暴怒当中,不要做任何决定。因为这时候所做决定,清醒之后定会后悔。更何况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若说此话的人是别人,朱祁钰是不会接受的。但此话出自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帝师,朱祁钰却能品味到其中的深意……朱祁钰点头称是地道:“太师所言极是”。
    是日,朱祁钰敕令:着武清伯石亨为“京师之战”总兵官;着北京太仆寺、南京太仆寺共同为北线战事提供六万匹战马,令广西总兵官安远侯柳溥立即还京。
    紧接着朱祁钰令中官送同样礼物、持同样礼节至北元大汗脱脱不花、北元太师也先处。
    第二日,总兵官石亨奏请改组五军营,批准石亨之请后,朱祁钰又敕令东厂协助锦衣卫排查在京奸细。
    是日,朱祁钰得知也先挟朱祁镇再次来到大同城下,值得欣慰的是大同总兵郭登拒绝下关。
    之后朱祁钰得知当瓦剌转辗来到紫荆关,在其兄朱祁镇令紫荆关守将献城,瓦剌得以大掠紫荆关(河北省易县)……
    又得知许多无辜民众因此皆成瓦剌刀下冤魂,朱祁钰看到一旁的兵部尚书于谦痛哭流涕地大骂朱祁镇,于谦骂太上皇实为亘古未见的祸国殃民之君。
    朱祁钰令于谦,提督京中各营。
    是日,朱祁钰敕令:总兵官武清伯石亨,守德胜门;副总兵左都督毛福寿,守彰义门;都督刘聚,守西直门;都督陶瑾,守安定门;令被抓进诏狱中的广宁伯刘安戴罪立功,守东直门;武进伯朱瑛,守朝阳门;副总兵顾兴祖戴罪立功,守阜城门;都指挥李端,守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守崇文门;都指挥汤节,守宣武门。
    总兵官石亨不但有调度各城门之权,朱祁钰还令神机营总兵官武清、三千营总兵官孙镗归其节制。
    正统十四年(1449年)十月十一日,大明太上皇朱祁镇与率军的北元太师也先,已抵卢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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