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公侯》第二十五章事在人为

    有时弯曲不是屈服和毁灭，而是为了生存和更好地发展。（w？）
    在黎季犛与本失雅里的身上，张辅再次领会到了这点。
    黎季犛能在兵败之后，迅速转换身份，这在张辅看来是极为难得。可以想象从帝王转换到阶下囚，对人的打击会有多大？这远比一死了之要难。黎季犛能为家族延续、发展甘愿受此屈辱。如此人物，怎能不让张辅不心生敬意呢？
    张辅不认为黎季犛不知道将来自己会被陛下交与三法司会审，相反来说张辅认为黎季犛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去等待这三法司会审。
    无他，唯有如此才能让永乐皇帝消气。
    也只有永乐皇帝消气，黎氏家族在大明才有未来。作为曾经之前在安南说一不二的人物，黎季犛应该是如是分析着大明最高掌权人的心性。
    如果黎季犛是这么想的话，至少张辅是觉得他没错的。
    而那位孛儿只斤·本雅失里，则有些类似于《王子复仇记》现实演绎。
    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鬼力赤在杀害其兄孛儿只斤·坤帖木儿后，本雅失里在阿鲁台的协助下逃亡西察合台汗国，并皈依了回教。
    凭借着孛儿只斤这高贵的姓氏与自身那坚忍不拔的性格，本雅失里在西察合台汗国站稳了脚跟。并且在帖木儿死于东征时，与帖木儿之孙哈里联合，杀死同为黄金家族的孛儿只斤·只汉沙。
    据陛下名义上派来与韩观一起在广西剿匪，此刻却来到升龙城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程远期说，本雅失里现又再与哈里联合在一起，与帖木儿四子沙哈鲁为争皇位而相互激战。
    程远期说皇上认定无论哈里与沙哈鲁，谁会笑到最后？帖木儿军队中的蒙古人都会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本雅失里获得，因为孛儿只斤这高贵的姓氏，在蒙古人中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力。
    况且本雅失里不仅仅只是有着孛儿只斤的姓氏，他现在已经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那种能屈能伸的枭雄。
    张辅已然明白自己当时小看了本雅失里，将他的为了生存和更好地发展的蛰伏当作了懦弱。不过好在自己的看法并不重要。因为有着决定权的皇上，一直都未放松对本雅失里的警惕。
    于是，张辅又加快了交趾的善后，虽然交趾现在的形式有些复杂。
    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地说的话。交趾现在分为四种力量，第一种就是认为华夏该大一统的势力；其二是认同陈氏为交趾正统的势力；其三就是黎氏的残余势力；其四就是持谁来作主都无所谓的那种观念之人。
    之前之所以能在军事上势如破竹，也与交趾前两种势力在合力打击黎氏有关。现在黎氏奄奄一息后，张辅认为那些认同陈氏为交趾正统的势力，也已是自己该极力遏制的对象。
    因此张辅此刻在扶持认可华夏该大一统之人；以钱财拉拢无所谓谁作主那些人；以貌合神离、暗度陈仓来对待那些认同陈氏为交趾正统之人；以镇压的手段来对待与黎氏有关之人。
    至于这是不是有些不择手段？
    由于张辅知道自己吃的是大明的饭、穿的是大明的衣，所以他压根就不去想，这种会跟自己这大明臣子身份，而起冲突的问题。张辅绝不容许自己成为那种吃里扒外之人。
    由于各种事情都有已经有专人负责，而且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什么突发的事件，以至于张辅这日在镇守衙门有些闲。
    心中打算明日与高士文、徐政等出去打猎后，张辅即令亲兵去通知一直在安南战事中打酱油而有些牢骚的高士文、徐政。
    高士文与徐政来不来，张辅确实没法决定。但在行军打战时怎么用，张辅一直有着最后的决定权。所以张辅在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让他这两个兄弟这次来交趾，弄一个有苦劳的参与奖就得了。
    至于高士文与徐政的牢骚，张辅一直装作视而不见，毕竟在历史上高士文与徐政是死于交趾的。他总不能明知如此，还偏向虎山行吧？
    边如是想，边走向庭院的张辅，发现沐晟此刻正坐在，庭院那被花花绿绿的植物簇拥的凉亭中。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张辅察觉到沐晟是一位极为刚硬且正直的人。沐晟与岷王之间的恩恩怨怨，张辅虽然之前没有去了解，但在察觉到沐晟的人品后，张辅就心中有数了。
    不过，张辅与沐晟的关系有些微妙。
    怎么说呢？上次让沐晟埋伏于木丸江两旁去伏击敌军，沐晟带着军队在那没多久，军中就染上瘟疫。虽然沐晟当机立断做了处理，没让瘟疫扩散，但这次非战斗减员比所有战斗减员还要多。
    张辅并没有去怪责沐晟，毕竟瘟疫不是哪个人能控制的。是沐晟自己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张辅。
    见到张辅来了，沐晟请张辅坐下，又给张辅倒了杯功夫茶。
    一杯茶下肚后，张辅正感受茶香与庭院中莺声婉转之时，沐晟冷着脸地说:“听说奴儿干卫的官员，有在启奏陛下在黑龙江东岸设立奴儿干都司衙门”？
    张辅对此了解不多，实话实话地道:“我对此不太了解”。
    沐晟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这黑龙江东岸是在金帐汗国境内”。张辅半天才回道:“陛下应该暂时不会同意”。
    见沐晟看着自己，张辅并将本雅失里在西察合台汗国所作所为告诉了沐晟。思虑了良久，沐晟沉声地道:“陛下现在确实不会同意奴儿干都司设立在黑龙江东岸，他现在的大敌应该是孛儿只斤.本雅失里”。
    这时，沐晟洒脱地对张辅道:“总兵官能得遇如此雄才伟略的陛下，以后的成就将不可估量”。
    张辅郑重其事地说:“得遇陛下，是我等的福气”。
    沐晟真诚地说道:“总兵官的用兵用神出鬼没来形容是不为过的，而舞台从来就是给各个行业中那些真正的天才而准备的。论天赋，我远不及总兵官”。
    不待张辅回话，沐晟看似在开玩笑地接着道:“而且比起你们这些前面带着“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来，其余将领在陛下眼里就是后娘养的”。
    比起之前不知如何该谦虚的无言，听到沐晟说”奉天靖难”，张辅这刻的无言就带着恼火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眼光不好也是失败。
    但随后想到这可能这“奉天靖难”，可能就是自己与沐晟之间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所在。沐晟现在挑开来说也是为了解开彼此之间的心结，张辅就随之有些释然了。
    心中有些感触沐晟口不择言时，又忽然认为沐晟对自己如是说何尝不是对自己信任后，张辅就彻底释然地问道:“沐侯爷当初为何在陛下起兵之时，会与岷王闹得不可开交？”
    听到张辅说到岷王，沐晟脸上顿时浮出愤怒。
    张辅又见沐晟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就准备换一个话题，不料，沐晟此时淡淡地说:“我在交趾还没多久，就已经收到不少被岷王收去印信的土司控诉了”。
    见张辅再次哑然，沐晟叹息地道:“正好锦衣卫指挥同知程远期来了，我已派他前去调查”。
    看到张辅摇了摇头，沐晟反而解释地道:“实事求是地说，那些土司未必没有不法之事。但土司就是云南的土皇帝，若是岷王蛮干，到时吃亏的还是他”。
    见张辅有些不信，沐晟淡淡地道:“不讳言地说，你现在在交趾这些行政手段也并不高明，甚至有时候是毫无遮掩的蛮干。但我却能肯定只要你在，交趾就会一直如此平安下去”。
    张辅想到那些之前那些安南大臣只肯对自己投降，其实已经明白沐晟这话的意思。
    但由于没来得及阻止，沐晟还是说道:“云南土司能服我沐家，也不是我沐家的行政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因为我父王曾经战胜了他们。云南与交趾的人都只会服打败他们的人”。
    张辅正无言以对时，沐晟又道:“现在汉人在交趾有三百多万，蛮人有二百多万。不讳言地说，哪怕在汉人中，也最多只有一百万人是心甘情愿地接受郡县安南吧”？
    看到张辅颔首同意，沐晟又直言地道:“不过你在交趾一日，起码有四百万人能接受交趾行省”。
    张辅微微一叹，道:“不管以后如何，我们现在还是得勉力而为”。
    ……
    看着沐晟远去的背影，张辅明白到沐晟是在劝他留在交趾，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道:“我的看法，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