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15-我们，初次面对

    白云覆盖了半边天空，阳光被唐突地遮挡，这一幕暗示着有什么正在发生似的。
    萨里耶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瞳孔微微颤抖着。
    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处理的范畴外。
    “萨里耶少爷。”泽伊犹豫一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对上他惊慌的脸。
    泽伊有些惊讶地说：“您的眼睛……”
    “怎么？”
    泽伊眨了眨眼像是要确定什么，脸上很快被疑惑代替。
    “没有……我只是想说，您是不是在与哈迪哥哥‘对话’？
    “……”萨里耶微微点头。
    “请您放松，这样才能聆听内心的声音。”
    萨里耶顺从地闭上眼，深呼吸。
    他试图听从法里斯的话放松下来。
    压抑了心中熊熊燃烧的焦虑，尽可能冰冻自己的情感，他好不容易找回几分冷静。
    ——……少爷！
    听见了！
    ——哈迪，听得到我说话？
    ——是的，刚才我接收不到您的声音。
    萨里耶感激地对泽伊报以微笑，继续闭上眼聆听。
    ——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少爷您还是别过来比较好。
    ——伊萨姆发生了什么事？！
    哈迪的回答犹犹豫豫，越是这样萨里耶越是惊慌。
    ——我命令你，必须立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第一街道的第四个十字路口旁的小巷子里，伊萨姆少爷与我一起。
    萨里耶对泽伊点点头，两个孩子飞快地朝目的地奔去。
    泽伊的脸色有些病态地苍白，萨里耶不知是他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原因，还是感应到了伊萨姆的缘故。
    第一街道的半条街都被隔离，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十字路口旁的小巷子，只因为巷子外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守卫，他们站在通道口外完美地隔离开巷子与街上的一切。
    当他们见到萨里耶时立刻行礼。
    萨里耶已经闻到了从巷子里飘出的浓厚的血腥味。
    肯定出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
    他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秘密被除了他们这些知情人以外的外人发现了。
    经过守卫身边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扫向他们的自己的目光有多冰冷。
    当他直视前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血。
    墙壁上，箱子上，闲置物上，地板的石缝上。
    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这一幕已经能非常形象地传入他的大脑。
    真的让萨里耶呆愣的不是血，而是巷子深处传来的细微的哼叫声。
    他朝前走去，进入了阴影处。
    哈迪正扣着伊萨姆的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的反抗，伊萨姆的神情则变得特别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
    受伤的不是伊萨姆吗？可他看起来毫发无伤。
    哈迪不希望他看到的，难道不是伤痕累累的他吗？
    “萨里耶少爷……”哈迪刚抬起头就被伊萨姆抓住了空子，他从哈迪身边猛地跳起，三两步跑到萨里耶身边紧紧地抱住他。
    他浑身颤抖得厉害。
    他没有受任何伤。
    萨里耶双手揽着伊萨姆轻拍他的背部安抚，忽然他觉得被伊萨姆的手抓住的背部微微刺痛，他的指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异常锋利。
    强忍着痛楚，他看向疲惫的哈迪。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爷，我……
    哈迪疲惫地站起向他走来。
    ——我不知该如何向您解释。
    泽伊走近后看到伊萨姆惊恐的模样脸色更白了，他赶紧抓住伊萨姆的一只手。
    “好烫的手。”他忍不住呢喃。
    “哈迪！”
    萨里耶这下真的生气了，目光直视有些退缩的哈迪。
    ——请您不要看向这边。
    他越是这样说，萨里耶越是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就在他想要放开伊萨姆往前迈步的刹那，他的身体被伊萨姆牢牢抱住，犹如伊萨姆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不是……不是我！”
    天空的白云逐渐移开，不那么清晰的巷子有了几分明亮的色彩，一个被污染的世界正在呈现。
    萨里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哈迪身后的不远处，他看到了很多肉块。
    每一个切口都是那么整齐，那像被什么快速切开造成的干脆的切面，那像是刚刚被劈开的生肉的鲜嫩颜色，一切都让萨里耶觉得这些肉块仿佛还活着，随时可能弹跳。
    而那些血不全是红色的，还有一些诡异的、他难以描述的色彩融合在一起。
    那些……
    都是血吗？
    “不是我……”
    “伊萨姆？伊萨姆，冷静。”
    “我说了不是我，不是！萨里耶，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他轻柔地拉开伊萨姆，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数不尽的恐惧与无措，包括自己强装镇定的倒影。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如假包换的兽眼，忽大忽小变化的梭型瞳孔正传达着伊萨姆的绝望。
    萨里耶心痛得快要裂开了。
    “不是你，对，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
    “不是你，是其他的什么人闯进西西艾尔，你只是恰巧经过。”萨里耶强迫伊萨姆看着自己的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小声哄着他，终于他感觉到伊萨姆的颤抖小了许多，“我想去那里看看，让我过去。”
    “别去！别去那！那里什么都没有！！”伊萨姆失声尖叫。
    “你说的对，那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是过去跟哈迪说说话，好吗？”
    “什么都没有……说话？”
    “对，哈迪是我的法里斯，你忘了么？我只是跟他说说话。”
    “我没做……”
    “我相信你，你什么都没做。”
    “对，我相信你……”在自己的注视下，伊萨姆强烈的惊恐逐渐褪去，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他缓缓放下自己的双手，任由萨里耶将他交到泽伊身边，而他自己则走到哈迪那。
    血的味道更让人作呕了，他忍不住捂住口鼻。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向您禀报……
    ——那些守卫是怎么回事?
    ——他们被味道吸引而来，我别无他法，只得先命他们封锁这一带。
    ——你做得很好。
    如果被更多的人看到伊萨姆和自己的法里斯在这样的凶案现场，不知会被多少人诟病。
    ——您放心，关于这几个守卫，我会处理的。
    萨里耶点头，只觉得刺骨的冷从身上每一个毛孔里钻入，仿佛有人的哀嚎尖叫穿过他的耳膜，向他传达自己无尽的痛苦。
    他猛地一抖，迅速看向墙壁上的血迹。
    粘稠的液体顺着炸开的图案缓缓流下，箱子上残缺的肢体被浸湿。
    若有若无的声音从每一块被破坏的躯体上传出。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似乎能从肉块上听到不一样的情感。
    萨里耶来回转身，巷子在他眼中天旋地转，无意间对上被切开的半个头颅，一只瞪圆了的眼珠正凄厉地瞪着他——
    不正常的不仅仅是伊萨姆，还有他自己。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声和听不清内容的喃喃声。
    这不是幻觉，他能够分辨那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想要传达给他什么样的情感。
    想要传达什么给他……
    “少爷？少爷！！”
    哈迪的声音在他的身边旋转，萨里耶视线的最后，是看到靠近巷口的位置弯曲膝盖跌倒的伊萨姆。
    他们同时失去了意识。
    ·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周围一片安静。
    没有恶心的气味，没有诡异的叫声。
    萨里耶呆呆看着天花板，直到哈迪的面容进入他的视线他才微微侧过脸。
    “您醒了，少爷。”
    “……我回来了？”
    “是的，您昏迷了很久。”
    哈迪扶着他坐起，端了杯温热的水送到他嘴边，萨里耶艰难地喝了两口摆摆手要他撤走。
    “伊萨姆呢？”
    “伊萨姆少爷正在他自己的房间休息，泽伊正陪在他的身边。”
    萨里耶只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
    “我怎么回来的……”
    他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法逃离的噩梦。
    哈迪犹豫一下，说：“是曼德拉夫人命人将您带回来的。”
    萨里耶手一顿，比烦闷更强烈的心惊瞬间袭来。
    “母亲……你是说母亲已经知道了？！”
    “夫人恰巧看到有人通报，她拦截了消息，亲自派人清理干净现场，将您与伊萨姆少爷带回。”
    萨里耶的双手控制不住细碎的抖动，手心正微微出冷汗。
    “夫人有命，等少爷您醒来后第一时间告诉她，她……有话要问。”
    萨里耶咬着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发生的这一切，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绝对不会相信那可怖的现场是伊萨姆弄出来的，但从哈迪欲言又止的反应来看，没有其他可能了。
    还没有弄清楚，还没……
    “等等，先不要告诉母亲……”他急忙抓住哈迪的手腕，“我……”
    “你要怎样？”
    一个冷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主仆二人同时看去，双手环胸一脸愤怒的克洛维耶·洛特·曼德拉正向他投来锐利的目光。